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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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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引便在三天后回了家。

    逸郡王府在安定门附近,谢家的宅子在东直门,离得并不算很远,但也说不上近。

    她用过早膳后出了门,王妃卤簿洋洋洒洒地在街上铺开。周围有府中护军护送,所过之处提前一刻戒严,待她过去一刻后才能解禁。

    于是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除了车轮和马蹄的声音还有护军齐整的脚步声外,听不到其他动静。玉引便不知不觉地在车中犯了困,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住。

    玉引揭开一角车窗绸帘一看,虽然自己特意在帖子里写了“随意些”,家中有身份的女眷还是都候在外面了。

    谢家的规矩一贯是很严的,现下一众女眷外加得脸的丫鬟、仆妇都虽然皆在门外行礼,跪满了半边的街,但硬是安静得一点动静也没有。

    玉引静了口气:“你们先去,扶我母亲和几位伯母婶母起来。”

    珊瑚等四个从谢家随她出来的丫头便立刻应声去了,玉引待得长辈们起了身才敢下车。

    走到近前,就见母亲邱氏红着眼眶却蕴着笑,一福:“王妃一路辛苦。”

    “不辛苦。”玉引忙伸手搀住她,不再在门外多言,径直往门内走。

    众人随着她一道进去,待得进了家门,气氛才松下来了些。

    几个长辈关切却又不失礼数地问了她几句近况,而后泰半女眷退下,只她母亲邱氏和掌家的大伯母方氏还留着,三人一道去方氏的住处说话。

    玉引先行说了逸郡王要见长兄的事,方氏和邱氏一听就知多半关乎朝政,答应下来之后再不过问,然后,就此便把话题绕过去了,再问的话便无关痛痒。

    ——比如,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啊?逸郡王殿下对她好不好啊?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啊?

    玉引一一答了,由于自己和孟君淮接触的还不算多,少有的几件趣事就显得格外记忆犹新。她认认真真地逐一说给母亲和伯母听,言罢笑道:“我虽有许多不适应,过得也还挺好的,王府里并没有太多烦心事,殿下有时脾气冲些,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中不必为我操心。”

    邱氏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你过得好便好。你修了十年的佛,突然去当王妃,我这心里啊……最怕的就是你不自在。”

    方氏却在思量间沉了脸。

    玉引瞧出后怔了怔,唤她:“伯母?”

    “嗯。”方氏从沉思间回过神,目光在她面上一划,道,“伯母想问件不该问的事。”

    玉引颔首:“伯母您说。”

    方氏便道:“白日里你们接触得少无妨。伯母想问问你,从你过门至今,殿下在你房里宿过几次?”

    “……”玉引蹭地脸红,又想起孟君淮那晚亲她的事了,别过脸缓了两息才道,“三次。我想到……行房什么的,总是别扭,殿下就说不动我。”

    “就是说你们还没圆房?!”方氏顿显诧异,她原以为不过是次数少些,结果居然是还没圆房吗?!

    邱氏也惊住了:“……?!”

    玉引在母亲和伯母错愕的目光中懵了懵,应话应得很迟疑:“是……”

    两个人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接着,气氛冷峻起来。

    逸郡王府。

    孟君淮下午时就见到了谢家遣来回话的小厮,禀说“公子现下就得空,可来拜见殿下”。

    于是二人当晚便在致美楼见了面,席上边喝酒边说,很快就定下了要如何做。

    孟君淮这才知道锦衣卫里还是有能人的,至少这谢继清就还可用。一见面他就觉得此人目光如炬、气度不凡,说起正事来更能从言辞间感觉到本事。

    若是眼下的官职能让他前程似锦,他这般便不值得稀奇。但在锦衣卫这样日趋颓败的地方做事,他既没有提出调任、也不随波逐流,就算得本事了。

    孟君淮便暗叹谢家果然不愧是大世家,家风严格,才能将儿子教得这样好……

    女儿更好!

