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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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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行的伤势瞧着吓人,但因为没伤在要害处,千柔照顾得又十分精心,一个月的功夫就痊愈了。

    倒是柳絮的夫婿赵天利,伤势更重一些,躺在床上养了好几个月。

    这事儿千柔一直挂在心里,让柳絮专门在家照顾夫婿,时不时让绯红带些补品过去探望,就是给家人置办衣料,也要给他们送几匹去。

    至于那死了的车夫,家眷的待遇也是一样的。

    锦绣园的下人本就觉得主子仁厚,经此一事,更是个个称赞千柔大方,办事越发用心了。

    虽然回了京,李靖行伤势也好了,但他们在孝期,自当处处留心。

    千柔性子喜静,李靖行之前虽爱玩闹,但与她相处日久,又在桃花村过了几年平淡安生的日子,如今倒也能适应。且他每日还得攻读,闲暇了要陪伴娇妻和一双儿女,并不觉得烦闷。

    夫妻两人,除了去李府给太夫人上香尽心之外,其余时间很少出门。

    李靖行之前交友甚广,与不少纨绔是没有拜把子的兄弟,但他与千柔成亲后,两次被昔日好友算计,令千柔陷入危险境地,引得他开始反思,与那些人断绝来往,只与几个在国子监里结识的书生时不时走动一下。

    至于千柔这边的挚友,玉欣公主、林梦瑶倒是时不时携着孩子过来探望,若是赶到一块儿,那就更热闹了。

    林梦瑶生的两个儿子,大的名叫尹栖梧,小的名叫尹伯仁,很是活泼好动,惹人喜爱。

    玉欣已经有一子一女,儿子取名刘修文,女儿名为刘薇薇,儿女双全间隔一岁左右,十分美满。

    玉欣一直觉得,自己能成功怀上孩子,跟千柔的指点密不可分。如今她不但有了孩子,还一连生了两胎,自是对千柔心怀感激,见了面就拉着千柔说了一箩筐的话,又吩咐一双儿女,好好跟蕾儿、浩儿相处。

    其实她不吩咐,孩子们自己也处得很好。

    几个孩子里,最大的是蕾儿,刘修文比她小四个月左右。

    说到蕾儿,自从跟齐崇光闹过一次,被千柔发狠关了三天,吃食也只给馒头、稀饭,她倒是得了教训,学聪明了些,说话、做事不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横冲直撞了。且千柔又给她请了教规矩的嬷嬷,面上光倒是能做到。

    当然,对于齐崇光,她心底仍旧是记恨的。虽然之后千柔跟她解释过,害李靖行受伤的并不是武王,但蕾儿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齐崇光高傲自大,不知道怜惜女孩,是个大坏蛋。

    千柔并不知道她十分厌恶齐崇光,不过,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并没有跟武王联姻的打算,自然,蕾儿对齐崇光感情如何,就无关紧要了。

    寻常时候,大人们都是一起说话喝茶,让他们孩子在园子里自在玩儿,让奶娘、丫鬟跟着一起伺候。

    蕾儿既是小主人,年纪又最大,自然就挑起了“重担”,当起了小头头。

    因为在乡下长大,她又最爱在外头撒欢,玩乐的本事很多。

    正所谓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她从桃花村的孩子们那里,学到了不少本领。

    她一个女孩子,不仅会认野菜菌子,还会用沙子堆城堡,还会用竹篓子在池塘里捉鱼捞泥鳅,还会用弹弓打山雀,虽然命中率不高,但她这些本领,却是刘修文这些富贵少爷、小姐们从未见过的,让他们羡慕又向往。

    千柔因屡次遇险,如今很支持女儿学些武艺,用来自保。正好之前武王,嗯,现在得称太子了,送了一个名叫月白的婢女,功夫很不错,但一直只在千柔身边做些杂事,没怎么派上用场。

    千柔闲下来,便让蕾儿拜了月白为师,让月白教女儿一些防身术。蕾儿本就喜欢学武,这一来越发合了心意,学得很带劲,尤其打拳舞剑,很有几分像样,使出来闪花了一众小屁孩的眼睛。

