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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当白玫瑰被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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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1当白玫瑰被染红    顾初都是懵的,已经反应不过来陆北辰说了什么,脑子里只转着两个念头,一个是陆北深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一个是陆北辰与陆北深的失踪有关。

    陆北辰跟着警察离开了。

    那辆接他去杭州的车始终没有来。

    风夹杂着雨腥冲进了屋子,顾初却忘了关门,就一直站在玄关,敞着门,盯着陆北辰离去的方向。顾思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顾初一身单薄地站在那,心中自是不忍,上前轻轻拉了她一下,“姐……”

    这一声让顾初回了魂,蓦地反应过来冲出了院中,奈何,警车早已不见,眼前只是茫茫雨雾。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长发,她狼狈至极,又像个孩子似的无助。顾思将她拖回了屋子里,忙拿了干毛巾出来为她擦拭,紧张道,“姐,去换件衣服吧,万一着凉了呢?”

    顾初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陆北辰被带走的事。

    “姐……”顾思见她脸色煞白,晃了晃她,“你应我一声啊,别吓我。”

    顾初好半天才有反应,眼球干涩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顾思脸上,瞧见了她一脸的紧张,轻声说了句,“我没事。”

    “衣服都湿了。”

    “没关系……”

    顾思还是给她拿了套干净的衣物搁置她身边,她坐在沙发上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思叹了口气,问,“刚才那个人提到的陆北深是谁?是……姐夫的弟弟?”

    顾初缓缓点头。

    “那他……”顾思的话说了先一半,冷不丁想起琼州家里的那些画,都是顾初画的画,后来不知怎的就都没了,可能是被她带回了上海。那些画……她曾亲口告诉过她,是陆北辰的弟弟。

    这个关系,如此复杂。

    突然,顾初起了身,冲到了楼上。顾思吓了一跳,想跟着上楼看看的时候又见她冲了下来,像是找什么东西。顾思怕极了顾初的这种失魂落魄,让她又想到了父母不在的时候。她忙拉住了她,说,“姐,你找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帮你找。”

    “手机、手机……”顾初喃喃,又扑向座机,刚拿起话筒,一时间茫然,扭头看向顾思,“罗池的手机号!”

    “哦哦哦。”顾思反应过来,忙报上了号码。

    那边接通的时候信号不大稳当,罗池像是在路上,声音断断续续的。顾初没多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说了今早发生的事,罗池押送了罪犯几乎是两晚没合眼,一听到陆北辰被带走的事情后一下子暴脾气就上来了,点火就着。

    “他奶奶的,谁那么大胆能把他给带走?也不打听一下他是哪边的人?”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顾初问,这个时候如果罗池能出面的话,至少她心里还有底。

    “我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估计……嗯,大概三点多到。”罗池说道,“到了上海我就回局里了解情况,他是在老洋房被带走的,我找找那个片区的同事问一下,你先别急。”

    顾初道了谢,放下电话后已是筋疲力尽。

    “姐。”顾思小心翼翼上前,再次劝说,“还是换一下衣服吧,这个时候你病倒了反而不好。”

    顾思的话在理,顾初点点头,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

    时间难熬。

    在等待着一个人或一个结果时,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顾初不知道如何能捱到罗池回沪,只觉得墙上的钟表走得太慢太慢,而这期间,丝毫没有陆北辰的消息,也不见他回来。

    她也没再提让顾思回琼州的事,这个时候,顾初已经顾不了太多。

    就这样,过了中午,又等到了下午。

    顾思将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见她一直盯着手里攥着的纸条后轻叹一声,“你别太担心了,姐夫都给你留了晚餐的地址,说明他很有把握八点就能赶到,他只是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罗池吗?”

    顾初许久后喃喃,“我只是不理解,北深明明是不在了,怎么又成失踪了呢?为什么警察会认为北深的失踪与他有关?”

    “姐,你——”

    有人敲门,打断了顾思的话。

    她忙起身去开了门。

    是罗池,潇潇风雨中而来,撑着把伞,没穿警服,简单卫衣、大衣和休闲裤,看得出挺是疲累,眼里有血丝,下巴满是胡茬。许是没料到会是顾思开门,照面后微怔了一下,问,“还没回琼州呢?”

    顾思没空跟他瞎贫,侧身让他进来。顾初见是罗池来了,“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起来,走了上前,急切地问,“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消息了吗?”

