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红楼之穿成林海 > 第六十二回

第六十二回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告密很好玩?哪怕因此封妃的元春如果有机会说实话,且不用瞻前顾后,她一定会……呸!

    连着两次告一个人的密……元春自己都心虚,可惜她没别的选择。

    圣上这天刚好来到元春宫中坐坐——其实圣上来凤藻宫算是挺频繁的。

    当年,几个儿子跟着二哥在宫中住了一阵子就全部中招,愤怒之余他在饮食上就越发小心谨慎。

    尽管如此,他对自己的身体……难免嘀咕。

    尤其是登基后他位子未稳的那一段,他一直都怀疑究竟中没中过令太妃的手段:纵然圣上在女~色~上兴趣有限,但在该睡就睡的情况下,宫中也好些年都没有新生命诞生了。

    圣上为此更恨令太妃,对亲生父亲太上皇的怨怼也越来越深。圣上曾在心里抱怨过好几次:我跟二哥还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总之,后~宫~“沉寂”太久,圣上对元春这一胎很是看重就对了。

    却说圣上踏入凤藻宫,在内侍和宫女的服侍下脱下外衣,坐上罗汉床,后背甚至都没挨上引枕,元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跪了。

    圣上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边说边伸手,想把元春拉起来。

    宫内宫外传递消息其实是件挺敏感的事情。但一般而言,算上太上皇在内,几代帝王对此都睁一眼闭一眼。

    不过态度一定要做足,元春就算不怎么心虚,也还是要跪那么一下——真地就跪了一下,然后就让圣上拉到了怀里。

    圣上搂着元春的腰身,“爱妃,说吧,你都听说什么了。”

    圣上的年纪足够给自己当爹了,元春认为在他面前一定不能自作聪明,于是她把她知道的和盘托出。

    怎料圣上耐心听完……脸上的那点子微笑自始至终都没啥变化。

    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圣上的元春在心里暗道:得亏没有自作聪明啊!

    圣上拍了拍元春的后背,“阿~芙~蓉~啊……父皇早先就好这一口,忠顺王投君所好又不稀奇。”

    元春闻言心头狂跳,她隐隐有了个猜想:她原本以为是令太妃为了哄住太上皇而偷偷加料……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傻丫头……圣上看着元春面上掩盖不住的惊讶之色,轻声道,“父皇岂是宠妃能轻易糊弄得住的?”

    事实上,真不是令太妃恣意妄为,接连惹下祸事,太上皇知道后还要一味纵容……令太妃倒是太上皇的一把好刀才对。

    不过,秦可卿因为存了二心,于是被灭口——这个的确是令太妃自作主张。而这种“小事”,太上皇也甚不在意就是。

    身在宁国府,周围丫头婆子一大堆,院子里更有小厮守着的秦可卿怎么能“顺顺当当”地被~毒~死?还不是因为令太妃借着太上皇的名头,让暗卫下的手。

    元春呢,只觉得秦氏死得忽然,后来知道点始末后便感慨令太妃的手下都好生厉害,完全没想到会是皇家暗卫出的手。

    但贾珍……就没这么天真了。

    宁府的防卫水平,贾珍心里有数得很。他这次果断报信儿,请贵妃向圣上告密,就是免去以后因为知情不报而惹来麻烦。

    不过圣上如此风轻云淡确是在贾珍预料之外,当然也在皇子们的预料之外。

    数日后,五皇子与兄弟们仔细商量过措辞,再向父皇禀报时,得到他爹一句明白无误的“太上皇偏爱~阿~芙~蓉,太妃不过投其所好”的回应……

    五皇子惊得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自打太~祖~爷立国,本朝几位皇帝都是自律之辈,这么多年也只出了太上皇这么个例外。

    从父皇宫中出来,回到家里五皇子又把兄弟们叫了过来,再次开起小会——太上皇还押着他们的封爵开府离宫一事,除了出继出去的老四,兄弟们依旧比邻而居。

    得知祖父“就好这一口”,几位皇子的表情各个都是一言难尽。欣赏过兄弟们的反应,五皇子叹气道,“你们说皇祖父他老人家图个啥啊……”

    太后当年的死因,现在想想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而且令太妃与肃端王的“交情”,其中能做文章的地方也好多!哪个皇子要是能在这些事情上面帮上圣上,将来……必定能大加分。