    另外,自从她满了一岁,千柔但凡有空,每晚必定要给她讲些成语故事、寓言什么的。等浩儿年岁到了,却是姐弟两个聚在一起,听母亲讲故事。

    在大人看来稍显幼稚的故事,但在小伙伴们中间,却是不得了的资本,尤其蕾儿口齿伶俐、吐词清晰,还喜欢手舞足蹈,每次转述故事都能吸引弟弟妹妹,让他们佩服又崇拜。

    当然,蕾儿最在行的还是爬树,但经过嬷嬷的教导,她知道这不宜给小伙伴们展示,便忍痛撇开了。

    她会玩乐,还养了不少宠物。这些小动物,多半是当初在桃花村时,赵天利打猎时给她搜罗的,有一对从小养到大的老鹰,几只红眼小白兔,一对能说几句话的八哥。

    最受欢迎的,却是一对大白鹅。这对白鹅是李靖行的师母林氏送给蕾儿的生辰礼,白得像雪的羽毛,扁扁长长的红黄嘴儿,弯曲有致的长脖子,甚是可爱。

    这对白鹅在林家时,已经被训练好了,颇通人性,可以直接放养在园子里,绝不会乱咬人乱跑。

    因这些动物都是蕾儿自小就养惯的,当初回京时,她强烈要求带回来。千柔在这些细节上很愿意迁就孩子,再者,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照应,便都答应了。

    其实蕾儿虽然跟齐崇光闹了一场,但骨子里并不霸道,很喜欢带小伙伴一起玩乐做游戏。尤其如今做了小主人,知道自己得谦让大度一些,故而跟小伙伴们相处时,倒是十分留心,唯恐做不到面上光,落下坏名声。

    她本事不少,又有这么多小动物,让刘修文几个开了眼界,心甘情愿奉她为孩子王,很愿意跟她来往。

    大人们见他们能自得其乐,自是觉得省心,更放心让他们一起玩耍了。

    尤其刘修文,十分喜欢蕾儿,加上与蕾儿年纪相若,更是相处得十分好。

    因为他嘴巴甜,性格活泼,长得也粉雕玉琢甚是秀气,蕾儿也对他很有好感。

    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有说有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倒是比旁人亲热些。一来二去,引得玉欣开了口,有意将蕾儿定为儿媳。

    千柔还是照之前那般推拒了,说想等孩子大一些再考虑订婚的事情。玉欣一想,自己家的儿子反正小一些,等得起,也就不着急了。

    因为之前闹了一场,齐崇光被父亲大人齐逸峥关了整整三个月。

    等他终于能出门,到玉欣公主家做客时,却发现一向最爱黏着自己的修文表弟,看到自己时竟一脸淡然。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引得齐崇光错愕不已,搞不清状况。

    还没等他开口问,刘修文自己就凑过来,笑眯眯说起自己结识了新朋友,会讲故事,会玩弹弓,养的动物也十分机灵。

    齐崇光先还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他结识的这位朋友的确有几分意思,等得知那朋友名字叫李蕾儿时,脸色当时就扭曲了。

    那小丫头片子,不但尿了自己一身,夺了父亲的宠爱,抓花了自己的脸,如今连最崇拜自己的表弟都被她笼络了。

    自己最盼着的就是跟她永不相见,如今倒好,哪儿都有她的影子。齐崇光烦得不行,生怕表弟被那小魔女蛊惑着也变成一个蛮横无礼的小土匪,忙劝表弟,那女孩不是个好的,示意他以后还是多跟自己这个正人君子来往。

    无奈刘修文与蕾儿已经来往了一个多月,很有感情,听了齐崇光的话不但没点头,反而据理力争,说他说得不对,又举例子证明李蕾儿多么能干多么好,翻来覆去絮絮叨叨,将齐崇光的脸都念绿了。

    齐崇光心里气得要命,又不好承认自己跟蕾儿打架,被她抓花脸的事,只能将心里话掩住,只拿些男孩不该跟女孩一起玩的话来劝他。

    表兄弟谁都没法说服谁,谁都不服谁,最后不欢而散。

    郁闷的齐公子最后离开姑姑家,转而去了母妃的娘家——林大将军的府邸。

    到了那里,林家如迎凤凰蛋一般,欢欢喜喜将他接了进去。

    各处见完礼,齐崇光便跟林府的表弟、表妹一起到园子里玩耍作乐。

    林府的几个孩子年纪都挺小的,进了园子就自顾自聚在一起了,倒将齐崇光撇了下来。

    只有林府的嫡长女林诗意,今年五岁多,是个知事的,如往日一般一直陪在齐崇光身边。

    林诗意乃林旭东之女,母亲杜氏,年纪虽小,却很有闺阁少女风范。

    她捏着帕子带笑看着齐崇光,说话的声音温软得如同微风轻拂面:“齐表哥往日每个月都要来一趟,怎么这一次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呢?”

