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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寸心如旧 159 投河自尽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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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寸心如旧 159 投河自尽未果

    铺天盖地的水呛进了喉咙,很难受,我却完全没有屏气,任由自己往下沉。

    我闭着眼睛,听见水声在耳边咕嘟的响着,细碎的泡泡裂开的声音。像是孩子们的笑声,嘻嘻,哈哈,追逐着、嬉戏着,好不开心。我的心情也变得平静,甚至有些雀跃,能和孩子们在一起了,真好!

    我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有自己最亲的血脉,有他们陪着我,一切足矣。

    水流卷着我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朝前冲,我头晕得厉害,肺也要炸开来了一样,嗓子眼很疼,我让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渐渐有了漂浮的感觉。

    耳旁开始响起轰隆之声,沙石跑进了我的耳朵里,还是难受,我想只要忍过这一阵儿就好了,忍过这一阵儿就能和孩子们永远在一起了。

    有什么触碰到了我的身体,很疼,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尽管那股疼像是要渗入四肢百骸一般。

    ……

    我听见孩子的笑声,追逐着、打闹着,还听见大人呵斥着他们,很温馨的感觉。

    我舒展着身体,想着也许我这就到了天堂了,和孩子们在一起了,长出了翅膀,变成了精灵。

    可是身上疼!很疼很疼,左边的手臂绑着纱布!

    是手臂,不是翅膀,我这是到了哪里?

    我睁开眼睛,四周很简陋,屋子是简易的活动板房。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想跟着孩子们离开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妈,醒了!醒了!”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不太标准,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女孩子窈窕的身影奔出门去,一面兴奋的大声喊着:“醒了,醒了!”

    我想起身,但除了胳膊疼之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就见跟着女孩子进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夹克衫,挺朴实的模样。

    “妈,你看……”女孩子用手指着我,对女人道。

    女人缓缓的靠近,问我:“妹子,你要喝水吗?”

    我点了点头,很渴,喉咙里像被什么烧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女孩子给我倒了杯水,女人扶着我喂我喝了,开始问我一些问题:“妹子,你是哪儿人?”

    我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索性不回答,往下滑了滑,躺了下去。我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能一觉睡过去。

    可是很不幸,我竟然睡不着了,尽管我闭着眼睛,拉高了被子,也无法再次进入那样的昏睡状态。

    我的记忆也没有丢失,反倒越加鲜明。杜辰渊离开我,温桁对莫子期说,依依是他的孩子,詹姆斯太太说我不能生孩子了……

    孩子们在天空嘲笑我,说我连死都死不成。果然有够失败。

    我睁着眼睛,咬着唇。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别人的声音:“冯莲花,那女的醒了没?”

    男人的声音,同样带着重重的地方口音。

    “醒了醒了!”被叫做冯莲花的女人应着走出去了,听见他们在外面交谈:“还好醒了,不然又不能送她去医院,万一真的出了人命……”

    “哪里那么夸张,溺了水抢救过来了也就是了。是她自己跑到我的机器下面来的,可怪不了我。再说了,还是我把她救上来的呢。”男人的声音。

    “嘘,你小声点儿。易老板说了,我们是非法挖沙,万一被人知道,易老板被抓走,我们的钱就拿不到了。”女人对男人说。

    男人连连称是,不远处听见有人在喊:“老李头。”

    男人应着便往外去了,冯莲花又走了进来,对我说:“妹子,你昏迷了一天了,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昏迷了一天,温桁会找我么?知道我不见了,他会找我吧?可是,为什么又我骗我呢?骗得我好苦!

