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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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那位钦差也带了一位样貌出挑的公子又如何,温家比不得卫家,还不值当她们花心思。?  壹????看书

    少刻,一个丫鬟过来递话说三老爷让几位姑娘拾掇拾掇,温家小姐过会儿要来拜访。

    三人面面相觑。

    “合着来的是小姐不是公子,”萧榆叹了一息,“没趣儿。”

    萧枎撇嘴,掇转身施朱傅粉去了。

    萧杫坐下悠哉喝茶。

    萧榆盘算着等见过那温家小姐,约上八妹去园子里打秋千。

    等三人到了三房正院花厅时,萧槿已然坐在玫瑰椅里等着了。

    萧榆才跑上前要跟她说下午一道去打秋千,就听到一阵清越的珠玉叮当之声。季氏的声音紧随而至:“姐儿这边请。”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众仆妇簇拥着一个美貌少女迤逦而来。

    少女身着金枝线叶沙绿襦裙,外着同色镂金芙蓉锦褙子,头上珠翠堆叠,裙边禁步叮当。行步处香风细细,回首间嫣然百俏。

    月画烟描,风致淑婉。

    萧枎暗暗咬唇,这温家小姐姿容真是不俗。

    萧榆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对好看的姑娘不感兴趣。

    萧槿暗暗算了算,温锦见今应当年及十三,大约跟卫启沨互证心意不久,正是情沾意密的时候。

    萧槿不动声色地瞥了温锦一眼。温锦自觉貌美,也十分看重容貌,因而后来对于时人道萧家八姑娘容貌在她之上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卫启沨就是温锦自傲的本钱,萧槿觉得温锦在卫启沨身上找到了一种心理上的平衡。

    温锦命随行仆妇将备办好的见面礼一一递与萧家几个姑娘,又含笑挨个见礼。

    萧槿掂了掂手里的锦盒,觉着里头大约是首饰之类的东西。她可不想要温锦的东西,等过会儿转手送给萧榆好了。

    温锦说笑间留意到萧槿,转眸笑道:“这位妹妹年纪小小,倒是沉静得很。”

    萧槿懒得与她多言,客套几句,便与萧榆结伴坐了回去。

    温锦唇畔笑容微僵。这个萧家幺女,似乎不大喜欢她。

    温锦不由多打量了萧槿几眼。萧槿上头穿一件水纬罗樱粉色对襟衫,下头穿一条月牙白挑线湘裙,耳上戴一对青宝石坠子,粉妆玉琢,娇妩天成。年纪不大,眉目却已经初见精致。

    温锦想到卫启沨这几日都住在萧家,略觉不悦。也不知卫启沨平日里与这小姑娘见面回数多不多。她虽自信于卫启沨对她的情意,但始终是不喜欢漂亮姑娘在他跟前晃的。

    温锦正自出神,就听一旁的季氏喊了一声“槿姐儿”,即刻一怔,转头见季氏是在叫方才那个萧家姑娘,不由道:“敢问令爱尊讳?”

    季氏笑答:“单名一个槿,木字槿。”

    温锦一顿,跟着笑道:“那倒是巧了,令爱名讳与贱名同音。”

    萧槿心道,可不是巧了么,卫启沨偶尔心情好叫她一声槿槿,她都浑身难受,总觉得他是在对着她叫温锦。

    温锦从花厅出来后,她身边丫头喜鹊见走得远了,低声道:“姑娘,奴婢总觉着萧家的几个小姐都对您不热络。真是没个眼色。”

    等自家小姐嫁入卫家,回头这群人都得上赶着巴结。喜鹊这般想着,腰背挺得更直了。

    温锦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我也不预备跟她们深交,面儿上过得去便是了。”

    “奴婢听闻,那个三姑娘自诩聊城第一美人呢,平日里傲得很,”喜鹊掩口笑道,“奴婢瞧着她那姿色连姑娘一半都不及。小地方待久了,眼界就是逼仄。”

    温锦漫不经心道:“我倒是觉得再过个三两年,她那八妹妹容貌一定远胜她。只是如今那八姑娘年纪小,未长开,还透着些孩子气。”

    “那也一定不如姑娘美,”喜鹊笑道,“满京谁不知姑娘玉容花貌,又兰心蕙质,姑娘未及十四,那些做媒的便踏破门槛了。真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呢。”

