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大秦国师 > 61.六一卦

61.六一卦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雨落下来形成雨帘,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其中。

    视线越发模糊,头脑越发昏沉,脚下的路也变得更加泥泞起来。徐福强撑着睁开双眼,隔着一层雨帘和雾气,却很难望到尽头。

    这条路似乎格外的漫长。

    徐福被颠簸得有点难受,但是吐在刘二身上,他都有些嫌脏。

    他会不会就发着高热死在这条路上?

    徐福不知道,满脑子都飞舞着嬴政的面孔。

    徐福用仅剩的那点儿清醒,打心底里嗤笑了一声,真奇怪,这个时候,他竟然想到的是秦始皇……想着有什么用?难道秦始皇还能化成龙来救自己吗?3D大片看多了是病,得治!

    刘二的呼吸突然变得轻了起来。

    他走得慢了些。

    徐福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想要做什么。尽管他的脑子仍旧混沌一片,但人在生死关头总是能爆发出极限的。他牢牢攥住手中的匕首,又贴紧了刘二的脖子。他嘶哑又冰冷的声音在刘二耳旁响起,“你想做什么?”

    原本以为徐福烧得晕过去了的刘二忙笑笑,克制住打哆嗦的冲动,“……不、不做什么。”

    “快点!”徐福冷声催促。

    刘二看不见背后徐福的面容,他不知道徐福此时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完全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刻。

    不过刘二也累得快跪下了,他隐约瞥见那小道的另一端,便是宽阔的大路。

    终于要到了……

    刘二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加快了脚步。

    穿过林子,走出小道,他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城门。

    他以为自己走得很快,但是那城门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去。

    其实他们都已经没有力气了,等强撑着那一口气,走到城门根时,刘二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徐福难免被他从身上摔了下来。

    哪怕此刻狼狈至极,徐福的模样也还是引起城门内一干人的惊呼。

    那守城的士兵快步走过来,责问他们是什么人。

    此时徐福已经烧得快要晕厥了,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但他还是强忍住了。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刘二大喊一声,“救命!此贼人要害我性命!”

    听他出言,众人都是一愣,但见少年虽然身穿白袍,但模样精贵,而那中年男子却是作车夫打扮。两相对比,众人自然更相信徐福所言。

    刘二脸色骤然大变,还未来得及开口辩驳,那几个士兵便扑上去将他死死按倒在地,还有些大娘心中一动,立刻涌到徐福身边,盯着他苍白的脸庞,问:“小哥没事吧?”

    徐福张开嘴,只发出个音节,便一头栽倒在地。

    大娘们被吓得不轻,忙将人扶起来,又找来身材精壮些的男人,将徐福背起来,扛着往医馆走。

    而刘二挣扎连连,却根本逃不开士兵们的包围圈,士兵将他押住,直接送到了县衙去。

    刘二怎么也没想到,徐福就算病得神志不清了,也没忘记卸磨杀驴。

    “徐福!”刘二气得声嘶力竭地大喊徐福的名字。

    他却不知徐福这时晕得彻底,就算他再如何谩骂,徐福也听不见了。

    倒是他身边的士兵狠狠踹了刘二两脚,直接将刘二踹晕过去了,周围的路人还朝那刘二投去了鄙夷嫌恶的目光,甚至有人顺手砸了个菜梆子到他头上。晕过去的刘二不知道他此番到了县衙,注定是凶多吉少了。

    ·

    徐福什么梦都没力气做了,他脑子烧得糊里糊涂,屡屡陷入濒临死亡的错觉之中,火热与冰凉交织在他的体内。

    来一次蜀地,就丢了性命,多丢脸啊,多有损他的风采啊……

    徐福死死地咬住牙根,拼了命地想要从混沌中挣扎出来。

    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徐福也勉强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他醒了?”一个女声语气惊喜地在耳边响起。

    徐福的视线慢慢清明起来,他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那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正俯下身来打量他。他睁开眼的时候,女子冲他爽朗一笑,问:“头还疼吗?”

    好一会儿徐福的思绪才慢慢回笼。

    他双手撑住床榻,慢慢坐起来,“不疼了,多谢。请问这里是?”

