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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残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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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舒醉城没有等到息风醒来便离开了,因为还有一个人等着他救命。

    苗叔能飞鸽传书找他,便是说明成雪伤得很重,但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重色也罢,息风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只希望他现在赶去能来得及。

    “必须去?”将军府外,金戈皱眉不满地看着潇洒翻身上马的歌舒醉城。息风如今还未苏醒,若他走了息风再次发病那可如何是好?

    按照歌舒醉城所说,如今的息风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金戈如何愿意让他这时候离开?

    “必须去。”歌舒醉城点头。其实他又如何想在这时候离开息风?但暮成雪是他这么多年来结交的唯一一个知己,他也放不下他!

    “你不知道?”歌舒醉城突然疑惑地看向金戈。

    金戈摇头。

    如今她最怕听到别人问她——你不知道?

    歌舒醉城揉揉鼻尖,犹豫着开口:“受伤的,是暮成雪。”

    受伤的是暮成雪,而金戈是暮成雪在十五岁那年认下的妹妹。据说暮成雪看到金戈第一眼便像是魔怔了一般,拉着别人不撒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俩人感情越发深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暮成雪受伤,金戈竟然不知道?

    “你说什么?!”

    “他大概也是怕你担心。”歌舒醉城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瓶药,“咯,这药给你,这是我专门儿给她配的,三日一粒,不可多吃。”

    金戈接过药颔首,往一旁侧了侧身子,歌舒醉城想了想又叮嘱道:“好好照顾风儿,我很快便回来。记住,她害怕一个人,害怕黑暗。”说罢,他扬鞭策马而去。

    见他离开,金戈转身欲走,却突然皇宫来人了!

    今年,似乎是个多事之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宁将军遇害,军心不稳,朕特命金将军带兵前往边关镇压外敌,安抚军心!”

    “臣遵旨。”金戈俯首行叩拜大礼后,缓缓起身接过圣旨。

    当今天下诸国共分,其中以东方宁国、南方黎国、西方西梁国、北方北国四国最为强盛。北国与宁国素来不和,加之两国接壤,所以常年战事不断。

    幸而两国交战多年,一直没有哪边占上风,不相伯仲。既然如此皇上为何突然下诏让她带兵前去,即便死了一个镇宁将军,也还有别人不是么?而且前来传旨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大公公?金戈隐约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金戈抬头瞧见公公脸上的犹豫,挥手屏退旁人。

    “你们先下去吧。”

    “是。”众人依言退下。

    待众人退下后,金戈开口询问:“公公,皇上还有何吩咐?”

    公公瞧了瞧周围,凑到金戈身边低声说道:“回将军,官盐被盗,镇宁将军突兀身死,皇上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让故此让将军前去。”

    官盐被劫?!

    大军出征,粮草先行,如今官盐被劫,大将军又离奇死亡,难怪军心不稳。

    “官盐一事,已交给了漆雕氏去破查,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皇上密旨,让将军您前往名剑山庄取上次定下那批兵器,带兵前往边关平定战乱。”

    “恩,我知道了。”

    暮成雪受伤,金戈本就想去名剑山庄看看。可她若是去,便要带上息风。

    金戈蹙眉,息风如今的身体,能受得住么?

    “话已带到,奴才便先回去了。”

    “公公好走。”

    送走宣旨的公公,金戈回到卧房。房间内,息风仍旧昏睡。

    金戈坐在床边,温柔的替息风拭去额头细汗。不管如何,她的风儿终究是回来了。

    年幼时说过的话金戈已经忘了,唯一记得的是,那时候本该是她被掳走。

    ……

    分离时,她们只有三岁。

    “风儿!风儿!”金戈手握一把短剑,兴冲冲地找到躲在院子里看书的息风。

    “小戈你慢点跑。”息风合上书卷笑了笑。

    “风儿!我方才学了一套剑法!我练给你看!”

    息风身子不知为何从小便不太好,因此金将军并未教她武艺,金戈知道后便偷偷将学到的东西教给她。

    “好。”

    她们俩一个练得认真,一个看得认真,两人都未曾发现藏于暗处那抹身影!

    那人藏于暗处看了很久,突然跃出擒住金戈,将人抗在肩上便准备离开,却被突如其来的剑气生生止住脚步!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哪里来的剑气?!黑衣人回头看去。

    身后,息风手执金戈掉落的短剑直指他!

    黑衣人稍有愣怔,这小丫头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竟已经修习出了剑气?!莫非是武学奇才?!既然如此,他该带走的就不是肩上的丫头了!

    “放开她!”息风冷声道!

    “哼!”黑衣人冷哼一声,将肩上吵闹不止的金戈打晕丢在地上,随即袭向息风!

