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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两只鹅引发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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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林诗意得知齐崇光要出城,为的是去京郊看蕾儿,心里一沉,脸色也扭曲了片刻。

    杜氏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让女儿嫁给齐崇光,要让女儿将蕾儿压下去,背后自然下了功夫,言语间已经有意无意将齐逸峥属意李蕾儿做儿媳的事儿说了,又百般让她争口气,千万不能被李蕾儿比下去。

    且之前还得了个消息,说李蕾儿曾经被齐崇光带着,去东宫住了一个月,跟齐崇光可谓混得非常熟了。

    这个消息,当时将杜氏打击得目瞪口呆,不时拿出来念叨,导致林诗意早就将蕾儿恨上了。

    如今,听得齐崇光要去瞧蕾儿,林诗意恍然想起,刚才他对着自己时,一直不怎么耐烦。

    她锐察觉到,齐崇光今儿个出来,多半是为了李蕾儿,不过是因为遇着自己和母亲了,才不得不转道去林府走了一趟。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诗意心里发冷,缓了一缓,才如常微笑道:“佳禾郡主的事儿我听说过,也知道李家妹妹入了皇上的青眼,得了个郡主封号,却从没见过,如今能跟着表哥认识新朋友,我很开心呢。”

    看着齐崇光的脸色,又带着试探,温婉道:“李妹妹去了京郊,表哥特意去瞧,可见你跟李妹妹感情挺不错的。”

    齐崇光立刻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连连摇头道:“你说错了,我跟她能有什么感情?她一见了我就闹腾,我心里很厌恶她。我去见她,是奉了父王的命令,给她送东西的。”

    林诗意见他回答得很迅速,语气也不像作假,深深疑惑了。

    既然厌恶她,为什么要去找她呢?真的是为了太子发了话,不得已为之吗?

    她心里想不明白,不过转念想,他厌恶那小女孩,总比喜欢她好得多。

    林诗意想着,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只平静的道:“听表哥的意思,似乎颇有怨念呢,倒不知道平时你们是怎么相处的,表哥能说一说吗?”

    齐崇光见她追问,却沉默下来没有作答。

    他跟蕾儿闹腾之时,蕾儿固然很顽劣淘气,但他自己的行事作风,也不像个君子。

    且,大多数时候,是他吃了亏,蕾儿反而占了上风。

    往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齐崇光觉得碍口,便只含糊的道:“没什么好说的,她很顽劣,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林诗意见他不肯回答,心中烦闷,却也只得罢了。

    一时到了庄子,被下人报到千柔那里,千柔大惊,只得亲自出来迎接、

    照了面,寒暄几句,齐崇光便向千柔介绍了林诗意的身份。

    千柔得知眼前这年齿虽小,但长得如含苞花朵一般的小女孩是林旭东的女儿时,登时生出好感来,又见她举止有度,俨然是个小淑女,忍不住赞叹道:“你的品格,跟你二姑姑倒有几分相似,长大了必定会是个才貌双绝的佳人。”

    千柔做姑娘时,在林府住了一段时间,不止跟林梦瑶交好,林家众人对她都是不错的。

    尤其林旭东,在她出嫁时,带领一众公子哥给她添妆,可谓是她的大恩人。

    林诗意微笑道:“郡主过奖了。”微微歪着脸,又道:“常听人提起佳禾郡主的女儿,都赞是个不凡的,想来我是赶不上的。”

    千柔愕了一下,才笑道:“春兰秋菊,各有其美,倒是不必放在一起比较。”

    按照寻常人的做法,这时候,她该谦虚回答林诗意,说蕾儿很差劲,根本没法子跟她相比。千柔知道,这是中国父母约定俗成的做法。哪怕心底爱孩子,觉得自己的孩子好,但不得不谦虚几句,以此来衬托对旁人家孩子的推崇。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但千柔不想随波逐流。

    旁人家的孩子再好,那是旁人家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蕾儿活泼机灵,近来表现很好,将弟弟带得不错,让千柔很喜悦安心。

    因了这个缘故,她便不肯贬低蕾儿。

    林诗意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回答,不免有些吃惊。

    不按常理出牌的佳禾郡主,让她瞪着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崇光却是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千柔爱护短,将蕾儿视若珍宝,他之前就见识过。

    但奇怪的是,千柔这么做,并不让人反感,反而由衷感叹,她这个母亲做得很不错。

    但凡做孩子的,应该都盼着能有这样温柔和气的母亲,护自己安稳吧?

