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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这都是什么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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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俭一早就来到了高陵县,今天还有一个人要见,他是同州府令李道宗。

    当初李道宗被皇帝拿去了军权,最近被派到同州任府令,皇帝给了自家兄弟一个足够养老的官职。

    现在同州又是当年的左冯翊,管辖长安渭北以东,下辖二十四县。

    早年前取此名是因这二十四县乃是长安城屏障,有屏障辅卫京师之意。

    今天高陵与临潼相邻的两地发生了冲突,两边的县民大打出手,起因是高陵卖的布匹太便宜了,再这么卖下去临潼县的布就要卖不出去了。

    此时身为两地首官,裴行俭与李道宗首当其冲。

    裴行俭管着长安城十二县,李道宗管着渭北东面的二十四县。

    两方的乡民隔河相望,裴行俭与李道宗站在桥上,俩人各自看了一眼身后的乡民,十分有默契地同时长叹一声。

    俩人相视一笑,李道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不能再让他们打了,再打下去折冲府又要来过问老夫了。”

    裴行俭惭愧一笑,“治下不利,让江夏郡王担忧了。”

    “裴府尹说笑了,渭北民风向来如此,老夫本就是一介武夫,不善治理的。”

    裴行俭又是行礼道:“江夏郡王谦逊了。”

    李道宗道:“那这事,要如何处置?”

    裴行俭面向临潼县的乡民大声道:“你们都给本府尹听好了,高陵产布价格与当初骊山产布价格相同,从未变过,布匹都比你们的好!”

    “尔等在此地兴风作浪是要作甚,真以为本府尹当年在波斯杀的人,少了?”

    裴行俭朗声道。

    临潼县的县民还是有些怂的,毕竟眼前这个长安令是长安城出了名的酷吏,说杀人就杀人。

    裴行俭小声道:“下官这么说可还合适?”

    李道宗欲言又止,心说这个姓裴的还真是护短,如此护着自己的十二县,骂老夫的县民不懂事?

    想要还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行俭是大唐的一颗新星,是陛下看重的新人。

    而且他还是骊山弟子,有骊山撑腰。

    李道宗尴尬笑笑,没有讲话。

    裴行俭再看向临潼的县民朗声道:“尔等不图求变,原地踏步还要怪高陵县产布多,质量好,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在裴行俭的身后的高陵县民都欢呼了起来。

    收声之后,裴行俭又小声道:“江夏郡王,下官这么说合适吗?”

    李道宗黑着脸还带着笑容,回道:“说的是。”

    裴行俭看向临潼县的县民,大声道:“若尔等想要寻求变通,不如去找骊山,让你们的县丞去骊山寻求变通,骊山以建设关中为志,任何一县都会给以帮助。”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李道宗知道再不说话就不好了,看到众人也有些下不来台了,便走上前朗声道:“诸位都听见了,老夫会亲自走一趟骊山,先行散去吧。”

    一众乡民这才离开。

    “呵呵,裴府尹少年英杰,老夫佩服,不如借一步说话?”

    “也好。”

    裴行俭带着他走入高陵县,乡民散去后又进入了正常的生产。

    “你当初征战波斯的事迹,老夫都听说了。”

    “下官年轻气盛,办事多有不周,给大将军添麻烦了。”

    现在的裴行俭换了一个称呼,有亲近之意。

    李道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老夫当年也是南征北战之人,只是现在这社稷,已用不上老夫这样的老人了。”

    “大将军说笑了,下官惭愧。”

    “你这个长安令做得不错。”

    裴行俭又道:“其实下官并不喜长安令这个官职,还记得当初苏定方将军说过的话,其实下官更适合做武将。”

    李道宗忽然一笑,像是在笑自己。

    他双手背负,看着远处那座巨大的工坊,“你与老夫说说,你们是如何做到一天产布千尺的。”

    裴行俭带着人走入作坊内,说着这里的变化,“其实骊山不仅仅有生产器械,还有一种生产制度。”