    齐崇光看着乖巧可人、眉眼如画的小表妹,只觉得格外舒心。

    这才是女孩应该有的样子,比李蕾儿那种又馋又胖、又刁钻又无赖的小丫头片子强一百倍!

    真实的原因不好说,齐公子只能编了几句话,含糊的道:“近来我功课多了些,才没来探望,倒是对不住外祖父、外祖母。”

    林诗意看他一眼,格格笑道:“表哥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可要经常来才好。”

    见齐崇光点头应了,林诗意笑容灿烂了几分,旋即道:“表哥,你在这里看书,我给你做个荷包吧。”

    于是,两人就在亭子里坐了,齐崇光捧了书读,林诗意则拿起针线做着,时不时抬起头来,朝他娴静一笑。

    齐崇光手里拿着书,却根本没看进去,脑海里回荡着刚才表弟刘修文的话:“我觉得,满京城的女孩都及不上蕾儿姐姐,她会讲很好听的故事,会玩弹弓,人也很和气,总是冲我笑……”

    齐崇光不自觉就抓紧了书,心中只觉得恼怒。

    为什么那小丫头片子对着表弟就很和气,却拿自己当死对头呢?她又有什么好,能引得表弟当了叛徒?

    他想着,不自觉就冷哼出声,脸色阴沉下来。

    林诗意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个表哥,向来是温润如玉的小君子,待人接物从容自若、大方和气,倒从没露出这种情态。

    林诗意心中忖度着,忙唤道:“表哥,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温软的声音落入耳中,齐崇光才回过神来,懊恼不已。

    他一定是魔怔了,才会想起那小丫头片子来。

    他忙缓和了神色,笑向林诗意道:“没事,我一时走神了,你不必担心。”

    林诗意歪着头问:“表哥有烦心事吗?不如跟我说一说,我给表哥出个主意。”

    齐崇光自然不会和盘托出。

    那小丫头片子是他的噩梦,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真是没法子跟外人说,只能他自己独自烦闷了。

    他便只道:“我真没事儿,你忙自己的吧。”

    林诗意见他执意不松口,只得点了头,继续做着针线,心中却不平静。

    齐崇光在她面前时,一向都没什么秘密,无论什么事儿都肯跟自己分享,如今有了心事却不肯说,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她心中思量着,面上却还是温软娴静的模样,并没有开口追问。

    她一向善解人意,是贴心可人的表妹,自然不能咄咄逼人惹他厌恶。

    过了半个时辰,齐崇光起身告辞,她忙亲自相送,这才转道去了母亲杜氏跟前。

    见她来,杜氏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挥退,才笑问道:“今儿个跟你表哥相处得如何?”

    林诗意如实回了。

    杜氏听说齐崇光有了心事却不肯说出来,不免面色一沉,其后如常微笑道:“没事,想必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记得母亲的话,以后跟他好好相处,来日自有好处。”

    林诗意虽年岁小,却因为是世家女,知事甚早,又时常听底下的丫鬟婆子们议论,说齐崇光家世好长得好脾气好,等长大了必定是良配,又不时有些“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大小姐与他最相配,若是嫁了他,以后必定富贵双全”的话儿飘进耳中。

    故而她小小年纪,心头隐隐约约就存了些心思。

    正好母亲也时常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在齐崇光面前好好表现,务必让齐崇光喜欢上她。

    这自然合了林诗意之心,令她觉得自己与母亲同心,来日必能遂愿。

    接下来,母女两个又说了些贴心话,林诗意才起身行了礼,盈盈自去了。

    杜氏立起身来,看着爱女渐行渐远的身影,眸底有慈爱之色,脸色却有一丝扭曲。

    没有人知道,她心底多恨那位佳禾郡主。

    她与林旭东婚前并不相识,但嫁之前就听说了林旭东的事迹,对年轻俊朗、英武不凡的未婚夫很有好感。

    嫁过来之后,见夫婿比传言还要出色,她心底乐开了花。

    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自己对夫婿情有独钟,林旭东却只拿自己当正室看待,并无蜜里调油的甜蜜,看自己的目光也没有炙热之意。