    罗池将雨伞放到一旁,换了鞋进来,顾思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因为不是同一分局,我也只能打听个大概,好像派出所接到了匿名信,信里有些证据是指向陆北辰的。”罗池坐下后喝了口水,道。

    匿名信?

    顾初晕晕沉沉,什么匿名信?

    “说来也奇怪了,听说当年陆家出了场不小的车祸,当时国外媒体还报道过这件事,都说陆北深是死于那场车祸,但后来又有消息传出来说,当年在车祸现场并没有发现尸体。”

    顾初愣住,她一直以为北深是死于那场车祸。

    “谁这么坏啊?”顾思抱怨,“这一定是诬陷。”

    “他们要一直扣着北辰吗?”顾初问了句,两只手无助地交叉相握。

    罗池安慰,“暂时不会,警方目前只是怀疑,更多的是需要他做配合性的调查工作,如果是证据确凿的话那今天就直接逮捕了。我想,局里那边问不出什么的话也就能保释放人了,他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亲弟弟?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先给你报个信让你定下心,马上要赶回局里。”

    话毕,他起了身。

    “罗池。”顾初叫住了他,“不管有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放心。”罗池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扭头看向顾思,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情人叙旧了,他轻叹一声,朝里面瞅了瞅,压低声音道,“照顾好你姐姐吧,这件事,我个人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思一惊,刚要开口,却见罗池做了噤声的动作,顾思明白,就不多问了。

    ……

    年后,连续几天的降温令京城最为热闹的庙会都清冷了很多,而这时盛家举行的葬礼,令原本就薄凉的空气变得更是沉凉。

    郭香云去世了,心脏衰竭,年味还没过去她就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心跳。她发疯后心脏就一直不好,之前就有疗养院的资料写明曾多次发生休克现象。

    盛天伟亲自为郭香云操办的葬礼,参与葬礼的人除了盛天伟和许桐外,只剩下蒋绫和戴着手铐被警察看守着而来的穆青雪。这场葬礼没对外声张,更是封锁了一切外联的消息。

    穆青雪在灵堂前跪了很久,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泪。盛天伟整个葬礼都没落泪,但许桐看得出,他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不想被外界诟病,蒋绫以自己的名义为郭香云高价购了块墓地,有山有水,据懂行的人说是最佳的风水宝地。蒋绫本身不信这个,人死如灯灭,是否风水宝地又是如何呢?但毕竟又曾是最亲近的人,所以这笔钱她也愿意掏。盛天伟又提议将穆青灯的尸骨还原,至少不能死无全尸,便将属于穆青灯的那部分骨粉取了回来,又派人找到了被穆青莲土葬的那部分尸体。

    这原本是不易的事,毕竟穆青灯死去多年,尸骨在棺材里高度腐烂,找了相关的人,一并火化后又将穆青灯重新下葬,挨着郭香云。

    下葬的时候,天沉得近乎黑夜,那风吹得人心发凉发慌,嗖嗖地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今年农历年较晚,年三十一过就是立春,但这气候却堪比腊月。

    盛天伟伫立风中一动不动,黑色羊呢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乱摆,他却如雕像似的守在碑墓前,刚毅的脸一丝神情都没有,如同雕刻。从操持葬礼到出殡,许桐都伴随左右,一身黑衣,不多言一句。

    再起风时,蒋绫咳嗽了两声,她亦是黑衣黑裤,穿得不多,脸色看上去憔悴苍白。牵连盛家的这起案子引发的舆论不少,但是动用公关干预蒋绫就费了不少功夫,再加上郭香云的离世,令蒋绫更是忙前忙后缺少睡眠。盛天伟建议蒋绫回车上休息,蒋绫坚持说没紧要。

    许桐深知,郭香云和蒋绫这两位母亲对于盛天伟来说等同于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郭香云不在了,蒋绫再病倒的话盛天伟可就真扛不住了,便主动上前轻声劝说,“蒋总,我还是扶您回车上休息吧,您要是病了,天伟会内疚。”

    蒋绫也是一个不爱给人惹麻烦的人,点点头。

    回到车里,蒋绫看着风声鹤唳的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郭香云是看着他长大的,她走了,他会难过好一阵子。”话毕,拉过了许桐的手,轻拍了两下,“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能安慰他了。”

