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是一只魅,按理说魅是独立于世间其他生物的存在,且常常幻化为女子,以美艳不可方物姿态示人,是个神秘且又迷幻的物种,不是有诗来夸我们的么:“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这俩句夸得到底是哪个姑娘我已经忘记了,只觉得甚妙,并心理暗示必是赞美自己的,常常引以自豪。

    可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且耐人寻味,我非但没有绝世独立,反而还有师门,不只有师父,还有一大挂的同门,当然他们也皆不是凡人,种类何其多,有的是狐黄白柳灰五大家的仙家,有的是有非凡能力的鬼,有的是有大造化的山野精怪。总之师父专收我们这种杂七杂八。师父要求我们无论为何种存在必须幻化为人相,我还好,因着魅的一双眼睛能看到所有存在的本相,所以还算容易区分,否则这些时常变换皮相的师兄师姐着实让人头疼。

    我们的师父人称凤伯君,只因住在凤伯山上,真实名讳从未听说过,就连跟在师父身边时间最长的大师兄都不知道。我时常怀疑师父是个真正的仙人,因我的眼睛也看不破他的幻化,也可能是我修行尚浅道行不够,总之自我始见,师父在我眼中便是个风度翩翩的文生公子模样。

    师门虽庞大,有幸成为师父的入室弟子却十分不易,师父收徒讲究个眼缘,纵使一方妖王霸主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入不了师父他老人家的眼,也是不行的。所以至今入室弟子只有我们九人,也只有我们九人才有资格唤师父,门中其他弟子一律拜呼“我主凤伯”。为了方便区分,我的八位师兄师姐自不必说,门中其他子弟我是记不全的,统一按照种类与数量并配合年龄予与新名,比如狐狸类年龄排行第四的,我便称他乙卯;蛇类年龄排六的,称丁巳……等等。

    凤伯山每十年一次大会,门中弟子皆要参加,我入门70余年,经历过7次。但是渐渐发现我的数字且都不大够用了,恍惚记得仅第二次大会时名字大约已经唤到“壬酉”。我那时日日思考名字的解决办法,整日愁眉苦脸无甚精神,后来六师姐得知此事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她是个生在无相海的蛟所化,平日最是脾气暴躁的,又因出身比我们这些杂七杂八好些,除了师父面前尚能收敛,连掌门大师兄都不放在眼里。

    六师姐斜倚在贵妃榻上,用从二师兄的药谷中偷来的凤仙花染着指甲,嘴上嗤笑一声,懒懒的斜了我一眼说:“小九你越发的没出息了,那些不入流的你记得他做什么!还费时费神的起名字,你日日在师父身边受教导,怎的教出个榆木疙瘩出来!”

    我却不大认同她的想法,却也不敢正面回击,只得搬师父的课业出来:“《妙法莲华经文句》有云:‘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师父常说众生平等,再者凤伯山上这些同门,终归是同门啊……”

    六师姐不耐烦的打断:“你还知道众生六道?!我这等的倒还有个大限,没修得大成的,等时机一到,我纵然百般不乐意也要轮回,可你呢?魅只是一缕执念凝结,无生无死的,你倒在这给我扯什么法华经。”

    我登时委屈的几乎掉下泪来,强忍着抿嘴不语,心想这六师姐太讨厌,太恶毒了!

    六师姐却还在不依不饶:“再者,你入门也有二十余年,虽说魅的记忆不大好使,可差成你这样子真不晓得你前世到底是个什么蠢物。”

    我当即放声大哭,心想揭人不揭短,怎能这么欺辱我!

    那天六师姐见我大哭只是白了我一眼并不理会,依旧摆弄着指甲,我哭了半晌见无人理会便抽搭抽搭的走了。

    我是不敢到师父面前告状的,依照六师姐以往的习惯:“哪个胆敢告本尊的黑状,哪个便横着出凤伯山!”,是以这条律则深深印在每个凤伯山人心底,是不敢违背的铁律,所以我也只得吃个闷亏,心下无比委屈,白白挨了羞辱,却依旧没个章程。后又想起师父教导“顺应机缘,顺其自然”,便渐渐想通了,也不再理会名字的事情,倒还觉得六师姐的一通骂居然就给我骂醒了。

    我只是一只魅,而已。

    我生于北方,前世的种种皆已忘记,只独自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醒来,身无长物,只有一把红油纸伞傍身。醒来之后我枯坐了三天,可我并非是在思考前世今生为何至此,而是因为我身居在大山中的一个崖洞中,不但距崖底尚有距离,而且洞外白茫茫一片,路已难辨。大概也是因我生性迟钝,并不觉得自己状况有何悲凉,更不觉得有何匪夷所思,只觉得自身在这样情景下醒来却也是平常事,完全不用大惊小怪,只是如何走出去颇让人头疼,好在魅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不用受饥寒交迫的困扰。

