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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和白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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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人的脚步逐渐逼近,最后停在天台围栏的位置,我看着左上方地面投映闪烁的黑影,他在举目四望,寻找约他上来的人,我冷笑着摸出烟盒,叼了一根烟卷,吧嗒一声按响打火机,这一声脆响惊动了卫坤,他循着声音看过来,盯着我所藏匿的半扇墙壁。

    “谁在哪里。”

    我点燃香烟后,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我没有出去,也没有应声,他朝这边走了两步,有些戒备,“怎么不出来。”

    我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拇指刮了刮眉心,我转身迈出去,让自己暴露在这座已经渐渐黑去的城市,右手挡住了我半张脸,仍旧不妨碍他认出我,他有些不可置信喊了声我名字,我立刻笑出来,我抬眸看他,斜叼着烟卷,焚烧的烟雾熏蒸我眼睛,使我有些辣疼,我们这样彼此凝视了片刻,他扯了扯紧系的领口,舌尖在口腔内用力转了转,他太多怀疑但没有开口,我也没有说话,这场心理战术谁先说都会输,他不确定我知道了什么,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清楚我知道了什么,沉默是最好的揣测和试探。

    晚风愈刮愈烈,将天台上几面彩色旗帜吹得几乎要倾倒,远处的重重楼宇隐于一层四起的黄沙之中,我单手拢了拢身前的衣摆,夹着烟对他说,“卫老板,扬眉吐气了。”

    卫坤转过身,他侧对我,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眺望远处的高楼,“你约我上来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我也是被人约上来的。”

    我在他完全不相信的注视下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围栏内,“卡门宴的肉香吗?”

    他漫不经心凝视着一片灯火,“勉强吃。”

    “金苑的肉更肥美,卫老板下一步打算就是吞吃掉,对吗。”

    他抿着嘴唇,看我的目光内满是警惕,我笑着说,“卫老板,弃暗投明这步棋走的妙。反间计也唱得好,只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聪明人糊涂一时,糊涂人有时也聪明一时,我糊里糊涂过了二十四年,没想到今年冬天忽然开了窍,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一边看着他,一边伸出舌头将烟嘴舔入进来,我嘬了一口,朝他脸上吐出烟雾,他闭了闭眼睛,并没有躲闪开,我露出两颗牙齿笑,“浩然正气的卫大老板,卡门宴这么劣迹斑斑的黑底,不是污了你的热血吗?”

    卫坤从口袋里也摸出烟,但他忘记了带打火机,我笑着掏出来丢给他,他一把攥住,用手挡住风口点燃,他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对上面的仕女图十分感兴趣,他看了半响,“现在的世道,什么最重要。”

    我想也不想说,“命。”

    “错。”他笑着打断我,“是钱。如果命重要,会有那么多人连命都不要,去赚票子吗?”

    他一边说一边大笑,一边大笑一边抽烟,他接连抽了许多口,很快那根烟便只剩下了一截的三分之一,我说,“卫老板是想告诉我,为了钱,满身热血又怎样,还不是要向现实低头和妥协。”

    他咬住烟伸开双臂,右手险些打到我,我本能的敏捷一侧,避开了他袭来的手指,他眼睛内的光闪了闪,我这才明白他是试探我身手,看看外面三番五次声名鹊起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纪容恪身边那个能打能杀足智多谋的女人是不是我。

    卫坤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丝冷笑很快湮没在他开阖的口型中,“我现在的地位和钱财,不就是我一身热血拼来的吗?我为什么要觉得它玷污了我,如果钱会玷污一个人的话,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的每一条性命,都希望自己脏得一塌糊涂,你愿意干净的贫穷吗?你也不愿意,否则你不会这样千辛万苦钓男人,保地位。”

    我咬着牙齿将烟雾从缝隙内吹挤出来,我眉梢笑意染得越来越浓,“容恪结婚了,贺渠对我真心假意我也不知道,我想换个男人钓。”