    许桐应允。

    ……

    不到晚八点顾初就到了餐厅,陆北辰果真是订了位置,餐厅经理亲自领位,过程中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陆先生选的是最佳观景的位置,也是我们餐厅最浪漫的位置;第二句是:今天是情人节,陆先生能选在这里约会,很浪漫的。前后两句话都在强调“浪漫”两个字,这经理像是陆北辰的说客,因为他没必要为餐厅代言,这家餐厅已是上海众人皆知的浪漫之所。

    如心无旁骛,放眼望去倒是处处美景,高楼耸立霓虹光影,最适合情人间的约会。可顾初现在关心的不是情人节,也不是约会中的惊喜,她来,只希望能见到陆北辰,能听他亲口说一句,“我没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为她续柠檬水的侍应生瞅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顾初却能明白这种复杂背后的意思。情人节,在这种环境下大多是男人等女人,而她,在孤零零地等男人,这未免会遭人多想。可别人不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是让她等上一晚,只要陆北辰能够平安无事就行。

    在来餐厅之前她接到了罗池的电话,大意是说警方对这次的案子很重视,对于陆北辰的盘问时间稍长一些,不过罗池已在警局做了担保,警察盘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自然放人,晚上回来没问题。

    希望,一切都只是误会。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当面问问陆北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八点整,顾初却还是没看见陆北辰的身影。

    正准备给罗池打电话再问问情况时,手机里蓦地蹦出一条短讯来:到餐厅门口等我。

    是陆北辰发来的。

    顾初激动起身,赶忙离开了餐厅。

    街灯燃亮了她的身影,下过雨的空气还湿漉漉的,风一吹就森凉得很。她出了餐厅就没敢走远,站在路边等着陆北辰出现,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既然能发讯息了,那就说明没太大的事。

    街上行人不多,许是大多数的情侣更喜欢往热闹的外滩扎堆。顾初紧了紧大衣,抵御了凉风,从今早开始,她就觉得特别冷,可能是太多年没在上海过冬,一时间没有适应了。

    很快,她看见了罗池的车,从路口缓缓而来,兴奋窜上了头,冲着那辆车猛地挥手。

    这条街是单行线,车子便在对面停了下来,副驾的车门一开,陆北辰从车上下来。顾初见到他的这一瞬恍若隔世,欢快地叫着他的名字,“北辰!”

    陆北辰早早就看见了顾初,唇角微扬,示意她等一下,绕到了后备厢,捧了一大束的白玫瑰出来。罗池探出头道,“要不要这么亲热?才分开一天而已,还用到餐厅门口亲自迎接?”

    “她是这样的,有时候会不听劝。”陆北辰笑道,又敲了敲车顶,对罗池道了句,“谢了。”

    “快去完成你的人生大事去吧,正好你俩给我和思思腾出相处的空间。”罗池送陆北辰来餐厅的路上特意买了大束红玫瑰,还取笑陆北辰不解节日风情,今天应该是红玫瑰主打,可陆北辰说,顾初更喜欢清淡的颜色。

    陆北辰笑了笑。

    顾初打远就看见了那大束的玫瑰,婉白如雪,朵朵寒冬绽放,再以相思草配搭,看着心情舒畅。她忍不住走向他,只愿这一幕不要被太多人贪婪窥视了去。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突然投过来两束极刺眼的远光灯,紧跟着一辆车冲着顾初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她避犹不及,那光刺得她眼睛很痛,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猛力推开,耳边传来重物撞击的声响,又是刺入耳膜的急刹车,最后是车窗撞击树干,车玻璃破碎声撕开了夜色的宁静。

    一切发生得太快,近乎只是前后两三秒的功夫,伴随着撞击声,顾初只听罗池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陆北辰!”

    顾初忍着膝盖和胳膊上的痛蓦地回头,紧跟着,大脑就像是被炸开了似的,一片空白。

    那边罗池已下了车,朝着路中心这边跑,顾初一下子反应过来,发了疯似的冲向了陆北辰。

    他已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嘴角流着血,眼睛还睁着,手指轻轻抽搐着。顾初最先扑倒了他身边,先是不可置信地喃喃,“北辰……”紧跟着,一声凄厉,“北辰!”

