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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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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东一条破落的旧巷子,马车停在巷子口。锦衣华服的少年掩着鼻子,小心翼翼从地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污物中插空行走,空间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巷子最深处一道门,门没锁,半掩着。

    陈佑推门进去,院子很小,一览无遗,右边的墙角放着一个大背篓。

    想到那破旧残败的房子,陈家三少压根没有往里走的欲望,站在门口扯着嗓门儿喊道:“苏柏!”

    一人循声出来,与陈佑差不多大岁数的少年,身形比他更为高挑些,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即使在家中,头发也用发带系得一丝不苟,整齐端正。

    陈佑手中提着篮子,神色有点不自然:“我娘下厨做了点菜,让我送过来。”

    府中的夫人,哪里需要下厨做菜,知他是托词,苏柏并未拆穿,微微笑道:“代我谢谢夫人。”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接过篮子,“三少爷稍候。”

    陈佑很想说不用了,一副碗碟而已,陈府要多少有多少,可相处不久,也了解眼前人匪夷所思的顽固性子,只好微点了下头,不大耐烦地在院中等候。

    苏柏很快出来,将装着空碗碟的篮子递回去,再三道谢:“多谢夫人和三少。”要他亲自送过来,真是难为人了。

    陈佑见他今日态度和缓,忍不住旧事重提:“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你还是搬到我家……”

    先前还面带微笑的少年转瞬敛容,语气严厉:“仲轩有读书人的气节,还请三少尊重。”

    “……”又是气节长气节短的,年纪轻轻,比上了岁数的老学究还食古不化。他们陈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就辱没他读书人的气节了?

    “近郊山上有不少草药,仲轩对医理略有钻研,近日都会早起上山挖些草药,卖到临近的药铺中,维持生计没有问题,三少不必担心。”

    难怪院中有个大背篓……担心个鬼!若不是他那成日漂游在外野得不着家的二叔捎回来信,叮嘱要好好照顾这个故人之子,他因为年龄相仿被爹委以重任,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天天来找虐!

    也不知道他二叔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故人之子明显脑子不正常。

    可你说他脑子不正常吧,这个苏柏比他就大十个月,已经是进士的身份了,还是二甲第一名。

    陈家老爹对儿子是语重心长:“你年岁不小了,整日跟那帮子狐朋狗友混在一处也不是正途,有空该多与仲轩接触,用心向学才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三少当时嘴上应得乖顺,心中想的是,那就等他来把这个压根没见过花花世界的苏家小子染黑吧,哇哈哈。

    结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陈佑回到残酷的现实,勉强收拾了下挫败感,想到苏柏刚才说的,卖到临近的药铺中,遂抱着渺小的希望道:“你帮我到药铺问问,有没有给人看病不收钱的大夫?”

    “三少爷指的是义诊?”

    “义诊?”

    苏柏点头:“医馆选定一个日子,为穷人看病不收诊金。”

    陈佑大喜:“对对对!”这就是他需要的!

    ++++++++

    午后的日光明媚,院中桃花开得正盛,色泽夭夭,灼灼其华。

    老仆搬凳子坐在门口,见到小姑娘领着两个人进来。和她并行的少年与她一般年岁,不是之前同来的那位,那位色白,这位肤色略黑,面容更俊俏些,一双微微上翘的杏仁眼,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

    还有一位四旬左右的男人,缓步行在最后。

    “李叔。”陆昭来过几次,自动自发熟人一样打招呼。

    老仆没说什么,领着人进屋。

    屋中开着窗,尚有淡淡的药味散不去。听到脚步声,床上看书的人抬头,望见人的一瞬,眸光微沉。

    他今天气色瞧来比前几日好很多,咳嗽也不似那样密集。

    陆昭心中放心不少,介绍道:“这是阿佑,这是秦大夫。”生怕他误会,她紧接着解释,“秦大夫是回春堂最好的大夫,这几日回春堂义诊,我起了一大早去排队,才请到秦大夫过来。”

    秦芷道:“不错,义诊本着医者行善救人的初衷,不收诊金。我们馆主还和仁济药铺的老板有合作,你们稍后拿着印有老夫印鉴的方子去仁济药铺抓药,药钱可以减半的。”

    听他声音温缓平和,谈吐自若,颜典看向人,中年大夫和蔼地点了下头。

    小姑娘已经抓紧时间搬好了凳子,催促道:“开始吧。”

    颜典看了那中年男子半晌:“我身体无碍了,多谢陆小姐关心,还是请这位秦大夫回吧。”

    小姑娘一听就着急:“你给大夫看看啊。”人都请来了,跟他的想法也没冲突,他怎的又反悔?

