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晓梦,平生不会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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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后山有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桃花盛开，一阵清风拂面、落英缤纷。
沈衍在桃林边上的亭子中，与住持道远弈棋。有童子在亭外烹茶，徐徐青烟伴着落子之声，一派静谧悠然之色。
“施主落子犹疑，不能定心，已是胶着之局。这棋不下也罢。”
沈衍长叹一声放下棋子，脸上露出迷茫之色。这样的迷茫，从他十五岁起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以至于一时竟想不到如何破解。
他沉吟半晌，终是艰难的开口，“请问大师，若是这世上有两难的事，该如何抉择？”
道远大师啜饮着茶，眉目放松而沉静，他慢慢将棋盘里的棋子放回匣中，答道，“世上之事无不两难，端看施主的想法。万事皆在一念之间。”
沈衍站起身看向这美不胜收的桃林，却无心观赏美景。几日来那件事一直折磨着他，在欲望和道义间挣扎。究竟是顺应自己的野心而不择手段还是做为人子的本分，拒绝那女人的要求而将恩宁城这样的助力推向老四。他不忍、亦不甘。
道远大师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中几多感慨。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跪在佛前的孩子，刚刚失去母亲、悲伤而倔强。看着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坚定地一步步走过来，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如此彷徨。
他突然想起先皇后，那个同样倔强而聪明的女人将最后的底牌留给自己，是否就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京城、守护着她的孩子直到登上那个位置。
“世间事，皆由本心。”沈衍的挣扎，在道远大师眼里还像个孩子，“在你无法做出抉择的时候，不妨一问本心。任何事都需要代价，你的心愿是什么，为了完成它你可以付出什么。”
他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罪过。他最终还是出声指点了，或许是因为眼前的青年是她的孩子，这份情谊早已融入了骨血，无法了断。
沈衍蓦地移开视线，对着道远双手合十，眉目深深低垂掩藏了复杂的视线，“大师提点，我受教了。”
过了许久，他再次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迷茫。他早已站在了悬崖边上，道远的话如同拨开迷雾的一线天光，刺破了虚伪和摇摆，让他看清楚再不决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道远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旋即隐没。不愧是她的孩子，聪敏如斯。他亦还礼，忽听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沈衍的书童洛扬远远而来，近前便道，“王爷，奴刚才在前殿看到了容家的两位小姐，前来寺中上香求签。”
江湖人也信佛？他心里掠过一丝嘲讽，略一思索，便道，“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请二位小姐过后山来一叙。”说罢，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青色衣裙的身影，美目流盼、绝色无双。若是穿上一袭粉色，怕是连这桃花也要相映失色了。
容曦和容玉一道去解签，虽说一向对这些解签之语不甚相信，但事到临头心里依然忐忑不停。
“两位女施主，此签为中吉。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意。不知二位问的什么？”
解签的僧人一身灰袍、面目枯槁，吐出的解签之语却让她二人如闻纶音佛旨，容玉忍不住口中直呼阿弥陀佛，一时珠泪扑簌簌而落。
“我们问的是家人是否平安。”容曦回过神来，对僧人恭恭敬敬道，“前月与家人失散，我姊妹二人日日煎熬，不知大师还能从签文中看出些什么，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僧人双手合十，口中念佛，道，“小僧并不能知未来断吉凶，只是从签文中看出，二位女施主的家人性命暂时无碍，二位可前往失散之地找寻，柳暗花明之意大抵是相见之日可待。其他小僧不敢妄言。”
她二人亦没有再问。相携出了殿，捐了香油钱，容玉便有些迫不及待了，“阿姊你听到没有？”她的眼睛被泪水洗的清透，眸光如星，“爹爹妈妈还好好的。我们马上就走，到泉州府坐船，去海上找他们！”
容曦也按捺不住满眼激动，“好！京里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找到父亲母亲要紧。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晨就走。”
姊妹二人携手往山下走去，言笑晏晏，心情极好。
洛扬此刻却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想在寺庙中截住容家姊妹，还未等近前便被一个人拿住吊到了一旁的树上。他连连告饶，言说自家王爷有请二位小姐，还请行个方便、请她们后山桃花亭一叙。那人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把他扔在树上就走的无影无踪。
