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桃夭,不辞冰雪为卿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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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别院中，秦秋正在亲手为容曦绾发。
乌发高盘，翻转缠绕，插以花钿金簪。最后的凤冠戴上时，秦秋满足地吁了一口气，一边扶正簪子，一边笑道：“你母亲我给别人梳发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总算完成了。我自己成亲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
容曦早已眼中含泪，听她说着，接话道：“母亲成亲的时候，是甚么样子呢？”
秦秋看起来心情大好，她拿起妆台上的胭脂，细细点在容曦的嘴唇上，微笑道：“我那时正在逃命哩，就和你父亲两人买了一身红衣，喝了交杯酒就算成亲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恩宁城主，那有何用，仪式是不会补过了。”她放下手臂，端详了一下如姣花软玉的女儿，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哭什么。”她拿出手绢轻轻拭去容曦眼角的泪珠，“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今晚成亲，明天你就和我回恩宁城去，我们又不会分离。若是舍不得你那好夫君，趁着他还没有入主皇城，随时来看即可。既然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婚事，我不会阻拦你的。”
“何况，”她点点女儿的额头，“你不是把紫苒和暗卫都留下了嘛，现成的眼线，随时报告，还有甚么不放心的。”她将红盖头搭在凤冠上，垂下缀着流苏的一角，低声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做一回新娘子。”
容曦睁大眼睛，视线里只余下铺天盖地的红，红得那么耀眼。她的心跳的飞快，怦怦撞击着胸膛，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脑中一时纷乱一时又渐渐平静，她忍不住深呼吸了几次，紧紧攥住裙边的手慢慢松开。
她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屋里静悄悄的，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焦虑和疑惑渐渐开始滋生、蔓延。她忍不住伸出手抓住盖头的流苏，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究竟。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只熟悉的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牵着她向礼堂走去。
容曦的心随着步伐渐渐涨满了酸涩而甜蜜的感动，只觉得嫁给表哥，也不枉此生了。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缓步走入喜堂。堂中红烛高照，恩宁城的侍卫和侍女们都穿了艳色衣衫，秦秋也换上了一身百蝶葛巾紫的衣裙，坐在正中看着一对璧人牵手而入，朗朗而立。随着赞者的声音，向自己跪拜，忍不住泪盈于睫。
“阿倩，你看到了吗。”她喃喃而语，在两人对拜的光景中，侍卫们的喝彩声中，微不可闻。她含笑点头，看着沈衍牵着容曦的手从礼堂走出，去往洞房，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就这样牵着入了房间。龙凤花烛高照，他伸手掀开容曦的盖头，那一双美目抬起来望向他，眼波流转、盈盈欲诉，不禁看得痴了，久久不能言。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视，相视而笑，直到红烛哔剥一声摇曳了火光，才松开紧握的双手。容曦唤青荷紫苒进来为自己解发卸妆，另有月部侍女为沈衍除去外衫，备水沐浴。
两人各怀心事，却都选择默然不语。红绡帐中，发丝缠绕，肌肤相亲。多少焦虑忐忑不安皆化作缠绵，两人精疲力竭后交颈叠股而眠，任龙凤红烛燃至天明。
沈衍睡得格外沉，软玉温香在怀，总令人沉溺。梦里又回到了前朝宫廷那日，御花园中白雪皑皑，表妹拉着他的手，笑得明媚。“表哥，我们堆雪人玩好不好？”那双温热柔软的小手一直牵着他向前走去，仿佛要走到宫墙的尽头。恍惚间又是母后和姨母坐在一处言笑晏晏，问他“将来长大了，愿不愿娶表妹做妻子呀。”他解下身上的玉佩放在表妹手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等你长大了，我送你更好的。”表妹笑着点头，两只眼睛眯缝成可爱的月牙儿。