    齐崇光默默嫉妒了片刻,才轻咳一声,问道:“怎么没看到李小姐?”

    千柔微笑道:“蕾儿正陪弟弟玩耍呢,齐公子有事要寻她吗?我让人唤她过来。”说着,就朝一旁的桃枝摆了摆手,又让人将茶点送上来。

    这里齐崇光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释道:“我今儿个过来,是父王说了,很久没见李小姐,很是挂念,让我给她捎点东西。”说着,便朝身边的内侍挥手,命他将锦盒送了上来。

    千柔倒罢了,虽然齐逸峥送给蕾儿的饰物都挺珍贵的,但千柔心底清楚,自己即便劝,齐逸峥也是听不进去的。

    再者,这些饰物在自家看来不可多得,但于齐逸峥而言,只是毛毛雨罢了。

    虽然受之有愧,但推拒不了,只能收下了。

    千柔便向齐崇光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又道了声:“还请回禀太子殿下,下不为例。”

    齐崇光若无其事点头,心里有点得意。原来,自己还有做戏的本事呢,编的话没人会怀疑。

    林诗意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刚才她跟母亲亲眼看见,这锦盒是齐崇光从金瑜楼买的,转过头来,怎么竟成太子托他转送的呢?

    如此说来,表哥是在做戏吧?至于原因,必定是为了见那李蕾儿一面吧?

    林诗意想着,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身为太子的嫡长子,费尽了心思给旁人买首饰,就算被撞见了都不肯送给自己。

    他真的如自己口中说的那般,很厌恶李蕾儿吗?

    也许,这内中深意,他自己不知道,但林诗意却意识到,这个李蕾儿,在表哥心目中地位是很特殊的。

    母亲最怕表哥被她吸引了去,如今,却偏偏就成为现实了。

    林诗意想着,脸色很不好看起来,下定了决心,待会儿好好瞧一瞧那李蕾儿是怎么行事的,若能学的话,自己学会了,把齐崇光的目光吸引回来,岂不是好?

    不一时,就见丫鬟引着个小女孩过来了。

    林诗意暗自品度,见那小女孩穿一身鹅黄色衣裙,发髻只以一枚珠花束着,皮肤有些黑,眉眼也不怎么出众,看上去平平无奇。

    齐崇光却露出笑容来,对着那小女孩道:“李小姐别来无恙?”

    蕾儿哼了一声,给他行了礼,却慢慢道:“听不懂。”白了他一眼,又道:“你明知道我还没上学,跟我说那些酸词做什么?”

    以她的年纪,有些成语根本没听过。她跟齐崇光又是闹惯了的,一见面就掐很正常。

    齐崇光愣了一下,唇边笑意微深:“我是问你最近好吗?”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这种一见面就闹腾的感觉,真的非常……不错。

    林诗意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神采奕奕的齐崇光,咬着唇想,原来表哥喜欢这个调调?莫非自己也要将皮肤弄黑些,说话时一改温婉,变得任性刁钻,才能得到表哥的欢心和在意吗?

    林诗意在脑海里想了一想,若自己变成李蕾儿这样,该是什么模样,只觉得画面太美,想不下去了。

    蕾儿这才道:“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非常好。”斜睨着他,旋即将目光落到林诗意身上,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人?”

    齐崇光本想逗她多说几句,不想她却将注意力转移了。

    没法子,齐崇光只得给她介绍林诗意的身份。

    林诗意忙起身道:“早就听说李妹妹的大名了,只是无缘相见,今儿个倒是缘分了。”

    蕾儿听说她是齐崇光的表妹,忙跟她见了礼。

    千柔一直静静看着,等见完礼才将蕾儿叫到身边,含笑道:“你林姐姐的家人对我有恩,她又是你林姨的侄女,你要跟她好好相处。”

    这里的林姨,自是指的林梦瑶。

    自千柔回京来,林梦瑶跟她来往颇多,彼此的情分,差不多都能赶上亲姊妹了。

    蕾儿点头应了下来,便走到林诗意跟前坐下,跟她说起女儿家说的话,无非是问林诗意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等等。

    她们聊上了,齐崇光自是觉得无聊,眼珠子一转道:“说起来,我还没来过田庄呢,李小姐,既然你是主人,不如引我们四处逛一逛吧。”

    千柔一听微笑道:“也好,你们年纪差不多,在一起更自在些,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又望向齐崇光,问道:“现在天黑得晚,不如你们用了晚饭再回去,如何?”