    这就是皇子们不会宣之于口的小心思了。

    散会后,皇子们各回各家,召集幕僚商议后便各自安排人手,以自己的方式去探查,总之就是“各自为政”。

    比起立功心切的兄弟们,四皇子就淡定多了。然而他越不热切,那功劳却似乎认准了他,直接往他脸上糊。

    天降喜讯……这就是义忠王世子看完手中书信的心情。

    这封信是王子腾亲笔,内容则是扬州某位盐商这些年的买入和卖出不大对得上。

    这位盐商资历也不大久——他在林大人巡盐御史的任内才成为盐商的,之前这位是个粮商,还不是远近闻名的那种大粮商。

    义忠王看完信就笑了,对着手边坐着的幕僚道,“这是记恨林大人呢。”

    林海与王子腾,哪个跟王府跟亲近,这还用问?

    于是那幕僚也笑着回话,“贾雨村借着林大人名头卖官,林大人正该给个教训。”

    扬州盐政曾经是义忠王的钱袋子,后来圣上登基,盐政上也没有大刀阔斧地削人。圣上补上了若干自己人,同时还保留了二哥的几位心腹。

    因此近些年盐政上的事情,义忠王世子都无需特地找林海询问。

    幕僚一封信送出去,第二天便得到了回信儿:那盐商正是用肃端王的关系得到的盐引。

    这里就是王子腾恶心林海的地方:甭管你林海是圣上的人还是义忠王的人,不请示不汇报,就把盐引给了肃端王的门人?这事儿办得合适?

    至于王子腾为何知道此事,当然是贾雨村的功劳……贾雨村在江南那几年可是相当“勤勉”的,再加上贾雨村他“主子”王子腾就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

    而且王子腾和贾雨村在打探消息上,都很能放得下架子,也舍得砸银子。

    理清思路的义忠王世子挺无奈,“王子腾果然耳聪目明。”

    身边幕僚便道:“那可是金陵护官符上的人物。江南的地方官员和盐商兴许一辈子都不能在京城待上多久,却不能不跟王家打交道。”

    世子深以为然,顿了顿又道,“真是……又得烦劳林大人来咱们府上坐一坐了。”

    于是林海这一日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完成当日工作,顶着天边的落日余晖走出户部衙门,心情正爽地上马车,就见街角忽然出现的数人十分面熟:这不是义忠王世子的心腹幕僚吗?他又带着王府侍卫出现了……

    林海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里问小金,“义忠王妃又哪里不好了?”

    小金也挺意外,“没有啊。王妃好着呢。”

    林海这片刻的迟疑,落在那幕僚的眼里,便是“林大人在考虑老婆孩子”……这幕僚赶忙上前,行礼后第一句话就是,“王妃已经打发人去贵府上请太太和大姑娘。”

    林海点了点头,也不分辩,“没准儿她们娘俩比我到得还早。”

    上了马车,那幕僚还特地交代了一句,“王妃和世子妃都无碍,林大人无须担心。”

    自打林海发觉了王妃身边作祟的女官,又给王妃与世子妃看过怀相,王府上下就把林海看成了关键时刻能完全信任和倚靠的神医了。

    林海笑道:“若是王妃与世子妃有哪里不妥,你不会这样从容,更不会耐心等我出了衙门才现身啊。”

    幕僚亦笑着回应,“您说得是。”

    车行不多时,林海抵达义忠王府。

    这回依旧是世子亲自迎出门来。林海也没什么受之有愧的模样,反正彼此都坦坦荡荡,别人看不过眼又能怎么样?不服憋着。

    踏入王府,林海先跟着世子前去拜见王妃,果然在王妃那儿见到了自家老婆孩子。

    王禅与黛玉确实来了有一会儿。

    因为林海才平安度过一劫,义忠王妃看黛玉自然顺眼。王妃拉着黛玉的小手不放,“前阵子你表舅还没离京的时候,给了你一块玉玦……听说那玉玦上面的诗句不大合适,后来一直都忙,没来得及给你换一样。今儿既然来了,就好好挑一样走。”

    那玉玦我没带来啊……黛玉抿嘴一笑,双颊微红着向母亲递眼色:母亲帮我。

    王禅目光一扫,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她就接话道,“表嫂也不早说,我们没带着呢。”

    王妃笑道:“你没带着也不耽误我给你换一样啊。”