待他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身边被衾尤温，却是空空荡荡。
他的手心里有一只海棠红绣鸳鸯戏水的香囊。打开来，是两束乌黑的发丝，红线相系，挽做同心结。
王妃刚进门便受到冷落，已经在晋王府的下人中间传开了。这让程琬容带来的陪嫁丫鬟扫雪和烹茶感到十分难堪。扫雪忍不住在屋内无人的时候嘟哝几句，谢琬容静静地瞥了她一眼，一边喝着手中的茶一边道：“扫雪，在家里时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收敛你的性子，不要给我惹麻烦。”对于夫君从成亲当晚开始便不见了踪影，她心里不是不恼怒的，却尽力压下，换作一副淡然的口吻。
明日便要入宫谢恩了，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和晋王殿下谈谈。外面都传言道晋王是一个谨慎温和的皇子，这样的人本应该将表面的事情也做得滴水不漏才是，何至于刚刚成亲，便连表面工夫也不屑于做呢。难道就这样笃定她不会向皇后诉苦么。她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既嫁与了他，晋王便和她一荣俱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去做，只是心里这口气终是咽不下去。
她正握着茶盏出神，便见一个眼生的侍女走了进来，朗声道：“晋王殿下请王妃去书房一趟。”
“你大胆！”
她刚皱起眉头，扫雪便在一旁嚷道：“你是哪里的丫头，见了王妃怎的不行礼？！”
这侍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微弯，清丽的笑容和随后的话语令谢琬容一时愣在原地。
“我是殿下的人，自然只听殿下的吩咐。话已带到，这就不打扰了。”
说罢，竟然掉头扬长而去。
谢琬容从未见过如此不懂规矩的侍女，气得脸色煞白，对一旁的扫雪和烹茶冷笑道：“我竟不知，这晋王府的规矩竟是如此！正好，我也想和晋王殿下理论一下。”说罢便站起身，带着扫雪往前院的书房而去。
紫苒像一阵旋风一样进了书房，对正握着香囊出神的沈衍道：“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只是以后这样的事能否不要再让我去了？”
“怎么？那王妃竟然敢给紫苒气受？”暗箫在一旁接话道，乐颠颠地打趣她：“我总觉得你以前绷着脸怪无趣的，怎么青荷一走，你也开始向青荷的性子靠拢了。”
紫苒白了他一眼，看向微微含笑的晋王，秀美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她犹豫片刻，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性子直，为免让王妃生气，以后这种事殿下还是找洛扬或者暗箫去办吧。”话音刚落，一甩袖走了出去。沈衍笑着摇摇头，对这位遵主人之令而留下的侠女习性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多时，谢琬容便带着扫雪走了过来，刚进前院，院子里早早撤下的装饰布置痕迹令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走进书房，望向那位坐在桌旁的晋王殿下、夫君大人，待屋内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方道：“殿下，妾身唯有一事相求。”
“纵然不能举案齐眉，还请殿下给予妾身王妃应有的尊重。”
沈衍知道是他疏忽了，容曦一走，他不免失魂落魄了好一阵，终日待在书房内，却忘了眼前这个新娶进门的王妃。这也是个可怜人，他对她已经很是不公了，她却不发一言。若不是今日他遣人去喊她，这些话也不知会隐忍到何时。
他轻咳一声，道：“衍还未知晓王妃闺名，不知……”
“妾身闺名‘琬容’，殿下叫妾身‘阿容’亦可。”
她声调平平，垂下的眼睫在不停颤动。沈衍低低地叹了一声，道：“今日叫阿容前来，是为了明日进宫之事。这几天是我疏忽了，对不住你。”他的话令琬容抬起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前日的话，我说得重了。但是朝堂上的事，本没有必要牵扯到你身上，奈何你父亲出尔反尔，我也没有办法。”
提到昌邑侯，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里的温度消失了：“昌邑侯一向自诩精明，其实昏庸，偏偏又无赖得很。他没有投入殿下的阵营，实属幸事。”
沈衍端起手边的茶盏，谢琬容的这番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对父女之间的嫌隙比他想象得还要深，既如此她自然不会帮她父亲做这个内应了。昌邑侯这老匹夫自以为女儿永远跟他一条心，还以此在豫王面前献媚，看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说得对。”
沈衍静静地开口，看着面前的新王妃，对她的冷静理智多了一层赞誉：“无论是谁，都不会甘愿被人摆布，做一颗棋子。”
