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重来之上妆 > 第031章 歪理邪说

第031章 歪理邪说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刘一刀对谢馥要说的事情很好奇,作为一个誉满京城的名捕,但凡有命案,他都会关注。

    可是,在听谢馥把事情说完之后,他看谢馥的目光,第一次变了。

    这个时间的茶棚里冷冷清清,小二见刘一刀一脸的凶相,自动地离得很远,谢馥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除了他们之外,应当没人能听见。

    市井里都是一片繁华的声音,唯有这一张简陋的桌旁,安安静静,凭空透出一种压抑的味道来。

    谢馥的头微微垂着,记忆仿佛重回了那个下雨的天气。

    高高悬在梁上的美人,是疼她的娘亲。

    身份尊贵的谢馥,简陋的市井之中的小茶棚,似乎格格不入。

    她所有的词句和声音,都在刘一刀的脑海之中回响。

    作为名捕,他有自己判断事件的方式。

    “依姑娘而言,这是一条人命,可并不一定是案子。令堂乃是悬梁自尽,虽然依您所言,令尊及府上人的做法颇有不妥,可事实乃是您亲眼所见……人若想要寻死,旁人见死不救,官府不能定罪。”

    一句话,见死不救不是罪。

    只是若这个人是谢馥的父亲,多少就有点一言难尽之处了。

    刘一刀也没想到,谢馥身上还藏着这样的故事。

    那么细细想来,他能与这一位贵小姐有交集,原因就很简单了。

    大街上是偶遇。

    可在听说他是刘一刀之后,这一位贵小姐就已经起意,随后借抓小偷的机会,不断让霍小南与自己接触,兴许还存了看自己本事的意思。

    于是,才有今日的碰面。

    于情于理,都是刘一刀欠了谢馥那么一星半点的人情,可这件事,自己却没有答应的理由。

    谢馥也知道,刘一刀说的有道理。

    当年的官府无法定案,除了因为谢宗明在当地也有一定的背景,“见死不救”无罪也是其一。更何况,其余人等都是一般无二的口供,说他们到的时候,高氏就已经断气。

    黄毛丫头的话,不足为信。

    只不过……

    “刘捕头的话,与当年查案的官府说的话,一般无二。只是我年纪虽小,人却不笨。刘捕头可否直接告诉我,这一件事,依我所言,是否有疑点?”

    谢馥又不是要走官府的途径查案,再说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当初那一拨人到底是什么去向,她虽然也有叫人留意,可毕竟人在京城,鞭长莫及。

    前不久传出消息来,当初一名婆子已经病死在了家中。

    若是再不查,再过几年真的就没办法查了。

    刘一刀斟酌片刻,终于还是无法否认,沉重地点了点头:“疑点的确有。”

    “其一,令堂在府中虽与令尊不和,可从无轻生之意,一次宴会之后回来悬梁自尽,想必是在令堂出门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倒不一定是在国丈府的宴会上。”

    “其二,若依小姐所言,府上的下人见了竟不救人,而是拦开姑娘。下人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只有受命于上,才有可能。而受命于上……”

    刘一刀的话,渐渐止住。

    他抬眼看谢馥,却只瞧见谢馥脸上那种淡薄的笑意。

    谢馥接上了他的话:“所以,不管是谢宗明,还是府里的老夫人,或者是当初那名受宠的小妾,都有可能知道什么,或者不愿我娘活着。”

    “……正是。”

    这件事,既然是几年之前的,谢馥还能如此清楚地将当年的细节一一复述出来,想必这今年来,一直没有忘却。

    并且,她冰雪聪明,早已经将事情的关窍想了无数遍,得出的结论与刘一刀并无二致。

    常年困扰在自己娘亲死亡的阴影之中,却还能如常人一般,看不出任何异样……

    刘一刀思索片刻,对这一位贵小姐倒是有了异样的佩服。

    他见过多少人,因为家仇,而变得形容扭曲,叫人又是可怜又是可叹。

    可谢馥,活得比谁都好。

    心思一下飞得有些远,刘一刀赶紧拉回来,继续看着谢馥,补充道:“小姐既然知道这一切,那今日叫刘某来是?”

    “自然是查案。”

    谢馥一早就是这个打算。

    “我心中虽有疑虑,可实际上无法插手来查。外祖母心有丧女之痛,只当是我娘在绍兴受了委屈,再不愿旁人提到我娘。而外祖父忙于朝政,曾派人多方查探,最终无疾而终。可我不信。”

    “……原来元辅大人亦有查探……”刘一刀皱眉,“可以元辅大人的本事,都查不出什么来,时隔这么久,刘某又无通天的本事,如何能查?”