    杜氏初始并没有怨恨旁人,只以为自己不够魅力不够好,便在丫头奶娘配合下,努力讨好婆婆夫君小姑,对婆婆恭敬,对丈夫柔顺,对小姑迁就拉拢。时日久了,婆婆小姑已经被彻底收服,但在丈夫处却收效甚微,弄得她不知所措,最后心灰意冷,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夫君的心。

    一日、一月、一年,长夜更深,夜夜泪沾襟,懵懂花嫁女生生熬成了怨妇。

    在林府站稳脚跟后,她便让底下的人打探,得知林旭东并没有外室什么的。至于府里纳的通房,有两个虽是自小就伺候他的,他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去一回,不偏不倚,并没有钟爱谁的意思。

    杜氏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没有钟爱之人,为何还要对自己冷淡呢?

    她悄悄打听林旭东之前的事儿,细细梳理着,最后觉得,林旭东心底必定有人,才会百般冷落自己。至于那人是谁,他没提过,但她猜得出,必定是顾府庶出的八小姐无疑。

    顾八小姐的事儿,合京城的人都晓得,杜氏自然也一清二楚。

    旁的都不论了,当初顾八在林梦瑶的生辰宴上唱《精忠报国》,林旭东听完,竟然落泪了。

    之后,顾八在林府住了十多天,林旭东与她不可能没有接触。

    再之后,他娶了自己,只与自己相敬如宾,对着自己时,总是淡淡的,从没将自己当成心爱之人。

    翻过年去,自己诊出怀了孩子,他也只笑了几声,让丫鬟、婆子们好生伺候,并没有旁的表示。

    等到顾八成亲,他竟然出头为她置嫁妆,还召集了一众好友,给她添妆,让她得到莫大的荣耀。

    当时她还不以为然,时间久了才惊觉,一个男人对妻子冷淡,却百般为另一个女子谋划,除了爱,她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想通这些后,她心底的怨恨一点点累积着。按理说,她该同时恨林旭东和顾八。但是,林旭东是她心上的人,她如何恨得起来?满腔的怨恨,就都只落在那顾八,那以大义闻名天下的佳禾郡主身上了。