    我说完将烟头朝楼下扔去,我盯着它最后的旅程,轻飘飘一截黄色在高空倏然坠落,不知掩埋于何处。

    我掸了掸手指,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捋到耳后,卫坤眯了眯眼睛,在他沉默之余,我已经抬手拍掉了他手上的烟蒂,我笑着转身伸手勾住他脖子,软绵绵的贴上去,我嘴里带着烟味,呼吸出的都是烟气,他下意识看我,对我的举动有些不解和揣摩。

    我说,“我就喜欢有钱人,有钱人多好啊,有钱人都是祖宗。你说得对,干干净净可想吃什么吃不到,想要什么买不起,这有什么意思。难道活一辈子就为了看别人潇洒刷卡吗?拜金女人不可耻,可耻是连金都不知道拜的人,那怎么有意志力过好生活。”

    我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小,我故意朝他脸上呵气,他起初还蹙着的眉,在隐约猜测到我意图后,有些松散开,“不过相比较钱,我更喜欢你这样热血神秘的男人。让我充满了征服欲,巨大的征服欲。”

    我笑着将右腿缠过去,一点点顺着他脚踝位置攀爬,直至盘在卫坤的腰间,我一条左腿怎么支撑得住自己,于是我便紧紧贴住他,用他的身体来为我支撑。

    他垂下眼眸看着被上移的裙摆下我大腿裸露在外的皮肤,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眼底的眸光被眼脸覆盖,我看不清楚,一丝朦胧的月光与星光扫落在他脸上,将他笼罩得皎洁如辉。

    我手扯住他脖领处的纽扣,把他身体往我怀里拉,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太过顺从,只任由我的力量将他扯过来,我唇擦过他耳珠,感觉到他呼吸紧了紧,我笑着往他耳蜗里吹了一口热气,“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卫坤抿唇沉吟片刻,他声音内有些不平静的抖动,“不知道。”

    我滚烫的薄唇似有似无触了触他耳珠,他身体倏然收紧,我缓慢挪动过来,与他面对面凝视,极尽风情舔了一下自己红艳的唇瓣,眼底媚笑忽然间随一阵拂动的风褪去,幻化为一丝杀机,“你的忌日。”

    他身体颤了颤,但很快笑出来,他没有借我盘住他的姿势而占我便宜,他仍旧腰腹以下位置仍旧板得挺挺的,尽力重心后压和我保持非常得体的距离,他手颇为轻佻的掠过我白皙的腿根,指尖跳跃着摩挲了两下,“哦?这样有把握吗。”

    他话音未落,脸色已然突变,我洞察到他悄无声息伸向口袋的手,他要摸枪,他想用抚摸和挑逗的语气来分散我注意力,他随身也带着一把枪,可他来不及了,他低头发现枪洞已经对准自己的心脏,我手按在保险栓上,轻轻拨了一下,笑得尤为潋滟明媚,“你摸什么呀?证件吗,我早知道了。”

    我挑了挑眉梢眼尾,示意他看我的枪,“这样算有把握吗。你可不要乱动,刀枪无眼,我手底下走火也不是一次半次。”

    我说完咬牙切齿恶狠狠冷笑,“也不差你一个,深入敌军做卧底的卫大队长。”

    他瞬息万变的脸色终于定格在最后一抹深重的复杂,他知道他已经暴露,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可在我眼中,他暴露了,暴露得彻彻底底,如果我起先只是怀疑,当他接收到信息真的出现在天台时,我已经确定了一切,我吸第一根烟只是在安抚自己,也在哀悼我今晚又要染上的血。

    卫坤没有看我,他专注盯着抵在他心脏处的枪口,“冯锦,你果然聪明。”

    他意味深长叹息一声,“幸好你没有家世背景,否则你只怕会走上和纪容恪一样的弯路,这份聪明会害了你,这份感情也会害了你。你已经在一点点变为一个可怕的女人,你还没有察觉吗。”

    我听他这番话面无表情,“你刚才说了,权势和钱财比什么都重要,弯路正路有什么关系,唯一可以掌控他犯罪证据的人,今晚就要光荣牺牲了,以后还会有,但每出现一个,他都会消失,所以我很抱歉,也深表遗憾。另外,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局势下,还保持一成不变,你以为我想死于非命吗?”