    “医馆啊。”女子笑了笑,对上他的眸光之后,还不自觉地红了红脸。

    徐福舒出一口气来,但突然间,他的心又紧了紧,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微微急切地问道:“外面可还在下雨?”

    “在。”女子点了点头,“他们都说今年下雨下得诡怪,说不定便要涨水呢。”

    “是要涨水,而且是会发大水的。”徐福接口道。

    女子歪了歪头,目光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番,惊奇道:“你如何知道啊?”

    “我算出来的。”徐福淡淡道。

    女子嘻嘻笑道:“真会耍我,这怎么能算出来呢?”

    “为何算不出来呢?”徐福发觉到神清气爽了不少,便也不再耽搁,一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他整了整衣衫,神色淡淡地准备朝外走去。

    “秦国设有太卜署,那太卜便是专测这些的。”徐福的声音飘了后来。

    女子惊讶不已,追上去,“难道你就是太卜吗?你还是个官儿?”女子分明不太相信徐福的话,但是她仔细将徐福打量一番,她见到了他身上从未见过的气度,便又有些迟疑了。

    “你如果是个官儿,那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呀?”

    “被贼人谋害,险些丧命。”徐福淡淡地应付了一句,然后站在了医馆门口,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尽管天上下着雨,但似乎并不影响他们。

    “都江堰治所如何走?”徐福回过头问那女子。

    “我带你去吧。”女子在医馆里嘱咐了两句,便撑着伞跟上了徐福。

    徐福浑身上下就只具备一个神棍技能,他虽然知道会有水患,但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来。如今大雨连着下了几天了,那岷江变成如何模样了,他根本无从推测。

    如今总算拼死拼活赶到了都江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都江堰的县长,将此事告知于他,幸好离开时早有准备,秦始皇特地交了信物给他,免得届时县尉不承认他的身份,若是因此耽搁了大事,那就麻烦了。

    有女子带路,徐福很快就到了县衙之外。

    有衙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做什么的?”衙役皱起眉问道。平日里可没人敢这样莽撞直接闯到门口来。

    徐福上前一步,将那女子挡到身后去,凛然不惧地面向那衙役,冷冷道:“我见你们县长。我从成都治所而来,手中持有信物。有要事与县长协商,若是不快快通报,耽搁了事宜,谁来负责?!”

    说到后面,徐福陡然厉喝了一声。

    与小人打交道的时候,有时不得不这样。

    有些小人眼界窄,看比自己低的人,便会故意拿捏为难,若你同他好声好气,那他便容易蹬鼻子上脸。若是从一开始,你便态度严酷硬气,对方被你唬住,心中升起畏惧来,便不敢刻意在你跟前为难了。

    那衙役见徐福脸色冷漠,口吻严厉,再见他气度又十分不凡,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衙役当即就被镇住了,随即唯唯诺诺道:“那……那你等一等,我这便进去禀报……”

    那衙役对上徐福的双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于是健步如飞地朝里奔去。

    不一会儿,便有个中年男子出来了。

    那中年男子穿着官服,眉目间带着几分儒雅气,看上去是个相当有教养和学识的人。

    徐福也不废话,直接上前道:“这位可是县长?我从咸阳城而来,乃奉常寺太卜署中的太卜丞,曾在上月末算得蜀地将有水祸,便向王上请命亲来蜀地,观察此事,谁知入蜀不久便是大雨连连,水祸怕是要来了!”

    徐福语速极快,又极为沉着冷静地阐述了清楚,连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省略。

    若是省略了身份的介绍,那对方凭什么相信自己?恐怕说不得还将自己当做前来捣乱的人,随便扯一句蜀地有祸,便企图得到重视,那不是可笑是什么?

    县长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是不急不忙地问道:“我听衙役说起,太卜身有信物,可否一瞧?”

    这县长倒是谨慎。

    徐福也并不反感,马上伸手去拿……

    ……信物呢?

    徐福皱了皱眉,再摸,还是没有,他反倒是摸着了那姻缘符。徐福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信物放在包袱之中,此刻那包袱应当还在桑中或者柏舟的身上。

    见徐福皱眉不动,县长低声问道:“可是信物丢失?”