    温锦垂眸敛笑。?  壹????看书

    说到婚事,她心里便有些堵。她与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要遮遮掩掩。她明年就可以嫁人了,但与表哥的亲事却始终没个着落。

    也不知表哥何时能迎她入门。

    温锦正自嗟叹,就听喜鹊低声提醒:“姑娘,卫公子过来了。”

    温锦心头一震,立时转头,果见卫启沨领了几个小厮迎面而来。

    温锦按捺心中雀跃,理好裙钗,方笑盈盈上前,道:“表哥却才何往?我赶到时怎未见着表哥?”

    卫启沨端量温锦一番,淡笑道:“适才父亲使人唤我,我便临时走了。”

    温锦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见他,目下急着跟他一诉衷肠,但大庭广众之下,多有不便,一时咬着唇,倒不知该作何言语。

    萧槿从花厅出来时,萧榆顺手塞给她几颗枣子。她刚往嘴里放了一颗,一抬头就瞧见了远处的卫启沨和温锦。

    萧槿瞧不清楚卫启沨的神色,心下好奇,有意往那边靠近了一些,终于看得分明了些。

    卫启沨容色淡淡,根本看不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迹象,甚至很难瞧出他和温锦相熟。

    萧槿又往嘴里塞了颗枣子。

    卫启沨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若非她知晓内情,也会以为他们俩只是寻常的表兄妹。

    萧榆凑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嘴里嚼着枣子道:“那温家小姐是不是也想打卫公子主意?”

    萧槿心道,什么打主意,人家俩是郎情妾意。

    萧榆见她要走,一把扯住她,让她记得一道去打秋千的事,萧槿连道晓得。

    下午从谢先生处出来后,萧槿跟萧榆一起来到了后山。

    萧家这座宅子占地广阔,当初修园子时,把挖掘观景池的泥土堆起来,造了一座小山,萧家人管这里叫后山。

    后山这边十分僻静,寻常少有人至,萧榆倒是爱来爬这座小山,索性在这里搭了两架秋千,平日里时不时地拉萧槿来打秋千闲谈天。

    萧榆刚在秋千画板上坐下,就“哎呀”了一声,萧槿问她怎么了,她仰起头指了指一侧的绳索:“这边好像快要断了,我刚才一坐上去,就觉身子一偏。”

    两人说话间,就瞧见卫庄朝这边走来。待他离得近了,萧槿问他来此作甚,卫庄说有话要与她说,再三挥手让萧榆先回去。

    萧榆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萧槿见卫庄朝着萧榆方才坐的秋千走去,忙提醒他那个秋千绳索不牢靠了。卫庄闻言一顿,脚下一拐,转回头就要坐萧槿的秋千。

    萧槿怔了怔,卫庄一个大男人也喜欢打秋千?

    “你不必起来,往那边坐一点给我让出个空位来就成。”卫庄说话间就要往萧槿身边坐。

    萧槿立时起身。这秋千画板又不够宽,两人挤一起就是并肩叠股了……这实在尴尬。

    卫庄径直坐到萧槿方才坐的位置上,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萧槿:“你若是嫌挤,可以坐我腿上。”

    萧槿连道不必,耳根微微发烫。这么暧昧的姿势,他也好意思……但她抬眸瞧见卫庄神色坦荡,心觉他大概真是将她当成小姑娘了。

    不过,她庄表哥的想法兴许不能以常理来论。

    萧槿深吸一口气:“表哥要与我说什么?”

    “昨日赵若淑走时,拉着你低声说了什么?”

    “她问你喜欢什么,她说下回给你捎带些。”

    卫庄盯着她看了须臾,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也不清楚。”萧槿如实道。

    卫庄凝睇她片晌,眉头微蹙。

    萧槿不明所以,正欲开言询问,就见他面色倏地一沉,低声道:“有人来了。”

    萧槿愣了一下,随即也听到了隐隐的人声。卫庄指了指一旁的灌木丛,示意一起躲到那里去。

    萧槿辨出是卫启沨和温锦的声音,心念电转,依言照做。但等到与卫庄一道在灌木丛后蹲下,她忽而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躲什么?”

