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致命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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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对方仍约在闹市见面。

    这让露西尔感到很忐忑,悄悄问无线耳机那头的麦考夫,如果她人群恐慌症犯了该怎么办。

    “想想你完成任务后能去做什么,女士,也许你就会感到好多了。”

    她的眼神倏然亮起光彩,“你答应了,我的条件?”

    “前提是你安全的完成了一切。”

    “一言为定!”

    那位接线男士今天带来了他的同伙,露西尔本来以为接下来就该安排交易了,但他们却似乎对她还有疑义,表示今晚在市政宴会厅正巧有个欧洲医学届联盟晚宴,玛丽安·斯特里普应该也在被邀请之列,让她准时参加晚宴,能够决定这比买卖的大人物会在那里和她见面。

    “所以我到底在执行一个什么任务?”

    对方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市政厅的晚宴中,证明这很可能是个政府与政府间见不得光的行动?

    坐在沙发里麦考夫·大英帝国·见习甜点配送员·福尔摩斯似乎在深切的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露西尔看了看桌上新鲜可口的甜点,又看了看玛丽安·斯特里普的衣柜里唯一合身自己的小礼服,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你说她身形和我差不多来着?”

    麦考夫·福尔摩斯这才回过神儿来,看了眼那身橙黄色的紧身小礼服,显然不甚满意,

    “我说的是身形差不多。没想到她品味这么骇人。”

    露西尔咧开嘴角,“那怎么办?”

    福尔摩斯大人站起身来,就像是要做演讲那样郑重地开口,“所以,现在让我们找间像样的正装店吧,斯特里普医生。”

    这感觉太特么奇怪了。

    比被美国总统抓着接吻还奇怪。

    露西尔·埃文斯挽着麦考夫·福尔摩斯的手臂走在安特卫普的大街上,佯装亲热,“所以你们执行特工任务的时候,都可以中途出来购物,詹姆士·邦德也这样?”

    比起她这个见习特工来,她的男伴则非常镇定,缓缓开口,

    “首先,詹姆士·邦德是个虚构人物。其次,我手下要是真有这么号人,费钱、耗装备、泡妞、泡队友,还到处惹恐怖组织首领的麻烦,我早就将他人道主义毁灭了。”

    露西尔咂舌,“你们英国内阁的影子大臣果然都是杀人不见血。”

    麦考夫·福尔摩斯假笑道,

    “这技能听起来不错。谢谢夸奖。”

    “为什么带我来买礼服?”

    “让我想想,因为真正的玛丽安·斯特里普衣柜里没有一件能穿出门去的衣服?”两人走近一家手工礼服店门口,麦考夫将手中怀表合上,停下脚步,“好了,进去看看,速战速决。”

    露西尔满目疑惑地推开礼服店的大门。

    麦考夫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待着他正在换礼服的女特工。

    “我以为这里像科林·费斯的《王牌特工》那样,有什么特别的装备室呢。”露西尔换好衣服,从拉帘后面走出来,贴身的祖母绿天鹅绒长礼服,露背,胸前是精致的刺绣。

    “就是它了,我们走吧。”麦考夫撑着他的黑伞站了起来。

    “so,我的武力装备。配枪?或者手榴弹什么的?”提着裙摆跟在他后面的客串女特工问道。

    “您大概是特工电影看多了,埃文斯女士。”他的步子十分优雅。

    “所以?你要让我赤手空拳去对付战斗民族血统的武装组织?”

    “只是个消息接线员,女士,这种任务用不着武装配备,你带着枪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

    “非常好!如果我死个干脆,大概也就不用担心你将我的秘密说出去了!”

    “晚宴现场会有我们的人混在里面,如果真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会立刻通知上级。”

    “谢谢您,大人,这话还真是安慰人!”

    晚宴。

    露西尔站在一群医学家中,努力得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另类。

    她不知道这乌泱泱上百号人里哪个才是自己这边的,热闹的氛围显得她格外孤立无援。

    她端着一杯酒,时不时抿一口,并不敢喝太多,直到等来了那个“大人物”的搭讪。

    “斯特里普医生。”

    “是的,先生。”

    “听说您有能救士兵们的特效药,医生。”

    露西尔的笑容自然,“是的,您想要的我都有。”

    “我很期待合作,美丽的医生女士。”

    “我也……”

    “等一下,”眼前的男士突然贴近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看看你右后方,人群之后坐着的那个男人。他从我接近你就开始坐在那儿不动,眼睛时不时的瞟向你这边。”

    露西尔手中的酒撒了一地,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整个脖颈绷得紧紧的,艰难而缓慢的回头。

    隔着层层人群,背后是嘈杂音乐。但露西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纵使他带着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把自己化妆成了一个谁也认不出来的陌生人。

    他还是穿着一身平整到强迫症都找不出一道褶的正装西装,翘着腿坐在那儿抽着他的低焦香烟。

    被眼前的恐怖分子下狠力道捏着手腕,露西尔·埃文斯回头看着那个男人。

    他威胁她,吓唬她,利用她,昨晚还似模似样的教训她。现在居然成了她辛辛苦苦演的这场戏里唯一的“破绽”?!

    如果她还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岂不辜负他盯死自己的“美意”?