    金戈醒来时,息风已然不见踪影。

    从那以后,金戈便一直在找息风,这一找便是十五年。

    后来,金将军死后,金戈便当上了将军,且助了当时最无希望登上帝位的三皇子谦逊称帝,成为开国重臣!

    金戈想,既然她找不到息风,那她便站上高位,等息风来找她!

    ……

    金戈缓缓揭开息风衣袖,双目泛出血红!

    可如今,息风虽是回来了,却更像是离开了她!

    若当年被掳走的是她……

    息风苏醒时,便看到金戈正看着她手臂上的疤痕发呆。

    “不用自责。”息风笑了笑。

    她不后悔。

    金戈猛然惊醒!

    “风儿!你终于醒了!”金戈看到息风面上的笑容,鼻尖一酸,猛地扑进她怀中!

    心疾,不足两年的寿命,还有这满身的伤疤,都是替她承受的。若当年被掳走的是她……

    “小戈,你就不能乖乖叫我一声姐姐么?”息风抱着她哭笑不得,从小金戈便没叫过她一声姐姐。但无论如何,她是她姐姐,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不后悔当年代替金戈。

    金戈身子颤了颤,将头埋进息风颈间。

    “你不过比我早一刻钟出现,而且,你看你这么弱,如今还需要我来照顾,哪里像是姐姐?你该叫我姐姐才是!”金戈哽咽道。

    是出现,不是出生。

    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亲姐妹。所以她姓息,而她姓金。

    “好。以后,你来照顾我。”息风笑了笑。

    原来小戈已经知道她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了。

    “歌舒呢?”息风突然问道。

    “他走了。”金戈将息风扶起来,喂她喝下早便备下的汤药。

    “走了?”

    “嗯。我哥,哦,就是名剑山庄庄主暮成雪受了伤,请他前去诊治,临走时留下了一瓶药。”

    息风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

    “舍妹,金戈。”

    ……

    原来暮成雪竟真是金戈兄长?

    金戈放下碗,犹豫道:“风儿,我们也要去名剑山庄。”

    “嗯?”

    “北国与宁国交战不息你该知道,此次运往边关的官盐被劫,且驻守边关的镇宁将军又遇害,所以皇帝让我带兵出征以定军心、平战火。在这之前,得先去名剑山庄提取军械。”

    “你刚醒来,身体虚弱本不宜长途跋涉,可我不敢将你一个人留在府里!”

    息风闻言沉默半晌。

    战场,便意味着有人生,有人死!

    “我陪你。”息风突然开口道。

    不论是去找暮成雪,还是上战场,她都陪她一起!毕竟,她已时日无多。

    金戈吼间突然像是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瞧你,都多大了还总哭鼻子,如此可怎么照顾我,当我姐姐?”息风打趣道,“放心吧,歌舒既然留了药,便不会出事。你去准备吧,皇命耽搁不得,我再歇会儿,出发时记得叫我。”

    金戈眨眨眼,将眼泪逼回去,替息风盖上棉被。

    “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睡吧,我陪着你。”

    她记得歌舒醉城走之前说过,风儿害怕一个人,害怕黑暗。

    息风笑了笑,合眼睡去。

    却在她闭眼的刹那,她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

    对不起小戈。

    我想活下来。

    ……

    另一边,歌舒醉城一路马不停歇地赶路,终于在暮成雪双臂废掉前赶到了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以铸剑闻名天下,若暮成雪双臂废了,定然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

    “请您一定要保住庄主的性命!”苗青云恳求道。

    因为失血过多,暮成雪如今便是在白日里,也是满头白发。

    歌舒醉城轻叹,这世间他无法医治的两种病,竟都让他碰上了。

    一便是息风所患的心疾,二便是暮成雪所患——“残暮”!

    杂记所写,患“残暮”者,未出生时,胎儿以母血养之,出生后以自身血液养命,白日青丝,入夜白发,未过四十,便如残暮,垂垂老矣。患此病着,万中无一。

    暮老庄主早便知晓暮成雪得的是这病,所以才会为其取名为“成雪”——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尽力而为。”歌舒醉城回道。

    尽人事,听天命!

    苗青云见他取出银针,便带着下人离开了房间。

    歌舒醉城一边施针一边叹息:“我就你这么一个知己,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他手下一顿,“对不起……”

    ……

    “成雪,我求你,救救她!”那天,他求他拿出“雪仙”救息风。

    暮成雪看向院外一朵白花,半晌回道:“歌舒……谁来救我?”

    ……

    “呵呵,”歌舒醉城低声自嘲道,“到头来,我谁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