    齐崇光忙道:“郡主好意本不当推辞,但我们还要回城,怕赶不及,下次我早些来吧。”

    千柔只得罢了,吩咐蕾儿好好陪伴他们,自己去照料瀚儿。

    一时三人一同出来,齐崇光、林诗意因初次来这里,自是觉得新奇,东张西望到处看。

    蕾儿引着他们走了片刻,迎面有个十来岁的男孩牵着浩儿过来了。

    那男孩却是庄子管事的小儿子,名叫秦墨,长得白净斯文,脾气也很好,自小就爱读书,父母寄予厚望,在他五岁时就将他送进学堂。

    蕾儿是个颜控,来了这里跟庄子的小孩们接触后,最喜欢的便是这秦墨了。

    秦墨得了父母的嘱咐,知道她是东家的大小姐,又活泼温和,倒也愿意跟她来往。

    蕾儿见他过来,立时笑呵呵的道:“哎呀,秦哥哥从学堂回来了。”

    顿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浩儿自己牵着,又道:“秦哥哥饿不饿?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带回家吃去吧。”说着,果然解下身上带的荷包,递了过去。

    齐崇光见她冲那男孩笑,脸色就变了,等听她甜甜唤那男孩“秦哥哥”,又给他递了个荷包,登时脸扭曲了,心里五味杂存。

    这小妞,从没唤自己哥哥,只称呼自己“小公子”,且语气还阴阳怪调的。

    当日,她不肯给自己包子吃,如今,却特意给这小子备了点心。

    自己整天吃苦受累学这学那,这小丫头倒是逍遥,整天不是跟刘修文玩,就是跟新结识的小子一起耍。

    两相对比,齐小公子恨得咬牙,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邪火,觉得这野丫头又蠢又没眼光,拿鱼眼当珍珠,却将自己抛在了一边。

    那秦墨忙伸手接了,见她身后站了两个身着华服的少爷、小姐,且那少爷还含怒瞪着自己,不免有些害怕,又有几分自惭形秽。

    他是个有眼色的,不敢打扰贵人们,忙向蕾儿道:“小姐,小人还要回家做功课,就不多留了。”说完,朝齐崇光、林诗意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自去了。

    蕾儿忙冲他喊了一嗓子:“秦哥哥,等你有空了,再给我做个竹哨子,我们一起玩。”

    还没等秦墨答话,齐崇光便冷笑道:“我还当几个月没见,你该有点长进才是,没想到你还是跟之前一样,成天只惦记着玩。”

    伸手指了指身侧的林诗意,转而又道:“你瞧一瞧我林表妹,只比你大半岁,如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看看人家,你再瞧一瞧你自己,成什么样子?”

    林诗意听他言语中皆是赞美自己之意,心中欢喜,忙要谦虚两句,蕾儿已经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道:“我喜欢这样,你管得着吗?”

    齐崇光冷笑道:“你怎么样我自然管不着,但你是皇祖父亲自封的郡主,若是闹得太不像话,什么都不会,不但你自己没脸,还会让父母蒙羞。”

    蕾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了一会儿才扯着嗓子道:“你别在这里胡说,我娘亲都说了,等过段时间薇薇大些了,玉欣姑姑会在公主府设闺学,到时候我自会去跟薇薇作伴的。”

    她瞪了齐崇光两眼,嘿嘿笑道:“你这次来是做什么?莫非又是像上次给我送礼?东西搁下就成了,你表妹好,你跟着她玩去,不必在这里耽误工夫。”