    罗池到了跟前时也被这一幕吓惊了,顾初喊了一嗓子,“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罗池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电话,又给交通局、派出所那边打了电话。

    “北辰、北辰……”顾初跪在地上,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这个时候她不敢动他,他的后脑着地,一大滩的血流了出来。

    白玫瑰被撞散了,花瓣散落在血泊之中,被陆北辰的鲜血染红,成了刺眼的红玫瑰。

    不远处的树下,那辆肇事车辆停在那,一地的碎玻璃,树干被撞折,车头亦被撞毁,车主没下车。罗池这边怒火中烧,嘴里咒骂着冲向了肇事车辆。

    顾初已顾不上去看那边的情况,一直在喊着陆北辰的名字,她用衣袖给他擦血,可血还是不停地从他嘴角流出,她的手不停地在颤抖,嘴里一直念着,“不,你会没事的……北辰……不要闭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

    冬夜的血格外刺眼,血的腥甜又扼住了她的喉咙。陆北辰的脸色惨白得骇人,薄唇都失了血色。他在努力地看着她,吃力地抬手要来碰触她,她马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如冰,一点温度都没有。

    “初初……”陆北辰艰难地唤了她的名字,薄唇蠕动。

    接下来的话听不清楚,她凑前,才听他低低道,“你……没事就好……”

    莫大的悲怆排山倒海而来,顾初的心被这股子悲凉狠狠捏碎,她将他的手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心口处,一遍遍对他说,“北辰,你也会没事,跟我说话,不要睡。”

    眼泪,冲进眼眶又被她狠狠压回去,她不能哭,他说过,他见不得她哭,会心疼。

    现在,她不要他心疼,不要他再为她操心。

    罗池又回到陆北辰身边,见他瞳仁涣散,狠狠嚷道,“陆北辰,你要是个爷们你就给我挺过来!你这算什么?我警告你,你今天敢就这么给老子挂了,老子这辈子就当没认识你这个朋友!”

    可说这话时,他的眼眶也是红的,宽厚的大手也在抖。

    别说是顾初了,连他都在怕,在这场车祸中,陆北辰伤势太严重。

    很快救护车来了,几辆警车也火速赶到,远远的有围观人群,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陆北辰抬上了救护车,顾初紧跟着担架随行,罗池自然也担心陆北辰的情况,但作为肇事现场最直接的目击者,他还是要留在现场配合调查。

    救护车飞驰而去,工作人员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罗池到了一旁做笔录。

    肇事司机也随同救护车走了,但依照罗池所看到的,他表明,那名司机在发生车祸后早就断气了,车子撞在了树干上,树杈穿过了前挡风玻璃,横插了司机的脖子。

    警灯晃动着冰浅的光亮,于薄凉的夜色之下。

    那地上的血渐渐干涸,片片被血染红的花瓣,经风过,在血泊中晃动着摇摆着,那红,红得令人窒息。

    ……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为陆北辰做了基本的救护,顾初强调自己是医生的身份,隐瞒了还在实习的实情帮着医护人员一同对陆北辰进行抢救,监护器上的数据很不稳定,他时不时会陷入昏迷状态,一次次都是顾初将他唤醒。

    这个过程中她始终没哭,也没像不谙世事的女孩儿似的急得手足无措,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很清楚,她的心还留在肇事现场,停在了陆北辰将她一把推开自己却被撞飞的那一瞬。没有了心,她就能更好地冷静,更好地坚信陆北辰是有救的。

    她一直在攥着他的大手,不让他的手指冷下来,甚至抱在怀里试图捂暖,她同他讲话,不停地讲,不间断,她要让他听得见她的声音,听得见她是那般坚信他平安无事。

    陆北辰有意识的时候就会看着她,目光虽说不再犀利清晰,但还在努力地看着她。他已经说不了话了,氧气罩已经换了两个,换掉的是被他吐出的鲜血染红了。

    那名肇事司机已经确定抢救无效死亡了,那根树枝还插在脖子上,医护人员已经通知了警方。

    就这样,顾初跟着一路到了最近的医院,陆北辰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被医生拦在了门外,等头上的灯亮起来时,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似的,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通往手术室是一条狭长通道,头上一串亮得刺眼的灯光,顾初望着走廊的尽头,像是望着茫茫的未来,一切都未知到令人可怕。

    她想哭,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想喊,嗓子却如同堵住似的;她恨不得杀了那个肇事者,但那个人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

    这种伤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令她无处宣泄,却又无法招架。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宁愿被撞的人是她自己。

    陆北辰犹若她的命,那个人拿走了她的命,她却无处找人索要了。

    过了许久,顾初才转动了干涩的眼球,缓缓起身,抬头看着抢救室的灯,心终于有了跳动。是撕心裂肺地疼,疼得她无法呼吸,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看着父母被推进抢救室的那一幕,无力、绝望、惊恐等等情绪一并齐发。

    不,她不能再承受一次锥心之痛!