    她素来爱面子,端着架子,不能与人哭诉,不敢找人分忧,只觉得前途灰暗,没有光亮。

    之后,杜氏一直默默冷眼旁观着,得知那佳禾郡主离京,杜氏心底的欢喜真是没法诉说。

    她这一离开,就走了好几年。

    这段时间,杜氏一直费尽心思笼络夫君,但效果甚微。

    这时,她年纪已经有二十多岁了,随着年纪的增长,情爱之心略淡,便将心思投在儿女的前程上。

    女儿林诗意是嫡长女,又是最出色懂事的,自然该先安排才是。

    杜氏在心底盘算了一圈,很快就将女婿人选定为齐崇光。

    论家世年纪,这桩婚事再合适不过。再者,武王对林王妃一往情深,林诗意若是嫁过去,来日武王念及她是林王妃侄女,必定会厚待的。

    当然,杜氏并非莽撞之人,知道武王正与秦王争夺太子之位。

    但凡皇子之争,到最后,都是成王败寇。为了稳妥,她想着等大局定了后,再来议亲。

    这想法原本十分妥当,不料,今年四月,得知佳禾郡主回京。

    她起先还不以为意,但没过多久,满京城都在传,武王与那佳禾有私情。

    杜氏哪料到佳禾这么大的本事,连武王都勾上了,自是气恼无比,同时也有一丝快意。

    但凡女人,沾上这种事,必定名声尽毁,没脸见人。性子烈一些的,还会以死谢罪。

    不成想,那佳禾行事意外,第二天就与夫君一道外出,恩爱的模样让人瞠目结舌,林梦瑶又跳出来,为她撑腰。

    一来二去,也不知怎的,流言竟慢慢淡了下来。

    杜氏又气又恨,连带着看小姑子林梦瑶也不顺眼了,觉得她没心没肺、吃里扒外,竟然帮佳禾,丝毫没想过武王变心,自己的姐姐先武王妃九泉之下会多伤心。

    当然,这些事儿她只闷在心里,并没有跟旁人说也难以说出口。

    再过几天,总算大局已定,显荣帝在早朝上宣布,要立武王齐逸峥为太子。

    得知这消息,杜氏喜极而泣,觉得自己女儿的前程总算尘埃落定了。

    待齐逸峥行过太子册封礼,杜氏立刻就向婆婆、夫君进言,说林诗意与齐崇光青梅竹马,品貌相当,若是能定下婚约,将来必定会是佳偶。

    林府本就跟齐逸峥捆在一块儿了,但林王妃去世,林府的人都不能心安,生怕将来齐逸峥登位后,不会将林府放在首位。

    如今,杜氏突然想出这样绝妙的联姻主意,细想一下,真是万分妥当,林旭东和林太太都有了允从之意。就是林大将军,也觉得让外孙、孙女结为夫妻最合适不过,于林府十分有利。

    合家人讨论一番后,都知道齐崇光成了抢手饽饽,议婚之事宜早不宜迟。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的情况出现,林旭东便邀了齐逸峥饮酒,在宴席上商议此事。

    那一日,杜氏本是满怀欢喜,想等待林旭东的好消息。不想,等到酒席散了,醉醺醺的夫君归来,张口道,崇光的婚事,齐逸峥心里早有打算,决议给崇光聘佳禾郡主的长女。因为孩子们年纪小,等过几年才会定亲。

    ——因为林府众人是至亲,齐逸峥又觉得这是光明正大之事,自是不必瞒着,将心底的打算尽数和盘托出。

    得知这一噩耗,杜氏顿时如坠冰窟,犹如断线失衡的风筝一般,一头栽倒在地。

    等到次日醒转过来,她忙让人将林旭东请来,拉着林旭东出主意,说反正婚事没定,自家女儿又是个好的,让林旭东去求武王,给林诗意一个机会,将来从两个女孩中,择优选择一个,如此更妥当。

    林旭东不但没答应,还开口骂她,说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死赖着崇光?再者,若论出色的话,佳禾郡主之女由母亲亲自教导,来日必定蕙质兰心,无人能及,没必要自取其辱。

    杜氏听了这番话,登时心中没有一丝热气儿。

    在夫君心目中,她教导出来的女儿都无人能及,那她本人呢?必定也是这四个字的评语吧?

    自己输给她,得不到夫君的心,如今,自己女儿大好前程,也要被她的女儿毁了吗?

    杜氏恨得心底要吐血,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虽然命运不眷顾自己,但自己绝不能就此认输。

    她要赢,要在齐崇光身上找回场子,将佳禾郡主打得满地找牙。

    自那以后,她教导林诗意越发用心,花重金给林诗意请了先生,琴棋诗画、刺绣描红一起学,务必要让女儿成为大家闺秀。

    林诗意不愧是她的女儿,虽然要学的技艺很多,但生性要强,一直咬着牙坚持着,从没有叫苦喊累。

    杜氏又叮嘱林诗意,但凡齐崇光过府,一定要好好表现,说话时要大气不失活泼,温顺不失娇俏,务必要让齐崇光觉得,自己是最出色的。

    杜氏之所以如此,心底自是有一杆秤的。

    齐逸峥生性果决,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

    不能将他扭转,但能将齐崇光扭转呀。

    以齐崇光是林府外孙的身份,每月必定会到府里探望。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齐崇光看清林诗意这么表妹有多美好,来日长大了,必定会生出眷恋之情。

    到那时,即便齐逸峥想让他娶顾氏之女又如何?莫非他还能强扭着儿子不成?就算齐逸峥执意不肯让步,不是还有侧室之位吗?总而言之,只要林诗意能将齐崇光的心笼络住,来日即便名分上受些委屈也不怕。能握住男人的心,必定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到那时,自己的女儿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成功将顾氏之女踩到脚底下,自己也能狠狠出一口恶气了。

    杜氏设想着,自那以后,就定下了自己以后要努力的计划。

    来日方长,她不着急,会慢慢跟佳禾耗下去的。

    唇边一抹笑纹若有若无,她攥紧拳,心中萦绕着深深的期许。

    锦绣园里,千柔一家仍旧过着悠闲自在的小日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旁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要说烦恼,他们也是有的。