    冯莲花很快就端了吃的来,一碗清汤粉,只撒了几粒葱花,看上去清清淡淡。

    我没有胃口,但是胃里难受,极需要热热的东西暖一暖。

    冯莲花把汤吹凉了,送到我的嘴边:“喝点,暖暖身体吧。”

    我喝了一口,当热汤经过喉咙,便觉得那里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疼得恨不得把刚刚喝下去的都呕出来。

    女孩子在一旁看着,对冯莲花道:“妈,你看她这样,连东西都吃不了,又还发着烧,我们送她去医院吧。”

    冯莲花看她一眼,用他们的家乡话斥了她一声,我听了个大概,大意是说,万一被人知道他们帮着易老板非法采沙,就不用再在J市混了。

    女孩子顶嘴道:“我真搞不明白,我们在家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到这儿来。”

    冯莲花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姐姐。她都大学毕业了,也不来个电话,也不回家一趟,别跟着别人做了什么坏事……”

    “那你找到她了吗?”两母女吵了起来。我不想听他们的家事,却也知道,估计是他们在非法挖沙的时候遇到了河里的我,把我给救上来了。

    我不想活,为什么偏偏要救我?

    我想和我那几个孩子在一起,哪怕是一起在天空里变成一朵云或是一只极小的精灵,只要和他们在一起就是好的。

    冯莲花整夜都守在我的床前,她的女儿就睡在一旁,用地垫铺了一下,打了一个简易的地铺。我这才发现,不是她们要守着我,而是除了这间房和这张床,她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尤其在这样冷的夜里。

    我轻轻起身,顾不得还晕着,顾不得还疼着的手臂,借着月色往外走。

    走出屋子才发现,这里不只有这一间简易工棚,旁边也是,连成一排,但大多数都是男人,听得见鼾声,所以才把救起来的我,放到了冯莲花那里?

    我几乎快要出了这排工棚,就听见一声轻咳,有个男人站在了外面:“你去哪里?”

    男人和冯莲花一样,有一口颇重的地方口音。

    我看着他,不说话。因为喉咙很疼,我发不了声。

    “很晚了,外面不安全!回屋去!”借着月色,能看见男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穿一件半旧不新的棉夹克,说话的时候很严肃,不容我拒绝。

    我咬了咬唇,听话的往回走。

    我要离开这里,可以正大光明。但是,这些人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我的离去,只怕会让他们感觉到极度的不安。所以特意派了人在这里留守?

    回到冯莲花的房间,我悄悄的爬上床,拥着被子坐着,贴着活动房的板墙,能听见很响的机器轰鸣声。

    女孩子翻了个身,双手捂住了耳朵,嘟哝了一声:“又开始挖沙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非法采沙,他们害怕的就是这个吧?

    到底还是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近天亮时分,才睡了过去,却又因为全身发热,难受得醒了过来。

    “妈,好像更烧了!”女孩子的声音,焦急之中透着担忧:“妈,她会不会死啊?我们还是送她去医院好了。”

    听见说要送我去医院,我抓住了冯莲花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如果送我去医院的话,温桁至少会找到我的。我不想再见他,如果老天非要看我这个笑话,那我便一个人活给它看吧。

    “可是你在发烧!”女孩子急急的道。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全身都在发热,估计不下于三十九度,但那又怎么样呢?把被子掀掉,冻一冻,降降温就好了。

    便又觉得全身发冷,被子又扯回来紧紧的裹住,几次三番。

    冯莲花几经琢磨,对女儿道:“把钱包拿上,我们去医院!”

    “你疯了吗?”老李头冲了进来:“她送去医院,别人一问她是怎么生的病,你难道要说,她掉水里了,我们的挖沙船救的她?哪里来的挖沙船?你要说就在J市下游?你是等着别人来举报我们么?等着别人来没收我们的船?你不是还要找你的大女儿?”

    冯莲花被老李头一连串的询问问倒了,为难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去医院!如果硬件要让我活着,那我就活着好了。

    我让女孩子去拿温水和毛巾来,冯莲花把老李头赶了出去,拧了毛巾替我擦拭,我想用物理降温的方式,让身上的高热退下去。

    擦了几次,倒的确是好些了。女孩子又端了些稀饭来,勉强吃了一些,身体才算舒服了一些。

    冯莲花又在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都摇头,女孩子惊讶道:“你都不记得了么?自己叫什么名字也都不记得了?”

    我点头,言寸心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肉身,没有名没有姓,不知道过去,也没有将来。

    女孩子自言自语道:“难道溺了水,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