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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卡车司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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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广西回来没多久,一名卡车司机找上门来,让我们看看他家中风水。

    卡车司机姓张,住在广州东火车站附近,如果你乘火车从东莞方向过来,进入市区会看到许多紧挨铁路的楼房,张先生的家就是这么个位置,他家窗口20米外就是铁轨,有点吵,但便宜。

    上午10点,我们到达委托人家,张先生热情地把我们请进客厅。

    客厅里开着电视,我们坐下来,发现的第一个问题是电视屏幕反光严重。

    阳光从客厅东面的大窗射进来,电视上的人影完全看不见,这叫光煞,风水中能引发神经衰弱,并伴有血光之灾。其实,光是影响看电视就够受的了。

    第二个问题是太吵,铁轨边每隔20分钟,便有一趟火车轰隆隆开过,窗户被巨大的声浪震得哗哗响,任你怎么喊话都听不见。

    这叫作声煞,会使人烦躁不安,它还有个现代名字叫噪音污染,据说噪音污染厉害的地方,连鸡都不下蛋。

    我心想,这样的房子怎么住得下去?

    张先生倒是看得开:“刚开始晚上睡不着,习惯就好了。”

    说话间,主卧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个蓬头垢面、腰身臃肿的妇女出现在门口,叉着腰横了我们一眼,然后朝张先生呵斥道:“又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让他们骗你钱!”

    张先生好声好气地说:“总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嘛,一直这样穗穗她们怎么读书?”

    “找这些神棍就能解决问题啊?”妇女骂骂咧咧地往厕所走。

    “不好意思,我老婆因为房子的事心情不好…;…;”张先生愧疚地看着我们,“房子是我做主买的,当时觉得周边环境好,房子又新,价格还便宜,就赶紧定了下来,没想到后来…;…;”

    周师傅摆摆手:“没事,有户型图吗?”

    张先生把户型图拿给我们看,周师傅让我量中心点定方位,古代人多以顶梁柱做中心点,现代单元楼房做不到这样,便需要户型图做参考,实在没户型图才用手量。

    户型图平铺在桌上后,立刻暴露出它的第三个问题,缺角严重。代表女主人的西南角缺了一大块,意味女主人容易出状况,女主人若性格强则脾气暴躁,若性格弱则易疾病缠身。

    回想刚才那番场景,我打心底觉得张先生可怜。

    仿佛听到我们的对话,张先生的老婆打开厕门,大力踏着地板,踩着“咚咚”的步子走过来,我连忙低头假装看图。

    “嘭!”一声巨响,主卧门关上了。

    张先生郁闷地叹口气,周师傅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能到处看看吗?”

    “哦,可以,可以。”张先生站起来为我们引路。

    我们四处看了看,发现客厅和厕所的窗户之间,是一条直线过道,风从客厅吹进来,会直接从厕所窗户吹出去,这与风水讲究的藏风聚气相违背,可以说财来财去,钱财流失得飞快。

    老实说,这个我没法证实,但张先生显然不是手头宽裕的人。

    过道的尽头是厨房,跟客厅只隔着一扇推拉门,推拉门靠客厅这边的墙上挂着一个佛龛,上面放了尊观音瓷像,披着红绸。

    周师傅走到佛龛边,看了两眼,说:“您这尊观音在哪里请的?”

    张先生说:“我前两年跑浙江那条线,存下钱准备在广州买房,就从普陀山请了这尊观音,它在普陀寺享过两个月香火,据说保家镇宅灵得很,但现在也没起啥作用…;…;”张先生摇头。

    我瞄了一眼那尊观音,哇,怎么灰扑扑的?瓷像只有一尺来高,头上盖着红绸,底下佛龛也垫了块红绸,无论红绸还是瓷像,都撒满香灰,显然是多次敬香却未及时清理所致。

    “是不是该擦一擦了?”周师傅也说。

    张先生闻言,把观音像从佛龛上取下来,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爸爸,我来。”

    我们回头,正对佛龛的卧室门口站了两个女孩,一个扎着马尾,初中生模样,另一个才8、9岁。

    “这是我大女儿穗穗,和小女儿丽丽。”张先生介绍道。

    “哦,就是她们…;…;”周师傅点头。

    扎马尾的少女接过她爸爸手中的观音像,又把佛龛上罩的那块红绸扯下来,拿到厨房的洗手池去清洗。

    佛龛上罩的红绸被扯下后,我们才发现这所谓的佛龛,原来只是一个钉在墙上的月饼铁盒,虽然钉了好几颗钉子,但铁盒还是很容易被摇动。

    周师傅摇了一下墙上的月饼盒,说:“是不是有点松?”

    我连忙在旁边补充道:“是啊,万一松脱将菩萨掉在地上砸碎了多不好,换一个正式的佛龛吧?我们店里有,像这样小号的只要…;…;”

    “要什么佛龛!”张先生的老婆叉着腰,站在主卧门口怒吼。

    吓得我一哆嗦,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耳光,明知道母老虎在家,为什么还要忍不住推销商品?财迷,我唾弃自己!

    张太太怒发冲冠,发出一连串咆哮:“早跟你说不要搞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看你买来的那个菩萨有什么用!放在家里都嫌占地方,你赶紧给我扔出去!把他们也喊走,喊走!我的家不用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来瞎指挥!”

    妈呀,这可是现实版的河东狮吼!说实话,以往我们的工作中,偶尔也会碰到质疑,但像这样赤裸裸地破口大骂,还是头一遭。

    我胆子不大,被这么一骂立刻噤若寒蝉,周师傅倒是脸皮厚,悠闲地站在旁边,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扎马尾的少女走过来,制止了她妈妈的怒吼:“妈,你别吼了,爸爸也是为我们好。”

    “好个屁,半个月回来一趟,钱没赚到多少,搞这些破事倒起劲!”张太太骂道,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妈!”少女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客厅东面,把洗干净的观音瓷像和红绸布放在大窗台上,那里阳光充足,正适合晾晒东西。

    张太太消停几秒钟,又继续唠叨:“你也少碰这些东西,一个小姑娘信迷信,看你那些同学会不会笑话你!”

    “这不是迷信,这是习俗传统,在奶奶家还要供奉祖宗牌位呢!”少女振振有词道,“我们经常擦。”

    “农村能跟城市比吗?你就是在你奶奶那里变野的!”张太太斥责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在农村养?”少女也怒了,“不准你说我奶奶!”

    张太太涨红着脸,“呼呼”喘了几口粗气,最后“嘭”一声把卧室门关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吵架,哇,这俩母女性格真像。

    再看张先生,他正忙着哄小女儿:“丽丽啊,给你和姐姐一人五块钱,下去买甜筒,吃完再上来吧!”

    小女孩拿着钱,跑去拉姐姐的手,少女闹了下别扭,最后还是带着妹妹出了门。

    我看看那个空荡荡的“佛龛”,再看看旁边的饭桌,心想:这一家人如果吃饭时也用这种方式相处,不知菩萨会作何想法。

    张先生又请我们去看厨房和厕所,其实从户型图上已可看出,厨厕所在的位置在风水中既不利健康,又影响家主运势,好在两个地方收拾得很干净,使人感官愉悦。中国人对相貌有“一白遮百丑”的说法,风水中也有“一净辟百凶”的讲究,干净整洁的环境对风水非常重要。

    厨房门口是个小卧室,里面没安床,只有个矮榻,是当今流行的和式儿童房。

    矮榻上摆着两个枕头,周师傅问:“两姐妹都睡在这里吗?”

    张先生点头:“丽丽年纪小,一个人睡害怕,所以穗穗陪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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