    也不知怎的,浩儿学走路比蕾儿迟,语言天赋也不及蕾儿。

    当初蕾儿九个月就会喊“爹爹”、“娘亲”,轮到浩儿这孩子,九个月时还没张过嘴。千柔很是自责,觉得自己在他身上花的心力少了,自此后照顾得越发精心。努力了一番后,等到孩子一岁多时,终于肯喊人了,但每次只发一个字,跟姐姐当初的聪明伶俐截然不同。

    见他这样,李靖行心里发急,想让尹青云给儿子瞧一瞧,千柔却很镇定,劝道,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不一样,不必拿浩儿跟蕾儿比。

    浩儿不是不能说,只是说话迟了些,实在不必庸人自扰。从从容容陪伴孩子,给他鼓励支持,时日久了,自会收获孩子的进步。

    李靖行素来信她,也就点了头,答应下来。

    自此一家人在浩儿面前,都是百般抖机灵教他说话,无奈浩儿眼珠子动来动去,似乎意思都听明白了,但就是不情愿多说话。

    千柔并不气馁,还拿“贵人语迟”鼓励夫君和蕾儿,让他们也别逼迫浩儿,让他自己慢慢来。

    已是秋日时分,时近中秋丹桂飘香,秋高气爽,乃是京城中最令人向往的时节。

    千柔便提议,一家人在园子里野炊,自得其乐。

    为了有趣些,不需要下人伺候,得自己做吃食才行。

    李靖行向来疼她,自是立刻就应了,至于两个孩子,也都觉得新奇,拍着手叫好,十分高兴。

    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忙碌一番,等他们吃完早饭,一切都齐备了。

    一家四口便有说有笑,往园子里来。

    近得园子,就见桂花树下,放着几个炭炉子,各样炊具、做饭的材料也都齐备了。

    千柔便笑道:“我来分派任务,夫君,你带着浩儿钓鱼去,我与蕾儿在这里和面,待会儿给你们做肉饼,再就着你们钓起来的鱼,弄一锅鱼汤,抄两样青菜,就齐活了。”

    李靖行点头应了,带着儿子,当起了垂钓翁。

    千柔这时虽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但人还是很灵活的,便摆开架势,教蕾儿和面。

    为了能好好教学,她用了大盆,给蕾儿分了个小盆。

    千柔让蕾儿自己动手,给两个盆都舀了面粉,才教她要根据面粉的量,来判断加多少水。

    千柔自己是有底子的,加水时把握得很好,蕾儿却是第一次接触,又因为千柔完全放手让她自己弄,便将水加多了,将面弄得很稀。

    千柔笑着说不要紧,让她再舀点面粉和进去,蕾儿依言而行,但这次又将面和硬了。

    她倒乖觉,不等千柔指点,自己忙又加了水,一不小心又加多了,马上又舀面粉。

    如此三番两次弄下来,自己弄了一身的面粉,盆子里的面也满了出来,根本装不下。

    母女两个登时笑成了一团。

    李靖行带着儿子在小池塘边垂钓,等了半天都没鱼上钩,浩儿又喜欢闹腾,想去玩水,闹得李靖行一头的汗。

    过了一时,耳边不时传来娇妻爱女的欢笑声,李靖行登时就坐不住了,忙将儿子抱起来赶到跟前,问道:“有什么乐事,快说来我听一听。”

    千柔横他一眼,娇笑道:“你先将鱼拿来我瞧一瞧,我就跟你说。”

    李靖行也笑,却没有不好意思,直接回道:“你见我空手而归,还找我要鱼,太不体谅人了。”

    千柔听了这话,便调侃道:“哎呀,堂堂李公子,连钓鱼都搞不定,也太差劲了。”

    李靖行嘿嘿一笑,眸底带着一抹邪意,趁儿女们自己说笑之际,凑近她耳边道:“搞不定鱼没关系,爷能搞定你这个小妖精,让你服服帖帖就成了。”说完了,还望她耳中吹了一口气,不乏调笑之意。

    千柔见他口无遮拦,不由得面上一红,横了他两眼。

    李靖行带笑睨着她,见她双颊白里透粉,如同带露的桃花一般;樱唇鲜艳欲滴,两眼特别水润。因为听了他的调笑,她有些羞涩,双颊红晕浓丽了些。

    不过,她却没躲开他目光,清亮亮的眸子里有他的身影,唇角一抹浅浅弧度,显露出对自己的深浓情意。

    李靖行瞧着,不由得心中一荡,看她的眸色便渐渐炙热起来。

    千柔立时就察觉了,轻轻唾了他一口,才将刚才蕾儿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靖行也乐不可支,笑着道:“反正鱼难钓得很,不如咱们改为包饺子,大家一起动手,好不好?”

