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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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灯火依旧明亮，大红色的喜服映着云轻的脸色愈加苍白。
戚大山望着痴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的少庄主，心中亦是千百种复杂滋味。
那些陈年旧事，他从不曾提起过，当年他受人之托，怀抱着尚不足月的少庄主回了这轻云山庄，这一来便是二十年。
少庄主是他亲眼见着，一点点从婴儿长到少年，再到现在。
他原本想着，余生就这么守着轻云山庄、守着少庄主，不再求什么江湖上的虚名，只求安稳一生便罢了。
若不是一年前，沈南风再次出现在轻云山庄中，或许他的余生便真的是这样度过了。
“你是一个将成大事的人，成大事的人靠的从来就不是天下无双的轻功和剑术。”
那时的戚大山绝不想不到，就是沈南风的这一句话，将少庄主原本该平静无波的人生搅乱得彻底。
门外一阵夜风打着旋吹过，屋内的喜烛灯火摇曳，云轻仿佛在睡梦中猛然惊醒，抬头仰望着一直站在那里的戚大山，问道：“那门外...惨叫声可是结束了？”
戚大山蓦然单膝跪在他面前，迎着他有些惊慌、又有些期待的眼神，道：“少庄主，戚大山对不住你！当初我就该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沈南风活着进这轻云山庄。只要少庄主你一句话，我戚大山现在就去同沈南风拼命，即使拼着个同归于尽，我也再不让他扰了轻云山庄的清静！”
片刻之前，轻云山庄门前那三个门派百十来人拔剑同沈南风战到了一处，沈南风一把寒光剑冷气森森，所过之处鲜血喷溅。戚大山见势不妙，同其余人护着云轻进了庄内，紧闭了轻云山庄大门，任外面风刀霜剑、血染半山...
只是这大门可以紧闭，眼睛也可以不见，然而那些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就真的能够脱得干净吗？
门外突然传来沈南风那该死的笑声，转瞬间他便已出现在喜堂之内，想是外面那许多人皆已尽数成了他的剑下之鬼。
他向着戚大山语带嘲讽道：“你以为躲在这庄内便能躲得掉江湖上的纷争吗？戚大山，你的想法实在可笑至极。”
戚大山站起身来，向他道：“沈南风，你若还念着当年同洛庄主的一段情，便不该将轻云山庄搅得这般腥风血雨！”
沈南风随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方红色锦帕，缓缓擦过寒光剑上的血迹，摇头笑道：“戚大山，你的见识委实短浅。你可知方才门外的那些人如果活着，会给轻云山庄、会给你心念护着的少庄主带来什么后果？我这是在帮你们。何况，我又怎么会害我自己的亲生儿子？”
戚大山的眼睛都似要喷出火来，眼前这相貌堂堂之人，枉被江湖人尊称一声“沈大侠”，其心肠歹毒口蜜腹剑之程度，又怎堪称得上“大侠”二字？可叹世人识人不清，竟不能辨清他的真面目！
“哼！你若真当少庄主是你自己儿子，当初何以将尚是婴儿的少庄主弃之于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却来扰得他心绪慌乱、不得安宁！你怎对得起洛庄主当年的一片情深？”
一句话戳到沈南风的心坎上，他送剑入了鞘，拂袖言道：“休再同我提她，我同她，早已无半点情分！”，眼睛扫过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云轻，“可终归，轻儿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是为他好，又怎会害他！”
云轻蓦然抬头，嘴角扯出个忒让人心疼的笑来，望着他道：“你若当真为我好，为何要偏在今日上来？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南风微蹙眉头，冷言道：“我偏选在今日做此事，你当是为何？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本该分明，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岂是做大事之人？你在外面，日日同那不知来历的女子厮混，堂堂男儿，却做出许多不要脸皮之事！为父都要为你觉得羞耻！”
转而看向戚大山，道：“说起来我还未同你算账，竟把我儿子教成这般模样！”
渔城那日，沈南风趁夜潜回废宅，本是要取些重要东西，却没想到看见庭院里打斗的两个人，那个穿夜行衣的男子那用的甚差的武功招式和那身段，让他一眼就瞧出了是云轻。另一个女子他却不认得。
沈南风无意间帮着掩护了云轻，若当日他再晚出现片刻工夫，云轻遮面的黑巾怕是就要被颜桢抓下。如果当日，沈南风没有出现，颜桢和云轻之间，此时恐怕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后来云轻趁二人交手之时翻墙逃出，他知道沈南风必然要来追他，便不会再同颜桢纠缠。
他逃出不远就躲了起来，果然看见沈南风追出来了。
然后云轻放心的回了客栈。
恰好当夜，颜桢又去他房间找他，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情小趣，及至后来颜桢要走时被云轻叫住，问起她身后血迹是否受伤之事...
