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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庶子谋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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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璧月双目阴鸷地看向他,仍旧没有表态。

    聂星痕便自己做了主,随口吩咐殿上的禁卫军:“去一趟灵犀宫,请金城公主过来。”

    禁卫军没有接令,望向首座的赫连璧月。

    “去吧。”她神情阴沉,如乌云蔽月风雨欲来。

    御医这时才递过来一条白色巾帕,示意聂星痕按压伤口。他看着食指上豆大的血滴摇摇欲坠,接过巾帕却没用,只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地道:“奇了,这血怎会不溶呢?”

    这句话像是给了赫连璧月迎头一击,她终于下定决心喝道:“来人!敬侯意图谋害王上,即刻拿下!等候发落!”

    “慢着!”聂星痕也终于敛色正容,俊目散发着潋潋明光,泰然自若毫无惧色:“方才殿内有目共睹,儿臣率先为王上验血养蛊。怎么?儿臣的血用不上了,您就不留情面了?太后娘娘,王上可是性命垂危着,您捏造杀戮,不怕王上折福吗?”

    “混账!”赫连璧月猛地起身,端起案上茶盏朝聂星痕砸去。偏生这男人岿然不动,那茶盏便正好砸在他的肩头,又“咣当”一声滚落在地。

    茶叶和着茶水,顷刻浸透他的狻猊朝服,就连他下颌也沾染了不少水渍。聂星痕却恍若未觉,淡淡问道:“太后娘娘这举动,怎么像是心虚呢?”

    一句话,使得殿内风声鹤唳。

    聂星痕却没再多言,用御医给他的巾帕掸了掸衣袍上的水渍,径自坐回椅子上。

    赫连璧月闭目缓了缓心神,想起爱子的性命还捏在聂星痕手中,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众人对殿内的情形也是惊疑不定,不知赫连太后与敬侯到底各自打的什么主意,长公主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毕竟身份尊荣,又经过风浪,此刻便道:“试试我的血吧,能早救一刻是一刻。王上也是我的侄儿兼女婿。”

    她说完这段话,特意瞥了一眼聂星痕,见他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反倒是首座的赫连璧月,目带敌意地看向她,那种神情长公主万分熟悉——今年四月她寿宴之时,赫连璧月也曾当众流露过这种敌意。

    长公主有些恼了:“太后娘娘,你是在防备我吗?我可是在救你的儿子!”

    赫连璧月此刻正是思绪如麻,想着应对之策,未有任何反应。

    聂星痕有意调解:“姑母,太后娘娘思子心切,您就体谅一二吧!”

    长公主冷哼一声,招来御医为自己验血,不防听到夫君定义侯突然冒出来一句:“敬侯今夜的话可真多。”

    “哦?姑丈今夜倒是寡言得很。”聂星痕反应极快,一语回笑:“从前,您不是最乐意当和事老吗?”

    长公主侧头看着他两人,目光来回摇摆,心里头也渐生疑惑。正待说句什么,左手食指突然一疼,两滴血已经滴入了银碗之内。

    那边厢,殿外也恰好响起了禀报声:“金城公主到!”

    夜深露重,又是冬月时节,金城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在一众禁卫军的护卫之下踏入殿内。她神色闪躲,脸色苍白,额上沁着冷汗,显然是被惊吓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在意什么礼节了,金城便朝赫连璧月略略行了一礼,急切地问起聂星逸的情形。

    “长公主的血质,也与王上不符,无法喂养血蛊。”御医在此时突然开口,遗憾地说道。

    “长公主与王上是亲姑侄,难道也不行?”聂星痕立刻追问。

    御医蹙眉,欲言又止:“这确实是个棘手之事。符合血质的人越多,每人取的血便越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符合血质的人少,则必须从一人身上抽取大量的血来养蛊,也许……最后王上的性命救活了,喂养血蛊之人却会……”

    御医此言一出,许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先王聂旸当年登基之时,将手足兄弟赐死的赐死,流放的流放,后代们也都不在京州城,眼下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敬侯与长公主的血质又不符,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太后赫连璧月和金城公主了。可方才御医的话很明了,即便她二人都与聂星逸的血质相符,每个人也要抽取大量的血来养蛊,最后极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此时金城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情知自己是要喂养血蛊了……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怯怯地看向赫连璧月:“母后,女儿不能喂养血蛊。”

    “为何?”赫连璧月蹙眉:“你先去验了血再说!”