“妾身只想脱离侯府，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至于其他的事情，妾身女流之辈，不想也不敢参与其中，还请殿下明鉴。”她微微倾身，对着沈衍诚挚地道：“也请殿下放心，亲身别无所求。但既然坐在了王妃的位置上，还请殿下对我有一些尊重便是，如此妾身也好管理后院的琐事，约束下人。”
对着如此诚恳的女子，沈衍心中的愧疚不免又深了一层。他点点头，对谢琬容道：“明日一早，我会在府门口等你。我们一同进宫拜见父皇。”他顿了顿，又道：“父皇对小辈一向慈和，只是近日突厥来犯，北关战事正紧，父皇忧心如焚。若有甚言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琬容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敲门声突然响起。那个方才对她毫无礼数的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沈衍的手边，低声道：“殿下该服药了。”
沈衍看着一大碗黑漆漆的汤药皱了眉头，抬眼只见紫苒冷淡的脸色，犹豫再三只得举起碗一饮而尽。好在汤药的温度已经并不烫口，他刚刚服下药，一块蜜饯便递到了嘴边。多么熟悉的场景，仿佛那日容曦便是这样做的。他将蜜饯放入口中，向好丫鬟紫苒投来一个温和的眼神，后者秀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拿起药碗便转身而去。
谢琬容坐在一旁，看着晋王和这丫鬟略显亲昵的互动，眸中的神色不禁深了下来。她未置一言，恍若未闻，对沈衍微一欠身便离开了书房。
另一边，暗箫追在紫苒身后，低声问道：“你为何在王妃面前给殿下送药？还亲手送去蜜饯。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紫苒躲不过他的质问，索性转过头，冷冷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王妃，王妃这个位置，本应该大小姐来做的。我就是要在她面前那样做，她能把我怎么样？”
暗箫不禁苦笑：“对，紫苒姐姐，她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能找殿下麻烦。你这脾气，愈发像青荷了，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两人说笑着，在暮色中渐渐转出前院而去。
玉泉山别院中，秦秋正在亲手为容曦绾发。
乌发高盘，翻转缠绕，插以花钿金簪。最后的凤冠戴上时，秦秋满足地吁了一口气，一边扶正簪子，一边笑道：“你母亲我给别人梳发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总算完成了。我自己成亲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
容曦早已眼中含泪，听她说着，接话道：“母亲成亲的时候，是甚么样子呢？”
秦秋看起来心情大好，她拿起妆台上的胭脂，细细点在容曦的嘴唇上，微笑道：“我那时正在逃命哩，就和你父亲两人买了一身红衣，喝了交杯酒就算成亲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恩宁城主，那有何用，仪式是不会补过了。”她放下手臂，端详了一下如姣花软玉的女儿，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哭什么。”她拿出手绢轻轻拭去容曦眼角的泪珠，“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今晚成亲，明天你就和我回恩宁城去，我们又不会分离。若是舍不得你那好夫君，趁着他还没有入主皇城，随时来看即可。既然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婚事，我不会阻拦你的。”
“何况，”她点点女儿的额头，“你不是把紫苒和暗卫都留下了嘛，现成的眼线，随时报告，还有甚么不放心的。”她将红盖头搭在凤冠上，垂下缀着流苏的一角，低声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做一回新娘子。”
容曦睁大眼睛，视线里只余下铺天盖地的红，红得那么耀眼。她的心跳的飞快，怦怦撞击着胸膛，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脑中一时纷乱一时又渐渐平静，她忍不住深呼吸了几次，紧紧攥住裙边的手慢慢松开。
她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屋里静悄悄的，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焦虑和疑惑渐渐开始滋生、蔓延。她忍不住伸出手抓住盖头的流苏，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究竟。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只熟悉的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牵着她向礼堂走去。