他气的破口大骂，骂不动了又开始告饶，心里早就问候了这帮江湖人祖宗十八代。直到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把他从树上解下来扔在容家姊妹脚边。
“小姐说了，让你带路。快点起来。”
那女子一身碧青色衫子、面容娇俏，说出来的话却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硬邦邦的又冷又砸人。
洛扬正头昏脑涨，忍不住连连咳嗽，抬眼便看到一个仙女一样美貌的女子笑眯眯地摆手，“青荷，不要这么粗暴。他毕竟是王爷的书童，让他歇一下再过来吧。你带我们去便是，区区一个寺庙的后山，岂能拦住暗部的大师姐。”
青荷一跺脚，声音清脆爽朗，“小姐，你又拿我开心。”嘴里说着，脚下不停，带着她二人转过一个转角便没了踪影。
桃林极美，不时有清风吹过，落花覆路。
容曦走进桃林，忽然有些不忍踩过那些风儿吹落的花瓣，足尖一点，双脚踩着树干借力，几个起落间轻飘飘地在桃林中穿行，拂落飞舞的花瓣从桃林中掠出，翩翩落于亭前。衣袖袂然、神姿隽雅，仿佛一瞬间夺走了亭中人的呼吸。
沈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像仙子一样翩然而至的女子，脚步仿佛不由自主地上前，伸手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落花。
容曦有些发怔，看着沈衍唇畔展露的微笑，似乎动容于这男子冷峻外表下出乎意料的温柔，一时站着不动。二人相对而立，竟似痴了一般，两两相望。
容玉早在容曦掠出桃林的下一刻便紧跟阿姊的脚步走出，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不禁睁大了双眼，一时默然无语。片刻后看他二人还是不动，眼中不由得染上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道远双手合十，一声叹息。
沈衍蓦然惊醒。容曦也回身后撤，忍不住恼恨自己一时失常，背转过去冷冷道，“不知晋王殿下邀请草民姊妹二人来此处，所为何事？”
沈衍轻咳一声，温言道，“前几日容姑娘邀请在下到府上做客时，说起的约定，不知是否仍然作数？”
容曦走到容玉身旁，回身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小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和舍妹离开京城。”
“归期何时？”
“归期不定。说不定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能顺利找到父亲母亲的话。”容曦伸手攥住容玉的手，眼神坚定，“我会撤走皇宫中所有的恩宁城人手。将来那个位置无论是谁坐，都不会让你们有所忌惮。我们恩宁城历经几十载，向来遁世隐居，不问世间事，你大可放心。”
说罢拉着容玉的手掉头便走，竟真的毫无留恋地打算离开京城了。
“容姑娘！”沈衍突然叫住容曦，“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让你亲自问父皇几个问题。请你留在京城，助我一臂之力。”话音未落，已经深深躬了一礼，神色诚恳，姿态也放得极低。
容曦不由得停住脚步，神色有些犹豫。
“姑娘若不信我，我可以在这里起誓。”沈衍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英俊的面容上全是恳切，“若容姑娘以恩宁城之力助我，我必定实现你的愿望，否则甘愿失败、一辈子沦为阶下囚。”
道远瞳孔微缩，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女子。沈衍的声音里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他不愿这个女子离开他、甚至为了留住她发了这样的誓。她究竟是何人？
容曦沉吟不语。沈衍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也暗自诧异自己方才的不假思索和内心深处泛出的不舍之意。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可能的悸动，对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那一种难言的感觉。
容曦垂着眼，半晌方低低地道，“王爷，多谢你啦。可是我必须要去寻找父亲母亲，哪怕还有一点点消息。”她抬起头，眼睛湿润了。黝黑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璀璨如星河，“父亲母亲抚养我一场，这是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请恕我不能帮助你了。”
她拒绝了沈衍的条件，放弃的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一块，摇摇欲坠，片刻也待不下去了。话音刚落，拉起容玉的手便要离去。
容玉却在这时松开了她的手。
“阿姊，”容玉一笑，“我早与你说过啦，明部已经在泉州府准备好了船。如今已经求了签，我再没有什么不安心的了。你好好的在京城等我，我带着父亲母亲回来找你好不好。”
“我怎么放心得下！”
容曦无法再掩饰自己的失态，双眸通红，厉声道，“你才多大？任性也该有个限度！父亲母亲还没有消息，海上风浪无情，你若再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容玉见阿姊气的眉头紧皱，双唇颤抖，知道她是动了真怒。心里也腾起一股倔强愤懑。自容声不管城中庶务、她接手以来，向来以恩宁城副城主自居，最讨厌别人还拿她当孩子对待，可这人偏偏是自己最信任依赖的阿姊！她紧咬贝齿、转过头去不理。
沈衍眼看这一对姊妹起了争执，颇有些无奈。他斟酌片刻，轻声道，“容姑娘如果不放心小容姑娘，我可以托舅父手书，在泉州府调一队水兵保护小容姑娘安全。”
容曦正在气头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用你假好心！你们沈家什么时候出过好人，都是道貌岸然、口是心非之徒！”