    “看戏,”卫庄扭头看她,“你不想看看卫家二少跟一个姑娘来此作甚?”

    萧槿挑眉,看不出卫庄还有这么个嗜好。

    脚步声近,两人同时矮身蹲好,同时转脸目视前方,透过枝叶的些微间隙往外看。

    “舅父是来查案的,你跟来作甚?回头被那帮言官知晓,说不得要参舅父一本。”卫启沨缓步往小山这边来。

    温锦微微垂首跟在他身后,晕生双颊:“我……我想见你,我们已然两月未见了……自打你跟姑父出了远门,我就茶饭不思,心神不属,每日想的都是你,一天天数日子,只盼你能早日归来……”

    萧槿揉揉眉心,热恋中的人都是这么肉麻?

    “表哥不要怪我了……”温锦撒娇道。

    卫启沨无奈叹息,轻声斥道:“胡闹。”

    温锦顿足咬唇:“表哥讨厌,我还不是为了表哥嘛。”

    萧槿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又不是来此游山赏水的。何况,京中之事,我总是心中牵系。你可曾听闻国公府那边有何异常?”卫启沨说话间往萧槿二人藏身的灌木丛这边走了几步。

    萧槿屏住呼吸。这回要是再被发现,就不能说是躲迷藏了。

    温锦摇头,又道:“表哥可是听闻了什么消息?”

    卫启沨道:“我听冯权说了些事。我大伯父那边,举动怪异,我总觉是和我四弟有关。”

    卫庄眸光暗转。

    “表哥莫要烦忧于此,表哥这么厉害,他们都不是表哥的对手,”温锦说着,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萧槿,心里微酸,嗔道,“表哥身边美人真不少,这些时日可曾忘了我?没被别个晃花了眼吧?”

    卫启沨似是觉她这话无趣,没有接话,只是敛容道:“往后不可任性胡为,似今日这般的私见也能少则少,万事小心为上。”

    温锦噘嘴:“若非为了你,我才不会来这种穷乡僻壤,你竟还训我。”

    萧槿心中冷笑,大约在温锦眼里,除了顺天府以外,剩下的地方全是穷乡僻壤。

    “表哥,”温锦说话间朝着萧榆方才坐的那架秋千走去,“你明年能来提亲么?”

    卫启沨摇头叹道:“这个说不好。”

    温锦烦郁道:“那可怎生是好?要不等姑父过阵子闲下来,我多去卖卖乖试试……只我怕是在这里住不惯,这地方又热又干,我带来的兰花面脂跟香泽都快使了一半……”

    温锦一句话未完,往画板上坐的时候,方才已经被萧榆坠了一次的那根快断的绳索再难负重,“啪”的一声断裂开来,温锦惊叫一声,“咚”的一下,重重扑跌在地。

    萧槿简直忍不住要为秋千喝彩,干得漂亮!

    穷乡僻壤的秋千也不是好惹的。

    卫庄转头见她面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也跟着浅浅一笑。

    温锦这一下摔得不轻,那“咚”的一声是她额头触地发出的声响。她被撞得脑袋发晕,醒过神来后不管旁的,先去摸额头,发现触手粘腻,拿下手一看,掌心果然有血。

    “表哥,”温锦急得眼泪打转,“你看我伤得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破相……”

    卫启沨见状一惊,疾步上前,伸手要扶她,但临了似又觉不妥,收回手,查看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叹道:“磕出道口子,快些回去清创包扎。这秋千瞧着像常使的,坏了竟也没人修。”

    温锦两眼冒泪,气道:“我适才竟也没留意那绳子要断了……我要是此番留疤,我……”

    卫启沨清理了地上沾染的少许血迹,再三催她起身回去。温锦本想使个性子让卫启沨抱她起来,但实在担心耽误治伤,赶忙自己爬起来,跟着卫启沨一道离开。

    待人声远了,萧槿探出半个脑袋望了两人背影一眼,若有所思。

    她原本还以为会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结果什么也没有。没想到卫启沨这么守礼。

    萧槿蹲了太久,甫一站起,就两腿一软,趔趄了一下。卫庄扶她一把,低声问:“你不喜那温家小姐?”

