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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碧血长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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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上午,呼啸的朔风中,武汉上空的能见度并不是很高,然而,日本空军再度自安徽及江西起飞,轰炸武汉。

    国民军空军奉命迎战。

    从美国的霍克-3,飞苏联的伊-15,伊-16,空军飞行员来者不拒,皆是在短时间内高强度训练,熟悉性能。他们的飞机紧缺,需要向国外采购,是以,他们更珍惜这些打仗的宝贝武器。

    汉口、孝感两地的二十九架苏制飞机同时升空,从去岁9月中旬之后,这是第一次空军大规模组织作战。飞机都是换了机型,身边作战的战友换了十之七八,没人说也不必说他们经历了什么,那些仇恨,都刻入了骨血。

    凌寒带队自汉口起飞,升空至2000米左右,在汉口上方迎击敌军。大队分为了三个中队,两个中队主要攻击,一个中队做掩护。极高的战术配合,一个中队成功围住了一架敌机,然后密集开火射击,将其击落。这种作战方式很是有效,凌寒再度与战友配合,又击落一架敌机,之后,队伍虽然逐渐分散,却能够保持集中作战模式。

    然而,三分钟之后,日军一个飞行机组过来,飞来的飞机竟然有十数架之多,已经不低于他们机组的规模。

    凌寒率先咬住了其中居中靠左侧的一架飞机,战友心领神会,瞬间冲散了日军的对象,行成了一对一的周旋,日军措不及防中,又有战机被击落。

    然而,日军的部队还是要多余国民军空军,他们迅速的靠拢,想再作搏斗。此时,自孝感机场起飞的飞机也已经赶到,对日军飞机进行攻击。

    国民队二十余架飞机对日军二十余架飞机在武汉上空针锋相对的缠斗。激烈时候,飞机自几千米高空旋转跌入五六百米的低空,旋即又昂扬之上,稍有喘息便发射子弹进攻,提防着四面八方可能出现的敌机与子弹,场面蔚为壮观。

    十几分钟之后,日军已经有十架飞机坠落,眼见是占不到便宜,日军迅速逃窜。

    汉口机场,国民军空军亦有5架飞机在对战中被击落,第四大队队长在内的5名飞行员壮烈殉国。

    机场内,凌寒等将士一起为殉难的战友默哀,哀悼。这是他们的仪式,转回头,便庆祝胜利,再不悲伤。

    他们没有时间悲伤与缅怀,不知道下一次战斗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谁又不能够活着走下飞机。

    武汉民众在庆祝着空军的胜利,这是自南京保卫战之后,难得一次的胜利,让人们扬眉吐气,激励信心与信念。

    汉口机场,凌寒与飞行员还在研判着空军作战地图,讨论着战术的欠缺,对刚发生的战斗复盘。拿着飞机模型模拟着飞机飞的角度高度,讨论着哪里是做的极对的,哪里是需要改善的。有些地方,意见不一,大家探讨都很是激烈。

    冬天的天暗的早,凌寒他们在会议室探讨的热烈。天色暗了自然而然的开灯,依旧的说着,竟然不觉得夜已至。

    直到有传令官匆匆的来找凌寒。

    “沐队长,您家里有电话过来,请先去趟医院吧,武昌仁爱医院,说您太太受伤了。”

    凌寒皱眉,心中大觉得不妙,却仍旧强自镇定着,与战友道别。

    ————

    仁爱医院。

    因为日本军机轰炸武汉,伤员增多;以及有自战场扯下来的伤病,是以,医院人满为患。很多在医院治疗的伤员就在院子里,楼道里等着,呻吟着,血染了衣服,甚是恐怖。

    凌寒心里揪着,不知道曼卿到底是怎么样了。

    刚刚进到医院大楼,门口有明杰在等他。

    “凌寒,大嫂和三嫂受伤了……大嫂还在抢救,三嫂,在病房……”

    “怎么样?”凌寒皱眉,问明杰。

    明杰咬着嘴唇:“还好,你问她……”

    两人间的病房里摆了有三张病床,有些拥挤占不开。病床用白色的布慢隔开,曼卿在最里面的病房,盖着洁白的被子,闭着眼睛。

    “曼卿……”凌寒唤曼卿,伸手握住她的手:“曼卿,你怎么样?”

    曼卿的手微微动,却不肯睁眼睛,回应他。

    “你怎么了?你说不了话?明杰,怎么回事儿?”凌寒转回头问着。

    明杰抹了把泪,艰难的跟凌寒说起上午的事情。

    ————

    上午,空军在与日军对战的过程中,曾经空投炸弹。其实,这一日,日军几十架次飞机也只有一两架飞机投递了那几枚炸弹。

    然而,那几枚炸弹恰巧落在了防空洞外的茶楼。已经是上午,在被反反复复的空袭警报和解除警报刺激的有些麻木的人们,并没有看到飞机时候,想,就是吃个早点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然而,悲剧就已经发生。

    曼卿当时并不在茶楼,他们依旧在防空洞,眼睁睁的开着茶楼被炸,刚刚一起躲避空袭低二三十人哀嚎着,有人被炸伤了,腿被炸掉,上半身子攀爬着在地上爬;有弹片扎进了小孩子身上,小孩子哭着惊叫着,场面鲜血淋漓。

    曼卿等人毫不犹豫的冲出去打算救人。一直以来,躲避空袭的习惯,曼卿都是带着急救包的。她安抚着小孩子,用绷带给小孩子,包扎伤口,凌华小凤等人也出来帮忙,查看着受伤的同胞,问询着伤情,打算送他们去医院抢救。

