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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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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板一惊:“偿愿?偿谁的愿?拿谁的命偿?”

    “对方谋害性命,为的是取走魂魄,猫灵有九魂,至少得伤九条性命才肯罢休,咱在明处不利行事,倒不如遂了对方的愿,让他取走足够的魂。”

    宋法师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用人命当然不成,可用牲口配以八字替代,须活物才行,其它的我自会打理。”

    听宋法师解释完,杜老板松了口气,周遭人也松了口气。

    胖子瞧我,我冲他点点头,意思他的法子可行。

    师父也曾提过,道家有瞒天过海技,称为替身术,用的就是八字配活物的手段。

    不过,师父还说,此法有违天和。

    作法用的牲口,自然由杜老板准备,当晚天刚擦黑,城里来了装载活羊的车。

    说实话,我相当吃惊,杜老板真有本事,换作平常人,即使有钱也办不成这事儿。

    因为,车上全是怀孕母羊。

    此时此刻,我才理解此法为啥有违天和。按宋法师吩咐,须要活剖母羊,只取成形羊胎作法。

    乳羊尚未落地,魂魄不沾红尘所以不上运,没上运的魂不归阎王管,最容易进行移花接木。

    剖羊的场面挺血腥,划开羊肚生拉活拽,出来的小羊带胎盘,有些甚至没成形状,母羊拼命挣扎,咩嚎声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生剖的小羊活不长,宋法师说死了不顶用,命人赶紧用麻袋装好,麻溜送到河滩。

    河滩上有人接应,早已备好供席,席前有约半米高的青铜树。树杈挂满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颇黎,也就是俗称佛家七宝。

    七宝真假不清楚,亮闪闪像模像样。

    装羊的麻袋围石棺摆放,左右后各三袋。宋法师开袋挨个塞黄纸,黄纸上据说写有已亡人八字,也就是废八字。

    废八字如壳,装上未上运的生羊魂,好比重新组装了一个人,这手法虽说残忍了些,但确实挺高明。

    装完黄纸,他系紧袋口焚上三柱香,随后盘坐在席上讼经。

    佛家经文晦涩难明,一般人只能听个响,但佛经本义详和,即使听不懂经也能感受平和安详之意。

    宋法师的经却有些奇怪,语调铿锵措词极快,念到后面只有急促的嗡嗡声。

    念了约半柱香时间,河道上忽的起风,很细微的风,莫名带股腥气,夹杂少许酸臭味儿。

    风刮动铜树上的物件,有节奏的叮当作响。不知道为啥,那声响让我烦躁,越听越烦,眼睛无缘故的胀痛起来。我痛得吃不消,揉揉眼左右扭头分散注意力。

    不料,这一转着实吓坏了。

    周遭的人全部面露憎恶,皱起眉头咬牙切齿,表情凝固没有一丝响动。这场面让我心慌,下意识伸心拍前头的胖子。

    胖子猛调转脑袋,目露凶光盯住我,那模样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一楞神,小声叫道:“胖子!胖子!?”

    叫了四五声,胖子眨眨眼退后两步:“小壹,你没事吧?表情杂这么凶??”

    我摸摸脸难以置信:“啥?我看上去很凶吗?”

    胖子凑过来,装模作样瞅瞅:“现在好多了,你刚才那屌样,还以为要吃我。”

    我暗自吃惊,想必胖子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已瞧上去满脸暴戾。

    这事儿有些蹊跷,我没说话转过头。

    刚才打马虎眼,古怪的河风已经平息下来,再瞧其它人,面色缓和恢复正常。

    但是,装小羊的麻袋有变化,布面浸出大量血水,横七竖八流淌,石棺周围湿红一遍,空气中弥漫腥臭,同先前刮起的河风一个味儿。

    三柱香已燃尽,宋法师诵经声越来越小,我眼睛的肿痛似乎消了不少。

    没多会儿,宋法师站起身,双手合十冲石棺行礼。

    随后,他抹把额头上的汗,转身大声说:“事儿解决了,各位可放心,以后棺主不会再找麻烦。”