    千柔闻言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主意。”于是重新给李靖行分派了伙计,让他剁陷儿,自己则和蕾儿和面擀皮子,至于浩儿,才一岁多,给他些和好的面,让他自己玩去。

    蕾儿虽是初次接触这些,但因为刚才折腾了一回,有了经验,再上场时就顺手很多了。且她有一股不做好不服输的劲头,一面忙活一面看着千柔的手势学习,最后活出来的面竟勉强能用了。

    一时饺子馅、饺子皮都齐活了,千柔将馅调好,便教父女两个如何包饺子。蕾儿年纪小,但天生动手能力强,练了一会儿之后,竟比李靖行包出来的还强一些。

    千柔注视着手势有些笨拙的夫君,却没有嘲笑,反而甜蜜微笑:“圣人有云,君子远庖厨,夫君如今连这些活计都干了,我真挺高兴的。”

    她真的欣喜。嫁的这个男人,在世人眼里并非才貌双全的才俊,但他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将自己放在心坎上,对孩子十分疼爱。日常生活中,他也不以面子为念,而是愿意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好让生活多一份趣味。

    于女人而言,能得到这样的对待,这样的夫君,其实就应该满足满意了。

    旁人再好,是旁人家的,与自己无关。眼前人,才是自己应该珍惜把握的。

    何况,她心底一直觉得,李靖行并不比旁人差。

    李靖行叹气,沮丧的道:“你包出来的饺子整齐好看,轮到我这里就不成样子了。”

    千柔温婉道:“没事儿,形状不重要,只要能吃就成了。”

    话音刚落,蕾儿扬起头来,看着李靖行道:“爹爹,娘亲是安慰你,你千万别当真,谁吃饺子不喜欢挑形状好的呢?”

    千柔听了这话,又好笑又好气,笑着道:“哎呦,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包的超过爹爹了,心中得意吗?来来来,咱们娘两个较量一番。”

    蕾儿吐吐舌头,摇头道:“我不跟娘亲比,我与爹爹都是今儿个才学的,怎么能跟娘亲这个老手比呢?”

    千柔也不过是跟她开玩笑罢了,听了这话与李靖行相视一笑,都为女儿的活泼机智而高兴。

    一家人说说笑笑,等到时近午时,才将饺子全部包好了。

    忙活了半天,才终于煮上饺子,一家人脸上却都有笑容,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

    因为包了很多饺子,千柔只煮了几碗,够一家人吃就成了,打算剩下的先搁着,待会儿再让人收拾。

    不成想,一锅饺子上了桌,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都说还想再吃一碗。

    千柔无奈,只得又煮了一锅,这才够吃了。

    饺子吃完了,两个孩子在园子里撒欢,李靖行牵着千柔,在后面踱着步。笑着道:“吃自己做的吃食,感觉真不一样。”

    顿了一下,又道:“我觉得自己在这上面挺有天赋的,以后我可以多练一练,争取不时给你做顿饭,让你享我的福。”

    千柔听了笑个不住,想起刚才李靖行包饺子时手忙脚乱,急出了一头的汗,心说,你有天赋吗?我真没瞧出来。

    当然,她自不会说这些话扫李靖行的兴致,反而还带笑道:“难得你肯学这些,等你读书累了时,我们一起下厨,我教你煲汤,那个简单些。”

    正说着话,浩儿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跑过来,站在千柔面前,仰首奉上芙蓉花。

    千柔因为有孕,便慢慢蹲下身子,微笑问:“这是给娘的?”

    浩儿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千柔登时感动极了,朝他凑近,指了指自己的鬓发,对他道:“好孩子,帮娘戴上,好不好?”

