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悲情婆姨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老谷子看豆花的眼神怪怪的,他看了前面看后面,看了脑袋看脚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好像豆花今日去了一趟张家湾,变成了一个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或者是身体哪里残缺不全了,让狼咬了,让狗叼了。看着看着,就要动手动脚,解豆花的衣裤,他要检查豆花到底受没受到损伤,大棒那个灰货到底欺负没欺负豆花。这个老谷子,脑袋里都装糨糊了,即便是三棒怎么过豆花了,豆花本人不说,他能检查得出来吗?

    豆花以为公公要那什么,沉下脸来,拿鸡毛掸子打开他的手,说:“一边去,不长一点记性,还要了,没听懂老九话里话外的意思吗?”

    老谷子辨解道:“不是,不是那样的。是,是那样的。”

    豆花“扑哧”笑了,说:“你那么紧张,到底要说甚么。”

    老谷子说:“那啥,你们两个去时走的哪条路,回来时又是走的哪条路?”

    原来是为了这个紧张,豆花心里不由地失笑起来,这是吃上醋了,就说:“我们去时走的狼窝沟,回时也走的狼窝沟,狼窝沟沟深草密,荒无人烟,连一只鸟儿也不曾见过。我和大棒耍的可好了,我们摘了山梨子,我喂他一口,他喂我一口,然后滚在草窝子里,可开心了。”

    老谷子的鼻尖上就渗出一层汗来,他撩起衣襟,擦了擦汗,一声不吭,如丧考妣,灰失失地坐在门槛上抽烟,手抖抖嗦嗦地,划了两根洋火都没点着烟锅,干脆把旱烟锅子扔在脚边,背靠门板,脑袋夹进裤裆里边。

    豆花知道,自己一句气公公的话,伤到了他,就嬉皮笑脸,“哎”了一声,说:“哎,逗你玩呢,我俩能有甚事,光天化日之下能有甚事,大棒不是那样的人,大棒比你正经。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不还有你吗。”

    老谷子就抬起头来,巴巴着眼睛,看定了豆花,脸上泛起了一层喜色,说:“真没那啥?你说的是真的?”

    豆花也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骗你做甚。”

    老谷子又问她:“你不会抛弃了我,和大棒好上吧?”

    豆花剜了公公一眼,说:“你胡思乱想,想哪去了,我乐意了,人大棒能乐意吗?”

    老谷子嚅嚅着说:“你还是对大棒上了心。”

    豆花白他一眼,说:“别叨叨了,做饭去!”

    吃过晚饭,豆花要回她窑里,老谷子就要拉她,轻声叫了两声:“豆花,豆花。”

    豆花明白他想干甚么,就说:“我累了。”回了自己窑里。

    豆花拿出那支长枪来,东瞧瞧西看看,没有个合适的藏枪地方。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锅台上,她端起锅来,把枪塞进了一条炕洞里面,共有三条炕洞,她把藏枪的那条炕洞堵死,剩下两条炕洞也影响不到烧炕取暖。

    收拾完这一切,公公进来了,搓了双手,要往炕上钻,豆花就近乎哀求地说:“我真累了,回你窑里去吧。”

    老谷子说:“那啥,我坐坐就走。我问你,你拿的那个棍子一样的东西,是个甚么?”

    豆花说:“那就是一根棍子,放院子里了。”

    接下来,老谷子东拉西扯,没话找话,就是不想离开,今天豆花去了一趟张家湾,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好像豆花随时要离他而去,他在想着,能用甚么办法,把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身边不跑掉呢?豆花提出过要和他远走高飞,但他离不开自己的老窝,唯一的办法,他得看紧她了。她是他的私有财产,他纵容她,是出于对她的爱惜,她要是敢不听话,敢尥蹶子,他老谷子也不是吃素的。

    老谷子磨磨蹭蹭不想离开,豆花恼了,她操起笤帚圪垯,冲着老谷子的屁股蛋子就是一下。老谷子反手抓住笤帚圪垯,扬起巴掌就要往下打。轮到豆花吃惊了,她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公公,那个动辄就对她又打又骂,不把她当人看待的老公公,敢情这么些年,他对她的情都是装出来的?就像老憨下午说的,娶来的婆姨买来的驴,任他打来任他骑。她不是他的婆姨,至少不是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婆姨,那她只能是他的驴了,用得着时骑上,用不着时就开始斥骂上了。豆花算是认识了老谷子的真面目,她不认识他似的,双目圆睁,还以怒目,他哪来的自信,敢和她叫板,敢对她动粗?就像一头发怒的母猪,哼哼着盯着他,近乎咆哮地喊:“打,你打呀!”。老谷子被豆花眼里喷出来的火焰震慑住了,他的危机感越来越重,豆花可不是刚过门那阵子的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了,她翅膀硬了。老谷子服软了,他不想把事情弄僵,他还是非常在乎豆花的,就放下手来,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豆花却再也没有睡意了,她躺在炕上,仰面朝天,过往的事情,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原以为老公公会把她当成宝一样呵护的,这下暴露出了他的真实嘴脸,她在他的心里,还是一根草,她只是他的一个工具。

    豆花不由地泪流满面,被子蒙起头来抽噎。

    豆花那一声尖厉的“你打呀”的呐喊,惊动了院子里的老黄狗,老黄狗冲着窑里吠叫起来。那一声喊也惊动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二大爷。二大爷是来还借老谷子的那点大烟膏子的,人都走到大门外了,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不由地联想到了四油传出的小道消息,看来真是无风不起浪,这个谷子呀谷子,豆花可是你的儿媳妇,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呢,谷子地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事了,前一次出现这种丑事,还是在光绪三十四年,村里有一家儿子疾病缠身,公公趁机而入,公公烧了儿媳,事发之后,一对奸夫**都浸了猪笼,喂了黄河鲤鱼。多少年过去了,谷子地人恪守祖训,民风淳朴,风清气正,怎么突然之间就出来了这么一档子事,倒霉的事都让谷子碰到了,婆姨死了,儿子失踪了,儿媳妇被鬼子糟蹋过,现在轮到他本人了,公公扒上灰了,谷子呀谷子,你还不老,怎就糊涂了呢?这老谷家算是毁在你手上了,要彻底完蛋了!