    齐崇光一听,心里那个气呀,立刻想抽身离开,但转念想到自己是个大忙人,今儿个若是走了,想再跟这小丫头见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气得咬牙,勉强忍住心里的气,寸步不让的道:“你叫我走,我就得走吗?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得好好招待我才成。”

    蕾儿立刻反唇相讥:“我在东宫时,你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如今你怎么能说出要我好好招待你的话?”说着,便盯着齐崇光,眼眸微微眯起,一副“你脸皮怎么这么厚”的模样。

    齐崇光噎了一下,心里气得不行,一时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林诗意看着他们争吵,一颗心都凉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两人闹腾起来,眼底只有对方,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虽然齐崇光一直是愤怒的模样,没给蕾儿好脸色,但他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温文有礼的模样,只有这个蕾儿,会让他改变。

    她觉得,他们两人似乎组成了自己的小圈子,旁人根本没法子走进去。

    这时,浩儿扬起头,看着脸色不好的齐崇光,笑着唤了声:“哥哥。”

    他与齐崇光只见过一次面。那次,齐崇光跟蕾儿厮打了一回,闹得很不像话。

    那时,浩儿只有一岁多,自然不会对齐崇光有什么印象,但小孩子嘛,天生就喜欢亲近比自己大的。

    虽然蕾儿一直陪他玩耍,但男孩天生就爱跟男孩玩。

    如今瞧着齐崇光,才两岁的浩儿懵懵懂懂起了亲近之心。

    齐崇光神色一松,觉得这矮矮胖胖的小子给自己解了围,又肯唤自己哥哥,倒是比姐姐逗人喜欢多了。

    齐崇光便蹲了下来,露出笑容道:“你是浩儿吧?我是你齐哥哥。”

    浩儿歪着头,又唤了一声“齐哥哥”,便拉住齐崇光的手,一面走一面道:“哥哥,看我骑鹅。”

    他年齿小,话说得并不利索,故而齐崇光并没有听懂,却还是依照他的步子,跟他一起往前迈。

    走了一会儿,来到前面的院子,忽然两只大鹅扑面而来,都是白羽红嘴,长脖子弯曲有致,嘎嘎嘎叫着,很是可爱。

    浩儿便放开齐崇光,伸出小胖手,朝那鹅挥了挥,立时两只肥鹅就迈着方步,嘎嘎嘎嘎走了过来。

    浩儿欢欢喜喜上去骑了一只,拍着鹅吆喝让它向前走,模样很是神气,仿佛自己是发号施令的将军一般。

    齐崇光见了,不由得笑起来,向蕾儿道:“你们家的鹅挺有趣的。”

    蕾儿一昂下巴,神色很骄傲自得:“那当然,这两只鹅是我自小养的,很聪明,也知道规矩,绝不会乱跑乱咬人。”说着眼珠子一转,走到另一只没被浩儿骑着的鹅身边,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转首朝齐崇光指了一指。

    那鹅果然是有灵性的,立刻朝齐崇光扑来,在他膝盖上一点一点的蹭蹭,又仰头对着齐崇光嘎嘎嘎叫了几声,一副跟他打招呼的模样。

    蕾儿让鹅跟齐崇光打招呼,其实有几分想看笑话的意思。

    毕竟,她这鹅很大,齐崇光又是贵公子,必定是没见识过的。

    但齐崇光是大男孩,也见过世面,自然不怕鹅,反而越发兴致盎然,瞧着蕾儿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将鹅训练得这么听话呢。”

    蕾儿笑着道:“我训练的鹅,当然不错的。你可仔细了,以后我出门必定会带着它们,你若再欺负我,小心它们咬你。”

    齐崇光愣了一下,哼道:“谁怕谁?你敢让鹅咬我,我就让人将它们抓起来,炖成汤喝了。”

    蕾儿一听立时变了脸色,忙道:“你可不能乱来,这两只鹅是我自小养大的,是我的小伙伴呢。”

    齐崇光听了,立时嘲讽道:“将畜生当成小伙伴,你可真有出息呀。”

    蕾儿气得磨牙:“我怎么样,要你管吗?你管得着吗?”

    两人斗着嘴,一旁的林诗意目光一闪,插嘴道:“表哥,祖母生辰快到了,你准备好礼物了没?”

