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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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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来便是江湖的路上风雨不休,谁管是哪家的皇帝哪朝的树。

    且说这十余年来,无论是江湖上正邪之间的较量与厮杀,还是各门派之间的恩恩怨怨,归根结底说到了头也只是说书人面前的一碗酒一盏茶,解的是无聊之人的愁闷。

    要说那些真正牵扯了很多江湖人士命运的大事件,数得上来的十年间也就是那么两件。

    第一桩便是十几年前震动了整个江湖的堪称风花雪月之极致的风流□□。

    当时的江湖上,八十一门十三派哪个没有听说过女侠洛轻云的事情。

    洛女侠初出江湖不到一年,按理说只是个江湖新辈,却在这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名气却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天下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名士戚远子还是少年的时候,曾有幸窥到了在山溪旁舞剑的洛女侠,当时便脱口说出了一句话:“曹子建果真妙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我今日始知此话不虚啊!”

    虽然被洛女侠一剑劈掉了遮身的树枝,差点连手臂都一并削去,却也让戚远子念念不忘了半辈子。

    当年的洛女侠引得多少侠客名士纷纷为之折腰,整个江湖的人都趋之若鹜,那势头有如飞蛾扑烛火,狂风卷尘沙。

    正在江湖之水沸沸扬扬,眼看马上就要拍起大浪头的时候,洛女侠却突然失踪了,无声无息,再无身影。

    直至今日,仍旧有很多人猜测她的去向,却终究成了个解不开的谜。

    第二桩也已经算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江湖上突然现身一张神秘布绢,上面纹路和痕迹皆古怪,又恰好是从京城有名镖局手中抢夺之物,所以有人猜测这布绢定是大有深意,十之八九便是一张藏宝图。

    此番估计难免引来江湖之人的垂涎哄抢,一张布绢也掀起了好大一场轩然大波。你争我夺的,闹腾了有七八个月之久,可是结局却真真成了笑谈。

    所谓的藏宝图不过是臆测,谁都没有想到那张看起来大有深意的布绢真相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原来,朝廷某王爷领了皇命远离京城办公差,却极其思念家中外孙,其家人便在运给王爷的物品箱子里放了王爷外孙的一块尿布,谁料中途被劫,这块尿布便摇身成了藏宝图,将一众江湖人士实实戏弄了一番,令多少豪杰颜面扫地啊!

    除了这两件时隔久远的旧事外,近些年江湖倒算是平静,即使偶有波澜又会很快平息。

    很多大侠少侠女侠的,都过起了安稳的生活,有游山玩水的,有埋头练武的,甚至还有找了生财门路富甲一方的。

    可是近段时间却很是奇怪,单说这芦川县,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相继出现了众多的武林中人。

    前几日城北张员外家中大公子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青天白日的,前一刻还在与后娘躲在小窗后面调情,后一刻就被凭空飞来的飞针命中面门,片刻后便脸色乌青的死去。

    随着飞针戳到脑门上的还有一张纸条,上写:豆大小鸟,也敢掏出戏耍,污我眼睛,赏你一寸钢钉。

    张员外一家痛失爱子,又遭侮辱,连着几日哭天抢地,骂爹骂娘,好不悲戚。

    后来便是五里巷发生了帮派争斗,劈死了几个无辜的过路人。

    接连发生的祸事搞得芦川城里人心惶惶,一到晚上,家家闭门不出,就连素来热闹的“小红楼”都难得清闲了下来。

    “小红楼”的老鸨瞅着满大堂闲散的四处坐着歪着的姑娘们,再看看门口横梁上挂着的寂寞的红灯笼,搓脚唾骂道:“天煞的,断子绝孙、无情无趣的江湖浪人,搅扰的我门庭清冷,这日子可怎生过好!”

    倚坐在楼梯凳上的秋水,风骚抚胸嗔道:“胸凉床冷,日子难熬,偏生妈妈不心疼女儿们,门外阻着一堆江湖客,楼上锁着个俊俏郎。孬的好的都吃不上口,奴家心上好凄凉。”

    众姑娘一阵嬉笑,鸨母回头睨了她一眼,冷笑着刻薄道:“哼,你们这些小贱人,一日不见男人也受不了,天生就是卖笑的命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的道道,是看着楼上那云公子俊俏,便想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告诉你们,这云公子虽然俊俏,却是个地地道道的

    穷鬼,寒酸的不会让你们抠出一根毛儿来,你们休想...”

