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4 白色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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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困在峂峪乡的陆一伟全然不知情。吃了一碗辣子面后,大汗淋漓,四肢通透,感觉浑身舒畅,好不快哉,直夸石母做的饭好吃。

    石母被夸,心里甭提多高兴,一股脑又给陆一伟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面前,看着直让人发怵。盛情难却,他只好勉为其难吃了下去,把肚子撑得滚圆。

    坐在石晓曼,呆呆地看着陆一伟吃面的样子,无比幸福。她幻想着,如果这个男人属于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石晓曼迅速转移视线,将手中的一杯热水端给陆一伟关切地道:“辣了吧,快喝点水!”

    陆一伟虽是大老爷们,但石晓曼眼神里写着什么,心里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一清二楚。然而,他一直把石晓曼当同事看,再进一步充其量算个朋友,至于其他的,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诚然,石晓曼温柔娴淑,性格温和,长相不错,与她在一起非常愉快,甚至有过一次亲密接触,仅此而已。

    倒不是嫌弃她离过婚,陆一伟不也是吗?主要是两人关系太熟了,总觉得有些别扭。就算不熟,他也不打算在本县找。假如真在一起了,外人以为是他在中间作祟,逼迫人家两口子离婚,他虽不在乎,但都是本乡本亲的,实在迈不出那一步。

    另外,石晓曼与前妻李淑曼有太多相似之处,性格相近,又会体贴人,如此一来,就更不可能了。

    陆一伟心里还挂念着在学校避灾的村民,喝完水便要下地,石晓曼见此,立马拦着道:“一伟,你要去干嘛?”

    “我去学校看看。”

    “不行!你身体有病,何况刚出了汗,不能见风。”石晓曼心切道。

    陆一伟摆摆手道:“不碍事!”说罢,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我陪你去!”石晓曼见坳不过陆一伟,匆忙从炕上拿上手电筒,后脚尾随而去。

    “等等,让一伟披上你爸的大衣!”石母取下大衣,匆忙送了出去。

    陆一伟刚出门,一股寒风卷着冰渣子打到脸上,如万箭穿心,荆棘刺身般生疼。他仰望天空,鹅毛般的大片雪花漫天飞舞,如续棉花似的铺天盖地落下,这场雪远比前两场要猛烈许多。雪本是象征圣洁纯净,此时此刻却给南阳人民带来了空前灾难。

    陆一伟一脚迈出去,积雪没过了脚踝,雪花透过皮鞋的缝隙钻进鞋里,与温热的皮肤相遇迅速融化,倏尔凝结成冰,钻心般的疼痛。他顾不了那么多,踩着雪快速往学校走去。

    “等等我!”石晓曼跑了上来,抓住陆一伟的胳膊,眯着眼道:“一伟,这雪下得太大了,赶紧回去吧。”

    陆一伟无动于衷,径直往雪中摇曳的微弱亮点走去,脚底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曾经悦耳,此刻变成了魔鬼的咆哮声,让人闻寒而栗。

    由于积雪的折射,夜晚并没有那么黑,将这个小村庄映射通亮,陷入一种白色恐怖。前方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那里是路,那里是沟,只能摸索着艰难前进。

    刚走了一半,路边的一间房屋终于支撑不住雪的压力,一下子轰然倒塌,紧接着房屋下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陆一伟心一紧,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刚跑了几步,一脚踩空,踩到路边的沟渠里,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石晓曼见此,心焦地过去扶,谁知陆一伟一把将她猛烈推开,歇斯底里叫道:“不要管我,赶紧去叫人。”

    石晓曼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陆一伟再次咆哮:“赶紧去啊,你傻愣着干什么,快去!”

    “哦。”石晓曼倒退了几步,迈开步子往前跑去。跑了两步,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在雪地里艰难挣扎往起爬的身影。

    陆一伟的脚磕在了路沿石上,疼得直冒冷汗,但他顾不了这些,咬着牙挣扎站起来,跑过去一边刨砖块一边哭天喊地的妇女:“大婶,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救你!”

