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女捕头(全三册) > 第99章 相思几处愁(2)

第99章 相思几处愁(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听见夏初进来了,汤宝昕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苍白的脸上唯有双目通红,备显颓丧。

    夏初一看那双眼睛,不禁心有戚戚焉地充满了同情。想想月筱红又想想自己,看着汤宝昕便联想到了苏缜,竟觉得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生离与死别之差罢了。

    章仁青从凳子上站起来,对夏初拱手见礼,道:“官爷,我是来升堂做证的。月老板被人谋害一事,德方班已经私下里查过一遍了,事情我都清楚,您尽管问就是了。”

    夏初转头看着他,冷嗤了一声,慢悠悠地道:“章管事好本事,不过一天的工夫就把案子查清楚了,夏某佩服。”

    章仁青听夏初这话音不对,自知是心急说错话了,不禁默默地擦了把冷汗,赔着笑道:“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事情出在德方班,人头熟悉,问起来方便一些罢了,谈不上查案。月老板的事还要仰仗官爷做主。”

    夏初把卷宗扔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下:“那就请章管事说说,您都查清楚什么了?”

    “是这样的。”章仁青清了清嗓子说道,“蓝素秋那边说与您交代过,四月三十晚上汤宝昕曾经去过月老板房里,两人还吵了起来。后来这事儿在班子里传开了,与汤宝昕住在同一屋的老五便与我说,那天晚上汤宝昕戌时回了屋,可躺下之后没一会儿又偷偷地出去了。”

    “出去了?”夏初听完转头问汤宝昕,“有这事儿吗?”

    “有的,他之前是认了的。”章仁青道。夏初瞟他一眼,觉得章仁青的态度似乎十分急切,心中便存了点儿疑惑,冷声道:“我在问他,章管事少安毋躁。”

    汤宝昕那边仍是低着头,反手抹了下鼻子,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出去干什么了?”

    汤宝昕稍稍抬头,垂着眼皮闷声道:“我心里头烦闷,去后院厨房偷了壶酒,喝酒去了。我没有去找小九,更没害她。”

    夏初这边还没开口,章仁青又抢着说道:“我们问他他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喝酒去了,又没人瞧见,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还不是由得他胡编。”

    夏初有点烦,皱了皱眉头问他:“那章管事觉得他是做什么去了?”

    “定是悄悄溜进月老板房里,下了毒手的。”章仁青哼了一声,“今早把他押在院里问话时,还有班子里的孩子说半个多月前就撞见过他与月老板吵架,孩子童言无忌自是不会说谎。问他有无此事,吵的什么,他又不肯明说。这汤宝昕言语支吾,心中必然有鬼。”

    夏初扯了扯嘴角。汤宝昕语焉不详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吵的什么说明白了,恐怕月筱红的女儿身也就藏不住了。

    只是章仁青不知道这件事,程班主却是知道的,可他也没帮汤宝昕说话,不知道是怎么个心思。心里头想着,便提笔记了下来。

    “章管事挺笃定?那您觉得汤宝昕是如何杀害的月筱红?”

    “这……”章仁青顿了顿,“这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我们在班子里动了规矩,他却嘴硬不肯说,还要仰仗府衙详审。”

    “你的意思是让府衙替你们德方班打他几板子,打到他认了罪行为止?”

    章仁青有几分不解,犹豫着说道:“这府衙的规矩我们自然是不懂的。但也听说这犯事之人往往不打不招,总得要吃点儿苦头才晓得厉害。”

    章仁青一说这刑讯的事,夏初越发反感了起来,面有不悦地说道:“西京府衙不打人。”她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又侧目将章仁青上下扫了个来回,问道,“章管事,你与汤宝昕可是有什么私仇不成?”

    章仁青一愣,随即捏着衣摆往前进了一步,急急地道:“官爷,我与他素无恩怨,我就是心疼月老板。”他叹口气,“正当红啊,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是吗?”夏初瞧了瞧一直沉默的汤宝昕,接着道,“就算汤宝昕没有月筱红名声大,好歹也是你德方班的人,章管事这样急切地要让府衙逼供,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话刚问完,班房的门便被推开了,常青探进头来瞧了一眼,低声对夏初道:“头儿,您方便来一下吗?”

    “怎么了?”夏初把茶盏放下,问道。

    常青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夏初便起身出门跟着他到了廊庑下。常青扬头往府衙大门处指了一下,道:“府衙门口又聚了不少人,都是来陈情的,让咱们严惩凶手。门子那边过来找我,问是不是轰了去。”

    夏初听完,一下子便想起上次在泰广楼门口的事来,心里还有点后怕:“多少人?闹起来了?”

