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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云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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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眼下人丁单薄,府里尚有多处院落空置,加之将军一月里有近半月时间宿在军营中,因此府内戒备并不森严。但此时将将过人定时分,有几处院落还点着灯,护院的武师也非酒囊之辈,来人真个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

    近了近了,夜行人竟朝着霜华园方向而来,云姝缩回头,稚菊身子在云姝手下微微颤栗。云姝手略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勿怕。

    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最大的长处就是耐得住性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绝不会主动跳出来自我暴露。

    来人落在了云姝她们边上的屋檐上,随后一路顺着檐沟而下,云姝屏息回首看去,见来人跃下屋檐朝着果园而去,顷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你在这别动,我去去就来。”云姝附耳稚菊,稚菊扯住她,摇头,眸中满是惊恐。“他这样的便有十个也非我对手。”

    为让她安心云姝夸下海口。

    不论来的是哪一路的人,云姝断定前世稚菊之死多半与来人脱不了干系。她轻飘飘自屋檐上跃下,朝着来人消失的方向跟了下去。

    园子深处,一年轻妇人执帕焦灼不安地来回走着,不时翘首往园中小径打量几眼,及至见到来人自薄雾中闪出,她面上一喜,急步上前,待来人扯下蒙面巾,她脱口惊道:“离歌?怎的是你,没被人盯上吧?”

    离歌看去不过十五六岁,未及弱冠之龄,然他负手而立,眉梢眼角的桀骜,立时狷狂地泼了满园,“盯本少主的人还未出世。”

    云姝跟过来,因二人处于园中幽暗处,穷极双目她也无法瞧清面容。想贴近些,周遭又皆是新栽种的果苗,无法藏身。

    眼瞧着二人说了一会话,夜行衣装扮之人有要走之势,她只得隐于一旁。让过来人,她跃出远远跟着另一人,一直跟到九曲回廊,借由廊下灯笼莹光这才认出是玄月的乳母惠娘。

    如果说玄月是猛虎,惠娘无疑是猛虎嘴里锋利的犬牙,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弑人。而前世的云姝充其量只是两只虎前爪,玄月由始至终所依赖的都是惠娘,尤其在她们陪同玄月入宫后,凡重大事情玄月只和惠娘相商。

    惠娘深夜前往霜华园密会夜行人必无好事,因猜不到究竟是何事这晚她睡得极不安稳,心内一直惴惴难安。

    翌日,吃过早食,云姝就领着稚菊往流光苑去了。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方踏进流光苑稚菊一双眼就不够瞧了。走在石子漫成的甬道上她左顾右盼,精致的亭台楼阁令她几疑自己到了仙境。

    但她突然顿足,扯住云姝。

    “不打紧。”云姝读懂了她的面部表情,“该是我的,有朝一日我统统都要拿回来。”

    稚菊用力点头。

    云姝熟门熟路的带着稚菊过二门上了抄手游廊,七转八弯刚下游廊就被宋妈妈拦下。宋妈妈原是闵氏的陪嫁仆妇,生得肩宽体胖,又会点棍棒功夫,是这院里最刻薄不讲情面的妈妈。

    “怎生得跟个罗刹似的。”她目光扫过稚菊,面上颇为不喜,命稚菊往后就在二门外做些洒扫类的粗活。

    “宋妈妈,前儿小姐允了我俩一处当差的。”云姝道。

    “咦,你怎知我姓宋?”宋妈妈看向她,目带狐疑。

    云姝不慌不忙道:“早几日小姐同惠娘去过膳房,小姐闹着要吃冰镇的凉皮粥,惠娘便抬出宋妈妈来。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宋妈妈明着是大奶奶打发来她院里管事的,实则是来拘着她的。今见宋妈妈上来就派了稚菊姐姐的差,因而知道您就是宋妈妈。”

    宋妈妈仗着是闵氏娘屋那边跟来的人,原在府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惠娘奶大玄月自恃有功并不将宋妈妈放在眼里。宋妈妈过来的头天两人就生出过嫌隙。

    两世为人,云姝自然知晓。

    云姝还知道玄月今天一定会给她下马威,方才见到宋妈妈她心里就有了计较。先给宋妈妈上点眼药,等会玄月发难宋妈妈不说伸手相帮至少也不会推波助澜。

    “你便是那个救了小姐的丫头?”不等云姝出声宋妈妈又道:“口齿倒是个伶俐的,只是别伶俐得过了头。别打量你救过小姐就做得我的主,这院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稚菊暗扯云姝衣袖,示意她算了。云姝哪肯算?她侧身屈膝给宋妈妈施了一礼,“还请妈妈成全,稚菊姐姐坏了嗓子不能说话,请允她和我一块在小姐跟前当差,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宋妈妈因她先前话里对自己用了敬语心里早松动,只不过装腔作势一番罢了,这会就坡下驴,“既如此,便在内宅做洒扫,去小姐跟前可不行,这副模样没得惊着小姐。”

    宋妈妈让人带了稚菊下去,她则领着云姝去见玄月。到了房门外,有小丫鬟打起帘子,宋妈妈嘱云姝在外等着,自己闪身入内。

    隔会,里面传出声音,唤她进去。

    玄月身着淡紫散花裙,裙上用银丝线绣有双蝶戏花图案,发上插着一支紫水玉缺月木兰簪,冷冽中带点清新,却又不失贵气。但绕是如此,一身青布上衣下裤仅挽丫髻的云姝竟没被她压住。

    宋妈妈立在边上心中暗暗称奇,方才领着云姝一路而来她便察觉,云姝身上似由内而外隐散发出一股沉稳的端凝之气,仿似与生俱来。便是此刻面对小姐,也落落大方,全无膳房粗使丫头的拘谨。

    “你叫个什么名,我倒忘了。”玄月斜坐在金丝楠木椅子上,用白瓷调羹闲闲搅着桌上的一碗药膳,语意悠哉地问道。

    云姝身子向前微倾,屈膝施礼,不慌不忙地道:“回小姐,奴婢名叫云姝。”

    玄月眸光清凌凌地落到她面上,“云……姝?云遮月?”眉一挑,脸一沉,玄月手中调羹摔到了云姝脚下,“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贱婢,我抬举你让你来我跟前侍候,你却来羞辱我?”

    她手指云姝,厉声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