    王禅眉毛一挑,“原来表嫂是想着法儿给我们送东西不成,那好,”她面向黛玉道,“大姑娘可得好生挑挑。”

    王妃侧头冲着自己的贴身女官道:“把我屋里那个紫檀的匣子拿来。”

    话说义忠王妃有八个一等大丫头,其中曾经混过东宫的一等大丫头……比如现在这位,身上就是有品级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自然也不一般。

    黛玉瞥了眼这女官,发觉此人衣着比舅舅家的几个姐妹还好上几分。

    不一会儿,这女官去而复返。

    王妃亲自把匣子打开,再拉开小抽屉:足足三层的各种玉饰翡翠展现在王禅与黛玉的眼前。

    黛玉的亲娘贾敏就是经历过大富大贵的大小姐,见识自不必说;继母王禅出身不亚于生母,且对黛玉不曾半点苛待……总之,黛玉年纪不大,但眼光见识都颇为不凡。

    匣子里的几样饰品,只看格制,就知道不是她能戴得起的。于是她又抿嘴以目示意:再向王禅求救。

    再次收到信号的王禅摆了摆手,不以为意,“你表舅母是富户,你耗不穷她。”言毕,又向王妃调侃道,“你这是真让我们姑娘挑啊?”她指着左上的一只菠菜绿的翡翠镯子,“这是从先太后那儿传下来的吧?”

    这个先太后说得是义忠王的生母,太上皇的原配,而非当今圣上的生母。

    王妃幽幽道:“偏你眼尖。这些年我像是有心装扮的?不过是待在屋里念佛,外面的事情压根不想知道。若不是我们王爷好了,我哪有心气儿摆弄这些。”

    王禅也感慨了一回,“横竖表嫂也是熬出来了。”

    当初连死三个未婚夫,她心灰意冷,不曾想过能有个老爷这样的如意郎君。

    二人各有心事,都沉默了一下。义忠王妃先回过神儿来,“你倒是替你家大姑娘挑一样吧。”

    王禅看了看黛玉,最后给她选了个通体油润无暇的玉簪。

    林海进门的时候,王妃刚把玉簪给黛玉戴好。

    不过林海就算把媳妇和闺女挨个儿端详了一遍,也没看出闺女头上多出了点什么。

    用过晚饭,林海被世子再次请到了书房。坐下来刚吃了盏茶,林海手里就让世子塞了封信。

    就是王子腾写来的那封。

    王子腾的信不长,看完都不要半柱香。

    这点旧事就在他前任的记忆里,还很容易找到。

    不等世子发问,林海便解释道,“那盐商原本不显山不露水。他能拿到盐引,的确是因为肃端王门人引荐。不过光是肃端王的面子,在扬州可不那么管用,我记得当时就没有立即给他批复。至于后来他能顺利拿到盐引,得多谢淑妃……的娘家哥哥。”

    “果然。”义忠王世子叹道,“这就不好继续往下查了。”

    这盐商拿到盐引那会儿,正是淑妃最为得宠的时候。扬州盐政上莫说是圣上的人,就是义忠王的心腹,都不好不给淑妃的面子——毕竟要批复的盐引数量并不算多。

    林海想了想还是建议道:“未必。肃端王府财大气粗惯了,直行走不通自然能迂回为战。”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与王子腾这些年意见多有不合,但他素来不会无的放矢。”

    后边半句他没明说:王子腾知道自己得罪过义忠王府,既然要给个消息来缓和关系,就不会放个空炮……逗义忠王府玩。

    见世子不吭声,林海继续道,“买入卖出数目不符,除了暗中走私到关外牟取暴利之外,也不知道作何用处了。”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是谁都能猜到那部分官盐流通到哪里去了。

    世子终于道:“背后果然还是穆家啊。”私贩盐铁到关外,真的是暴利。

    其实穆家行事并不是特别隐秘,但这家人舍得银子,白花花的银子砸下来,自然有人乐意出头为他们撑起一把~保~护~伞。

    现在的问题就是想查穆家,得先把穆家上面的~保~护~伞拔了再说。而且皇子们也是出师不利,第一次试着顺藤摸瓜,就怼上了忠顺王。

    而顺着王子腾这封信的线索查下去,似乎就简单……那么一点。可没有圣上和义忠王的允许,又动不得扬州盐政上的人啊。

    林海自觉该说的都说了,再多的他就推说不知道,反正他已经问心无愧。

    义忠王世子不会强人所难——林海毕竟已然离任,此时能知无不言世子就别无他求。世子明白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要向圣上和义忠王讨要个许诺了。

    义忠王世子下定决心后,才随口问了句,“你可知道宁府派人去西南采买药材了?”

