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镇国公主GL > 第356章 心魔(二十四)

第356章 心魔(二十四)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犬夜叉】白月光与朱砂痣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婉儿从未觉得自己这样重要过。身为御前近人, 平日所受众人恭维并不在少数, 便是诸王与宰相见了她, 也要客客气气地称一声“上官承旨”,然而她与这些人都清楚, 这恭维并非源于她自身,更多的还是出自对皇帝的敬畏。

    昨日却完全不同, 虽然她所做的一切, 依旧不过是仗着那位皇帝,但是在这样的周旋之间,她已渐渐地意会到一些在御前所无法意会的东西,像是一出了宫墙,天地忽然就变得广阔起来。

    何况宴后长乐公主还来与她商量了品评人物之事。

    婉儿骤然之间生出一种错觉, 仿佛她不是后宫妇人,而是一位真正的枢机紧要, 这错觉令她心潮澎湃,激动之情更胜于皇帝赐予金龟袋时——平心而论,赐金龟袋的命令于她更多像是难堪而非褒奖, 毕竟她为皇帝拟制草敕、笔下如流时从未得过这等奖励,婉言进谏、规劝军国时也未得过这奖赏,偏在主持了一场只有妇人们参与的“拍卖”时、穿了那件奇奇怪怪的衣裳后得了这奖赏,而且还是和那身衣裳一道赐下来的。

    婉儿虽已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极清楚的认识,却依旧生出些许羞惭,连久已不曾念及的臂上印记都似乎隐隐作痛起来,然而若是世上能有后悔药, 能令她回转到拍卖之先,只怕她会更加毫不犹豫地选择穿上那身衣裳。

    世上多少俊才雅士魂牵梦萦、寤寐以求,多少奸臣佞幸攀缘希旨、折腰曲意,祖父卷入帝后之争,为的不就是这小小的、从前在大唐是金鱼、现在在大周是金龟的东西么?哪怕在御前近人看来,三品也已是不可小窥的品级,哪怕是爵阶泛滥、散官横行的两京,紫衣金袋,也是“权臣贵要”的同义之字。

    何况她自出生便是官奴婢。

    婉儿爱惜地抚了抚怀中的龟袋,将之佩在衣上,牢牢系好,宫车辘辘驶入宫门,至别院方停,她扶着侍儿下了车,缓步入内,登阶时手提裙摆,指尖碰到龟袋,不自觉地在上停了一停,想了想,又将龟袋解下,收在怀中,低头回转时瞥见阶上无人,微生疑惑,步至门首,看见高延福候在门内,刚要问候,高延福对她使个眼色,婉儿怔了一怔,脚步随之而停,高延福轻咳一声,在门口道:“陛下,上官承旨来了。”

    婉儿忙至门口躬身而立,片刻后方听她懒洋洋地说“传”,恭谨入内,行不数步便要行礼,她正立在案前低头翻看婉儿的卷札,却如头上长眼一般,恰在婉儿屈膝时说了一声“过来”,婉儿趋步上前,在近处要拜时,又被她叫住,婉儿悄悄抬头看她,她却也正在看婉儿,四目相对时,她先眯眼一笑,甚是随意地向案上一坐,将下巴一扬:“坐过来罢。”待婉儿小心跪坐于侧,又道:“近些。”

    婉儿便顺她的意思更靠近些,心内忐忑,低头拜道:“陛下万金之躯,垂幸偏鄙,妾婢辈心甚惶恐,竟失礼仪,伏望恕罪。”

    她语声中颇带着几许不悦:“就是不愿拜来拜去,所以叫你坐过来,你一向伶俐得很,怎么忽地就不通了?”

    婉儿已有腹稿在内,又是一拜,正要说话,却被她打断:“算了,你坐过来罢。”手上一暖,是她的手覆了过来,手指缓缓抚过婉儿手背,握起了婉儿的手,婉儿不自觉地向前一爬,跪定时已离她极近,抬眼时可见她两眼灼灼地望着自己,目光甚是奇特:“昨日在太平那住得好么?”

    婉儿想将手自她手中收回来,略动一下,却被她紧紧握住,只得以左手撑地,低头道:“昨夜宿在公主正院之西,有公主所派四婢与陛下所遣二婢随侍,甚好。”料得答出此言,当解她之疑心,谁知她却久久不曾发声,婉儿有些不安,将头压得低低地,半是习惯,半是应景地问了一句:“仓促觐见,未省圣躬康安?”

    向来问候圣躬,皇帝只会回一句“甚好”,今日她却一反常态,松开婉儿的手,懒懒道:“不好。”

    婉儿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抬头看她,却见她神采奕奕,在席上斜身而坐,两眼炯炯有神,没有半分“不好”的模样,少一迟疑,唤了一句“陛下”,却见她将身子偏了一偏,正对自己:“怎么?要问是否宣御医是么?”

    她虽没明言,却显然有不悦之意,婉儿不解地望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爬进一步,轻声道:“陛下若有不适,还是请御医来看看罢。”为示至诚,特地将身子压低,头仰起来,眼含恭顺,她自上而下地看着婉儿,忽地伸出手,在婉儿脸颊上一捏:“赐你的龟袋,为何不佩?”

    婉儿方知就里,将龟袋小心捧出:“本是佩着的,方才上阶时想起穿的是燕居之服,与这龟袋不匹配,所以收起来了。”

    她哼了一声,自婉儿手中拈去龟袋,拿在手里把玩:“你上月曾出宫参与演练,彼时便已知道昨日的一切事项了?”

    婉儿立刻便明白她意在何指,斟酌着道:“彼时演练,不过知何时该做何事,又有何等歌舞曲乐,旁的一概不知。演练之后,又有几处变化,妾不能一一追问,不过掌知大概而已。”

    她挑眉:“所以你不知昨日会穿那样的衣裳?也不知会与教坊中人同台并列?”

    婉儿心头一动,飞快地道:“也不算不知——公主曾提过,说陛下崇佛,拍卖又是为的慈善,不可妄造杀孽,反增罪业,故尔不但宴中所用都是素食,连所有衣裳装饰,也都出自农桑而非鸟兽,又特地命妾为羽翅之服,作飞仙之态,以警醒世人,导以向善,妾所负之羽翅,亦以绢布、线头等物杂而为之,并非鸟羽,此皆在宴中说明,陛下还宫既早,故妾等未及奏闻。”

    长乐公主虽未必是要自己穿这样的衣裳,行那狐媚惑主之事,却难保这位陛下不会这样想,更何况昨日徐长寿也作了神仙妆扮。

    想起昨日,婉儿不自觉地动了一动,说出的话愈益谨慎:“至于与教坊同台…妾事先早已知晓,料妾份在宫婢,与教坊人同为陛下家奴,又是为陛下尽忠,并不敢分尊卑高下,故未曾禀报陛下。”

    臂上印记处又似火一般烧起来,仿佛这印记已活了过来,正在嘲笑婉儿一般,婉儿勾起下巴,两眼避开手臂处,直勾勾地盯向坐席。

    不知她可觉得满意了,只知室内忽地出现了一阵静寂,片刻后她似乎是想摸婉儿的头,却只在发髻上碰了一碰便收回了手,她又动了动身子,衣衫摩挲,发出一阵窸窣声,再一会,她终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嗯”了一声,不曾赞赏婉儿的忠心,也不曾批判婉儿的虚伪,婉儿拜地送她,她便又“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停了步,回身唤:“婉儿。”

    婉儿曲身随侍,敬候她的吩咐,她却只看了婉儿一眼,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最近加班可能有点多,如果明天不加班就双更…加班…就一更…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