    鸨母话未说完,门口突然传来动静,转头看去,满脸惊讶的住了嘴。

    朱红色的大门被人推开,隔着两层红色轻纱帘,隐约只见进来的人一身素衣白裳,背后斜背着一柄长剑

    ,待要再仔细看清的时候,那人已经自顾自拂帘进入内堂。

    鸨母心中气恼,她素来便不爱做江湖人士的买卖,仗着自己有些身手,吃起‘霸王餐’来毫不嘴软,动辄还要动刀动剑在楼里大闹一番。

    门口本是挂了暂歇的牌子,哪个看不到眉眼高低的人还硬是要进来。

    老鸨虽心中厌恶,但是脸上表情却从厌恶到谄媚无缝衔接,迅速转换,正要满脸堆笑的开口,结果差点惊掉了下巴。

    面前人着一身白色对襟窄袖轻袍,衬得身姿英挺。

    头上玉冠束发,面上五官轮廓深邃,双眉斜飞入鬓,英气中含着说不清的清冷之气,只是...

    老鸨陡然回神,赶上前长声道:“哎呦这位客人,真是不巧,楼里的姑娘今儿个不接客。况且,我们这‘小红楼’做的可是男子的买卖。敢问女侠,你可是走错地儿了?”

    要不是看着她身后背着的那柄长剑,看起来像是惹不起的样子,老鸨保不齐就要开口说句女侠你卖身吗,这样的身段,这样独特的气质,简直是天生的头牌。楼里若有她这样的姑娘,这‘小红楼’简直就是座‘小金楼’了。

    女侠不说话,将手中执着的马鞭缠好别入腰间,眼睛环顾了一下大堂,又抬头瞅了瞅冷清的二楼,转头对着老鸨淡淡说出仨字:“我住店。”

    “这...”老鸨顿了下,嘻笑道:“女侠,住店有住店的地方,咱这里是接客做买卖的,何况今儿个本就不开门。出了门过两条街,漫说客栈多少,便是那男风馆也是有几座的,姑娘何不...”

    话未说完,眼前一花,就见女侠已经坐在了不远处一张桌子旁,一同坐下的还有之前倚在楼梯处的秋水姑娘,只不过女侠坐的是椅子,秋水姑娘坐的是女侠的腿。

    女侠手臂绕过秋水的肩膀,一只白皙修长但是一看便很有劲道的手掌半捏着秋水的下巴。

    “我偏喜欢女的,你奈我何?”

    语气轻佻,动作轻佻,偏生面色毫无半分轻佻。

    本是一介女流,却作出这般风流的男儿姿态,竟是让秋水这见过天下男人雄风的‘小红楼’花魁,都莫名被调戏的红了脸。

    “便让这位女侠住下吧,需要多少银子由我来给。”

    楼上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儿,老鸨抬头看去,脸色很是不好看:“云公子真是说得轻巧,别忘了就连你自己现在都是白吃白住在我这儿,你又有什么银钱来替旁人做人情。”

    楼上云公子面皮发红,片刻才尴尬的应声道:“我本就是来为众姑娘画像的,待这几日完成画像,之前谈好的价格我便一分不取,尽数留下,权当为这位女侠付住店的钱吧。”

    原来此人叫做云轻,是一名穷画师,四处游荡卖字画为生。

    因路过芦川县,在街上支摊卖画时恰巧被老鸨看见,才请来,本打算在端阳节时开办个“红楼大展”,让他当众为楼里姑娘作画,吸引更多宾客光顾,也好顺势提一提姑娘们的价钱。

    谁料到眼见着端阳节就到了,芦川县突然就涌来了这么多的江湖人士,开头几天连着被这些江湖人又是吃霸王餐又是砸店闹事,这才暂关了“小红楼”。

    本来就气不顺,恰好又听说上午云公子坐着马车外出,人差点坠崖摔死不说,又差点折了她的一辆马车,想着这几日供着他白吃白喝白住,如果端阳节“红楼大展”又不能如期举行,她这个一向赚男人钱的,就得在这穷鬼身上亏一亏,便更是闹心,故而拿话噎他。