    “不算多,十多个人的样子。倒是还没闹起来。”

    “那就好。”夏初松了口气,“跟我过去看看再说。”

    到了门口,夏初在门房后面张望了一眼,见两个门子像门神似的,正金刀大马拿着架势。门外站了几撮人,有向里张望的,有三两交谈的,神色或诡秘或愤愤。这时有人扬脖子喊一声,问为什么还不升堂,引来一片附和。门子便大声呵斥了回去。

    “这帮闲人。从德方班跟过来的没几个人,有的大概是路过听了两耳朵就站进去了,跟着起哄。”常青在一旁说道,“再这么让他们待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闯衙门他们倒是不敢,但是围在这儿总归是不好看。”

    夏初寻思了一下道:“好看不好看另说,德方班私审汤宝昕已经闹了误会,不能再这么以讹传讹了。你去说说,府衙正在审问,自会秉公断案还月筱红一个公道,让他们赶紧散了。”

    “得嘞,那我让门子把人轰走去。”

    夏初点点头。对付这种场面常青比她更合适一些。“告诉门子,不许动粗。”她又回头叮嘱了一句,见常青应了个是,这才转头走了。

    半路上遇见正往门口去的蒋熙元,蒋熙元问她出了什么事,夏初摆摆手道:“没事,一些月老板的戏迷围在门口想讨公道,人不多,我让常青先劝回去。”

    “怎么会有戏迷过来?”蒋熙元问道。

    “都是那个蓝素秋多嘴!哦,还有德方班也是,竟私设刑堂逼供汤宝昕,还好常青去了把人带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

    蒋熙元听完又细问了一下,夏初便把章仁青所说的与他讲了讲。话说完,愤愤地抬脚把路上的一块小石子踢走:“章仁青认定了汤宝昕是凶手,居然还让我给他些教训,怕他不招供。他好像挺急切的,我觉得有点可疑。”

    蒋熙元听完想了想,随即笑了笑说道:“可疑倒不一定。昨天我回家听刘起念叨,说原本月筱红下葬之后德方班就要回泰广楼开戏的,但新挂出来的水牌上最近却没有他们。”

    “那是什么意思?”夏初不解。

    “月筱红原本是被钦点入宫唱戏的,现在人死了,而且可能是死于非命。泰广楼恐怕是担心万一上头问起来会被牵连进去,所以没给德方班排场子吧。”

    夏初不屑地轻笑道:“大人,你说过,这月筱红再红也就是个戏子,还能翻出什么大事来?皇上不是不怎么爱听戏吗,哪有闲工夫管这事儿?”

    “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就算泰广楼的东家也知道,那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泰广楼不开他们的戏,自然就高高挂起,与他们无关了。”

    还是蒋熙元昨天与她说的那个道理,夏初听完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那意思也就是说,月筱红的案子一天不断,西京就没有戏楼敢开德方班的戏,所以他们才这么着急要推个凶手出来,是吗?”

    “应该是。”蒋熙元点了点头,“德方班几十口子都指望唱戏糊口,没戏唱就断了生计,牺牲一个汤宝昕能保全戏班,章仁青自然急切。那天咱们问程世云时,他对汤宝昕也颇多怨怼,不帮他也在情理之中。”

    夏初沉默了一会儿,驻足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德方班我算明白什么叫福祸相依了,好好的一趟美差变成祸事。啧,大人,你说皇上知道吗,他一念之间就弄得一个戏班几十号人人仰马翻的?”

    蒋熙元也停下脚步,笑着摇了摇头:“这桩事皇上大概不知道,但你说的这种情况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你以为皇上好当吗?”

    “我只知道臣子不好做。皇帝那么大的权力,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谁见了谁磕头,都小心伺候着,当得好不好全看他自己了,反正也没人能管他。”夏初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皇后也不好当。”

    蒋熙元笑起来:“皇上是握着人的生死,但别人的生死也是自己的生死,动一步都是要思虑清楚的。就像你说的,他的一念就能让几十口子人仰马翻,现在你瞧见的只不过是个戏班子,章仁青他们还要拨拉着自己的算盘,若是换了朝堂上呢?皇上在万人之上,看着是没人管得了,可实际上人与自己对弈才是最难的。”

    夏初听完觉得跟没听一样,道理似乎是明白的,但很不透彻。从前她也看过几本小说,但涉及皇帝的都只是后宫女人斗争时的摆设和工具,前朝什么情形她缺乏想象空间。

    她知道皇帝姓苏,年纪好像与自己差不多大。自己听都觉得这么玄乎的事,那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真应付得来吗?这么想着,夏初便问了出来。

    “今上年纪虽不大,但心思却很缜密。我不是与你讲过当年夺位之事吗,你觉得呢?”蒋熙元道。

    夏初耸了耸肩:“好吧,我就不替皇上瞎操心了,留给你妹妹去操心吧。”