    他收回视线,看回手中的书,语气持平道:“李叔,送客。”

    陆昭没办法了,见场面又僵持住,便从下面踢了陈佑一脚。

    陈三少只好收起看热闹的心,帮忙劝道:“我说状元郎,秦大夫时间宝贵,出趟诊不容易,看在人家辛苦跑一趟的份上,好歹也给他把个脉,以示尊重啊。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颜典没应话,倒是秦芷摇头道:“这位公子的病,秦某自认医术有限,怕是医不好。”

    “您还没看呢!”脉还没把就说医不好?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姑娘急得眉头拧成个愁字。

    “这位公子瞧症状是肺疾,陈年旧病积疴不愈,最忌五感伤身。心胸气度不及,太多顾忌杂念,便是医圣在世,也是药石无灵。”

    这番话真是骂得含蓄又漂亮,陈佑没忍住笑出声,遭陆昭瞪了一眼。

    屋内一阵寂静,众人神色各异,颜典好似充耳不闻,面色冷淡翻着书页,陈佑噙着笑双手抱胸,一副闲凉看好戏的模样,陆昭紧张盯着颜典。

    过了不知多久,床上人将剩余不多的书页翻完,抬首看向秦芷,伸出右手,唇畔泛起一抹浅笑:“那倘若秦大夫能将我这旧疾治愈,便是医圣在世,对您的医术也是望尘莫及了。”

    医者平和道:“秦某自当尽力而为。”

    一炷香之后,老仆领众人出来,陆昭走在最后,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也在看她。

    从安友客栈出来,陆昭对中年男子衷心道:“秦伯伯,这次多谢您了!”能请到秦芷相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事并非她爹出面,秦芷肯帮忙也是意料之外。

    “颜公子的病时日已久,积重难返,如今也只能先以调理为主,能否拔除病根还看他的造化了。需得劝他莫要过于操劳,也不宜忧思过度。”

    “我会的。”

    “药先吃三个月,届时我会再来看他病情,决定下一步调理的方子。”

    出了巷子口,秦芷回太医院,与二人分道扬镳。陈佑道:“你这个意中人还真是不同凡响。”学识没看出来多少,志气倒是挺高,一看就是个命不会长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刚者易折。何况还有这病,气着气着就能翘辫子了。

    “希望秦伯伯能治好他。”这次能请到秦芷,还多亏一个好伙伴秦安穿针引线,最近事情太多,一桩接一桩,“我们几个也好久没聚了,等阿澜能出来,把二宝和阿安他们叫上,喝它个不醉不归。”

    “薛夫人虽然没事了,但你们俩这篓子捅得太大,估计阿澜短时间是出不来了。”事情现下还没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说不定连他老爹都不许他再这样时常和陆昭薛澜混在一处,“唉,可怜我这块上等璞玉,被两团污泥玷污多年,白璧蒙尘,令人痛心啊!”

    “薛伯伯也不能总关着阿澜呀。”现在是在气头上,迟早得让阿澜回国子监念书的,只是,她的视线落到街对面摊子上一个大红色的彩绘面具上,“月底是阿澜的生辰,他一早就在铜雀楼定好了包房,想听小桃花的新戏呢。”不知道薛伯伯要气到什么时候,赶不上多遗憾。

    “你不是老夸自己聪明吗?想想法子啊!怎么让薛伯伯尽快消气。”

    “我说你们俩真是够意思啊,干事儿时没兄弟的份,每次事后擦屁股都少不了我。”

    “你要能让阿澜提前出来,紫檀木的弓送你了!”知道他垂涎多时了。

    某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叹口气道:“注定我跟好弓无缘了。”他要能有法子让薛澜出来,还不早就实施了,“我劝你还是忍到薛伯父气消,可别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