沈衍忍不住苦笑。这容姑娘脾气上来，温柔的一面褪去，也有如此泼辣不讲理的时候。
寺院后山有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桃花盛开，一阵清风拂面、落英缤纷。
沈衍在桃林边上的亭子中，与住持道远弈棋。有童子在亭外烹茶，徐徐青烟伴着落子之声，一派静谧悠然之色。
“施主落子犹疑，不能定心，已是胶着之局。这棋不下也罢。”
沈衍长叹一声放下棋子，脸上露出迷茫之色。这样的迷茫，从他十五岁起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以至于一时竟想不到如何破解。
他沉吟半晌，终是艰难的开口，“请问大师，若是这世上有两难的事，该如何抉择？”
道远大师啜饮着茶，眉目放松而沉静，他慢慢将棋盘里的棋子放回匣中，答道，“世上之事无不两难，端看施主的想法。万事皆在一念之间。”
沈衍站起身看向这美不胜收的桃林，却无心观赏美景。几日来那件事一直折磨着他，在欲望和道义间挣扎。究竟是顺应自己的野心而不择手段还是做为人子的本分，拒绝那女人的要求而将恩宁城这样的助力推向老四。他不忍、亦不甘。
道远大师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中几多感慨。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跪在佛前的孩子，刚刚失去母亲、悲伤而倔强。看着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坚定地一步步走过来，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如此彷徨。
他突然想起先皇后，那个同样倔强而聪明的女人将最后的底牌留给自己，是否就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京城、守护着她的孩子直到登上那个位置。
“世间事，皆由本心。”沈衍的挣扎，在道远大师眼里还像个孩子，“在你无法做出抉择的时候，不妨一问本心。任何事都需要代价，你的心愿是什么，为了完成它你可以付出什么。”
他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罪过。他最终还是出声指点了，或许是因为眼前的青年是她的孩子，这份情谊早已融入了骨血，无法了断。
沈衍蓦地移开视线，对着道远双手合十，眉目深深低垂掩藏了复杂的视线，“大师提点，我受教了。”
过了许久，他再次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迷茫。他早已站在了悬崖边上，道远的话如同拨开迷雾的一线天光，刺破了虚伪和摇摆，让他看清楚再不决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道远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旋即隐没。不愧是她的孩子，聪敏如斯。他亦还礼，忽听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沈衍的书童洛扬远远而来，近前便道，“王爷，奴刚才在前殿看到了容家的两位小姐，前来寺中上香求签。”
江湖人也信佛？他心里掠过一丝嘲讽，略一思索，便道，“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请二位小姐过后山来一叙。”说罢，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青色衣裙的身影，美目流盼、绝色无双。若是穿上一袭粉色，怕是连这桃花也要相映失色了。
容曦和容玉一道去解签，虽说一向对这些解签之语不甚相信，但事到临头心里依然忐忑不停。
“两位女施主，此签为中吉。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意。不知二位问的什么？”
解签的僧人一身灰袍、面目枯槁，吐出的解签之语却让她二人如闻纶音佛旨，容玉忍不住口中直呼阿弥陀佛，一时珠泪扑簌簌而落。
“我们问的是家人是否平安。”容曦回过神来，对僧人恭恭敬敬道，“前月与家人失散，我姊妹二人日日煎熬，不知大师还能从签文中看出些什么，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僧人双手合十，口中念佛，道，“小僧并不能知未来断吉凶，只是从签文中看出，二位女施主的家人性命暂时无碍，二位可前往失散之地找寻，柳暗花明之意大抵是相见之日可待。其他小僧不敢妄言。”
她二人亦没有再问。相携出了殿，捐了香油钱，容玉便有些迫不及待了，“阿姊你听到没有？”她的眼睛被泪水洗的清透，眸光如星，“爹爹妈妈还好好的。我们马上就走，到泉州府坐船，去海上找他们！”
容曦也按捺不住满眼激动，“好！京里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找到父亲母亲要紧。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晨就走。”
姊妹二人携手往山下走去，言笑晏晏，心情极好。
洛扬此刻却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想在寺庙中截住容家姊妹，还未等近前便被一个人拿住吊到了一旁的树上。他连连告饶，言说自家王爷有请二位小姐，还请行个方便、请她们后山桃花亭一叙。那人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把他扔在树上就走的无影无踪。
他气的破口大骂，骂不动了又开始告饶，心里早就问候了这帮江湖人祖宗十八代。直到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把他从树上解下来扔在容家姊妹脚边。
“小姐说了，让你带路。快点起来。”