容曦的心随着步伐渐渐涨满了酸涩而甜蜜的感动，只觉得嫁给表哥，也不枉此生了。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缓步走入喜堂。堂中红烛高照，恩宁城的侍卫和侍女们都穿了艳色衣衫，秦秋也换上了一身百蝶葛巾紫的衣裙，坐在正中看着一对璧人牵手而入，朗朗而立。随着赞者的声音，向自己跪拜，忍不住泪盈于睫。
“阿倩，你看到了吗。”她喃喃而语，在两人对拜的光景中，侍卫们的喝彩声中，微不可闻。她含笑点头，看着沈衍牵着容曦的手从礼堂走出，去往洞房，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就这样牵着入了房间。龙凤花烛高照，他伸手掀开容曦的盖头，那一双美目抬起来望向他，眼波流转、盈盈欲诉，不禁看得痴了，久久不能言。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视，相视而笑，直到红烛哔剥一声摇曳了火光，才松开紧握的双手。容曦唤青荷紫苒进来为自己解发卸妆，另有月部侍女为沈衍除去外衫，备水沐浴。
两人各怀心事，却都选择默然不语。红绡帐中，发丝缠绕，肌肤相亲。多少焦虑忐忑不安皆化作缠绵，两人精疲力竭后交颈叠股而眠，任龙凤红烛燃至天明。
沈衍睡得格外沉，软玉温香在怀，总令人沉溺。梦里又回到了前朝宫廷那日，御花园中白雪皑皑，表妹拉着他的手，笑得明媚。“表哥，我们堆雪人玩好不好？”那双温热柔软的小手一直牵着他向前走去，仿佛要走到宫墙的尽头。恍惚间又是母后和姨母坐在一处言笑晏晏，问他“将来长大了，愿不愿娶表妹做妻子呀。”他解下身上的玉佩放在表妹手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等你长大了，我送你更好的。”表妹笑着点头，两只眼睛眯缝成可爱的月牙儿。
待他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身边被衾尤温，却是空空荡荡。
他的手心里有一只海棠红绣鸳鸯戏水的香囊。打开来，是两束乌黑的发丝，红线相系，挽做同心结。
王妃刚进门便受到冷落，已经在晋王府的下人中间传开了。这让程琬容带来的陪嫁丫鬟扫雪和烹茶感到十分难堪。扫雪忍不住在屋内无人的时候嘟哝几句，谢琬容静静地瞥了她一眼，一边喝着手中的茶一边道：“扫雪，在家里时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收敛你的性子，不要给我惹麻烦。”对于夫君从成亲当晚开始便不见了踪影，她心里不是不恼怒的，却尽力压下，换作一副淡然的口吻。
明日便要入宫谢恩了，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和晋王殿下谈谈。外面都传言道晋王是一个谨慎温和的皇子，这样的人本应该将表面的事情也做得滴水不漏才是，何至于刚刚成亲，便连表面工夫也不屑于做呢。难道就这样笃定她不会向皇后诉苦么。她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既嫁与了他，晋王便和她一荣俱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去做，只是心里这口气终是咽不下去。
她正握着茶盏出神，便见一个眼生的侍女走了进来，朗声道：“晋王殿下请王妃去书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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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皱起眉头，扫雪便在一旁嚷道：“你是哪里的丫头，见了王妃怎的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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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苒像一阵旋风一样进了书房，对正握着香囊出神的沈衍道：“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只是以后这样的事能否不要再让我去了？”
“怎么？那王妃竟然敢给紫苒气受？”暗箫在一旁接话道，乐颠颠地打趣她：“我总觉得你以前绷着脸怪无趣的，怎么青荷一走，你也开始向青荷的性子靠拢了。”