    ——他忍不住在心底执拗地这样强调了一句,强调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劲。

    “那便有劳谢公子了。”孟君淮颔首道。

    谢继清点头一笑:“明日一早我便带人进倒钞胡同。但查到证据后,还请殿下速禀圣上。”

    否则,司礼监秉笔太监将胡同戒严是滥用职权,他这样私查也是滥用职权。

    孟君淮肃然应说:“自然,不敢给谢公子添麻烦。”

    而后二人又饮几杯,便结束了这次的会面。未免太过惹眼,谢继清先一步离开,孟君淮又等了会儿才走。

    坐在马车中,孟君淮阖目设想该如何向父王禀报此事,杨恩禄的声音响了起来:“爷。”

    他睁了睁眼:“说。”

    杨恩禄在外道:“刚得了回话,说王妃已在回府路上了,大概一会儿便道。”

    “……?”他记得自己说过她可以多住几日再回的,就算不住“几日”,也可明日再归啊?怎么这样急?

    出什么事了?

    府中正院,谢玉引耐着性子等珊瑚为她卸完珠钗,就疲惫地栽到了床上,心情阴郁成一片。

    她没想到回家一趟会这样不开心,而且她更担心的事,接下来的日子她可能都很难开心了?

    大伯母直斥她不懂如何为人妇。

    这个她知道,这些日子下来,她都在慢慢摸索怎么当王妃。可是今天被大伯母一说,她才突然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事竟有那么多!而“对”的方向,让她想一想都觉得十分压抑!

    大伯母说:“你要知道,虽然你是正妃,但你和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殿下的后院不止你一个,而他如果需要,宫中自会再赐别人给他……你竟还敢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跟他同房!”

    大伯母还说:“你知不知道嫁入宗室意味着什么?他是你的丈夫,更是天家的皇子,我们谢家虽是大家,也不敢说你嫁给他是‘门当户对’,你怎么能当面说他的不是,怎么能在他教女儿的时候跟他争执?”

    玉引觉得委屈极了,她解释说逸郡王并没有因此不快过,尤其是在和婧的事上,她说的话,逸郡王是听了的。

    结果大伯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逸郡王肯听,那是给你留面子,更是因为前王妃刚出事不久,不能再节外生枝。但你自己要清楚尊卑之别,若不然,哪一日他不肯给你面子了,你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玉引被吓坏了,而那句“尊卑之别”更让她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他们之间,竟是有尊卑之别的吗?她之前一直以为,夫妻之间举案齐眉,该是互敬互爱。她也一直在顺着这个想,觉得自己现下还不适应,但适应之后,日子应该还是蛮好的。

    可今天让大伯母这样一说,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想错了。而顺着大伯母说的去想……她就觉得一点都不好了。

    她怎么说也是个贵女啊,让她做卑微态去伺候别人,这太窝囊了。

    还不如接着当尼姑。

    孟君淮踏进房门绕过屏风,便看到谢玉引面朝墙壁蜷身躺着,虽然看不着脸,仍能从背影里嗅到些许恹恹的感觉。

    再细看看,他注意到房中一个下人都没留,看来她果然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走过去犹豫着推了推她的肩头:“王妃?”

    谢玉引猛一抽气,弹坐起来。

    二人一站一坐地互望了会儿,她蹭下榻一福:“殿下。”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想家吗?”

    玉引心底搐得一阵疼。

    她很想在家多住几日,母亲也想留她。可是大伯母说,两个人新婚燕尔,逸郡王就这般让她在家多留几日,可见是有对她多不满意了。

    “若殿下喜欢你,必是要催着你回去的。又或者他虽不那么喜欢,但你将府里的事打理得好,府里也是离不开你的。”大伯母说到此处时,眼里甚至有些嫌弃,“合着你这王妃做的,是哪样都没沾上。还是快些回去吧,至少让殿下觉得你心里还记挂着府里。旁的事,回头该改的改、该赔不是的赔不是,你现下还年轻,还来得及。”

    谢玉引想着这番叮嘱狠咬着嘴唇,许久后,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殿下您……您要歇息了吗?”

    “……?”他发着怔,她的手已犹豫着探到他腰间的丝绦上。

    孟君淮大感惊异,低眼滞了一会儿,她已将绦解了下来,手又摸到他的直裰系带上。

    “……你等等!”他蓦地反应过来,左手将她的手攥住,右手直接抚到她额上。

    他认真感受了一下她额上的温度,然后摸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摸起来明明比他还凉!

    他蹙蹙眉,不理她的低头躲闪,弯腰强对上她的视线,低笑一声:“怎么了小尼姑?跟贫道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