    但是回头瞅一瞅眼前这位主儿,背着剑冷着脸,也明显不是好惹的,与其惹恼了她在楼里闹一场,还不如就势做了人情,若“红楼大展”能顺利举行,便就又省了一点支出。

    做妈妈的,养了这么一众漂亮女儿们,还得撑着小红楼的场子,必然要精打细算。

    随即应了句:“既然云公子要做好人,那便做吧。”

    点了秋月给女侠带路,又把楼外看门的叫进来好好交代了一番,便要自去睡清静了。

    秋月带着女侠上了二楼,云公子站在过道,在路过时拱手说了句:“今日多谢女侠相救,不然在下已是黄泉之鬼。”

    女侠只是略站了站,头都未偏,仿佛压根不记得这码事,便径自进了房间。

    云轻自讨无趣,愣了下神,也转身进自己房间去了。

    夜里,芦川县城里不清净,时有暗巷里的打斗声,偶尔房顶树梢还窜过几条黑影儿。

    “小红楼”外面的看门人捱不住困倦打了个盹,头上突然传来动静,猛睁眼看去,正好一只猫头鹰飞到树梢上叫了两声,看门的放下了心,又转头打盹去了。

    小红楼里面的某间房间里,一个女人的惊呼声刚响起又迅即没有了动静。

    黑暗中一个声音低声说道:“奶奶的,找错房间了”,又一个声音回道:“不是这一间,便是隔壁那间,走!”

    片刻后隔壁房间就有了细微动静,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之前的两个声音又响起。

    “搞定了,兄弟我们是带着走,还是怎样?”

    “外面未必安全,不如就在这里直接搞吧。咱们之前可说好的,我先搞后边,你搞前边,之后再轮番。”

    “好好,别废话了,开始吧。”

    中间隐约夹杂着“呜呜”的声音,想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奶奶的,今儿个天色太暗,好好的尤物却看不分明,不如取个火照一下亮。”

    “正有此意。”

    “噌”的一声,火折子打亮,一张朱漆的大床上堆着三个人,中间一个手脚被绑住衣衫凌乱,两边一胖一瘦的正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龙阳兄弟”毛旦、张球二人,此时二人正一脸淫‖笑,手上不停的扯着中间那人身上剩余不多的衣料。

    火折子就晃了那么一下便要灭掉,却在这灭掉的空隙里照着了房间角落里站着的第四个人。

    “娘的,这屋里还有人!”

    龙阳兄弟慌了神,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角落里的兄弟,你是管闲事来的,还是跟我兄弟二人分羹的?”

    “看热闹的。”

    角落里的声音很平静的回答道。

    “居然是个娘们儿。”

    龙阳兄弟二人又开始继续了手上的动作,一边扒着一边不耐烦的说道:“快快散去,我兄弟二人对女人不感兴趣,休要坏我二人兴致。”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被绑住的人愈加死命的挣扎着,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角落里半天没有动静,也未听见那人出去,龙阳兄弟有点沉不住气,张口骂道:“娘老子的还不快滚,我兄弟二人的热闹也敢看,小心要了你的狗命。”

    嘴里骂骂咧咧的下了床,伸手向角落里一抓,想要将躲着的人抓着直接扔出去,手还没碰到那人,就听“砰”的一声,自己已经先破了窗子飞了出去。

    另一人向着窗外喊了声“兄弟”,随即提起手边的剑向角落砍来,人没砍到,剑身已经被对面的人捏住,手中的剑猛地翻转剑势,带着人也一同飞到了窗外。

    动静一传出,小红楼里灯火迅即亮了起来,有纷杂的脚步声急促促地跑过来。

    “不过想看个热闹,真是无趣。”

    躲在角落里的人语气里透着失望,不顾床上那人“呜呜呜”的叫唤,也随即跳出了窗子,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