那女子一身碧青色衫子、面容娇俏，说出来的话却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硬邦邦的又冷又砸人。
洛扬正头昏脑涨，忍不住连连咳嗽，抬眼便看到一个仙女一样美貌的女子笑眯眯地摆手，“青荷，不要这么粗暴。他毕竟是王爷的书童，让他歇一下再过来吧。你带我们去便是，区区一个寺庙的后山，岂能拦住暗部的大师姐。”
青荷一跺脚，声音清脆爽朗，“小姐，你又拿我开心。”嘴里说着，脚下不停，带着她二人转过一个转角便没了踪影。
桃林极美，不时有清风吹过，落花覆路。
容曦走进桃林，忽然有些不忍踩过那些风儿吹落的花瓣，足尖一点，双脚踩着树干借力，几个起落间轻飘飘地在桃林中穿行，拂落飞舞的花瓣从桃林中掠出，翩翩落于亭前。衣袖袂然、神姿隽雅，仿佛一瞬间夺走了亭中人的呼吸。
沈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像仙子一样翩然而至的女子，脚步仿佛不由自主地上前，伸手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落花。
容曦有些发怔，看着沈衍唇畔展露的微笑，似乎动容于这男子冷峻外表下出乎意料的温柔，一时站着不动。二人相对而立，竟似痴了一般，两两相望。
容玉早在容曦掠出桃林的下一刻便紧跟阿姊的脚步走出，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不禁睁大了双眼，一时默然无语。片刻后看他二人还是不动，眼中不由得染上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道远双手合十，一声叹息。
沈衍蓦然惊醒。容曦也回身后撤，忍不住恼恨自己一时失常，背转过去冷冷道，“不知晋王殿下邀请草民姊妹二人来此处，所为何事？”
沈衍轻咳一声，温言道，“前几日容姑娘邀请在下到府上做客时，说起的约定，不知是否仍然作数？”
容曦走到容玉身旁，回身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小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和舍妹离开京城。”
“归期何时？”
“归期不定。说不定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能顺利找到父亲母亲的话。”容曦伸手攥住容玉的手，眼神坚定，“我会撤走皇宫中所有的恩宁城人手。将来那个位置无论是谁坐，都不会让你们有所忌惮。我们恩宁城历经几十载，向来遁世隐居，不问世间事，你大可放心。”
说罢拉着容玉的手掉头便走，竟真的毫无留恋地打算离开京城了。
“容姑娘！”沈衍突然叫住容曦，“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让你亲自问父皇几个问题。请你留在京城，助我一臂之力。”话音未落，已经深深躬了一礼，神色诚恳，姿态也放得极低。
容曦不由得停住脚步，神色有些犹豫。
“姑娘若不信我，我可以在这里起誓。”沈衍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英俊的面容上全是恳切，“若容姑娘以恩宁城之力助我，我必定实现你的愿望，否则甘愿失败、一辈子沦为阶下囚。”
道远瞳孔微缩，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女子。沈衍的声音里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他不愿这个女子离开他、甚至为了留住她发了这样的誓。她究竟是何人？
容曦沉吟不语。沈衍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也暗自诧异自己方才的不假思索和内心深处泛出的不舍之意。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可能的悸动，对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那一种难言的感觉。
容曦垂着眼，半晌方低低地道，“王爷，多谢你啦。可是我必须要去寻找父亲母亲，哪怕还有一点点消息。”她抬起头，眼睛湿润了。黝黑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璀璨如星河，“父亲母亲抚养我一场，这是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请恕我不能帮助你了。”
她拒绝了沈衍的条件，放弃的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一块，摇摇欲坠，片刻也待不下去了。话音刚落，拉起容玉的手便要离去。
容玉却在这时松开了她的手。
“阿姊，”容玉一笑，“我早与你说过啦，明部已经在泉州府准备好了船。如今已经求了签，我再没有什么不安心的了。你好好的在京城等我，我带着父亲母亲回来找你好不好。”
“我怎么放心得下！”
容曦无法再掩饰自己的失态，双眸通红，厉声道，“你才多大？任性也该有个限度！父亲母亲还没有消息，海上风浪无情，你若再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容玉见阿姊气的眉头紧皱，双唇颤抖，知道她是动了真怒。心里也腾起一股倔强愤懑。自容声不管城中庶务、她接手以来，向来以恩宁城副城主自居，最讨厌别人还拿她当孩子对待，可这人偏偏是自己最信任依赖的阿姊！她紧咬贝齿、转过头去不理。
沈衍眼看这一对姊妹起了争执，颇有些无奈。他斟酌片刻，轻声道，“容姑娘如果不放心小容姑娘，我可以托舅父手书，在泉州府调一队水兵保护小容姑娘安全。”
容曦正在气头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用你假好心！你们沈家什么时候出过好人，都是道貌岸然、口是心非之徒！”
沈衍忍不住苦笑。这容姑娘脾气上来，温柔的一面褪去，也有如此泼辣不讲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