    飞机盘旋着,又再度投弹。

    炸弹再度落在茶楼附近,击中了茶楼毗邻的一间房屋。这片房屋两次被炸弹击中,轰然倒塌,碎石飞溅,大火熊熊燃烧……

    小凤被炸弹残片多处炸伤,而且被倒塌的溅起来的石块击中了头部,当场昏迷。她昏迷之前,犹自将书琛按在了身下。曼卿炸弹击中了腹部和大腿,亦是失血甚多。

    到医院的时候,小凤被拉去抢救,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曼卿虽然一直清醒着,却是无力挽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

    曼卿的腹部受到创伤,只能紧急手术。尽管,经过了精细的手术,缝合,治疗,但是,曼卿还是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并且,由于这次的受伤,她永远的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手术结束,当麻醉的药效过去之后,曼卿就急切的问询着医生自己的伤情。尽管医生顾虑着她的心情,闪烁其词,可是,却依旧是瞒不过医术精神的曼卿。

    知悉情况,曼卿泪水顺着眼泪流,觉不到痛,也无力到哭不出声。

    ————

    “曼卿,我知道你痛,伤肯定很疼的,没事儿就好。人活着就好。曼卿……”

    凌寒握着曼卿的手,单腿半跪在曼卿的床边,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

    曼卿睁开眼睛,盯着凌寒。她的先生一身戎装,清瘦坚毅的面容,眼中都是关切与怜惜。

    “对不起……”曼卿声音微弱,喃喃的。

    凌寒只看到曼卿的嘴唇在动,却是听不到她在讲话,便凑在她嘴边。

    “对不起……”曼卿艰难的又说了一句。

    凌寒一怔,泪水却终是忍不住的顺着脸颊淌落。

    “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

    “凌寒,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的孩子……”曼卿终于失声痛哭。

    “曼卿,曼卿,你在就好,有你就好……”凌寒抚摸着曼卿,帮她擦拭泪水,安抚着她。

    “是罗小凤的家属吧,她醒过来了,可能有话跟你们说……她失血过多,可能坚持不了太久了。”护士过来通知。

    凌寒腾的站起来:

    “我去看大嫂……”

    小凤脸色如白纸一样,没有一点点血色。她的目光已经渐渐失了聚焦,看人都是模糊的。尽管是在医生抢救下艰难的醒转了,实际上意识却很难集中了。

    “大嫂!”凌寒与明杰冲进小凤抢救的病房,子衿牵着书琛也走了进来。

    “娘,娘……”书琛一天见不到母亲已经很是惊恐,此时看到母亲马上扑了过去。

    “宝儿……”小凤张张嘴,可是声音却很微弱。

    “娘,娘,你病了吗?你好起来,你陪书琛……书琛乖的,娘……”

    书琛抱着小凤的脖子,蹭着。

    小凤眼前一黑,却是说不出话。

    凌寒一把把书琛从小凤身上拉下来:

    “书琛你乖,听你娘说话……大嫂……”凌寒半跪在床头,凑在小凤的身边,说道。

    小凤努力的想看清楚书琛的样子,伸手想去摸书琛的脸蛋儿。可是,她已经是看不清楚了,先摸到了书琛的头上,然后又胡乱的摸到了书琛的眼睛上。

    “宝,娘,可能照顾不了你,你,听爹爹和叔叔的话,乖啊……”

    “书琛乖乖的,娘,你快点好起来,书琛乖,再也不惹你生气……”书琛拉着小凤的手,惊恐的说道。这段逃难的日子,这个才四五岁的孩子见识了太多,隐约的意识里,他已经知道发生了恐怖的事情。

    “凌寒,你大哥一直太忙,照顾不到书琛。书琛喜欢你,你,要是能够照看就多照看他啊,拜托你了……”小凤说话很是艰难,断断续续。

    “大嫂,你放心吧。只要有凌寒在,就绝对不会教书琛失于照料。”凌寒郑重回答。

    小凤眨了眨眼睛,只当回应。她勉强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好,有你们真好。凌寒,请你告诉大少爷,我十来岁的时候就在沐家生活,大少爷在我心里头就是山岳一般巍峨的男人,是这个家的支柱。从小时候,我就看着他为这个家奔波受苦。大爷那么能干,可也做的那么劳累那么难,我就很想能帮他做些什么……能够照顾他陪他这些年头,这辈子,也是值得的。我,挺幸运的……”

    小凤说的是当年他初来沐家对凌晨的称呼,她的眼中,一定又再看到那个她仰慕爱慕的男人。她未必看到他在外面的威风八面,却是最知道他所付出的努力辛苦,承受的压力煎熬,所以,她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陪伴他,不曾一字委屈。

    小凤的笑容渐渐的凝固,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徒劳无功的眯着眼睛想看到眼前的爱子和亲人,可是却是越来越无力。

    小凤闭上了眼睛。

    “娘,娘……”

    书琛扑到小凤的身上,哭喊着。

    凌寒抱过来书琛,书琛却挣扎着,想继续去唤醒母亲,被凌寒按住。

    “书琛,你听话,别闹。母亲不在了,你要长大,要乖一些,让她走的心安,好不好?”

    书琛听得似懂非懂,可是,看着凌寒的神色格外的严肃,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书琛,跪下,给你娘磕三个头,送她走”。

    凌寒说着,也跪在地上,按着书琛一起,磕了三个头。

    凌言处理公务,一直在奔走,及至更晚一些才得到家人的通知,赶到医院。二人做主,将小凤火化,骨灰暂时安置在岳麓山的一个庙里。

    战争年代,死亡如此猝不及防,悲伤刻骨,可是再没有繁复隆重的仪式。

    凌言凌寒兄弟将小凤亡故的事情致电凌晨,表示着悲痛、愧疚与自责,凌晨那边是长长的压抑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