云轻又怎会想到，当夜的所有事情都尽数落在了隐在房外的沈南风眼中。
他看着云轻俨然将不久前废宅里发生的事抛于脑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颜桢百般的殷勤，挡下她端起凉茶的手、又提水为她洗带血的袍子...
种种情景简直气炸了沈南风，后来几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他也瞧了个真切仔细。
所以他偏选了今日，不过就是要用利刃切断了云轻的那点没出息的念想。
从前戚大山就总是想，少庄主这优柔的性子究竟是天生的还是被自己带的，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再一想当日洛轻云将少庄主交到自己手中时那万般沉重的神情，莫名的心内总有些愧疚。
此时听沈南风这一句责备的话，虽觉不受听，却也觉得无可反驳，只哼了一声闷头不言语。
三人话不投机，屋里竟有了片刻的沉寂。
后来沈南风又开口，语调略柔缓下来问云轻：“郑竹笙手中那件东西你可拿到了？”
云轻顿了顿，垂下眼睛道：“已经拿到了。”
沈南风点头，“很好，有了那件东西，我们接下来的大事，就更容易达成了”，话音落，沈南风略停顿一下，没再说什么，抬脚向外行去。
身后云轻的声音又响起：“你从未当我们是父子吧...”
沈南风脚步顿住，云轻接着道：“你若真当我们是亲生父子，何必又要我参与到这件事中，说到底，若我当真是你的儿子，那个位置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沈南风微侧头，道：“这是江南欠我的，他从别处欠我，我从此处讨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
喜堂灯火依旧明亮，大红色的喜服映着云轻的脸色愈加苍白。
戚大山望着痴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的少庄主，心中亦是千百种复杂滋味。
那些陈年旧事，他从不曾提起过，当年他受人之托，怀抱着尚不足月的少庄主回了这轻云山庄，这一来便是二十年。
少庄主是他亲眼见着，一点点从婴儿长到少年，再到现在。
他原本想着，余生就这么守着轻云山庄、守着少庄主，不再求什么江湖上的虚名，只求安稳一生便罢了。
若不是一年前，沈南风再次出现在轻云山庄中，或许他的余生便真的是这样度过了。
“你是一个将成大事的人，成大事的人靠的从来就不是天下无双的轻功和剑术。”
那时的戚大山绝不想不到，就是沈南风的这一句话，将少庄主原本该平静无波的人生搅乱得彻底。
门外一阵夜风打着旋吹过，屋内的喜烛灯火摇曳，云轻仿佛在睡梦中猛然惊醒，抬头仰望着一直站在那里的戚大山，问道：“那门外...惨叫声可是结束了？”
戚大山蓦然单膝跪在他面前，迎着他有些惊慌、又有些期待的眼神，道：“少庄主，戚大山对不住你！当初我就该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沈南风活着进这轻云山庄。只要少庄主你一句话，我戚大山现在就去同沈南风拼命，即使拼着个同归于尽，我也再不让他扰了轻云山庄的清静！”
片刻之前，轻云山庄门前那三个门派百十来人拔剑同沈南风战到了一处，沈南风一把寒光剑冷气森森，所过之处鲜血喷溅。戚大山见势不妙，同其余人护着云轻进了庄内，紧闭了轻云山庄大门，任外面风刀霜剑、血染半山...
