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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抉择,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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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修远带着易舟来到后园子的时候,易白还坐在石凳上,恰巧背对着易舟,所以易舟能看到的,只是易白削瘦到不可思议的背影。

    可即便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他病得不轻,易舟同情地道:“他可真瘦啊!”

    “病得太严重了。”陆修远眼眸微微暗了一下,心口疼得厉害。

    易舟朝前走了几步,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易白的侧脸,但是因为隔得太远,再加上易白现如今的样子与假死之前相比变化太大了,眼睛又覆了白纱,所以易舟没能认出来,只是在看到的第一眼的时候心脏明显抽搐了一下。

    “他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易舟很不忍心地开口问。

    “嗯。”陆修远眼睛已经红了,“每天都得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做他的眼睛和耳朵。”

    “好可怜。”饶是易舟这样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人听了,也不由得心生怜悯,“他应该,连说话都不会了吧?”如此丧失了一切生存能力与身体本能地活着,或许比杀了他更痛苦。

    “很少会说话。”陆修远道:“与他沟通是十分困难的,只不过因为病的太重,他现如今基本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了,只要按时喂他吃饭帮他沐浴看着他睡觉,伺候的人放机灵点,基本上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易舟更加的心疼了,小心翼翼地问陆修远,“我能过去看看他吗?”

    “当然。”陆修远并不打算避讳,甚至他觉得,易家的人都该知道阿白的处境,把从前欠阿白的给找补回来,至于易舟从这道门里面踏出去以后会不会走漏消息,陆修远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自然有的是法子封住易舟那张嘴。

    易舟迈开步子,很快到了易白面前,他蹲下,仰头看着易白,轻轻说了句什么,石凳上的易白没反应,易舟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易舟咬了咬唇,转头看向缓步而来的陆修远,“能摘下白纱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吗?”

    陆修远抬头看了看天上热辣的太阳,“这样吧,等我把他带回房间再给你摘,现在外面太阳太烈了,会伤到他眼睛的。”

    “好。”易舟站起来,与陆修远一左一右把易白给搀扶回了房。

    到了里间,陆修远并没急着给易白摘掉白纱,而是看向易舟,问:“你方才说,我弟弟像你的一位友人,那么,他还好吗?”

    易舟眼眸垂了垂,有很明显的惋惜之色,“那是我兄长,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修远面上露出几分兴致来,“所以,你是觉得我弟弟长得像你兄长?”

    “不,不是这样的。”易舟忙为自己辩解,“今日之前,我不曾得见过这位兄台的模样,只是两次见过他的背影,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与我兄长颇为相似。”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叹,“想来是我至今难以接受兄长的死,所以因此产生了轻微的幻觉。”

    “那看来,易公子和令兄长的关系很不错呢。”陆修远道。

    “兄长他自小就没娘疼没娘照顾,自己性子又有些孤僻,我不一样,我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所以不管兄长如何冷,我都能厚着脸皮接近他,借机照顾他,只是…只是我没想到兄长年纪轻轻就……”

    听到他泣不成声,陆修远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阿白的遭遇,的确让人心揪,不过听起来,易舟暂时还不知道阿白的真正身世,那一会儿到底要不要让他晓得呢?这是个很难马上作出决定的选择,但是又必须在这短短片刻的时间内拿出主意来。

    想了片刻,陆修远道:“如果你兄长是因为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以那样的方式假意离开你们,那你会把他的秘密给泄露出去吗?”

    易舟脑袋一懵,“你在说什么?”

    陆修远没再重复,只是笑了笑,自己说得那样清楚明白,易舟不可能没听到,他只是太过震惊了。

    “陆少爷,你说的,可是真的?”易舟胸腔内心跳得很快,以至于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就慢慢放大,睁到不可能再扩张的地步。

    原本是很严肃的场合,但陆修远看到这一幕就是觉得很想笑,最终还是憋住了,依旧是云初微口中那位偏偏俊雅的“贵族公子”陆修远。

    视线转到易白身上,再好笑的笑话,陆修远也笑不出来了,伸出手慢慢揭开易白覆眼的白纱。

    虽然看不见,但突然把覆眼的东西拿掉,一时之间还是会有那么几分不适,易白不经意皱了皱眉。

    “兄…兄长?”易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紧跟着,眼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滚,“哥,真的是你吗?”