    “救我,快救我……”妇女近乎用全身的力气在喊救,惨烈的叫声划破了沉寂的天空,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穿刺陆一伟的耳膜,震荡着难以平静的心灵,让他切身感受到生死瞬间从喉咙里发出的搏命一吼。

    陆一伟被震撼了,愣怔了几秒后,埋下头不顾一切用手扒拉着破砖烂瓦,并不停地安抚:“大婶,你别慌,我马上救你。”

    一根长约四五米足有海碗粗的椽子斜躺在废墟上,恰好压着妇女的胳膊,陆一伟不知从哪来得劲,将平时需两三个人才能抬起的椽子愣是一个人挪开。挪开之后,他看到妇女的一只手臂在半空中悬吊着,很明显骨头已经被压成碎末,仅靠肉体和经脉相连,陆一伟耳边感到“嗡”一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妇女刚才还哭天喊叫,而此时气息渐渐微弱,蓬头垢面摇晃着那只断了手,有气无力地喊道:“救我,救我……”

    看到妇女那渴望求生的眼神,陆一伟深深震撼了,他竟然僵硬地站在那里身体不停颤抖,不知所措。这时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生死,是那么惨淡和茫然,冲击着像擂鼓敲击的心房。

    “大婶,你一定要坚持住!”说完,陆一伟不顾眼泪横飞,不顾天寒地冻,徒手疯狂地扒拉着,他坚定信念,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这时,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呼喊声飞速赶来。陆一伟不停地与妇女说话,而妇女声音越来越低,脑袋慢慢地耷拉下来,就连晃动的手臂也停止了摇摆。生死一线间,是那么的漫长,又是那么短暂。

    “孩他娘!”一个中年男子一下子扑到废墟上,近乎癫狂地呼喊着。其他人也赶了上来,纷纷投入到这场与生命殊死搏斗的“战争”中。

    妇女的丈夫失去了理智,且不懂急救知识,抱着妇女用劲全身力气使劲往外拖。陆一伟见状,立马上前制止,可男子不停,如同拔萝卜似的拖拽,鲁莽的行为加速了妇女的死亡,不一会儿,妇女的脑袋如同随风摇曳的气球,结束了平凡的一生。

    一位长者意识到不对劲,爬上去伸手在鼻子前一比划,摇了摇头道:“没了!”

    男子简直不敢相信,仰天发出一声怒吼,扑在妇女身上嚎啕大哭起来。面对生死,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感叹生死无常的悲怆之痛,也是对生命之殇的敬畏之憾。

    人在活着的时候,曾经有无数幻想和美好愿望。或住别墅买豪车,或行走天下游遍世界,但对于这位刚刚结束生命的妇女来说,或许她的愿望并不奢侈,去北京看看天安门,买一件漂亮的衣服,像城里人一样打扮一次……仅此而已。然而,一切随风而去,用自己朴实的一生祭奠曾经的美好,祭奠未来的孤独。孤魂在绝望中牵肠挂肚,亡魂在哀怨中烟消云散,匆忙赶往另一个世界。

    陆一伟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那双绝望而恐惧的眼神如同印刻在心间,一下一下撞击着不安的心。他跪倒在地悲痛欲绝,深深自责着,认为正是他没有尽全力,而导致妇女的死亡。

    “老天啊!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妇女的丈夫如同受伤的野狼在荒野中长啸,是老天在捉弄,还是命早已注定,谁会想到一会功夫就如此轻率地夺走了妻子的生命,从此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石晓曼怀着沉痛的心情将伏地不起的陆一伟扶了起来,道:“一伟,你也别太伤心,这不怨你。”

    这时,村长也走了过来安慰道:“领导同志,你赶紧起来,你已经尽力了,哎!”

    陆一伟红着眼回头问村长:“为什么这里还有人?”

    村长无奈叹了口气道:“其实都转移到学校了,可她非要回来关鸡窝,怕鸡跑了,怎么劝都不听,哎!”

    陆一伟听到这个理由,心里更加不好受,道:“今天晚上,全村的人必须都去学校,一个都不能留。晓曼,赶紧回去让你妈收拾东西出来。”

    “我家没事的……”石晓曼还想解释,可被陆一伟无情地打断,怒吼道:“快去!”石晓曼怔了一下,默默地回头往家里跑去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在寒风暴雪中奋战,妇女的尸体终于被刨了出来。四肢全部骨折,胸腔还穿刺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浑身是血,十分瘆人。尤其是睁着铜铃大的眼睛,如怨如诉,渴望求生。陆一伟不忍心多看一眼,赶紧转过头,可眼前浮现着的,依然是那一双无辜的眼神。

    在村里长者的提议下,决定连夜将尸体掩埋。入土为安,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如果不掩埋,连个停放尸体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抛尸荒野,让亡灵四处游荡吧。陆一伟与村民一道,扛着铁锹在田间地头挖了一个洞掩埋了。妇女的丈夫扑倒在坟墓上拍土悲哭,依然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