    卫坤其实对我并不忌惮,就连刚才他出现在天台看到了我,他除了震撼与惊讶为什么我会拿到条子与他秘密接触的手机卡,冒名顶替约他在这里之外,并没有任何惊慌与压力,在他的认知里,我不过一个借住了纪容恪女人外衣从而掌控纪氏的幸运儿,我会打枪,会算计,也都是小打小闹,全都是纪容恪纵容宠出来的,也都是我在几年风月经验融于骨子里的争强好胜媚态横生,我不足为惧。

    可这一刻,他唇角不屑一顾的笑容早已崩盘。

    他目光极为敏感扫视了周围一圈,“你一个人。”

    我笑得无比娇媚,“对呀,我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我一边说一边把枪洞朝他心脏处用力抵了抵,“难道你觉得不够吗?”

    我手上的枪口顺着他心脏划过喉咙,下巴,从他鼻梁蔓延攀升到眉心,“九龙会犯了那么多案子,全部血腥斑斑,纪容恪没害过好人,可九叔连好人都不放过,挡他者死,阻他者亡,管对方是谁。哪怕绊了他一脚,他都不会放过,怎么这样的恶霸不见你诱敌深入把九龙会连锅端呢?就因为你姐姐,孟合欢。”

    卫坤瞳孔倏然睁大,他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与冰火两重天之中,不断交替变换着面孔。那天在卡门宴走廊,我莫名觉得卫坤眉眼很熟悉,似乎哪里见过,让我记忆犹新,仅仅是转身的霎那,我眼前忽然勾勒出白茉莉的面孔,我难以置信自己的猜测。我掌控纪氏后安排血滴子秘密调查,卫坤十三年前一切档案都是空白,证明他并不是以这个身份活到现在,他对外隐瞒了从出生到十岁的过往,这份过往恰好是他的软肋,因为这份过往里有他亲姐姐。

    我决绝扣动扳机,从他眼中我看到自己阴寒入骨的笑意,“你怎么能杀掉她的依靠,她和你相依为命十几年,你即便要背叛你这身警服,都不会陷她于危险,所以你得千方百计留下九叔,再想法设法把矛头转移到纪氏头上。你想没想过,九龙会一旦占领华南,猖狂的九叔甚至会把局子夷为平地,你所有假公济私的丑陋都会被暴露,多少人会挖了你的坟!局子与纪氏唇亡齿寒,你野心可真大,不惜毁掉一个省,就为了保你死不足惜的姐姐。孟寒,百姓如果向你问罪,你担得起吗。”

    一阵狂风席卷,将天台铺在地上的毛毯刮起卷向空中,无数灰尘洒下,迷了我眼睛,最终强势的风越刮越烈,它越过围栏重重坠下四楼。

    天边一颗星辰亮如白钻,正斜射下来,光打在卫坤脸上,他眯着眼似乎呓语般语气幽幽,“孟寒…很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喊我了。”

    我直直注视他,他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樽雕塑,“孟合欢你不要动。”

    我冷笑,“你已经自身难保。”

    “我说了,她你不要动!”

    他脸上闪过怒意,可他未满三十岁的生命,也终结于这份怒意中,他眉心极小的一颗血洞,正悄无声息的渗出一缕缕鲜红,他来不及关合的唇,还在颤抖蠕动着,他死死撑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枪,我再一次对准他手腕射出子弹,短枪应声而落,跌在围栏脚下,他身体紧紧晃了一下,便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重重的朝前栽下,仿若拱起一座桥洞。

    我冷冰冰的目光注视他后脑,对准枪口吹了吹,将滚烫的白烟吹散。

    夜风凉如水,耳畔呼啸凄厉的刮过,这个春天又一度是寒春。

    风衣下摆被烈风拂起,在低空划过绚丽的弧度,我持枪一步步离开天台,没有回头看一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