    “正是因为时隔多年,所以才能查。”谢馥起身来,朝着茶棚的边缘踱了几步。

    这是在街道角落上的一个茶棚,并不很为人注意。

    谢馥站在这边,也引起不了什么注意。

    她的声音,像是烟雾一样有些缥缈味道。

    “也许,背后的人觉得,过去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人再查。放松警惕,我们才能出其不意……”

    刘一刀微微怔然。

    这倒也是一个道理。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当真是疑点重重,当时的高拱乃是大学士,虽不是如今首辅高位,可能量已经不小,尚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证明此事背后牵扯颇大。

    不知觉地,刘一刀使劲握了握手指,手背上的疤痕,越发狰狞起来。

    他眼底带了几分奇异的兴奋:“陈年的旧案,刘某不一定能查清。即便能查清,查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能让小姐满意。而且,即便有了明确的结果,小姐也不一定……”

    能为高氏讨回一个公道。

    刘一刀没说的话,谢馥全明白。

    她回转身,已经知道刘一刀这是准备帮忙了,于是脸上绽开一点浅笑。

    话语依旧平和,却有一种森然之感。

    “人死了,总要让人有个明白吧?”

    笼罩在谢馥身上的,不是什么炙天烤地的太阳,只有无尽、无尽的阴云。

    茶棚里,留下的是无声的静寂。

    谢馥说:“当年的卷宗,因外祖父曾有查看,所以我这边都有抄录的一份,一应人的名单我这里也有。只是刘捕头身为京城的捕头,查绍兴的案子,会否颇有不便?”

    “府衙之中尚有积年的陈案,需要四处走访,多方奔波倒也在情理之中,还请小姐放心。另一则,当年也许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在京中的也不在少数。”

    比如,固安伯。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谢馥也想到了同一个人,于是又想起了国丈爷的儿子,固安伯府世子陈望。

    她淡淡道:“毕竟我们不是官府查案,只怕刘捕头您查案还没有那么光明正大,更没有那么方便。不过……我这里有一人,兴许有用。”

    固安伯世子,陈望,当年也有跟随陈景行回乡祭祖,这种事,一家嗣子怎能不在?

    所以尽管谢馥不知道,可推测一下就知道,陈望当年必定也在绍兴会稽。

    这人乃是陈景行的命根子,握住这个人,就相当于握住了老狐狸半条命。

    谢馥微微眯起眼,忽然想:白芦馆里,兴许正在精彩时刻吧?

    几名孩童打闹着从前面街道上跑过去,几名布衣打扮的男子一面擦汗,一面跑进了不远处的书斋,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芦馆内。

    滴答,滴答。

    盛着巨大冰块的冰缸,外表不断有水珠滑落下来,落在木质地板上,晕湿了一片。

    负责扫洒的童子就站在一旁,却忘了去擦拭。

    他的目光,与堂中所有人的目光一般,看着堂上两名佳人。

    张离珠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恍惚,脂粉掩盖不住脸颊的苍白。

    与她相反,不远处的秦幼惜两颊带着酡红,唇齿间漫溢出来的酒香,叫人迷醉。

    同样叫人迷醉的,还有高高悬着的那一幅画。

    神乎其技。

    头一回见着,还有人这般作画的。

    画纸上有一朵一朵还在绽放的牡丹,每一朵牡丹上,都晕染着浅浅的酒香。

    方才还是一朵一朵的花骨朵,可在秦幼惜巨大的狼毫,蘸满了坛子里的美酒,往外一洒之后,牡丹盛放。

    画技一流,浑然天成,这是其次。要紧的是这一份匠心独运,挥毫泼就,简直像是信手拈来,让人惊讶又赞叹。

    这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一名仙子,点点墨笔,就能描出活色生香来。

    墙边上站了个枯瘦的老头子,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纠结在一起,成为乱糟糟的几股。

    这就是徐渭了,他来的时候,正好见着那极其惊艳的最后一幕,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也就没注意到她。

    秦幼惜乃是代谢馥来的,所有人都以为张离珠才满京城,又师从徐渭,怎么也不可能输给这一个名不见经传之辈。

    可现在……

    不用想,大家都知道,张离珠这一次栽大了。

    陈望呆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那一幅图,嘴里喃喃:“真漂亮……”

    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

    可刚才还有不少人踩秦幼惜捧张离珠,如今被打了脸,又见张离珠下不来台,不由得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劝道:“没想到那谢二姑娘竟是如此心机深沉的一个人啊,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沉默被打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秦幼惜觉得单看这句话本身,应当没有什么大错,可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心机深沉的到底是谁,就要另当别论了。

    她波光潋滟的眸子,朝这位才子一斜:“心机深沉?赢了,就叫心机深沉吗?”