    “易公子,他已经听不到了。”陆修远提醒。

    “哥。”易舟跪爬到易白脚边,双手轻轻攀住他的胳膊,“哥,我是阿舟,我是阿舟啊,你……”

    陆修远看不下去了,再次叹了一声,把易舟给拉起来,又拖了把椅子过来给他坐好,“你要说什么,写在阿白的手掌心就是了,但是你得写慢点,他需要时间反应。”

    “好。”易舟抹了把脸,正准备给易白写字的时候,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又看向陆修远,“你能帮我打盆水来吗?”

    陆修远不解,“你要水做什么?”

    易舟吸了吸鼻子,“兄长有洁癖,我不能就这么碰他。”

    易舟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并且牢牢记住,再把对方的习惯当成自己的习惯用来尊重对方,关于这一点,陆修远是相当震惊的,见微知著,很多时候能从一个人微小的行为看出他这个人品性如何,而易舟方才的反应一点都不僵硬,更不刻意,很明显在碰易白之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成为了易舟随身携带的习惯,这就足以说明,易舟此人相当的心细,至少他对易白是这样的,而在这个细节上,陆修远自愧不如。

    没多话,陆修远很快去水房打了水来,易舟将手伸进盆里,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再用巾布擦干净每一滴水珠,等手上不凉了回暖了才拉过易白的手,写道:“哥,我是阿舟,我来看你了。”

    因为不是寻常的那几个字,易白反应了好久才终于明白。

    “阿舟是谁?”他好奇地问。

    “我是你弟弟。”

    “哦,又多了一个亲人啊?”

    这话听得人鼻尖泛酸,易舟别开眼一顿好哭,等哭够了,又重新净面净手,再与易白沟通。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易舟就换了三盆净面净手的水,可想而知他心里有多难过。

    说实在的,看着这样一幕,陆修远也不好受,可是他不能离开易白身边半寸,就怕易白会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即便再难受,也堪堪受了,负手立在窗前,双眼看向外头,眸子熬得通红,布满血丝,此时此刻又蓄满了泪花,外人看来一定觉得很可怕,陆修远却似乎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都是守在易白榻前渡过的,实在撑不住就趴在床沿边眯会儿,但因为随时处在高度警觉的状态中,睡眠极浅,外面的梆子声,鸡鸣声以及清晨的鸟儿鸣啼声都很容易让他马上醒过来。

    记得前面某天晚上,外面有牛车经过,陆修远在睡梦中听到牛的哞哞叫声,但因为有些模糊,再加上入了梦境,听来就好像有人在叫他,那声音痛苦极了。

    然后陆修远就喊着阿白的名字醒了过来,也不顾自己满身冷汗,第一时间伸手去探易白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陆修远才勉强放宽几分心。

    只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再也不敢放心睡了,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喝浓茶,不敢点醒神香,怕把阿白弄醒。

    所以现在的陆修远比起刚来北燕的时候乃至还在南凉的时候,憔悴了很多,不过他不在乎,只要能照顾好阿白,受再多累他心头都是高兴的,怕只怕,自己没尽力,眼睁睁看着阿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就这么去了。

    易舟哭了好久才擦了眼泪挪到陆修远身边来,与他一同看向窗外,“能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找到他的吗?”

    陆修远道:“是他自己主动去找我的。”

    “这话从何说起?”易舟满脸纳闷。

    陆修远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我得告诉你一些你鲜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你必须提前向我保证,除了你自己,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亲生父亲也不行,你能做到吗?”

    易舟脸色慢慢凝重下来,他有预感,陆修远准备说的事有可能是自己承受不住接受不了的,可是他就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想知道兄长为何要假死离开北燕,想知道他既然都走了,又为何突然出现在皇都,更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他毫不知情的。

    “我保证。”易舟郑重其事地说:“除了我自己,再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陆修远偏过头来看着他,“保证不说出去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出了这道大门,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以表现出异样让人怀疑,否则会直接害死阿白的,明白吗?”