    徐福抬起头来,对上那县长的双眸,并未从中见着什么冷嘲热讽的神色。徐福摇头道:“并非丢失,而是我那信物放在包袱之中,此时应当在我那随从的身上,只是在前来都江堰的路上,我与我那随从失散了。”

    女子在徐福身后笑道:“他应当是没有说谎的,我和我医馆中的人捡到他时,他正晕倒在城门口呢,瞧他模样,应当就是顶着大雨而来,却不慎与随从失散了。”

    县长点了点头,“那便先与我进来吧。”

    没想到这县长如此好说话,原本徐福还在暗恼,没想到有一天他的身上也出现了电视剧中的情节。

    说好的信物往往都会不见……

    徐福跟着县长进了县衙,那女子是不能进去的,便自觉离开了。

    进去之后,县长也命人给徐福端了温水来,还给他搬来了椅子。

    “敢问太卜姓名?”

    “徐福。”

    县长点点头,“在下李冰。”

    徐福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徐福也没纠结其中,转而立刻说起了正事。

    “我所卜之卦,寓意十分不详,我想问县长,这都江堰之中可有高地?还请百姓暂时移居高地,早做准备,方避开此祸。”

    李冰笑了笑,道:“蜀地连年水患,每年虽然常淹没郡县农田,但经过多年治理,也有改善,而百姓们也已经习惯了。水患对于蜀地来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今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百姓们也做好了准备。并不需迁往高地。”李冰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任何地方的人,都面对搬离家的时候,都十分执拗。这并不是个好方法,放在蜀地,未免显得过于紧张了些。”

    徐福再度皱了皱眉,“此次大雨来得突然,又连着好几天。这样不同往日的情况,难道还是要用往日的方法来对待吗?这不是小事,而是牵涉到百姓家国的大事,怎么能算是过于紧张?就算是紧张一番,那总不会出错。”

    李冰也犹疑了一会儿,随即还是温和地笑道:“此事重大,我不也不敢妄自做主。我也不通卜卦之事,实难理解太卜所言。太卜若是觉得非迁走不可,那便请太卜先说动百姓。”

    说完李冰又道:“迁往高地之后,百姓们便不得不弃了农田,弃了手头的事务,要说动他们,实在艰难啊……”

    徐福冷静异常,他反问李冰:“若我说动百姓,县长便也同意,是吗?”

    “自然。”李冰虽然嘴上如此说。但他并不认为徐福能做到,他只是想要徐福证明出来,至少让他能从徐福的身上找到可信任的地方,若是到了那时,不消徐福出声,他便也会带着百姓暂时迁移地方。

    李冰不温不火地将徐福的话堵了回去,实在高明。

    他的话也实在没有可反驳之处。

    那就……做给他看!

    剩下的时间应该并不多了,徐福抬手触到胸口处放着的玩意儿。幸好他早有准备,将这些东西穿在衣服里面。他到了医馆昏迷之后被换了衣服,这些家当都还在里面。

    “县长可要记得自己所言。”说着徐福便站起了身。

    他快步出了县衙,还从县衙借了把伞撑着,然后才一路问着路,又回到了之前的医馆之中。

    那年轻女子站在医馆门口,见他来了,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是因为丢了信物,他们将你赶出来了?”

    徐福摇头,“我想问一问姑娘,城中可有什么怪异之事?”

    “怪事?”年轻女子摇了摇头,“没有。”

    见她年纪这么轻,就算有怪事她也不一定知晓,徐福有些失望,知道从她这里入手是不行了。

    “姑娘可愿借我些东西?待我那随从找到我之后,我必然好生感谢姑娘一番。”

    “你要借什么?”

    “桌案、坐垫、布帆……”

    ·

    这一日,城中所有人都见着了一个怪人。

    这怪人是被人从城门口捡到医馆去的,瞧上去还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却硬是淋着雨,撑着一把小破伞,搭着桌案,毫不在意路边飞溅的泥水,和泥泞湿润的地面。

    他坐了下来,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奇怪的玩意儿。

    这怪人长得太好看了些,那一低眉,一垂目,一抬眼,一抿唇……都是说不尽的美丽……

    有人被吸引了过去,却见那桌案之上摆着龟甲、木签、竹简、秦币等物……

    那人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的?”