    “赢的是秦姑娘你,又不是谢二姑娘。谢二姑娘自己不学无术,却请人来帮忙,无非是想要张小姐面上无光。如此还不算是心机深沉,鼠辈小人么?”

    一番话,倒还有理有据。

    秦幼惜听闻,却骤然笑了,看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张离珠:“诚如这位公子所言,谢二姑娘托幼惜前来,乃是为了要打您的脸。可二姑娘心机深沉在何处?”

    张离珠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她与谢馥斗了太久了,平日里谢馥即便是损人面子,也带了几分意思,就比如那三枚铜钱,说出去旁人也都说是谢馥出手不大方,后来来了冯保那件事后,才峰回路转。

    一般情况下,谢馥不会做得这么绝,让二人之仇,成为死仇。

    只是此刻,她不能将这一番分析说出口:因为此刻,她们已经是敌对的死仇。

    张离珠只是看着秦幼惜,等她把后续的话说出来。

    秦幼惜没让她等太久。

    “二姑娘拜托我时曾言,幼惜只不过是摘星楼一介戏子,卑微草芥之躯,名为头牌,风尘女子。若今日胜了张小姐,必定名扬京城,身价倍增。系出名门的张小姐,败于一风尘女子之手,必定视为奇耻大辱,唯恐遭人耻笑。”

    “而谢二姑娘身为这一场斗画之中并未出现的一人,也必定成为所有人不齿之存在。细细算来,张小姐与二姑娘两败俱伤,得利的唯有幼惜一个。”

    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怔。

    原来谢馥早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就已经料到会发生了什么了?

    那么,这样到底有什么好处?

    张离珠虽被打了脸,可谢馥从此以后生命扫地,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秦幼惜显然知道众人所想,又续道:“二姑娘乃是很讲规矩,又睚眦必报之人。人或有小人之念,或有小人之行,然伪君子她不屑为之,坦荡荡真小人,固二姑娘所愿也。”

    张离珠一震。

    “睚眦必报?”

    她捕捉到的关键词,也就这么一个。

    谢馥太嚣张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脸,甚至不藏着掖着,借着这京城第一头牌之口,说了个明明白白。

    所有人听着,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不给人面子了。

    秦幼惜想起那一字一句来,却颇得其中真意,觉得很妙。

    “二姑娘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世上多有隔墙有耳之事。漱玉斋内,张小姐做东,聚众一会,二姑娘路过,却听了点不该听的东西。背后说人,小人行径。”

    “今日张小姐输给了奴家,乃是颜面扫地;二姑娘自己不来,却叫奴家前来,亦是落了下乘。”

    “二姑娘最后有一言,让奴家带给张小姐。”

    一字一句,混着秦幼惜那夹沙的嗓音,并不悦耳,反而像是月下磨刀,透着一股叫人心惊胆寒的味道。

    冰缸外面的水珠,又继续下坠。

    透亮的水珠,一道弧线,坠落。

    同样落下的,还有秦幼惜的一句话:“小人之行,小人算之,二姑娘问心无愧。”

    说罢,竟不再解释一句,秦幼惜敛衽一礼,道一声告辞,就直接款款朝楼下而去。

    所有人被这一番话震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无耻之尤!

    真是无耻之尤啊!

    都是歪理邪说,可为什么偏偏听起来……还有点道理?

    话里话外,都流露出今日一场闹剧乃是谢馥的报复。

    说两败俱伤,也是的确:张离珠固然倒霉,丢了才名,还是输给一个摘星楼的花魁娘子;可谢馥自己不出场的懦夫行径,不也落了下乘吗?

    大家伙儿一时真说不准说谢馥到底是得是失,仔细回味秦幼惜留下的一番话,又觉颇能回味。

    白芦馆内,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之中。

    只有陈望,豁然起身,朝着楼下追去:“秦姑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