    在崖洞中的第三天,纵使我是个迟钝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第三天清早雪也已经停了,但天却未放晴,依旧乌压压的。离我所身居的崖洞不远的峭壁上,有一株红梅开的正浓,红梅肩上雪,在阴沉的天地间颇有些出尘的意境。

    我正看的出神,忽听得上方传来讶异且惊喜的声音:“本欲来集红梅雪烹茶,却不料捡着个魅!”

    我抬头去看,见一素衣长衫的文生公子立于另一峭壁上,面含笑意,手提个瓦罐正趣意盎然的盯着我看。这是我成为魅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他后来成了我的师父。

    我就这样被师父捡了回去,成了他的第九个入室弟子。

    按照惯例,师父要重新赐名与我,在师门,赐名仪式是相当大的盛事,类似于人的周岁庆典,表示这个地方正式接纳我,所以整个凤伯山鸡飞狗跳的准备了近一个月,可见其重视程度,我却随着日期将近满心惶恐,生怕自己匹配不上这样的隆重。

    掌门大师兄看出我的反常,宽慰我说:“不用太过紧张,其实大家就是寻个机会宴饮一番,距上次你八师兄的赐名典礼已经二百八十年了,大家兴奋也是有的,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看重礼仪之类,你也不要怕失了拜师礼,只当是咱们同门聚在一起乐一乐就好”

    我的掌门大师兄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师父不理凤伯山事务,一应繁琐皆推给他,大师兄也从不抱怨,可能也是因他本相是一只修行三千余年的青牛,生性勤恳忠诚,师父第一个收他做弟子,一定是拿他做贴身的管家劳力使用,虽然大家都晓得,却从未有人忍心说,只因大师兄任劳任怨的为众人服务,再把这话说给他听,实在是过于残忍!

    师父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模样,整日无所事事,琴棋书画的附庸风雅,也不大训人,他的威严却从骨子里渗出,是个让人从心底敬畏的人,一众同门在师父面前一向谨小慎微,毕恭毕敬。唯有我,十日有八日跟在师父身边,他读书我燃香,他浇花我提水,师父说我天性感官迟钝,感觉不大到他的法相,所以自在。

    在凤伯山上住了一月,基本上与周遭人事已经熟稔,特别是凤伯山内有一邻居,处在二师兄药谷外有一小山庙,叫无染寺,寺中住持是位看不出年纪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但满面红光精神奕奕,法号叫个无来无往僧,师父嫌麻烦,人前人后皆唤老住持为“老瓢”。

    为此,我常常为师父感到愧疚,每听得他这样称呼都忍不住会脸红,以“老瓢”称呼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实在是不该,何况人家的法号“无来无往僧”如此晦涩难懂,一听就不是个凡人。却不想老住持手捻长须哈哈大笑:“凤伯君他老人家不知大我几多,我实乃小辈,长辈给小辈起个诨名,应该,应该!”

    虽这样说,老住持与师父之间并无辈分礼仪,一切以君子之交相处。师父常领我去他处吃素斋,老住持做的一手神乎其神的斋菜,几乎每日心驰神往,所以我们每隔几日就会去一趟无染寺,师父还特批在二师兄的药谷中单辟出一块地种些蔬菜瓜果,以供烹饪斋菜使用。

    二师兄本是药师如来处一株柳树,药师佛每日在柳树下歇坐翻看药籍,柳树受得灵气滋养,经历几千年下得凡世来,在凤伯山中好不容易寻得了一处灵谷,专种草药,拜了师门后,师父今日要他一片地种些花花草草,明日要他一片地种些黄瓜,后日又要一片种些豆子,现在已经是风伯山后勤供应处了,好在师父也会于心不忍,派了一些门中子弟前去帮忙,二师兄的怒火才消。

    老住持有一小徒名叫十方,因我们脾气秉性十分投的来,一来二往便玩在一处。后来才听师父说起,哪里是我与十方脾气相投,是老住持见师父如此偏爱我这个小弟子,特意叮嘱十方要偏让于我的,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十方如此可爱,就算我嘴馋偷去挖野蜂蜜结果蜜蜂发怒,我情急之下把蜂巢仍在十方怀里自己落跑,十方被蛰的如猪头一般也对我笑脸以对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