紫苒白了他一眼，看向微微含笑的晋王，秀美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她犹豫片刻，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性子直，为免让王妃生气，以后这种事殿下还是找洛扬或者暗箫去办吧。”话音刚落，一甩袖走了出去。沈衍笑着摇摇头，对这位遵主人之令而留下的侠女习性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多时，谢琬容便带着扫雪走了过来，刚进前院，院子里早早撤下的装饰布置痕迹令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走进书房，望向那位坐在桌旁的晋王殿下、夫君大人，待屋内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方道：“殿下，妾身唯有一事相求。”
“纵然不能举案齐眉，还请殿下给予妾身王妃应有的尊重。”
沈衍知道是他疏忽了，容曦一走，他不免失魂落魄了好一阵，终日待在书房内，却忘了眼前这个新娶进门的王妃。这也是个可怜人，他对她已经很是不公了，她却不发一言。若不是今日他遣人去喊她，这些话也不知会隐忍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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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调平平，垂下的眼睫在不停颤动。沈衍低低地叹了一声，道：“今日叫阿容前来，是为了明日进宫之事。这几天是我疏忽了，对不住你。”他的话令琬容抬起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前日的话，我说得重了。但是朝堂上的事，本没有必要牵扯到你身上，奈何你父亲出尔反尔，我也没有办法。”
提到昌邑侯，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里的温度消失了：“昌邑侯一向自诩精明，其实昏庸，偏偏又无赖得很。他没有投入殿下的阵营，实属幸事。”
沈衍端起手边的茶盏，谢琬容的这番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对父女之间的嫌隙比他想象得还要深，既如此她自然不会帮她父亲做这个内应了。昌邑侯这老匹夫自以为女儿永远跟他一条心，还以此在豫王面前献媚，看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说得对。”
沈衍静静地开口，看着面前的新王妃，对她的冷静理智多了一层赞誉：“无论是谁，都不会甘愿被人摆布，做一颗棋子。”
“妾身只想脱离侯府，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至于其他的事情，妾身女流之辈，不想也不敢参与其中，还请殿下明鉴。”她微微倾身，对着沈衍诚挚地道：“也请殿下放心，亲身别无所求。但既然坐在了王妃的位置上，还请殿下对我有一些尊重便是，如此妾身也好管理后院的琐事，约束下人。”
对着如此诚恳的女子，沈衍心中的愧疚不免又深了一层。他点点头，对谢琬容道：“明日一早，我会在府门口等你。我们一同进宫拜见父皇。”他顿了顿，又道：“父皇对小辈一向慈和，只是近日突厥来犯，北关战事正紧，父皇忧心如焚。若有甚言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琬容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敲门声突然响起。那个方才对她毫无礼数的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沈衍的手边，低声道：“殿下该服药了。”
沈衍看着一大碗黑漆漆的汤药皱了眉头，抬眼只见紫苒冷淡的脸色，犹豫再三只得举起碗一饮而尽。好在汤药的温度已经并不烫口，他刚刚服下药，一块蜜饯便递到了嘴边。多么熟悉的场景，仿佛那日容曦便是这样做的。他将蜜饯放入口中，向好丫鬟紫苒投来一个温和的眼神，后者秀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拿起药碗便转身而去。
谢琬容坐在一旁，看着晋王和这丫鬟略显亲昵的互动，眸中的神色不禁深了下来。她未置一言，恍若未闻，对沈衍微一欠身便离开了书房。
另一边，暗箫追在紫苒身后，低声问道：“你为何在王妃面前给殿下送药？还亲手送去蜜饯。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紫苒躲不过他的质问，索性转过头，冷冷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王妃，王妃这个位置，本应该大小姐来做的。我就是要在她面前那样做，她能把我怎么样？”
暗箫不禁苦笑：“对，紫苒姐姐，她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能找殿下麻烦。你这脾气，愈发像青荷了，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两人说笑着，在暮色中渐渐转出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