    顾初紧紧攥着拳,心中默默祈祷。她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这么长时间了,一个人都没有出来过。正想着,有医护人员推车快步上前,顾初眼尖,看到了血袋,她一把抓住医护人员,“是陆北辰吗?是吗?”

    “病人失血严重,需要输血。”医护人员急急说了这句话后进了抢救室。

    顾初的拳头攥得更紧,有这个消息总比没有的好,说明他还活着。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他伤得严重,又不清楚陆北辰以往有什么病史,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冷静。

    以往的病史……

    顾初的思绪被截断了一下,对,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熟悉他情况的医生在就好了。

    斯密斯!

    陆北辰曾说过,斯密斯是他父亲的医生,可顾初觉得斯密斯与陆北辰的关系不一般,这个时候斯密斯了解一下情况总比一无所知要好。她忙给斯密斯去了通电话,谢天谢地的是他还在上海,听闻陆北辰出了车祸后着实震惊,在电话里急急说,好,我马上到。

    随后,顾初又给语境打了电话,她尽量语气平静,告诉语境大致的情况,又道,“你马上去接一下斯密斯医生,避免他多绕路。”

    语境在那边闻言这些事都快吓哭了,颤抖着声音一个劲地问她,“陆教授真的能抢救过来吗?”

    “能,他一定没事的!”这句话,说给语境听,更是说给她自己听。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能让斯密斯赶到医院时获得特批进入抢救室是最好不过的,但现在,潘安去了杭州没回来,罗池留在现场无法来医院,她可以亲自去沟通,但生怕抢救室这边一旦需要家属在场找不到她耽误事,所以想了想,又问语境,“告诉鱼姜,让她最快迅速来医院见我。”

    语境不敢耽误时间,赶忙照做。

    做完这些事,顾初才仔细看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未曾停过。

    半小时后,鱼姜最先赶到了医院,一看就是从住所直接奔过来的,睡衣睡裤都没来得及换掉,只是披了件外套出来,脚上还踩着拖鞋。见到顾初后近乎要疯了,死死揪住了她的胳膊追问,“vic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发生车祸?”

    顾初的胳膊快被她捏断了,却已奇怪地不觉得疼了,最疼的在心里,鱼姜带给她的不算什么。她没跟鱼姜说太多车祸细节,只是一字一句地叮嘱她如何与院方沟通,一定要让斯密斯医生进到抢救室。

    鱼姜心中着急,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将担心和不快压在心头,点点头,跑去办事了。

    顾初不担心鱼姜沟通不成功,只要是爱慕陆北辰的人,这个时候就算豁出去性命都势必要把事办成。很快,院里领导也知道了这件事,毕竟陆北辰的身份摆在那,再加上连续的两个案件使得太多人都知道这位专家的重要性,所以都不能怠慢。

    二十分钟后,斯密斯被语境拉着一路赶到了医院,在见到顾初的时候,斯密斯吓了一大跳。面前的这个丫头,虽与她见面不多,却是一见如故。在斯密斯的印象里,她就是个倔强的丫头,年三十的那场大手术他听说了,更是佩服这丫头的勇气。可现在,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找不到,头发和衣服上全都是血,乍一看还以为是她出了车祸。

    可她见到斯密斯后仍是挺着冷静,道,“斯密斯医生,你是专家,医院已经特批你可以进抢救室。”

    斯密斯万万没料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定了院方,着实吃惊了一下,他来中国也不是一次两次,就算他这种专家身份想要空降一个抢救现场都要经过数道手续,看来,她的确是豁出去了。

    他点头,要她放心。

    顾初却一把扯住了他,目光稳稳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能活着。”

    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斯密斯活了大半辈子,还头一次被这么个小姑娘的眼神所震慑,微怔一下,重重点头。

    ……

    北京,同样伤痛。

    情人节这一天,许桐没有收到鲜花,甚至,也没接到任何预定餐厅的通知。

    下葬了郭香云后,盛天伟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成了个行尸走肉。许桐买了些菜到他家时,整个屋子都是暗的,没开灯。