    这话无疑重磅好消息,大伙儿稍微沉默,有人带头鼓掌。

    说实话,解没解决我瞧不出来,但平地起风,麻袋浸血是有目共睹的事,人都愿意往好的方面想。兴许流出的羊血,正是对方取魂的标志,收了足够的魂,自然不会有人再遭殃。

    河滩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田虎眼鼻笑成一团,趁机拍马屁,冲宋法师作揖道:“法师啊,您真是活神仙哦!要不是你和杜老板出手,我们这些人怕是要遭大罪咧。”

    杜老板听田虎拍马屁还顺带捎上自已,摆摆手笑着分辩:“就你娃子嘴巴甜!感谢光说杂行,晚上整几桌羊肉,我们挨个敬法师酒,这个才叫有诚意。”

    田虎连连点头说是,吆喝墩子组的工友收捡麻袋。收之前他问宋法师,作过法的羊能吃不,他家卖过羊,像这种小羊羔肉最嫩,吃不了就太可惜咯。

    宋法师说没问题,都已经成臭皮囊,吃或扔哪有分别。

    …;…;…;…;…;…;

    办席没我们啥事儿,甚至帮忙都不让,有些活碌大家都懂,那年头吃肉算打牙祭,留在厨房干活,或多或少能揩油水,这样的好事,轮不上我们几个后生。

    于是,我们仨去山坡溜达。

    顺子挺开心,一路走一路瞎哼哼歌,他说这几天不仅没干活,反倒天天好吃好喝,要不是担心自已出事,这种好日子想天天过。

    胖子笑他没出息,光知道吃喝猪一样,他说做男人就得出去闯,闯出了名堂,风风光光回家娶媳妇人。

    说罢,胖子嘴挂戏谑,意味深长冲我挤眼睛,那神情像极了李师叔。

    我知道他在戏弄我,善意的戏弄,或许他真的认为,有一天我能风风光光去张家,八抬大轿娶回张晓北。

    胖子不只一回开这种玩笑,每次我都不搭理,倒不是怨他多嘴。

    我觉得自已和晓北之间,隔着一张看不清道不明的纱,我们彼此能看到轮廓,却永远模糊不清。

    这是命吗?我时常这样问自已。

    正想得出神,耳朵边“嗖”得飞过拳头大石块,擦过头皮差点打中脸,我一屁股坐地上,顺子猴似的从面前窜过。

    “干啥?!”我叫道。

    胖子嘘了一声,摁住我肩膀蹲下,指着远处树桩下的草窝说:“有兔子哎!”

    那草窝近膝盖高,里头有团白球在蠕动,隐约能看到眼睛红红,十有八九是野兔子。

    顺子头一块石头没砸中,可白球也没逃,他又捡起一块,估摸距离合适了,“呼”的招呼过去。

    我有些纳闷,心说这熊孩子挺会玩的,铁了心想把人家打来吃了,可这兔子胆儿太肥了,按理讲早该逃命,哪有窝着不动的道理。

    我正寻思,顺子僵住了,手里刚捡的石头骨碌碌掉地上。

    草窝里没兔子,钻出一只猫,通体雪白,双瞳亮红的猫。鼻子两侧挂着长长泪痕,泪痕呈红色,像从眼睛里流出的血。

    最让人心惊的,它脖上套着黄纸圈。

    顺子见过这圈,知道意味着啥,人吓懵了,站原地一动不动。

    胖子小声催他回头,催了几声没如此应,胖子索性跑过去挡他前头。

    我们很紧张,那白猫却悠哉的很,先是转圈儿踱小步,随后趴地上不紧不慢舔毛。

    胖子低声骂:“我x,狗x的又来一只,怕是又有人要遭,姓宋的哄咱们,回头老子找他说事!”

    我想了想,慢慢蹲下身子扯地上的草。坡上有大片毛篷篷的狗尾巴草,我扯下几把,俩手快速搓合草茎。

    我问胖子:“记得黑猫不?它纸圈上有写八字,两男一女,出事的人正好对上数,这回我们想法子把圈搞到手,保不准能救到人。”

    顺子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说:“能成么?我看它很邪性,眼水儿都是红的,小壹哥小心点。”

    不等我答话,胖子嘿嘿笑起来,他已经看懂我在作啥,安慰顺子道:“再邪也是猫,是猫,就逃不过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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