    她很尊重孩子,爱用用询问的语气跟孩子对话,不显生硬,反而会让孩子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

    浩儿便点头,费力地将花往她发髻上插。

    李靖行带笑瞧着,眼见他手势笨拙,要把千柔的发髻弄散了,急忙也蹲下,握住他的小手,帮他将花插进千柔鬓发间,然后微笑道:“好儿子,是不是很容易?学会了吗?”

    千柔伸手握住孩子的手,看着他的脸,柔声道:“谢谢浩儿,娘亲很欢喜。浩儿,叫一声娘亲,好不好?你叫了,娘亲更欢喜。”

    众人闻言,一齐盯着浩儿瞧,就连蕾儿也凑了过来,一脸的紧张。

    浩儿抿了抿嘴儿,却没出声。

    见他动嘴,大家紧张极了,但等了半晌,那声“娘亲”并没有从他口中吐出来,他还转开目光,看向旁边的桂花树。

    等了半天,我都准备好了,就让我看这个?

    李靖行泄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千柔在儿子的粉脸上亲了下,小声道:“没事,不想叫算了,咱们慢慢来。”

    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这一条细细的长长的人生路,一切都要慢慢来。

    心态放平和,才能收获孩子的进步成长,太心急,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必定会弄巧成拙。

    浩儿收回视线,也亲了千柔一下,脸色上露出了笑容。

    家里几个人,他最爱的就是娘了。娘虽然爱在他面前说很多话,但都是给他讲故事,教他认花看草,从来不逼他说话。可是爹和姐姐就不一样了,总是盯着他,不是说“来,跟着爹爹学,叫爹爹。饿不饿?饿的话,就说要饭饭”,就是说“求求你了弟弟,你说话呀,你很聪明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动嘴呢”。他们只爱以自己的法子教自己,从不管自己是否喜欢。

    至于那些丫鬟婆子们就更可恨了,跟苍蝇一样整天嗡嗡,威逼利诱,花样百出。

    见儿子不是听不懂,相反很聪慧机灵,一直冲千柔笑,李靖行便明白了,儿子心里有数,知道跟谁亲近,只是语言功能发育得慢些。

    他不敢逼迫,怕因此导致父子生分了,也怕千柔生气。

    他便露出满意的神情,笑着道:“浩儿今天做得很好,知道给娘亲送花,知道心疼娘亲,这很好。”

    将儿子抱起来,指了指千柔和蕾儿,又道:“记住了:咱们家里,我和你是男人,姐姐和娘是女子,男人要保护女子。所以你要保护娘和姐姐,让她们过得顺遂喜乐。”

    浩儿抿唇,还是没出声。

    这时蕾儿却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脆生生道:“我才不要浩儿护呢,我比他大,以后我要罩着他,也罩着娘亲。”看了李靖行一眼,讨好的道:“爹爹放心,我也会罩着你的。”

    李靖行、千柔听她发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不由得大乐,笑得前仰后合。

    正笑得开心,千柔突然察觉浩儿在扯自己的手,忙止住笑声,问道:“宝贝怎么了?”

    却见浩儿唇动了一下,出声道:“娘亲!”

    吐字很清晰,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千柔先是一惊,等回过神来,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儿子之前说话,都只是一个字如今却喊了娘亲,不是叠字,这于他而言,真可谓是一大突破。

    他叫了这一声,李靖行和蕾儿都听见了,回过神来,都十分惊喜,喜笑颜开。一个喊:“浩儿,叫爹。”另一个催促,笑着道:“好弟弟,叫大姐。”

    千柔忙制止他们,笑着道:“别逼孩子,让他自己来。”说着就看着浩儿温声道:“你愿意喊他们吗?这是你爹爹,这小姑娘是你姐姐。”

    她怕浩儿叫不好,就教他叠字,打算循序渐进。

    这一次,浩儿竟没让他们失望,喊了“爹爹”,又冲蕾儿喊了姐姐,其后歪着头,又冒出一句“蕾儿”来。

    这下一家人都轰动了,围着浩儿又拍手又称赞,引得孩子也兴奋起来,叫得更欢了。

    虽然只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叫着,但孩子已经找到窍门了,千柔深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脱胎换骨,跟姐姐一样能说会道。

    唇边不自觉溢出一抹笑纹,她看着李靖行和一双儿女,只觉得时光如斯美好,情愿沉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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