59小说网 > 三十五度蓝 > 39|1.10|发

39|1.10|发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纳薇睡了很长一觉,有一段时间,一直沉浸在梦魇中无法自拔。

    她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牵着妈妈的手,一起去寺庙拜佛。

    妈妈问,纳薇想求佛祖实现什么愿望?

    纳薇说,我要爸爸。

    妈妈听了,将脸转开,默默地在那抹眼泪。

    爸爸两个字,是她的禁忌。

    后来她才知道,妈妈心里有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而这道伤就是她的爸爸。

    等她稍微长大一些,特桑不再那么伤心了,偶然也会和她说起爸爸。她说,你爸爸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温柔多情。

    纳薇懵懵懂懂,将爸爸想象成王子。

    事实上,当初的纳薇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画家,为了寻找灵感,来到泰国。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在场子里做活的特桑。和所有爱情故事一样,浪漫邂逅,两人坠入情网。

    一开始纳薇爸的事业并不顺利,画出来的画根本无人问津,可是他还是每天坚持出去创作。那段时间,他穷极潦倒,是特桑接纳了他。她将卖身赚来的钱,养着他、供着他,还伺候他的起居,她无怨无悔、心甘情愿,因为这一切都出于对他的爱慕。

    两人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有一天,特桑告诉他自己怀孕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谁知,第二天,这个男人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特桑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他,不相信他会这么绝情,就这样抛弃她们母女。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他,她渐渐地死了心。怀孕十月后,生下纳薇。因为生了孩子,身材走了样,妈妈桑也不让她上台表演了。

    特桑一直咬牙在这高消费的首都城市里挣扎,希望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可是,后来通过那些认识他的朋友才辗转了解到,他回中国后,取了大老板的女儿,在那边成为了一位著名的画家。所以,在泰国的一切黑历史,都被一笔抹去了。

    特桑是个柔弱无用的人,被人欺负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知道心上人不会再回来,她带着纳薇,心灰意冷地去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乡下小村庄。

    纳薇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妈妈特别喜欢安徒生童话,尤其是小美人鱼的故事,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讲完都会哭。其实,泰国也有很多民间传说,但纳薇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只给自己讲这本。

    特桑总是说,伟大的爱,在于付出和牺牲。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可是,直到现在,纳薇仍然似懂非懂。

    过去的场景就像幻灯片一样,走马观花般地在眼前流过,她看到年轻时的妈妈,她刚出生的弟弟,还有她的后爹……镜头不停地转换,脑中最后只剩下了妈妈的眼泪,弟弟的病,后爹的嗜赌如命,还有自己的堕落,所有悲哀的片段全都交织在一起,在脑中魔方似的旋转。

    心口像是被碳烤着烙着,火烧火燎的痛,让她无法呼吸。

    她看见自己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着,仿如一个溺水的人,有人不停地拽住她的腿,往下拉。而给她枷锁的这些人,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怎么也甩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最后被灭了顶。

    万念俱灰之间,突然有人在背后呼唤,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

    她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光点中,背着光,看不清脸。

    他朝着她,缓缓地伸出了手。

    她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很温暖,让人放心。

    然而,就在她松气之际,突然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个人是亚力克!

    纳薇吓了一跳,脸上花容变色,恐惧和憎恶参杂一起,蜂涌上来。她想缩手,却被他紧紧地拽住;她想逃跑,偏偏两条腿怎么也动不了,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被锢成了一座雕像。

    妈妈,弟弟,后爹的身影全都淡去,只剩下他和她。他拉着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拽入了光点之中。

    纳薇尖叫一声,就似溺水的人突然浮出了水面,大口喘息,乍然清醒过来。

    意识渐渐恢复,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

    身边有人影一晃,随即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醒了?”

    纳薇转过头,不料,却看到了亚力克的脸。她条件反射地想爬起来,可是后背上针扎似的疼痛,让她哀吟着又倒了下去。

    他按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妄动,道,“别怕,我是安德亚斯。”

    听他这么说,她才反应过来,这发型、这风格,都不是亚力克的。

    她问,“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里。”

    记忆回笼,那天乍仑强女干未遂,一怒之下,就抽了她两巴掌。她倒在地上,撞碎了茶几……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牵扯到安德亚斯,所以当她看见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纳薇十分震惊,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你?”

    他含糊其辞,“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纳薇追问,“是谁?”

    安德亚斯莞尔,却没回答。

    纳薇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亚力克!”

    他温和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纳薇不解,“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她趴着难受,安德亚斯过来替她垫高了枕头,纳薇见机一把抓住他的手背,急切地道,“亚力克是你兄弟对吗?为什么你不承认有他这样一个双胞胎兄弟?”

    他拉下她的手,“等你好一点了,我会告诉你真相。”

    纳薇道,“为什么不是现在。”

    “因为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而且,我还有事请你帮忙。”

    她惊讶地指向自己,“我?”

    “是的。也许,只有你能帮忙。”

    听他这么说,她更好奇,“为什么?”

    安德亚斯笑了,道,“别心急,先养好伤。”

    尽管憋着一肚子的好奇,但他不肯说,纳薇也没辙,不瞒地嘟囔了句,“这样话说一半地吊人胃口,实在太不人道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安德亚斯走了过去,拉开房门一看,是医生来查房。

    医生走进来,问,“今天怎么样?”