    “我保证。”易舟依旧是脸色严肃地说,看到兄长这个样子,哭都哭不完了,怎么可能还做那些害他入险境的事情?

    旁人或许会觉得易舟这样的人不可靠,但陆修远不这么认为,易舟对易白如何,无需观察他很长时间,单看他方才对易白的那些小细节就能感知到,这是个极其重情重义的人,一旦涉及到易白的安危,他必然会万分的小心。

    而陆修远之所以选择把那些秘密告诉易舟,只是想让阿白在最无助的时候再感受多一点点来自亲人的温暖,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他呵护他的。

    毫不意外的,易舟在听完以后就阴沉着一张脸,眼睛里全是戾气,“这么说来,我兄长能有今天,全都拜我爹所赐?”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陆修远还算理智的,否则要换了冲动一点的人,早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易卓明头上去了,“你爹易丞相也是站在一个男人和夫君的立场上才会这么做,虽然下手确实狠,但错不全怪他。”

    易舟捏紧了拳头,“罪魁祸首是成孝帝!”他早就说过,当政的这一大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当初趁着兄长病重期间派他出使南凉,易舟就觉得有问题,回来的途中果然就出事了,虽然现在明白了那次坠崖是兄长一手策划的,但如果没有宣宗帝和朱太后在后面动手脚,兄长何至于被逼成这个样子!

    易舟觉得好恨,恨不能提把刀直接冲进皇宫杀了那对母子。

    “记住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陆修远提醒他。

    “我知道。”易舟收敛了情绪,从进来看到易白到现在听完了所有的秘密,易舟像是突然之间成熟了十岁,往日的浮躁都沉淀下去了,那张俊脸上,只剩与陆修远一样的心疼和无奈,“哪怕我爹也参与了此事,可我回去以后还是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因为我不能害了兄长。”

    陆修远拍拍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可是陆少爷。”易舟心里堵得厉害,“兄长的病,是不是再也没办法医治了?”

    苏晏虽然说了他已经在路上,可是陆修远也没办法保证,毕竟易白身上的毒太罕见,而且他本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到底能否“起死回生”,还是得等苏晏到了才能有把握,摇摇头,“该想的法子,该找的大夫,我都已经尽力了。”

    易舟咬咬唇,“好,我知道了。”

    转过身,看了易白一眼,易舟一颗心揪着疼,“从今日开始,我会每天想法子避开我爹的人来看兄长,直到他离开人世……”

    “你若能来,那就再好不过了。”陆修远笑笑,要说他真的没有把易白“霸占”起来一个人照顾的心思吗?自然是有的,私心里,陆修远巴不得易家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易白还活着,可是他不能这么做,知道易白真正身世的时候,联想到易白主动去南凉找他,他就知道阿白是个很缺爱的人,他缺少家人的疼爱和关心,所以不管他往后能不能好起来,至少在他如此艰难的时候,应该让阿白的其他亲人也来疼疼他,多一份真诚的温暖,对于阿白来说就是多了一份生的希望,这是陆修远唯一能做的——变相鼓励阿白不能轻易放弃生的希望。

    而易白也确实有这种想法,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自己竟然有个弟弟,而且还来看他,他就开心,一个人坐着傻乐。

    而这一幕,看在旁边那两个人的眼里,就成了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完的心疼,恨不能把所有的关心和疼爱都给他。

    “以后,我再也不皮了。”易舟说:“我会像兄长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

    陆修远侧目看他一眼。

    易舟瞧瞧天色,“我该回去了,赶明儿一定找机会回来。”

    “我就不让人送你了。”陆修远道:“毕竟身份敏感。”

    易舟自然是理解的,“无需送,我自个能回去,倒是陆少爷你,就麻烦你多费些心力好好照看他。”

    “便是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尽心尽力的。”陆修远安静地道:“我找了生母那么多年,虽然没能得见母亲最后一面,但找到了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对我来说,再没有什么会比他的命更重要了,所以,易公子只管放心,哪怕我照顾不好自己,也绝对不会亏待了阿白。”