    金城咬了咬下唇,看向这一屋子的大臣和禁军们,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女儿……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赫连璧月难以置信,一把捏过爱女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金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流泪低泣:“此事王兄也是知道的……他原本和女儿商量,过了寿宴便对您提……”

    “是明尘远的?”赫连璧月只问了这一句。

    金城低头不语。

    赫连璧月没再看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聂星痕,切切地笑了起来:“聂星痕!你好手段!你都算计好了是吧?”

    聂星痕面上有些茫然之色:“金城对您说了什么?您为何要迁怒儿臣?”

    金城也连忙在一旁解释:“母后,此事与二哥无关。是……是女儿没能把持住……”

    “啪”的一声,赫连璧月一巴掌扇在金城脸上:“不知廉耻!”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瞧见母女二人在丹墀上窃窃耳语。眼见这一突变,均是吓了一跳。长公主见状不禁怒斥:“赫连璧月!金城是先王的女儿,堂堂的燕国公主,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责打她,让王室的脸面往哪儿搁?”

    赫连璧月已是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目光逐一扫过殿内的顾命大臣和禁卫军统领,半晌,才咬牙命道:“哀家与公主要测验血质,除宗亲之外,其余人全部退出殿外候命!”

    “是……”一众外人窸窸窣窣地告退。明丹姝左右看了看,不知自己该走该留,正踌躇之际,但听赫连璧月又道:“丹姝,你也退下。”

    “是。甥女在外头张罗。”明丹姝也匆匆离开。

    直至殿上仅剩下聂星痕、长公主夫妇及一众太医、蛊医,赫连璧月才从座椅上站起来,看着跪地的金城:“几个月了?”

    金城护住小腹,身子已开始瑟瑟发抖:“不到三个月……”

    众人一听此言,都已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可金城公主已丧夫快一年了,这孩子是……

    “打了。”赫连璧月没等众人胡乱猜测,已斩钉截铁地道:“打了孩子,替你王兄养血蛊。”

    “不!不!母后!”金城护住小腹,使劲摇头恳求:“御医说了,女儿身子骨弱,前一胎又落得凶险……一旦再打了这一胎,以后都怀不上了!”

    “那就不怀!哀家把你生下来,不是让你行这苟且之事,有辱王室清誉的!”赫连璧月终于失控了,恶狠狠地拽起金城,近乎威胁:“这孩子你若是不打,哀家就赐死明尘远!”

    “不!不!母后!”金城刹那间涕泪交织,抱住赫连璧月的一条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母后,母后……女儿求求您……求您……”

    “太后娘娘!”聂星痕在旁冷眼旁观着,出语冷淡:“您是说,金城有辱王室清誉?”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在场众人都以为他是与明尘远交好,才为小两口打抱不平,便也没有多想。

    唯独赫连璧月听出来了,发了疯似地跑下丹墀,一把抓住聂星痕的衣襟,恨不得生啖其血肉:“聂星痕,你这个贱人生养的贱种!哀家要你陪葬!陪葬!”

    若是以往,聂星痕听闻此言必要勃然大怒。但此刻,他笑了,笑得如此风流倜傥动人心魄,与眼下这紧张的情势根本格格不入。

    他轻轻拂掉赫连璧月的手,冷冷笑言:“不做亏心事,不怕对人言。太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了,儿臣是诚意欲救王兄一命,您再闹下去,时辰可就不多了。”

    赫连璧月似遭受了沉痛打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反而是聂星痕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唇畔微勾:“您是咱们的主心骨,可要保重凤体啊。”

    自金城公主出现之后,连阔一直没找到机会插嘴,此刻才找着空档,说道:“太后娘娘,公主有孕,不能喂养血蛊。养大的血蛊,精血都被孩子吸走了,没用。”

    御医也颤巍巍禀道:“有孕之人体质会发生改变,血质是否能与王上相溶,也是未知之数。”

    赫连璧月听了这些说辞,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聂星痕:“这个局,你布置了多久?”

    “儿臣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聂星痕故作不解。

    赫连璧月缓缓阖上双目,一手搭在额头之上:“倘若哀家亲自喂养血蛊,你能保证王上活下来?”

    聂星痕无辜地摊手:“儿臣不懂医术,不敢做此保证。但儿臣有个两全其美之法,既能保证王上平安无恙,也能保您毫发无伤。”

    赫连璧月嗤笑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了。”

    “您不试试,怎知道不行?”聂星痕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立刻看向殿上一直沉默着的男人,从容请道:“姑丈,您来验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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