    纳薇皱了皱眉,“疼。”

    “疼是正常的。你很幸运,伤口虽然多,却不深,静养几天就会好的。”医生边说边拉起病床边的帘子,道,“来,让我看看伤口。”

    安德亚斯向后退了一步,站到另一边,不妨碍医生工作。

    医生掀开她衣服下的纱布,看了眼伤口,道,“愈合得很好,我现在给你上药,你忍着点疼。”

    纳薇闷闷地哦了声。

    当药水碰到皮肤时,疼痛感不断刺激着大脑神经,简直要人命。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硬是将痛感吞了下去,抬头瞧见安德亚斯站在另一边,透过帘子的缝隙在看自己,她愣是挤出一个笑容。

    安德亚斯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背脊上那一条条歪歪扭扭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也幸亏她自己看不到,否则铁定会被吓死。

    医生上完药,道,“这几天尽量不要碰水。”

    女孩子都爱美,纳薇虽然看不到伤口,但也能感受到,忍不住问,“会留疤吗?“

    医生道,“伤口不深,好好处理,不会留下痕迹的。”

    纳薇和安德亚斯同时松了口气。

    医生拉开帘子,又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

    等他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安德亚斯走到她面前,一脸慎重地道,“我为亚力克所做的一切道歉。”

    纳薇怔了怔,“又不是你的所作所为,为什么道歉。”

    安德亚斯道,“他就是我。”

    纳薇反驳,“就算你们是兄弟,你也不必替他承担。”

    安德亚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欲言又止的无奈,当那种叫做忧郁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时,杀伤力极大。

    见他这样愧疚,纳薇安慰道,“算了,也不是亚力克把我弄成这样,往好的地方想,至少他把我送来医院,还通知你来,也不算是完全没人性。”

    安德亚斯苦笑。

    一时间,屋子里有些沉闷。

    为了让气氛活跃一点,他从包里拿出画板,转开了话题,道,“来吧,我给你画一张。”

    见状,纳薇突然想起了别墅里的那些油画,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画,都是你画的!”

    “什么画?”

    纳薇解释道,“有一次亚力克带我去了个别墅,里面堆满了画具。”

    这话让他很是惊讶,“他带你去过我的画室?”

    她点头,“那时,我还以为他也会画,原来都是你的杰作。”

    安德亚斯低头画着,嗯了声,“我喜欢画人物肖像,我喜欢艺术。”

    纳薇随口道,“我也喜欢。”

    “唱歌吗?”

    她点头,“可惜,家里没钱,没机会深造。”

    “真要喜欢一样东西,自学也能成才。”

    纳薇自嘲道,“我哪有这样的天赋!有时候想想,我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滴水,平淡无奇,多我一滴不多,少我一滴也不少。”

    安德亚斯道,“谁又不是?”

    她回得飞快,“你就不是。”

    听她恭维自己,他忍不住笑了,“人们总是容易犯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千方百计地改变自己。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戏,那么在你的舞台上,只有你是主角,其他所有人都是配角,存在是为了衬托你的价值。这些人,不管是鄙视你、伤害你、愚弄你、还是爱慕你、或是憎恨你,仅仅只是配角,用来刻画你的性格、磨练你的意志,为你的生活添加乐趣和色彩。只要你不理睬,他们的戏份永远只有这么多。所以,纳薇,如果你不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成为影响你生活的主角,那他们就永远只是配角。”

    “可是这些人已经在影响我了。”

    “这些人会一个个出现,也会一个个消失,对漫长的几十年来说,这一点点的影响又算什么?五十年后,等你坐在摇椅上回顾往事,曾经受过的委屈、受过的伤害、受过的挫折……最多也只是让你一声唏嘘而已。”

    他的话,带着哲理,显露出他的睿智。不像那个混蛋,要么肤浅地拿钱砸她,要么变着法子作弄她、欺负她、践踏她。

    纳薇真心实意地赞叹,“和你聊天真好,你就像是启明星,给我照亮前路。”

    安德亚斯笑着摇头,放下画笔,将画好的素描图递给她,道,“送你。”

    纳薇接过手看了一眼,顿时惊了。还以为他画的是现在病床上的自己,没想到,他画的竟然是水灯节那天的她。画纸上的女孩笑意盈盈,穿着传统服装,鬓角处别了一朵兰花,手里提着一朵莲花灯,站在人群中。那回眸一笑的模样,逼真生动。

    惊讶过后,纳薇忍不住赞叹,“画得真好。比我本人美多了。”

    安德亚斯道,“还是没画出神韵。下次有机会,请你到我的画室来,我给你认认真真地画一幅。”

    纳薇问,“你画了这么多幅,有没有想过办个展览会?让大家一起来欣赏。”

    “只是随手涂鸦而已,应该没人会来参观吧。”

    纳薇有意奉承,“我会来,我喜欢看画展。”

    听她这么说,安德亚斯突然想起来了,道,“下个月中旬,倒是有一个艺术画展。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是关于什么的?”

    “水粉画,主要都是些风景,出自于中国著名画家方景龙的手笔。”

    纳薇一听到这个名字,背脊汗毛倒竖起来,瞬间失了声。

    见她脸色不对,他问,“怎么了?”

    她魂不守舍地道,“你刚说谁?”

    “方景龙。”他停顿了下又道,“是个中国人,也许是我发音不对。”

    纳薇一字一顿地道,“方、景、龙!”

    她不会告诉他,这个名字对自己来说,无比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