    齐崇光一愣,摇头道:“这事儿我一直放在心上,正在想呢。”

    林诗意抿着唇道:“还有十来天就到了,表哥你可得上点心。”

    盯着那两只鹅瞧,又道:“说起来,祖母什么没见过呢?寻常东西,祖母根本就瞧不上的,眼前却有样东西,祖母一定会喜欢,兆头也好。”

    齐崇光越发一头雾水,顺势问道:“什么好东西?”

    林诗意瞧瞧蕾儿,又瞧瞧齐崇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崇光见她这样,不知怎么的,心底有些腻歪,竟觉得,从容端庄的小表妹,其实并没有爽快活泼的蕾儿讨喜。

    他愣了一下,忙将这怪异的念头压下去,笑着道:“有话你就说吧。”

    林诗意这才咬着唇,慢慢道:“俗话说得好,仙鹤临门,必定长命百岁。李家妹妹这一对白鹅乖巧通人性,若表哥将它们送给祖母,让它们去给祖母拜寿,祖母必定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齐崇光还没开口,蕾儿已经跳起来道:“这怎么行?这一对鹅是我养大的,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愿送人的。”

    林诗意见她这样,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委委屈屈的道:“李妹妹舍不得呢,哎,我说了不说的,表哥非要我说,如今闹了个没脸。”

    叹了一口气,又道:“李妹妹刚才对那个身穿布衣的男孩很好,怎么如今却不肯割爱,满足表哥的心愿呢?莫非在李妹妹心里,我表哥及不上那男孩?若那男孩开口讨要,你也不肯给吗?”

    蕾儿愣了一愣,看着林诗意,心底觉得奇怪。

    不是在说鹅吗?怎么这林姐姐话赶话的,竟转到齐崇光跟秦墨谁好谁不好这种问题上了呢?

    蕾儿凝眸,根本想不明白。

    齐崇光见蕾儿皱着眉不言语,却误会了,以为她愿意将鹅给那男孩,却不肯给自己。

    齐小公子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就开口道:“喂喂,李蕾儿,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我父王对你,更是关怀备至。如今难得我瞧上你的鹅,你却这副模样,怎么对得起我和父王?”

    蕾儿只觉得自己小脑袋瓜子不够用,皱着眉道:“这事儿跟齐伯父有什么关系?”

    林诗意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口里的齐伯父,必定是指齐逸峥。

    敢这么称呼当今的太子殿下,这李蕾儿胆子够肥的。

    齐崇光却早习以为常了,一点都没在意称呼的问题,只是道:“怎么没关系?我是他儿子,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父子对你这样好,你一直没回报。如今,好不容易我瞧上你的鹅了,你却不肯给,也太没良心了吧?还有,之前你将我打伤,还没赔偿我呢,不如这次将鹅给我,前债我们一笔勾销。”

    之前他还无所谓,但林诗意说了那一通话之后,齐崇光心底就生出个念头来,一定要将鹅带走,以此证明,自己在李蕾儿心目中的地位,绝不比那秦墨低。

    小小的男孩,生出的别扭心思,旁人懂不了,但于他自己而言,他虽然厌恶蕾儿,但蕾儿应该是属于他的新鲜玩意儿,旁人最好不要跟蕾儿接触,更不能占据属于他的位置,成为她心中特殊的存在。

    蕾儿听了他这番话,立刻就纠结起来。

    她虽然年纪小,与齐逸峥接触得并不多,但心思敏锐,又经历过齐崇光到齐逸峥跟前告状,结果,不但状没告成,齐逸峥反过来还安慰她的事儿。

    还有那什么林良娣,使计策陷害她,也是齐逸峥出面,百般护着她。

    经历了这些之后,蕾儿就知道了,齐逸峥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做人应该知恩图报,这一点,千柔自是教导过的。

    如果自己不给这对鹅,真的是没良心吗?是不是会让齐伯父多心,厌恶自己呢?

    蕾儿深深困惑了,歪着头想了又想,眼巴巴看着齐崇光道:“换别的东西行吗?这对鹅我从小养到大,真的舍不得。”

    齐崇光见她眼巴巴瞧着自己,一双眼睛满是祈求之色,愣了一下,也不知怎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何必太为难她呢?