    林海依旧实话实说,“不瞒世子说,这还是我那内侄告诉我的。”

    他猜义忠王世子可能对贾珍比较熟,贾琏……他大概得费点口水介绍一番,“就是现在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

    “他啊……”义忠王的确没啥深刻的印象。他知道那是谁,但人名和长相有点对不上号。

    看世子这迷茫的眼神,林海忍俊不禁,“他跟他父亲不一样,是个踏实的,”贾赦袭爵后没多久便惨遭去官,好些年过去也不得起复。他有点破罐破摔,日益贪图起享乐,“也没那么多事儿。”

    “那么多事儿”……明明白白在影射贾珍。

    贾珍一直爱搞那啥聚会,在京城比较出名。

    偏偏义忠王与义忠王世子都是相对自律的男人,对贾珍之才又有点爱不起来。不然贾珍也不至于去投靠五皇子。

    想起哥几个聚会也是因为贾珍那封信而起,义忠王世子觉得可用。他点了点头,拱手道,“今日多谢林大人。”

    林海对他家有恩,包括他养父和他自己,再说林海娶了王禅,按辈分还比他大……世子对林海不仅不摆架子,言行还很是亲近。

    正事说完扯扯闲话,林海一家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告辞了。

    客人走了,世子就把今日所得复述给王妃听。

    王妃毫不犹豫,“咱们的信你父王应该是收到了。肃端王这边正该削一削,王子腾既然送了礼物来,咱们也别推出去。”

    削弱肃端王,圣上肯定乐见其成。至于太上皇的反应,上面有圣上顶着呢。王爷都出去带兵了,圣上您也别闲着是不是?

    义忠王世子应下,回到书房就给养父写信去了。

    而林海回到家里,也把今日与世子的话题告诉了他媳妇:谁让他媳妇是贤妃的堂妹呢。

    圣上的~后~宫看着一派和谐,实则……该斗还是要斗的。贤妃曾经很是吃过淑妃的亏,当然不会错过回敬的机会。

    嫔妃的家人借着宠妃的名头为自家拿好处……这事儿太寻常了,不值得一提。但若是为穆家谋福利,查出来管你知不知情,肯定够你喝一壶的。

    听完林海的这番话,王禅的确挺高兴,“回头让……谢你啊。”

    她想说“让娘娘谢你”,可刚出口一个字,惊觉这么说不合适,若是换成“我娘家谢你”,又很生分……于是她想干脆糊弄过去,反正该谢就是得谢。

    几句话的功夫,这消息来得没啥花费,林海便搂住王禅道,“你诚心谢我一次就成。”说完就在肉呼呼的媳妇脸上啃了一口。

    听明白老爷的意思,王禅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身子不方便。”饶是她脸皮不薄,却也难免扭捏一下。

    咳,用手呗。

    过了几天,终于熬到了再次休沐,林海晨练举杠铃时,觉得早上的阳光都比平时灿烂了几分——须知今儿至少是多云,他起来那会儿绝对是阴天。

    不过甭管是多云还是阴天,但今儿没风,出行的话还是挺合适的。林海便临时决定,一家三口出门逛逛。

    这个逛逛可不是只在京里买买买吃吃吃,而是到郊外走一走。

    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实在没法儿跟林海他“老家”相比:哪怕林海这种富贵人家,种种不便林海到现在也不能说十分适应,唯独空气质量……

    如今已是四月末,眼前已是郁郁葱葱,清新甚至带点清甜味道的空气直入肺腑……林海直接拉着闺女徒步爬了个山。

    当然,王禅这个孕妇还是坐着小轿上去的。

    正巧半山腰上有座道观,林海便带着家人在此歇个脚。然而黛玉带着丫头去更衣,管家和长随都各有事做,一时离林海都有点距离。

    小道士这边上了茶,刚刚坐下的林海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甚至额头上还挂着点汗珠,一位长胡子老道飘然而至——之所以说是飘然而至,因为林海压根没发现此人怎么出现的。

    而那给他倒茶的小道士也……不知所踪。

    小金忽然在他脑海中开口,“警告!哎,不对,是提醒……这个老人家身上的辐射量远超常人。不过他对你一点恶意都没有。”

    林海奇道:“辐射?”