    易舟看得出来,陆修远对兄长是很不错的,想想也是,到底是骨肉亲情,况且对着这个样子的兄长,哪怕心肠再冷绝歹毒的人也下不去手吧,否则就真真是丧尽天良了。

    “谢谢。”易舟很少对人致谢,有的时候不得已说出口,也都是违心的,但这次对着陆修远,他说得真心实意,谢他收留了兄长,谢他帮忙照顾,谢他…不离不弃。

    “客气。”男人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并不像女人那样啰嗦,简单一个眼神示意,亦或者寥寥数字就能表达出完整的意思。

    易舟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其实他很想留下来多陪陪易白,但今天是全无准备地上门,他担心自己外出久了引起他老子的注意,所以必须尽快回去交代下,然后想想明天怎么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再过来。

    似乎是察觉到少了一个人,易白就问陆修远易舟去哪儿了,陆修远道:“他有点事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陆修远自认为说得滴水不漏完全没破绽,可就是不知道为何,易白的神情顷刻间黯然了下来。

    虽然他不言语,陆修远还是看得出,他很难过。

    “阿白,易舟还会再回来的。”陆修远告诉他,“只不过今天有点事,我让他先回去处理。”

    易白没回应他的话,想来是累了,身子歪靠在床柱上。

    陆修远忙写:“你是想要睡觉吗?”

    易白点点头。

    陆修远将他脑袋上的白纱取下来,动作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到榻上,等看着易白睡熟了,陆修远才抽空吃饭垫垫肚子。

    ——

    易舟回到丞相府,正巧易卓明从游廊上迎面而来,沉着脸问他,“又去哪儿野了,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爹有事?”看到易卓明,易舟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易白看不见听见也记不起来的可怜样子,胸腔里那个怒意啊,如同波涛一样翻滚着,可是他不能露出丁点的破绽来,只是唤易卓明的时候,在“爹”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隐约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在易卓明根本就没察觉到,只是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气到了,“我跟王爷说了,想在朝中替你谋个职位,赶明儿你就跟着我去看看。”

    “我不去。”易舟毫不客气地拒绝。

    易卓明皱眉,微怒,“这都多大人了,还一点本事都不见长,你想一辈子无所事事不成?”

    易舟一声不吭,但脸上那种“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让易卓明很想一大嘴巴子抽过去。

    “相爷。”这时,谢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走近了,一把推开易舟,“去去去,我有事儿和你爹说,你先回房。”

    易舟看得出来,他娘是出来救场的,索性顺着台阶下,一溜烟回了自己院子。

    易卓明对于谢氏此举很是不满,“你老是如此纵容他,好嘛,现在才二十出头,看不出什么来,等再过十年八年,你只管睁大眼睛瞧瞧清楚,你这个孽障儿子是怎么给你长脸的。”

    “相爷,阿舟他最近已经在改了。”被易卓明这么吼,谢氏其实也挺怕的,可是为了儿子,她不能不出面挡一下,就算再混账,那好歹是自己亲生的,自然是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总不能每天都把亲儿子骂得狗血淋头不是,换了谁天天挨骂还能学好?

    “哼!”易卓明相当生气,狠狠瞪了谢氏一眼,甩袖离去。

    谢氏目送着易卓明走远,这才急急忙忙跑到易舟院子里。

    被老子骂成这样,易舟还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翘着腿躺在杏树下的摇椅上乘凉,嘴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儿,一点事儿没有。

    谢氏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哼曲儿?易舟啊易舟,我是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该说你愚不可及?”

    易舟两手一摊,“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谢氏气得冒烟,想到了什么,又暂且把怒火给压了下去,“阿舟,你听娘说,你爹看不惯你啊,就是因为最近几年你太皮了,要不这样,你早些去那头过文定把媳妇儿给娶回来,你爹一高兴,兴许就能对你改观了,往后你再收收性子,他一准儿疼你。”

    易舟轻嗤,“爹喜欢的,不就是成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书呆子么?我是个粗人,可变不成那样儿的,他要是喜欢,去外头收一个就是了,何苦来逼我,横竖他再动怒,我也不会成为他眼中的‘世家公子’。”

    谢氏真恼了,“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

    “娘,我不都答应娶媳妇儿了吗?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再说了,就你儿子我这皮相,哪怕一事无成,也有的是姑娘哭着喊着嫁过来,你慌什么?”