    他想着,正要开口说事情作罢,林诗意已经抢先道:“既然李妹妹执意不允,那就算了吧。”

    盯着齐崇光,格格一笑又道:“表哥,不如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金瑜楼挑个大寿星送给祖母吧?虽说俗气了些,但寓意好,想必祖母会喜欢的。唔,说到金瑜楼,之前表哥也去过的,还从里面买了东西,怎么到头来又说是……”

    齐崇光脸色大变,忙打断道:“现在在说送礼的事情,你扯旁的事做什么?”

    他生怕林诗意叫破东西是自己买的,齐逸峥并没有命自己来瞧蕾儿的事情。

    若真牵扯出来,自己脸面就丢尽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有自尊的,尤其这里又有死对头蕾儿,更是不能让她发现这个中秘密。

    心思转来转去,不待林诗意说完,他立即就将话头截住了。

    蕾儿听得稀里糊涂,自然不会去追问,只是道:“说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她舍不得自己的鹅,便想着,若是能催他们走,那就太好了。

    林诗意听了目光一闪,看着蕾儿道:“李妹妹不喜欢我们呆在这儿吗?”

    蕾儿忙道:“不是的,你们是我家的贵客,我自然希望跟你们多来往,我是怕你们来不及赶回去。”

    林诗意微笑道:“放心,我跟表哥心里有数的。”

    说着又瞧着那两只鹅,带着期盼道:“说起来,我真挺喜欢这鹅的,我祖母也会喜欢,妹妹你这么有本事,能训练它们规规矩矩的,不如这次就让我和表哥如了愿,将鹅给我们,你再选别的鹅来训练。只要你肯答应,我和表哥必定有重谢。”

    见她执意纠缠着那两只鹅不放,蕾儿注视着自己的小伙伴,心底万分不舍,但父母时常教导她,有好东西要跟人分享,不能小家子气。

    再者,刚才千柔也说了,这林姐姐的家人对她很好,是她的恩人。

    至于齐崇光,本身是个惹人厌的,但不可否认,齐伯父对自己真的很好。

    为了两只鹅闹腾,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心思转了又转,末了她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既然你们想要,送给你们就是了。”

    林诗意见她答应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刚才李蕾儿对两只鹅的在意喜欢,她是瞧在眼里的,之所以开口讨要,是因为她觉得,以李蕾儿刁钻的性子,以她对鹅的在乎,必定不会答应将鹅送人的。

    再者,小孩子嘛,最是爱护东西的。

    自己若执意讨要,她必定是不肯给的,这样就能让表哥看清,这李蕾儿上不得台面,小气得令人无法忍受,且根本不将表哥放在心上,不然,怎么连两只鹅都舍不得呢?

    却是没想到,李蕾儿竟然会答应下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缓了一缓,她忙道:“谢谢李妹妹,你对我真好。”

    林诗意说着便走上来拉住蕾儿的手,回头看一眼齐崇光,又道:“刚才表哥求了又求,李妹妹都不肯给,如今却肯给我,我真的很高兴呢。”

    蕾儿虽然答应将鹅送出去,但心里不好受,再者她年纪小,品不出林诗意言语中的深意,只勉强笑了一笑:“姐姐高兴就好。”

    齐崇光脸色却沉郁下来。

    是呀,刚才自己求,她百般不肯答应,如今,才见一面的表妹出面,她就答应了。

    自己费尽了心思来瞧她,到头来,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待遇。

    这小丫头片子,太让人生气了。

    林诗意又瞧着齐崇光,露出笑容道:“表哥,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带我认识了李妹妹。”

    蕾儿一听也来气了。

    要不是齐崇光将自家表妹带来,自己的小伙伴岂会被人盯上呢?