    李道宗颔首道:“老夫听说过,也听一些名儒讲过,骊山是在榨取民力,他想要将关中的所有民力榨干来创造财富,将人当作生产力,将人当作资源,为了更好地剥削民力,将十二时辰分为二十四个小时。”

    “这违背了大唐修生养息之策,也违背圣人典籍,在那些名儒眼中,这有违圣人道德。”

    裴行俭摇头道:“下官不敢苟同。”

    李道宗笑道:“那你说说看。”

    “嗯。”裴行俭还是将李道宗当作长辈的,毕竟当年的江夏郡王也是一位骁勇的大将,作揖行礼。

    “因下官是骊山弟子,晋王殿下给了下官一卷书,书中所言人的生存离不开物质,穷困会让物质匮乏,人们生息离不开物质,如果一味地追求精神道德,人们就会失去物质。”

    “人如果失去了精神道德,或许人不再是好人,但失去了生产失去的物质,人就会失去一切。”

    “下官见识过骊山生产带来的好处,可那些人却还在以道德来批判骊山,下官已分不清是不是曲解了黄老之学。”

    “但强汉鼎盛之时,中原富有,权贵家产万贯,万千黔首却越来越贫瘠,大量的人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园,而权贵世家越发富裕,人们也失去了能够上升的道路。”

    听了裴行俭的长篇大论,李道宗皱眉思量着,沉默了许久没有回话。

    良久,李道宗又问话道:“长安城十二县富裕了,老夫下辖这二十四县也不能坐视不管。”

    “在下愿陪同。”

    “寻个时日,走一趟吧。”

    在骊山带动下,长安城十二县,除了灞县,万年,醴泉三县没有与骊山合作。

    其余各县皆投入到了生产中。

    裴行俭又写了奏章递交给朝中。

    皇宫中,李世民手捧着一份卷宗,卷宗所写的是长安各县的人力分布以及户口的详略,更有人力资源的统计。

    “这是上官仪所写?”

    房玄龄回道:“正是,他当初在骊山便掌握了一项本领,归类与汇总,在骊山之时他就时常帮助张阳谋划关中,这一谋划就是五年之久,才能让现在的骊山掌握如此庞大的人力资源。”

    “当年上官仪就曾对关中各县的人口,赋税,田亩,水土以及青壮,老年人口做过统计,从而统计出关中民力几何,能用徭役几何?空闲民力几何?将这些空闲民力用起来又有几何?”

    骊山将上官仪培养成了关中的百科全书,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容,多好的人才,骊山培养出来的果实,现在为朕所用了。

    让上官仪回朝,让他在秘书监任职,这一任职就是一年之久,而他整日与案牍为伴,查阅朝中典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朝中都快忘了还有上官仪这号人。

    只有陛下一直在默默关注他。

    李世民颔首道:“裴行俭这个小子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房玄龄会意一笑,这些事情都瞒不住陛下,别看陛下坐在皇宫,但对长安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他躬身回道:“陛下明鉴,当各县要改建作坊至今,裴行俭已是心力交瘁。”

    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闭眼揉着鼻梁,问道:“玄龄觉得裴行俭继续放在京兆府合适吗?”

    房玄龄道:“陛下,裴行俭是不是在京兆府的位置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让上官仪发挥出多少才能。”

    “嗯,玄龄的意思是用裴行俭来磨炼上官仪?”

    “陛下是要培养下一代的相才,那就要观察更久。”

    “张阳说过要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臣以为,对骊山来说此话是不错的,可对朝堂来说还要看一个人价值有多大,还要看他能为社稷出力多少。”

    李世民讪讪一笑,睁开眼重新坐正身体。

    房玄龄躬身将姿态放得更低。

    “玄龄与上官仪可有来往?”