    怪人徐福一指那帆布做的招牌,“算卦。”

    那人更好奇了,“你年纪轻轻,便会算卦了?”

    徐福冷淡地点了点头,模样高贵冷然,光是这份姿态便已经让那人不自觉地信了几分。

    “可是要收钱的?”那人来了兴趣,又问道。

    “不收。”徐福点了点面前的桌案,“我桌上任何一物,你都可以选来,让我为你算上一卦。姻缘、前程、祸福、寿命、子女……我都可算。”

    那人更加惊奇了,他从未见过敢说如此大话的,他们城中有个半仙,却也不敢如面前这人这样,说出来,好似什么都会一般。

    “真不收钱?那你便为我算一算姻缘如何?”那人俯下身来,忙道。

    其实这时已经鲜少有人还撑伞冒雨从街上走过了,若不是蜀地早就习惯了如此下雨,恐怕几日大雨下下来,街上都空无一人了。

    徐福心中有些焦急,他不可能找上门去,挨个找人算卦,说不定会被人当成疯子。

    但是心中再焦急不已,他面上也没有丝毫显露。至少任谁看他的模样,都会觉得他是云淡风轻的,在重重雨帘之中,他就是个仿佛从俗世间脱离开来的存在,令人仰望。

    徐福问他:“可选一物?”

    那人摇头,“你选便是。”

    于是徐福动也不动,直接看向那人,“那我便为你相面吧。”

    那人心头浮起几分疑惑,心道相面是何功夫?他压住心中好奇,与徐福的目光对上。

    徐福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道:“阁下眉眼疏阔,唇角带笑,是易招来桃花的面相。但……”徐福皱了皱眉,心中升起几分怪异,“阁下喜好……似乎异于常人啊……”

    那人惊了一跳,忙后退半步,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你、你如何知晓?”

    “面相不同。”

    招女色和招男色全然是两个概念。

    面前这男子,喜好的原是男儿,怪不得来问他姻缘,估计是以为他会算不出来?

    那人已不敢多问,忙一脸惊慌地走了,徐福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劳烦阁下为我叫几人来算卦。”

    那人一走,便又来了个女子。

    远远的,徐福便瞧见了对方袅娜的身影,待人走得近了,他听见女子问道:“先生也为我瞧个姻缘吧。”

    一听声音,徐福陡然抬起头来,却见面前站着那医馆的女子。

    徐福也不犹豫,将她打量一番,直接道:“眼角带媚,勾桃花之象。唇薄无福,姻缘会生波折。”

    女子的声音低落了一些,“也不说些好听的来……”

    “好听的。”徐福顿了顿,“近日可是有优异的男子向姑娘求娶?”

    女子失声道:“你如何知道?”她很清楚徐福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地人,他哪里会知道这样隐秘的事?

    徐福却不再看她,只是道:“若姑娘有心,便为我带一些人过来。”

    那女子倒也爽朗,不再废话,转身便去请人了。

    不一会儿徐福的桌案前已经聚了不少人。

    “观阁下面容,天庭饱满,双颊丰厚,鼻梁硬挺,应是出自富贵之家,日后前程必也是有朝一日乘风起,定将化龙来。”

    “我为阁下算了一卦,阁下近日欲将钱财投入生意之中,但阁下有破财之象,这桩生意,还需好生考量……”

    “阁下若是求子,那便不必问了,阁下命中无子,还是消停些吧,若是不满于家中夫人,那便高抬贵手,饶过你那良善的夫人,别让人家毁在你身上……”

    ……

    医馆女子撑着伞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徐福,他也生有一张薄唇,那张薄唇间,片刻间便能吐出定人生死祸福的话来,数人看着他的目光都逐渐变得敬畏起来。

    他能说出你近日做了些什么,你将要去做什么,你想要去做什么。

    哪能不让人心生敬畏呢?