    “啊呸!”谢氏狠狠啐了一口,“你那脸可真大。”

    易舟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直起身子来,神秘兮兮地对着谢氏道:“娘,我这几日又瞧中了一位姑娘,想等正妻过门后纳来做妾,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得出去看她,要不,您给把把风,别把这事儿让我爹知道了?”

    难得儿子会把心思花到这风月之事上来,谢氏心里其实是挺乐意的,只不过,“你说你,看中就看中吧,成天出去找人家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胡来,丞相府可是高门大户,不允许妾于妻先前生下子嗣,这事儿要让你爹晓得了,我也保不了你。”

    “哎呀娘,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儿子我到现在都还是童子身呢,我去找她,是因为她家世可怜,想接济接济她,顺便再陪陪她,我这不是先把人姑娘的心给拴紧了么,免得往后直接凉了。”

    “好好好。”既然是这样,谢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可给我悠着点啊,别老是从账上支钱,让你爹发现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自己又不是没钱,干嘛用账上的。”易舟撇撇嘴,再说了,他不过是找个能光明正大出去的借口罢了,陆修远那边根本用不着他花一分钱,人家可是首富,兄长房间里的锦褥等物每天都会换新的进来,而被弄脏了的直接就拿去烧了,全是上等料子和棉绒啊,富户人家都得掂量着用的那种,人家都不带眨一下眼的,直接去订做,一天一套,每天傍晚送过来,第二天早上兄长起身就换,甚至是易白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一天一套地换,从来不带重样的。

    ——

    苏晏来的这天,陆修远不方便亲自出面,是金鸥去城门口接来的。

    进门见到易白,苏晏皱了皱眉,看情况,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除了看不到听不到以及记忆力减退之外,他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苏晏问。

    陆修远道:“他……”似乎有些难开口。

    苏晏给易白把了把脉,又看向陆修远,“大小解失禁?”

    “对。”陆修远点点头。

    “在我来之前,他可吃过什么东西了?”

    “喝过粥,只是不多,两三勺。”在大夫面前是不能撒谎的,除了方才的大小解失禁陆修远有些羞于启齿之外,其他的,苏晏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两人的交谈倒也顺利。

    等苏晏沉默下来,陆修远才紧张地看着他,“阿白这样子,还有得救吗?”

    阿白?

    苏晏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似乎在等着陆修远解释。

    陆修远摆手道:“这一茬暂且搁着,等得空了我再跟你详谈。”

    苏晏听罢,很快收了心思,又重新给易白把了一次脉,“很严重了。”

    陆修远一颗心都被他给说得揪了起来,“那到底是有没有法子?”

    “我不敢说一定能救活他。”苏晏脸色凝重起来,“我如今能拿出来救他的,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一套针法,准确地说,在今日之前我都没在谁身上试验过,只是在来北燕的途中抽空记住了针法要诀,至于能否让他好转,我只有五成把握。”

    陆修远心底一沉,“五成把握?”

    “对,所以陆少爷你可得想好了,是否真要我出手?”

    陆修远眉心拧紧,苏晏的话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五成把握,那就是说一旦败了,阿白或许今天就能没命,可一旦成了,阿白便能恢复如初,而如果不同意苏晏动手,那么顶天再过半个月,阿白必死无疑。

    原本不难选——横竖都是要死的,试上一试能活下来的几率要大些。

    但陆修远纠结的不是这个,他才刚刚得知阿白的身世,与阿白相处时间这么短,甚至于,阿白连记都记不得自己,如果在这场赌局中死了,那么,自己会否遗憾终生?

    “你在为难什么?”苏晏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

    陆修远实话实说,“我在想,如果答应让你出手,最后失败了的话,我该如何?”