    “臣为朝中选才,不需要与谁有来往。”

    “嗯,你与辅机不同。”李世民沉声道:“就依你所言,让上官仪任职京兆府主簿,看看他能够做到何种地步,以观后效。”

    “臣这就去安排。”

    中书省的任命下发。

    翌日,上官仪就换上了京兆府主簿的官服,走在长安城的朱雀街上。

    许敬宗疑惑道:“陛下怎让上官老弟去京兆府做个主簿。”

    上官仪笑道:“或许,陛下觉得下官在秘书监亦无用吧。”

    “去京兆府任职,总比在秘书监整日与案牍为伍的好,至少可以施展拳脚了。”

    俩人走到京兆府门前,裴行俭早早就在官衙门前迎接了。

    “上官兄。”裴行俭连连行礼,“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是陛下明鉴,让下官来京兆府助长安令。”

    三人难得聚在一起,许敬宗道:“上官老弟是从骊山出来的,裴老弟又是骊山弟子,你们二人可在京兆府大有一番作为。”

    狄仁杰近来总是与晋王殿下为伍,俩人时常去曲江池走动。

    “晋王殿下,此事不简单。”

    “如何不简单?”

    狄仁杰双手背负,皱眉道:“朝中有意,让上官仪取代裴行俭。”

    李治琢磨了片刻,又道:“仁杰是觉得裴行俭在京兆府办事能力不行?”

    “裴行俭在波斯立下奇功,治理京兆府确有成效,但总给人一种束缚手脚的感觉。”

    李治笑道:“父皇用人向来谨慎,上官仪出自骊山,有所起复也是理所当然,不用多想。”

    狄仁杰又道:“朝中与骊山有关的官吏也越来越多了。”

    李治劝道:“仁杰且放心,姐夫向来对仕途一道没有兴致,上官仪之后,再也不会有官吏与骊山相关,裴行俭是最后一个。”

    见狄仁杰又灌下一口酒水,李治皱眉道:“仁杰,柬之平日里虽懒散,他说的多是胡话,有句话还是挺对的。”

    “哪里对了?”

    李治啧舌道:“你应该少与那些不良人来往,你看看你喝酒的模样,以我们骊山规矩,年少不该如此饮酒,就连姐夫也常常戒酒。”

    “骊山县侯平日里不饮酒吗?”

    李治点头道:“如无必要,是不喝酒的。”

    狄仁杰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若不喝酒,人生何其无趣。”

    “人生的乐趣有很多,姐夫常说要给自己一些期待。”

    “对。”狄仁杰十分赞同地点头,“十天不喝酒,十天后大醉一场,妙哉。”

    李治有些无语,不想劝他了。

    张阳觉得朝中用度上太过不节制,用银钱没有章法,岑文本也觉得朝中用度应当再三考量。

    至少当初在张阳的种种建议下,朝中开源节流之策颇有成效。

    可递交了奏章之后,陛下却不给答复。

    这让岑文本感觉很失落。

    “岑中丞,陇右急报。”

    岑文本没了兴致,“交给郑公。”

    本就闲来无事,他改口道:“递来,老夫交给郑公。”

    “喏。”那小吏将文书递上。

    岑文本打开文书看了一眼,又没了兴致,将文书放下。

    沉默了许久,他又拿起文书看了起来,从陇右迁来的乡民越来越多了?

    而这些乡民在陇右失去了田地,想要来长安城寻个营生。

    大唐成立才多少年,陇右门阀的寿命比之前隋都要久。

    门第、衣冠、世族、势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陇右的门阀与陛下之间的纠葛,都是陈年旧事了。

    而且李唐江山社稷与陇右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陈年旧事只有陛下能管,别人都管不了。

    他们还不让骊山在自己的地界种树?

    这都是什么破事。

    岑文本又放下这份奏章,刚放下片刻,犹豫着拿了起来,交给另一个小吏,“给郑公。”

    “啊?”那小吏先是愣神片刻,看今日的岑中丞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好推脱,双手接过回道:“这就去给郑公。”

    急报除了给朝中,也给了骊山,张阳将书信放在了媳妇面前。

    看向墙上的地图,陇右在长安城的西面,也就是陇西。

    地理位置夹在河西走廊与长安地界中间。

    自灵台到天水郡都是陇西地界。

    这个地界的当年也是们名门望族盘踞的地方,北魏时期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