    “我那个妹妹哪是个肯操心的。”蒋熙元想起来就不免忧心。昨晚回家去,他只感觉咏薇恨嫁得厉害,一颗心系在苏缜身上,凭他怎么敲打都只应付着说自己心里有数。

    夏初看蒋熙元神色担忧,便劝道:“既来之则安之吧,大人,你别太担心了。你与皇上关系那么好,他总不会对你妹妹太糟糕的。”

    “满朝臣子,谁又与皇上关系不好呢?”蒋熙元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能予便能取,皇权边若是指着情分立足,早晚是要摔的。

    夏初也不知道该接什么了,只好把话题又扯回到案子上,一路走着,谈论了几个疑点,回到了班房。与夏初之前进去时一样,屋里两个人还是同样的格局,一坐一站,汤宝昕看上去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动过。

    章仁青看见蒋熙元跟着来了,神色微微一变,起身见礼后垂着手不敢吱声,态度敬中有畏,不像对夏初那样上来就说个没完。

    蒋熙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于上首座坐下,什么都没说。这倒弄得章仁青惶惶不安,看着夏初的眼神里净是话,又不敢贸然开口。

    “章管事,你说四月三十晚上汤宝昕回屋后又出去了,那你可问到他是何时回去的?”夏初问道。

    “有。”章仁青忙不迭地点头答道,“他回屋时碰到了东西,惊醒了老五,老五还骂了他一句。老五倒不记得具体时辰,只说再睡着没一会儿就到了起身的点儿了。估摸着,应该是快到丑时那会儿了吧。”

    夏初听完后了然地点了点头:“行了,我们有话要单独问汤宝昕,你先回去吧。”

    章仁青显然有些不太情愿:“官爷,汤宝昕他……”

    “汤宝昕如何府衙自有定论,还得向管事交代一声不成?”蒋熙元抬眼瞧了瞧他。章仁青道了一声不敢,又瞄了汤宝昕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章仁青走了,汤宝昕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不等夏初问话,他嘴唇一颤,哽咽着道:“我没杀小九,我护着她还嫌不够,怎么可能会杀她。我就是自己死也不会杀她……”

    蒋熙元看着汤宝昕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格外轻缓地道:“行了,你也先别难过,坐下吧。”

    夏初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不太像大人的风格啊!蒋熙元接收到夏初的目光,便也看过来,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弄得夏初越发云里雾里。

    夏初觉得自己与月筱红是同道中人,又哪里想得到蒋熙元也将自己的心情投射在了汤宝昕身上,觉得他其情可悯,不禁心有戚戚焉。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还不如汤宝昕,至少月筱红还知道汤宝昕喜欢她。这不光粗枝大叶还心系他人的夏初,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瞧见自己呢?

    蒋熙元想着,哽在心头的一口气便幽幽地叹了出来。

    夏初轻咳了两声,凑近到蒋熙元身边低声问道:“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蒋熙元唇角一抹浅浅的苦笑,看着夏初的神情里带上了些许的无奈与委屈,片刻后轻声地说,“乖,问案子吧。”

    夏初浑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瞧着蒋熙元,心说大人这是又犯病了啊!

    蒋熙元看着夏初错愕的表情,拢起心中失意,对她低声笑道:“又嫌我恶心?”

    夏初瞄了汤宝昕一眼,觉得这也不是说话斗嘴的时候,便摇了摇头:“大人一有心事就如此,属下不敢嫌弃,您安坐,属下乖乖问案了。”

    夏初留给蒋熙元一个侧脸,蒋熙元默默看了几眼,安慰自己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进步。自己把情话萎缩压扁到这么个干巴巴的程度,换她一个不嫌弃。

    蒋熙元啊蒋熙元,你现在混得怎么这么惨呢?他心中忍不住苦笑连连。

    夏初那边已经摊开了纸笔,一边在砚台上来回地掭着笔尖,一边问汤宝昕:“汤宝昕,四月三十晚上你与月筱红到底因何争吵?我与大人已知月筱红的身份,你大可不必顾虑,照实说。”

    汤宝昕抹了下眼睛,声音哀戚地说道:“怪我。小九那天原本挺高兴的,因为要进宫唱戏去了,可我这心里却不是滋味。我去找她,问她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了,这一来二去便吵了起来。”

    夏初提笔记着,头也不抬地说:“她进宫唱戏与嫁不嫁给你有什么关系?”

    “小九已经是角儿了,我却一直没唱出名堂来。师父瞧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小九。她进宫唱戏若是得了封赏,德方班就全指着她撑门面了,这要唱到什么时候算个头?偏偏小九还挺高兴,我不知道她想没想过这一层,当时怨她没有想过我们俩要怎么办。”

    夏初听完皱了皱眉头,觉得汤宝昕的话与程班主所讲出入甚大。按程世云的说法,汤宝昕求娶不过是一厢情愿,可听汤宝昕的意思,却是两厢情愿,只不过一个着急一个不着急而已。

    “月筱红可明确说过她愿意嫁给你?”夏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