    这样想着,她便将自己失去鹅的原因,全都记在齐崇光身上了。

    两人心底都有怨气,目光交织在一起,霹雳哗啦冒着火星。

    浩儿在玩耍,自然瞧不懂他们的眉眼官司,林诗意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却乐开了花。

    略施伎俩就让他们生出芥蒂,这种滋味,真是太舒服了。

    旋即,蕾儿含泪让人拿来篾篓子,将两只鹅装了进去,让丫鬟送到马车上,仰头看着林诗意道:“这鹅姐姐带回去之后,只管放在园子里养,不必担心它们会将园子弄脏,吃食上,它们爱吃青菜,虫子也爱吃……”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都是怎么养鹅的小知识。

    林诗意乃真正的淑女,对这鹅哪里有什么兴趣,听她说个不停,心里早不耐烦了,却不好打断,只能含着恬淡的笑容听着,回道:“妹妹放心,我和表哥会好好照看它们的。”

    蕾儿这才略微安心,点头道:“这就好,等我有空了寻姐姐玩儿,顺便瞧瞧它们。”

    正说着话,绯红奉命而来,行了礼道:“夫人说时候不早了,齐公子和林小姐若是要回去的话,现在就该动身了。若是不嫌弃,愿意留下来住一晚,奴婢们这就安排。”

    齐崇光忙道:“不用了,我们这就走。”

    他如今是大忙人,偷得一天空闲,已经极其不容易了,如何能在外面逗留?

    林诗意自然也是想走的。

    虽然成功令齐崇光、李蕾儿起了冲突,但留下来让他们多接触,岂不会横生枝节?

    表兄妹同心,一致说要走,绯红便命人去给千柔回了话,又亲自相送。

    路上,齐崇光虽然气蕾儿不肯给自己鹅,但他出来一趟不容易,忍住气,一心想跟蕾儿单独说几句话。但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蕾儿又是一脸冷漠,便只得罢了。

    等到上了马车,齐崇光向蕾儿道:“近来皇祖父和我父王都挺忙的,应该没时间接你去玩,但肯定会给你赐东西的,到时候我再给你送来。”

    蕾儿立时回嘴道:“不用了,你可是贵公子,又是大忙人,让旁人跑腿就成了,如何敢要你亲自送?”说着便侧过头,不肯再瞧齐崇光。

    齐崇光气得倒仰,脸也冷了下来,直接下令道:“还愣着做什么?没见我不受人待见吗?快走。”

    马夫听了这话,忙提起鞭子,赶着马车去远了。

    绯红见他们又闹得不欢而散,又好气又好笑,却因为蕾儿年纪小,不好多说什么,只回头将事情禀报了千柔。

    千柔早听妙音提过蕾儿、齐崇光在东宫相处的种种情形,知道他们最爱斗嘴,也不以为意,但见蕾儿失去两个小伙伴,心情沉闷抑郁,忙好言安慰了一番。

    蕾儿年纪小了些,但确实不是小气的人,失去朋友一般的鹅伤心了几日,但送都送出去了,就算再难受也没法子。千柔日日安慰她,又让人做了风筝带她玩耍,慢慢的也就好起来了。

    至于浩儿,跟两只鹅也玩熟了,但他年纪小,见了新鲜事物,很容易就将之前的事物撇下了,倒是不足为虑。

    接下来又过了几天,就到了妙音出嫁的日子。

    千柔提前派人回锦绣园,为妙音筹办婚事,诸事都打点得很妥当。

    因为赵四安是跟一大群侍卫住在一块儿的,妙音嫁过去之后,若是还住在那里,倒是很不方便。妙音又不愿离千柔太远,就跟赵四安私下商议了,在锦绣园附近寻摸个小院子。

    两人虽然都是奴婢之身,但很得主子重视,得的赏银不少,买个小院子并不怎么费力。

    等到了正日子,千柔带着蕾儿,亲自参加婚礼,很给妙音面子。

    热闹了一番,回到锦绣园收拾了些东西,正打算出城,却有下人来报,说是太子府来了人,要给蕾儿送东西,指明了要千柔亲自去接收。

    千柔愕了一下,暗自想,这来得太频繁了,照这样下去,以后自己根本不用给蕾儿准备嫁妆了。

    等到了前头看时,却吃了一惊。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却是齐逸峥。

    齐逸峥一身月白色便服,却不改清贵之气,见她进来,眸色熠熠发亮,脸上也透出欢喜的神色来。

    千柔缓缓步了过去,行了礼道:“殿下日日忙碌,怎么有空过来?”

    齐逸峥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轻声道:“我为什么过来,你不知道吗?”