    苏晏倒是坦然,“反正决定权在你手中,你让救,我便挑日子给他施针,你不让救,那便只能这样了,就当我白跑一趟。”

    “真的只有五成把握吗?”陆修远脸色很紧张,看得出来,他也希望苏晏动手,可就是太担心结果不好,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副徘徊不定的样子。

    “要么成,要么败,这就是五成把握。”苏晏毫不留情地道:“没想好的话,你就再多想想,横竖这一两天之内都不着急。”

    “我的确得好好想想。”陆修远揉着脑袋。

    趁这工夫,苏晏出去园子里晃悠了一圈,不得不说,陆修远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他有钱,但不是暴发户的花法,他在追求奢华的同时,也追求格调和雅致,所以但凡是陆修远所拥有的东西,你第一眼看上去便会觉得主人很有品味。

    眼下所处的这间宅子也是一样,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三进院落,但里面的各种布局,看起来就是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多了些旁人难以模仿的风骨和神韵。

    金鸥对这位救过自家主子的国公爷很有好感,主动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苏晏唇边带着浅浅笑意,“有事找我?”

    面对这样一眼能看穿旁人心思的人,金鸥只有默默佩服的份儿,“这次我家主子的事,就拜托国公爷了。”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苏晏顺手折了一朵花放在鼻端轻嗅,“具体要不要我出手,陆少爷正在拿主意。”

    “怎么……”金鸥面露急色,难道陆修远不愿意救主子?

    “我只有五成把握。”

    金鸥脸上的急色变成了惨白色,“五成?”

    “对,所以你们得想好了。”

    “失陪一下。”金鸥拱了拱手,转身进了易白所在的屋子。

    陆修远站在窗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心紧紧拢在一起。

    “陆少爷。”金鸥唤了一声,人已经站到他身后。

    陆修远转过身,“怎么了?”

    “关于请宣国公帮我家主子施针一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还在考虑。”陆修远如实道:“苏晏说他只有五成把握,让他动手,那我们就是在下赌注,一旦输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金鸥语气坚定地道:“我知道现如今的主子看似无忧无虑,可实际上他很痛苦,如果他能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起来自己中了什么毒,又是因为什么而中毒,他一定不想像现在这样活着。”

    陆修远那张俊雅的脸上慢慢浮现震惊之色,“你接着说。”

    “主子是个相当果决的人,依着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在这件事上,他一定会选择试上一试,要么生,要么死,这才是主子惯有的作风。”

    这番话,可谓是把陆修远心头的犹豫全部给冲散了,金鸥不愧是跟了易白这么多年的人,他一分析,陆修远也觉得如果是易白来选,他一定会选择让苏晏施针。“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件事我认为还得再听听另一个人的意见。”

    金鸥很快反应过来,“陆少爷说的是易公子?”

    “对。”陆修远点头道:“他这几日每天都过来照顾阿白,看得出来,他对阿白的兄弟情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咱们自己做了决定就完事儿了吧?”

    金鸥没话说,主子还在北燕的时候,小霸王的“好”,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看在眼睛里,更何况在金鸥的认知里,易舟和易白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事的确不能瞒着易舟偷偷进行。

    易舟今天有点事绊住了,所以来得有些晚,陆修远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苏晏的身份就进入正题,把苏晏要对易白施针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陆修远就惊奇的发现这位小霸王竟然说出了和金鸥差不多意思的话。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兄长,他是那种宁愿死也不愿意赖活着的人,眼下只是因为病灶发作导致他记忆力减退了而已,否则要换了平时遇到这种事,在他那就根本不会有选择,因为他只会给自己一条路,施针。”

    陆修远震惊之余又再三确认,“那么,易公子也同意让国公爷帮忙施针了吗?”

    易舟心痛地捂着胸口,“虽然我不愿意看到失败以后兄长早早离开人世,可是比起看他每天活在痛苦中,我更宁愿他早日解脱,顶多我多痛几年就是了。”

    陆修远安抚他一番,然后才用十分肯定的口吻对苏晏道:“我想好了,给他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