    哪怕从他口中说出了不好的话来,也无人敢与他争执。

    徐福也不知道自己算了有多久,无数张面孔从他的面前晃过,龟甲等物全然城了摆设,他几乎是瞥上一眼,脑中便告诉运转,迅速告知对方结果,这样速度快了起来,也自己披上了一层的色彩,只是时间久了,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再厉害的人,哪里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为这么多人算卦?

    徐福自然也不行,到了后面,他便是尽量用语句含糊而过,而这些人却也当做金玉良言,高高兴兴捧着走了。

    他的名声轻轻松松地就打了出去。

    他的目的达到了……

    待到又一位大娘来到自己身前,要为她儿子算姻缘时,徐福突然站了起来。

    徐福身量放在蜀地并不算矮了,他身材修长,一袭白衣又给人以飘飘欲仙之感,站起身来时,众人都不自觉地闭了嘴,专心致志地瞧着他。

    他眉眼冷清,带着一定的震慑感,他一开口,众人便专心地听了起来。

    “我前来此城,并非仅仅是为在此摆个摊子,为大家不要钱地算上一卦……我乃秦国奉常寺中太卜丞,不久前我算得一卦,蜀地中将有大祸,而祸起的源头来自水患。尔等可知祸为何意?祸!意思是,这一次水患,必将比以前发水患时要厉害许多!”徐福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他顿了顿,又道:“为了这一卦,我不远万里来到此地,只为提醒大家,必须在发大水之前,迁往高地!”

    “水患引起的大祸?”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没底。

    若是之前,他们或许还会斥责徐福编造谎言来欺骗大家,但他们已经从徐福这里见识到他的厉害之处了。

    有谁能见上一眼,便说出你的准确信息来?的

    众人心中怀着本能的敬畏,尽管他们心中有些抵触迁往高地这句话,但他们却无从反驳,或者说骨子里对于神灵玄妙之事的崇拜,令他们难以反抗徐福的话。

    “我所言并非虚假,你们回去之后,也务必传达家人、街邻,请他们与你们一同迁往高地!若是还有人欲寻我算卦,待到水患过后,我必为大家再算上一卦!”

    有的人微微动摇,有的人已然坚定。

    街道之上十分寂静,唯有大雨落下来的声音格外清晰。

    也正是这个水声唤醒了他们,他们想到徐福话中所言,想到他那神奇的能力,便难以再怀疑了。

    众人打了个激灵匆匆散去。

    徐福见状,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当场反驳自己,与自己争执起来,便可见他们心中多少是有些信了,只要信了一点,那就很容易动摇他们了。

    这个时代的人十分迷信鬼神之说,对于占卜一事深信不疑。尽管他难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但刚才他用最有效的方式来升高了自己的地位。

    整个人陡然放松下来,徐福才发觉到自己手脚发软,又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热了……

    他稳住身体,尽量使自己不要摇晃着倒下去。若是他倒下去,那他的高人姿态还如何维持?

    “你累了吗?”那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徐福回转身来,才发现医馆女子还站在自己的身后,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姑娘不回去通知家人吗?”徐福的音量突然间低下来,嗓子连带着都哑了不少,方才他说话时太过用力了。

    “我已经吩咐伙计回去了。”女子歪了歪头,又问了一遍,“你累了吗?”

    徐福没有回她的话。他怎么可能对外人说起自己累不累。

    徐福的目光看向街口。

    李冰带着随从从那里走来,他淡淡地笑了笑,“太卜厉害。”说完他转头便吩咐身旁的侍从,“你去告诉全城的百姓,马上开始准备迁往高地。”

    说完,李冰才又看向徐福,笑道:“其实我早就选好了一处高地,可供避险。只是都江堰很少再发大水了,就算是发了水,也只是演了农田,百姓们虽然觉得难过困苦,但久了便也习惯了。要让他们离开这座城却是比让他们见着农田被淹,还要难受。”

    徐福有些惊讶。

    这个县长早就有所预防了?

    所以哪怕他不来,都江堰也不至于落得大祸?