    二大爷“唉”了一声,转身离开,碾道里与四油打了个照面,四油神秘兮兮地说:“二大爷,你老可都听见了。”

    二大爷没好气地说:“我耳朵聋,甚也没有听见,四油你可听好了,我今天警告你了,你狗日的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收拾你。管住你的臭嘴!”二大爷在乡亲们中间有一定的威信,说话有人听,四油虽然心中戚戚,嘴上还是说:“我不胡说。”就走了。

    四油本来是找豆花兑现承诺来的,听到窑里的争吵声,又让二大爷遇到了,腥没偷上,反淋了一头血,好不懊恼。

    二大爷叫住四油,把那一点大烟膏子给了他,说:“少胡嚼舌根子。”

    四油其实没有走远,他隐在黑暗之中,等二大爷走了后,他又潜回豆花门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窝窝头,扔给老黄狗,自己叫:“豆花,豆花。”

    豆花听到四油叫魂一样的声音,夹枪带棒,把他好一顿骂,最后让他“狗日的你死了这份心吧。”四油并不死心,守在豆花门口不走,把门板拍的山响。老黄狗吃完了窝窝头,也向四油扑来。眼看着豆花的门要被四油推开了,老谷子火了,从他窑里出来,提了一根顶门棍,怒不可遏,就要朝着四油敲下去,四油见势不妙,撕丫子就跑,紧跑慢跑,还是让顶门棍扫到了他的脚后跟上。四油没有得逞,气急败坏,一边逃跑一边说:“敢日哄老子,咱走着瞧。”

    这一通折腾下来,哪里还能睡得着觉呢,豆花瞪着眼睛,瞪到天亮。

    豆花早早起来,要去公公窑里做饭,以往她赖床的时候,公公做饭,昨晚公公闹了情绪,今早应该不会早起来了。

    豆花揉着浮肿的双眼,叫声:“爹”,一转身,公公就在她身后站着。豆花吓了一跳,说:“猫鬼神一样,甚时候藏我身后了。”

    老谷子没有搭话,眼神怪怪地看着她,看的她心惊肉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谷子突然扳转过她的身子,又是盯了她的双眼看,好像要钻进她的身体里样。豆花躲闪着,老谷子就松开她,叹了一口气,说:“今天歇着去吧,把家里收拾一下,铺盖也该拆洗了。我下地去了。”

    豆花说:“不吃早饭吗?要饿肚子的。”

    老谷子又和往日一样,不拘言笑,冰冷着个脸,语气硬梆梆地说:“早吃饱了。饿死算了,早死早解脱。”

    豆花心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说甚么,该做甚么。

    公公走后,豆花把昨晚的剩饭热了热吃了,把羊放出圈来——以前那几十只羊让小鬼子抢走了,留下两只走散了的,又滋生下了几只,一生二,二生四,慢慢地又积攒下来几只,老谷子把希望寄托在这几只羊身上,过不了几年,又是一群,狗日的小鬼子,你斩不尽,杀不绝,你抢走了爷的羊,抢不走爷的家园,只要有爷在,爷就能重生,看谁耗得过谁。

    豆花放出羊来,把鸡喂上,就去老九家借搓衣板,本来昨天去张家湾要买一个来着,一高兴就忘记了。

    豆花走到井台那儿的时候,几个婆姨扎堆在那儿聊天,刚刚还叽叽喳喳的,见到她走过来了,都噤了声。豆花朝着她们笑了笑,打声招呼,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有的还躲闪着她,更有甚者,朝她吐起了口水,仿佛一夜之间,她成了头上长角,身上长刺,屁股上长尾巴的怪物,她成了谷子地的瘟神。豆花知道是为了甚么,狗日的四油昨晚没有遂愿,把她和公公的秘密传遍了全村。她以前的人设全部坍塌,那个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形象没有了,那个被鬼子欺负过的、可怜的豆花,骨子里原来也是一个荡妇,一只破鞋,连自己的公公都会勾引,怪不得小鬼子单单看中她呢,她的妖媚是骨子里带来的,就是一个妖精,今后可得看好了自己的男人。

    豆花此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她羞愧地逃开这个是非之地,感觉背后有许许多多的眼睛注视着她,就像背上扎了无数的圪针。她没有再去老九家借搓衣板,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自己给自己留点尊严。一夜之间,豆花彻彻底底下了地狱,在谷子地,在乡亲们眼里,她成了人尽可夫的烂货。

    豆花返回家去,端着要洗的衣服去了河边,拣一块大石头刚刚坐下,就听得一声“贱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石头溅起来的一朵水花。豆花擦掉溅在脸上的水,循声望去,在她的下游,老九婆姨也在洗衣服,对她一脸鄙夷,骂她:“污了我的水了,到下游去!”

    豆花坐在那里不动,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刚才溅起来的河水,她面无表情,看着老九婆姨不动,像蛰伏起来的一只母狼,随时要扑上去把对方撕个四分五裂。

    老九婆姨被豆花的神情吓着了,再也不敢吱声。豆花在那儿坐了许久,端着洗衣盆,到了下游,离老九婆姨很远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