    萧槿点头:“她骨子里透着一股骄矜劲儿。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看她不顺眼。”

    卫庄忽而笑道:“你倒是直爽。我看那卫二公子难娶到她,卫家那样的门庭,不是谁都能进的。”

    卫庄望向卫启沨离去的方向,想起他方才的话,再度盘算起入京的事。

    萧槿与卫庄一面闲谈一面往回走。她本是要例行往西跨院去做功课,但走到半道忽见一个丫头追来,躬身一礼,道:“姑娘,太太叫姑娘即刻过去一趟,说有事相商。”

    萧槿诧异转头:“可知是何事?”

    丫头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来传话的。不过姑娘莫忧,奴婢瞧太太神色如常。”

    萧槿虽也觉得卫庄这回夺魁很是不可思议,但她认为这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干系,于是一再推拒,但卫庄并未改意,末了道:“你只管随我出来便是,只当是散心。”

    萧槿觉着他在这上头也太迷信了,但几番拗他不过,只好应下。随即想起他方才支开萧岑的举动,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要紧事,原来只是这个。那你为何不让阿岑听?”

    “他若是知晓了,想来便会嚷着要出去的。我只打算带你一个,阿岑还是留在家里读书的好。”

    萧槿探问道:“表哥是预备带着我纯粹出去溜达一圈么?”

    卫庄看她一眼:“也不一定。兴许会请你吃顿饭。”

    萧槿吸气,她觉得她可能遇到了个假表哥。

    她随即想起江辰兄妹之前说起要郊游的事,询问江辰这回可入了甲等。

    “入了,他方才与我说郊游的日子定在外后日,”卫庄说话间听天福说萧定来了,起身道,“你先回吧,你跟谢先生告半日的假便可,咱们只出去半日。”

    他顿了顿,望向她:“明日辰时正,我等你来。”

    萧槿点头。她觉得她近来因为外出而落下的功课可能会有点多,想要提前多练几张字届时好拿去交差,当下与卫庄作辞。

    萧定今日事少,早早回了。他本是想尽快了结银子的事的,正好今日放榜,卫庄再度落榜之后想来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他因着上回被卫庄抢白而心中耿耿,想借此机会奚落卫庄一番,却不曾想他刚一回府,就听说卫庄府试得了案首。

    萧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几乎怀疑是萧安帮卫庄作了假,但想想萧安的为人,又觉得不太可能。何况事关科考,萧安再是如何也不会糊涂到在这上头动手脚。

    萧定本以为卫庄这回破天荒拿了头名后,一定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谁想到他见着卫庄时,他神态如常,倒好似今日的发案与他无关一样。

    萧定忍不住仔细端量了卫庄几眼。这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去审视这个少年。

    知胜而不骄,临绝地不惊。

    不知为何,萧定忽然想起了这两句话。

    萧定忽然蹙眉。难道卫庄头先其实一直在藏锋?否则一个连考过县试都费劲的人,是怎么拿下府试案首的?

    卫庄却是不管萧定在想什么,他清点了萧定带来的银子,又仔细查看过了成色,见无不妥,命天福将银子收起来,便开始下逐客令。

    但萧定并没有立等走。他盯着卫庄看了少顷,缓下辞色,问他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几日内有这等进益的。

    “四老爷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卫庄将手掌摊到萧定面前,“拿一百两银子来,我便告与你知道。”

    萧定嘴角一抽:“你好赖也是个读书人,怎就一身铜臭气?”

    “读书人也要过日子,四老爷不就为三百两银子愁得寝食难安么?原本我也可以念一念人情的,但我与四老爷又无交情,凭什么送人情与四老爷?”

    萧定气得胡须直抖:“你休要以为你得了案首就了不得了!府试算什么,有本事你考入殿试,拿个状元回来!”

    “我若拿了状元回来,四老爷再想跟我打听诀窍,可就不止要花一百两了,届时少说也要一万两。”

    天福在一旁止不住地偷笑。少爷似乎找到了个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萧定脸都僵了,但对着面前这个少年,忽然说不出话来,咬牙半晌,悻悻而去。

    萧嵘瞧见父亲回来,忙跑上前询问究竟有没有问出卫庄夺魁的缘由。

    萧嵘自己也不过是个秀才,当初的三场童生试都是低低地过的,若是他能知道卫庄的秘诀,那考科举岂非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