    他与她,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见面了。

    纵然知道与她私下见面不好,但他仍旧管不住自己的心,觉得不跟她见一见,日子简直没法过下去。

    即便知道见了面,她也许不会给好脸色,但他仍旧想见,想看一看她的眉眼,这样,接下来的路,才能走得从容一些。

    千柔心中微叹,声音却依旧平板:“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齐逸峥早料到她不会以笑脸相对,叹了一口气也没计较,只默默注视着她,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皇位落入他手,他终能兑现当初的承诺,护她一世安宁。

    悲的是,能做的,始终只是远远看着她,不能越雷池半步。

    千柔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心中觉得不自在,略微低了头道:“皇上已经发了话,要传位殿下,我在这里恭喜殿下,还望殿下即位后以天下百姓为重,开创太平盛世。”

    齐逸峥眉眼一扬,露出笑容道:“我听过很多人的奉承话,但你的话,最让我欢喜。”

    顿了一下,问道:“难道你没事求我吗?”

    千柔不由得愣住,摸不着头脑。

    齐逸峥负手而立,眸底闪过一抹坏笑:“你之前百般为李靖行求西席之位,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呢?难道不是等着我即位后,开恩科吗?”

    千柔恍然明白过来。谁都不是傻子。

    自己猜到了要开恩科,齐逸峥自然也能想得到,自己跟李靖行变来变去,内中必有蹊跷。

    正想着,齐逸峥摸着下巴道:“其实开不开恩科,全在我一念之间。若今后你肯给我几分好脸色,每月跟我见一次,倒是无妨,若不肯,那就让李靖行再等三年吧。”

    千柔瞠目结舌,这么无赖的人,真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吗?心思转了又转,她拧眉道:“开恩科乃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太子岂能因为一个小女子,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叹了一口气,又道:“再者,太子明明知道,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殿下助过我救过我,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但人言可畏,你我的流言本就有些不堪,还是各在天涯,各自安好吧。”

    齐逸峥听了默默不语,看着她心中万分怅然。

    他心底其实明白千柔为什么冷漠相对,但好不容易见到了,她连笑脸都没有,他心里只觉得受不住。

    如今听了她的回答,他心底涌起一抹带着酸楚的欢喜来。

    不能跟她相守,但自己所做的点滴,能被她铭记在心,也就够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千柔也默了许久,才瞧着他道:“殿下刚才是开玩笑的吧?恩科你还是会开吧?”

    见她默了半日,还是以忐忑的语气问起开恩科的事情,齐逸峥心里一阵酸楚。

    无论何时,她心里总是李靖行最重要。

    虽然自己如今贵为太子,不久会是大燕之主,但心底情不自禁羡慕起李靖行来。

    他运气真好呀,能得这样一个女子一心一意相待,反观自己,纵然能掌天下权又如何?自己期盼的佳人,连见一面都艰难。

    他叹了一口气,才道:“放心,我只愿你安好,怎么会让你失望难过呢?恩科必定会如期开的,你让李靖行好好准备吧。”顿了一下,瞧着千柔道:“只要你开口,即便他落第,我也愿意赏他一个功名。”

    千柔大吃一惊,连忙摆手道:“这可不成,我虽然盼着他能有成就,但绝不愿你徇私。”

    抬头看着齐逸峥,又道:“殿下,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想让他凭真才实学取得成就,并不愿他走后门,这样不光彩,对其他举子不公平。若这次他中不了,再等三年重头再来,我们等得起。”

    齐逸峥见她神色坚决,也就没再多言了,只是笑着道:“明白了,你的心意,我总不肯违逆的。”深深看千柔一眼,这才转过身,缓缓步了出去。

    千柔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心中五味杂存。

    不久之后,这个男子会是天下之主,可是他的背影,看上去却有几分落寞。

    她知道他因为什么落寞,却不能改变。

    罢了,她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不能让他将情思放在旁人身上,那就不要再管了,由着他去吧。

    说自己狠心也罢,无情也罢,自己有家有夫君有儿女,自己的心,只属于他们,根本不可能分给旁人。

    还是照之前说的,各在天涯,各自安好吧。

    这样想着,千柔渐渐露出笑容来,带着蕾儿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