    徐福稍微有点憋屈,早知道就不那么拼命了,他算卦时竟然也没算到如此变数。

    徐福不知道,正是他的到来,才令李冰坚定了这个法子罢了。

    整座城很快便沸腾起来,有人将徐福的话奉若神明,坚信不疑;有的人在半信半疑之下也就选择了遵循徐福的话;还有的人压根没在徐福这里算过卦,甚至没见到他的面,听到这样的话,便视为无稽之谈,死也不肯走……

    直到李冰也下了命令。

    全城才愈加沸腾了起来。

    李冰在这里做了几年的县长,大部分百姓更信任他的话,如今他与徐福的话双管齐下,总算是将众人都唬住了,一个个不管相信的还是半信半疑的,都被催着去收拾了东西。

    在李冰的带领下,众人开始朝着高地而去。

    到了之后,徐福才不得不佩服这位县长。

    他的早作准备果然是有用的,若是没有他的早做准备,哪怕自己来了都江堰,哪怕自己将所有人都说动了,到了高地之上,百姓们又如何存活?

    那高地之上,有个山洞,里面存储了不少干粮、衣物,只要不发生山体垮塌,他们就能还在里面躲一躲。

    这时,雨已经渐渐地开始停了。

    有人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心中的质疑,“说有大祸的依据从何而来?就靠一个人随便算了一卦吗?他说他是什么奉常寺的太卜,就一定是了吗?如今雨都要停了,也没见有水来……我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是要饿死在这里吗?”

    徐福冷冷地一指那山洞,“你们将家畜,粮食,衣物都带来了,不会饿死,也不会冻死。但留在下面,你们却可能被淹死。”

    那人十分不服气,站起身来,便要下高地,口中直囔囔,“我就不信,如何能淹死我?”

    徐福此时已经浑身无力到了极点,却偏要与这人扯皮,心中烦得不是一点半点,他发觉自己自从来了蜀地,连脾气都变好了许多。

    得忍……

    徐福闭了闭眼,脑中晕眩感一阵胜过一阵,他看向那人,冷声道:“不怕死,你就给我下去。”说完,他抿了抿唇,又道:“来了。”这两个字,他说的声音极低,其实就连徐福自己都怀疑,那是不是自己恍惚之中随便发出的呓语。

    但他们都听清了他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哪怕距离他们很远,但他们依旧能听个清楚,并且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是近了,那这声音将会是如何的可怕。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强烈,这时有两人狂奔而来,手中抓着的包袱快要飞出去。

    众人朝下望去,只见是两个身量修长,身材精瘦,模样英俊的男子。

    那两个男子快步奔了上来,口中厉声喝道:“涨水了!”

    众人都是一愣,之前叫嚣着要下去的那人也怂了,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缩回了位置上,生怕被旁人注意到自己。

    而徐福却是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桑中!柏舟!”

    “徐先生!”

    那两人正是桑中和柏舟,他们快步奔到了徐福的跟前来,气喘吁吁,两人眼中都带着十分明显的惊喜之色。他们虽然抱着希望,但却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活着的徐先生。

    他们二人虽然先往都江堰而来,但是没有刘二这个向导,他们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加上下着大雨,难辨去路,他们虽然身体强健,却也免不了受了风寒,于是一路上拖拖沓沓,竟是现在才到。

    桑中将包袱交还给了徐福,“这是徐先生的,只是里头的东西或许湿了……”桑中抿了抿唇,低声道。

    “无事。”徐福打开包袱,从里面找出了一块木牌子,随后他叫了一声李冰,“县长,请看。”徐福将木牌子递了过去。

    李冰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瞬间便确认了徐福的身份。

    这玩意儿是很难造假的,更何况是从秦王手里流出的东西。

    柏舟和桑中原本还要向徐福赔罪,徐福却是慢慢走到了那高地的边上去,众人见他走来,连忙分开一条路来。

    徐福眯了眯眼,看向远方。

    那远方只能隐约窥见地势要高上一些。

    水从天上来!

    水正是从那里来,因为地势有些高,水浪翻腾起来,可以掀高数尺,自然像是从天上倾泻而下的一般,带着吞天食地的气势,教人好不心惊。

    那大水眼看着便近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浪涛几乎就拍打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整座城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发出了哀嚎。

    都江堰,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水。

    它淹没了……

    所有人望着脚下的一幕,狠狠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