    没有酒气,盛天伟没有用酒精麻醉自己。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连许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许桐将购物袋放进了厨房,折回客厅后见他还像是木头似的没反应,轻叹一口气上前,刚要开地灯,却听他低低道,“别开灯。”

    她的手停滞了。

    又听他道,“过来我身边吧。”

    许桐知道他心里压了不少的事,便没强行开灯,轻坐了他身旁,他将她揽了过来,抱住。

    他的力气很大,箍得许桐差点透不过气来,但她没挣扎,任由他就这么用力地搂着。许久后他才松了手,将头抵在了她的颈窝之中,一时间许桐心生了怜惜,盛天伟的这个样子,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她知道,对他说节哀顺变的话过于随意,又不能对他说郭阿姨的离世也算是减轻痛苦的话,所以,许桐选择了缄默,轻抚他的头,用温柔的力量来安抚他的伤痛。

    在盛家的这场是是非非中,盛天伟成了最大的牺牲者,许桐明白他此时此刻的无力感。向来无往不利的他,不曾想能在这个时候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一直依赖的保姆阿姨一夜之间成了亲生母亲,而他最敬仰的父亲却做了如此荒唐的事……他变得被动,恨不得又爱不得,就如同陷入了泥泞之中的人,无法前行亦不能后退。

    “一切都会过去的。”良久后,许桐轻声说了句。

    时间是最伟大的造化大师,一切的哀痛一切的喜乐都逃不过它的洗礼和遗忘。

    “会好吗?”盛天伟问,嗓音低低的令人心疼。

    许桐点头,“会好的。”

    有些情,总会在时间的油走下变得清晰。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力求将所有的事做得最好的人,可能受年柏彦的影响,所以始终认为男人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示弱,接触盛天伟后,方知他和年柏彦虽交情不错,却在性情上有太多的不同。他有孩子气的一面,毫不忌惮地在她面前看动画片,他伤痛时毫不遮掩,不像是年柏彦似的将所有心思收敛。

    可有时候许桐就在想,也许,能看到年柏彦另一面的只有素叶,而盛天伟的另一面,只有她才能看得到。

    现在,她能深切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虽然他不抱怨不去说明,但她会因他的落寞而心疼。许桐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深扎了她的心,他成功地挤走了年柏彦,占据了她的所有位置。

    “许桐……”盛天伟呢喃她的名字。

    “嗯?”她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在抖。

    “你知道吗,她都没听到我叫她一声妈。”他的嗓音听着有点哽。

    许桐只觉得心里狠狠揪了一下,随即将他紧搂,“郭阿姨会听到的,一定会听到。”

    许久后,他的情绪似乎压了下来,轻声说了句,“不要离开我……”

    许桐轻轻搂住他的头,道,“我不会离开你。”

    “嫁给我。”黑暗中,他抬头,脸颊离得她好近,近到她能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他的决心,他说,“许桐,嫁给我吧。”

    许桐一怔,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她求婚。

    “我不想失去了。”盛天伟低头,唇角扫过她的脸颊,于她耳畔痛苦地说,“尤其是你。”

    一股激流在心口炸开,许桐只觉得又疼又喜,半晌后她轻轻点头,是啊,这个男人,她也不想失去。

    盛天伟反手将她搂住,温热的唇就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黑暗中找寻了她的唇,深深亲吻。她仰头承受,环住了他的腰。

    “许桐……”他含糊低喃,“给我温暖。”

    她以为他要她抱紧他,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了,他的唇却绵延下来,宽厚的大手钻了她的衣襟……许桐僵住,蓦地明白。

    他解开了她的衣扣,低头,薄唇探索得更多。

    许桐想推开他,手脚却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任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窗外寒夜,微弱的光亮中有簌簌而落的东西,是下了雪。那雪粒先是小小,后又转大,而房间里,温度攀升,衣裳散落时如盛开的花……

    ……

    斯密斯从抢救室里出来时脸色疲惫,顾初一下冲上前拉住了他的白大褂,问,“北辰怎么样了?”

    他摘下口罩,面色凝重,许久后说了句,“需要送到监护室去观察,就看他今晚能不能挺过来了。”迟疑了数秒,看向顾初,重重叹气,“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情况,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