    “你知不知道,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最致命的就是假戏真做。”

    ——麦考夫·福尔摩斯的话突然间浮出她混乱脑海的海平面。

    有趣。

    露西尔·埃文斯决定自导自演一场戏中戏。

    这么想着,她便在这个随手就能取了自己性命的武装恐怖分子锋利的眼神下,身形绰约地走向那个抽烟的男人。

    麦考夫·福尔摩斯坐在那儿,眼看着露西尔·埃文斯带着那个恐怖组织头目向他走来。

    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充满着光彩,走到自己身边,不能更自然的坐到自己大腿边的沙发扶手上,冰凉的手臂亲热的搭上自己的肩膀,嘴里是醉醺醺的笑意,

    “您说他吗?哦,先生,您可别见怪,这是我的丈夫呀!”

    这是我的丈夫。

    她就是这么跟那个所谓的“大人物”介绍麦考夫·福尔摩斯的。

    她看到对方一脸怀疑,和福尔摩斯大人僵硬的五官线条。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脸上的肌肤,顺着他的额头、鼻梁、鼻尖、嘴唇……一路滑下来,冲他风情万种的一笑。

    “快别坐着抽烟了,亲爱的,起来跳舞吧!来,我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她将福尔摩斯拉起来,引到那个武装分子的面前,手中端着剩下的小半杯酒将两人互相介绍着。

    “这位是我丈夫,他是个大学教授,挺呆板无趣的人。平时不怎么爱参加这些社交活动,今天还不是我求了半天!”

    “这位是……”

    “医生。我也是个医生。”那个男人伸出手去,眼睛像秃鹰一般敏锐的审视着眼前的人。

    兵行险招啊。

    身经百战的麦考夫·福尔摩斯忍不住斜眼看向他的“妻子”。事到如今,也只好配合着演下去。

    露西尔的手臂贴在他的腰上,隔着西装的布料,他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她还将自己的下巴支在她“丈夫”的肩膀上,一呼一吸之间带着香味的热气弄得他耳朵发痒。

    “honey,你几个月才来安特卫普见我一面,就不想我吗?”

    他侧头看着那张靠在他肩膀上仰着头望着自己的小脸,心里的抗拒和担忧突然消散了不少,他以带点法语口音的比利时方言回应道,

    “怎么不呢,亲爱的,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你。当然,如果我们能在久别重逢后二人世界,而不是在这无谓的舞会上浪费时间,那就更好了。”他说着便搂紧了她的腰。见鬼,他下午为什么要挑一件这么省布料的衣服!

    露西尔似乎迟钝了一下,腰上的肌肉霎时也绷紧了。

    “我能邀请您美丽的妻子跳支舞吗?”在一旁观察着的男人突然道,向露西尔伸出了手掌。

    “让我去吧!”“玛丽安·斯特里普”冲她的丈夫撒娇道,“我可不想一直呆呆的站在这儿呀!”

    “当然,”福尔摩斯大人假笑,收在她腰上的手劲儿更大了,不知隔着这面具,那个恐怖分子能否看出他的反感,“一首歌,您得快些将她还给我。”

    “谢谢你,我的丈夫。”“玛丽安·斯特里普”飞快的亲吻了一下她丈夫的脸颊,“我爱你!”

    “斯特里普先生”勉强的给了个笑容,然后望着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消失在舞池的人海中。

    一曲终了,目标人物已消失不见。

    露西尔回到她“丈夫”的身边,牵起他宽厚温热的手掌,“继续演吧,今天这出戏是要一演到底了。”

    两人牵着手走进跳舞的人堆里,以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对话着。

    “他说什么了?”

    “交易地点和时间。明天下午,老码头,具体信息到时再通知我。”

    “你的行为非常危险,斯特里普太太。”他一手托着她的腰,然后看着她在他怀中旋转。

    “如果您没出破绽。如果您足够相信我而不是亲自跑来盯着。我就不用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她步步紧逼,搭在他肩膀的手指跳来跳去。

    “这舞会的安全在我们的掌控中。你怎么知道他看到的真的是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诈你?”

    露西尔愣住了。当时电光石火,她只想到万一真被怀疑可能是死路一条,带着七分冒险三分玩味的“报复心里”,这才上前调戏起他。

    “你没被怀疑。这几率太小,如果对方认出我呢?就算我布置好了一切,你我九死一生。”

    “别说的这么严重,福尔摩斯先生,“她勉强地笑,”这就是一场戏,你不也每天都在演戏,每天都在撒谎吗?”

    随着音乐的节奏,他猛的将她拉近怀中,然后紧紧地箍住,语气硬冷的俯视着她,“我说过了,这游戏可能会致命。”

    这一刻在他严厉的表情之下,她也许有恐惧,也许有后怕,也许还有好奇和隐隐的不服气。

    她知道不管是论智慧还是论实战经验,她都应该老实听话。但在那样浪漫的音乐和灯光之下,她望着与自己鼻尖相触,不过几厘米的这个人,望着他带着怒气却依然像个智者的眼睛,望着他因为常年的操劳和忧患而生出的皱纹。她似乎能穿过那张面具,看到那个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的自己。

    于是她还是继续维持着笑容。

    “福尔摩斯大人,”她将右手滑到他胸前,轻轻解开上面的两个扣子,将手指绕过领结,缓缓伸进衬衣里,在他柔软的、甚至有些松弛了的脖颈和胸前的皮肤上,柔情地抚摸,“如果一个游戏由始至终都是一方进攻一方退守,那这游戏进行的也未免太无趣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