只是这大门可以紧闭，眼睛也可以不见，然而那些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就真的能够脱得干净吗？
门外突然传来沈南风那该死的笑声，转瞬间他便已出现在喜堂之内，想是外面那许多人皆已尽数成了他的剑下之鬼。
他向着戚大山语带嘲讽道：“你以为躲在这庄内便能躲得掉江湖上的纷争吗？戚大山，你的想法实在可笑至极。”
戚大山站起身来，向他道：“沈南风，你若还念着当年同洛庄主的一段情，便不该将轻云山庄搅得这般腥风血雨！”
沈南风随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方红色锦帕，缓缓擦过寒光剑上的血迹，摇头笑道：“戚大山，你的见识委实短浅。你可知方才门外的那些人如果活着，会给轻云山庄、会给你心念护着的少庄主带来什么后果？我这是在帮你们。何况，我又怎么会害我自己的亲生儿子？”
戚大山的眼睛都似要喷出火来，眼前这相貌堂堂之人，枉被江湖人尊称一声“沈大侠”，其心肠歹毒口蜜腹剑之程度，又怎堪称得上“大侠”二字？可叹世人识人不清，竟不能辨清他的真面目！
“哼！你若真当少庄主是你自己儿子，当初何以将尚是婴儿的少庄主弃之于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却来扰得他心绪慌乱、不得安宁！你怎对得起洛庄主当年的一片情深？”
一句话戳到沈南风的心坎上，他送剑入了鞘，拂袖言道：“休再同我提她，我同她，早已无半点情分！”，眼睛扫过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云轻，“可终归，轻儿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是为他好，又怎会害他！”
云轻蓦然抬头，嘴角扯出个忒让人心疼的笑来，望着他道：“你若当真为我好，为何要偏在今日上来？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南风微蹙眉头，冷言道：“我偏选在今日做此事，你当是为何？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本该分明，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岂是做大事之人？你在外面，日日同那不知来历的女子厮混，堂堂男儿，却做出许多不要脸皮之事！为父都要为你觉得羞耻！”
转而看向戚大山，道：“说起来我还未同你算账，竟把我儿子教成这般模样！”
渔城那日，沈南风趁夜潜回废宅，本是要取些重要东西，却没想到看见庭院里打斗的两个人，那个穿夜行衣的男子那用的甚差的武功招式和那身段，让他一眼就瞧出了是云轻。另一个女子他却不认得。
沈南风无意间帮着掩护了云轻，若当日他再晚出现片刻工夫，云轻遮面的黑巾怕是就要被颜桢抓下。如果当日，沈南风没有出现，颜桢和云轻之间，此时恐怕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后来云轻趁二人交手之时翻墙逃出，他知道沈南风必然要来追他，便不会再同颜桢纠缠。
他逃出不远就躲了起来，果然看见沈南风追出来了。
然后云轻放心的回了客栈。
恰好当夜，颜桢又去他房间找他，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情小趣，及至后来颜桢要走时被云轻叫住，问起她身后血迹是否受伤之事...
云轻又怎会想到，当夜的所有事情都尽数落在了隐在房外的沈南风眼中。
他看着云轻俨然将不久前废宅里发生的事抛于脑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颜桢百般的殷勤，挡下她端起凉茶的手、又提水为她洗带血的袍子...
种种情景简直气炸了沈南风，后来几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他也瞧了个真切仔细。
所以他偏选了今日，不过就是要用利刃切断了云轻的那点没出息的念想。
从前戚大山就总是想，少庄主这优柔的性子究竟是天生的还是被自己带的，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再一想当日洛轻云将少庄主交到自己手中时那万般沉重的神情，莫名的心内总有些愧疚。
此时听沈南风这一句责备的话，虽觉不受听，却也觉得无可反驳，只哼了一声闷头不言语。
三人话不投机，屋里竟有了片刻的沉寂。
后来沈南风又开口，语调略柔缓下来问云轻：“郑竹笙手中那件东西你可拿到了？”
云轻顿了顿，垂下眼睛道：“已经拿到了。”
沈南风点头，“很好，有了那件东西，我们接下来的大事，就更容易达成了”，话音落，沈南风略停顿一下，没再说什么，抬脚向外行去。
身后云轻的声音又响起：“你从未当我们是父子吧...”
沈南风脚步顿住，云轻接着道：“你若真当我们是亲生父子，何必又要我参与到这件事中，说到底，若我当真是你的儿子，那个位置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沈南风微侧头，道：“这是江南欠我的，他从别处欠我，我从此处讨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