    “他的精神力场比您还强。”小金道,“毕竟您是由两个意识,或者说灵魂融合而成……您没发觉比起原来,也就是穿越之前,您变得更坚定了吗?”

    “我以为是我吸收了前任记忆的结果……”林海想了想,发觉这么说也没错,“别跑题,你的意思是这是位高人?”

    林海这会儿也是福至心灵:他险些忘了红楼原著里连神仙可都有啊!只是这些神仙对现实的干涉必然十分有限,不然……大约早出手狠揍宝玉一顿了——警幻仙子让宝玉神游太虚幻境,可不是让他后来坑爱人坑妻子坑家人的……

    除了警幻仙子,世上还有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这两位高人。照此说来,再有几个不亚于修为这一僧一道的大师,也不值得惊讶。

    林海正思量着,老道士倒是先施一礼,“贫道有礼了。林大人果然是福缘深厚之人,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林海也回礼道:“大师过誉了。”

    什么福缘深厚,听听就好。纵使是出家人也得顾忌世俗,总之这话林海一点也不当真。

    而后老道士就不说话了,笑眯眯地盯着林海上下打量。直到林海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才慢悠悠道,“有朝一日……若是机缘巧合,还请林大人看在今日贫道的面子上,保我徒儿一脉香火。”

    林海终于惊讶了,“大师这是从何说起?”

    老道士摸了摸雪白长须,“十几年前,太上皇与令太妃带着位小公子,在贫道这儿卜了一卦。那少年命中有两道妨碍,须得贵人相助,才能度过,不过之后自然是一派坦途……贵不可言。”

    如果说刚才的惊讶还有几分做戏,现在林海就是真震惊了:令太妃好像无所出啊。用后脚跟想都想得出,太上皇亲自带过来算卦……那孩子肯定是太上皇的儿子。

    一般高人算卦不都是云里雾里,词句怎么理解都有道理吗?难不成因为太上皇不好糊弄,您就来个大白话的实话实说?

    再说那两道妨碍……让我随便瞎想,就觉得指的是义忠王和圣上……

    所以义忠王以及圣上的几个儿子全都中招,太上皇也看起来像是无动于衷?

    这些念头林海也只能在心里跟小金嘀咕了:太上皇居然也迷信。

    小金安安静静地听完,才劝说道,“这个老人家的确是高人。虽然您跟我抱怨了这么多,其实您也信了……至少是信了好大一部分。”

    好吧……

    林海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因为他这一句话,似乎能解释太上皇这些年的异常之举。什么虎毒食子,不疼惜骨肉……若是两个儿子挡了最疼爱的儿子的路,那只能让那两个儿子上天了。”

    “上天……”小金道,“幸亏义忠王和圣上两个人手头势力不小,不然真就上天了。”

    林海都忍不住同情义忠王和圣上这哥俩三十秒,叹息过后他就问那老道士,“义忠王和圣上命格不好吗?不过是……只听得到自己想听的而已。”

    “太上皇就是如此偏心。”老道士十分接地气地回话,“贫道若是不识时务,当时这一脉的香火就断了。”

    “这高人真耿直。”这话自然是林海说给小金听的,“这么看,这位贵不可言的小公子八成是两个穆家的血脉。”

    小金应道:“其实太上皇也未必是完全的偏心。拥有两个穆家的血脉,若是能把这位小公子扶上宝座,搞不好能把关外大草原也纳入手中。”

    “正是这个道理。不过这老道士说的是太上皇来算卦,说明那时圣上已经登基。想把一位明君赶下台,只能说勇气可嘉。如果再搞个什么毒杀暗杀……一个靠着歪门邪道上台的帝王,八成不能服众,也不能长久的~执~政。”

    小金抖了抖身子,“太上皇就是想不开,如之奈何?”

    这小家伙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林海忽然抬起头,郑重道,“大师,不能给您保证,我只能尽力。”

    老道士立时笑出了好几条褶子,“贫道这厢有礼了。”说着便一拜到底。

    此时黛玉正扶着丫头的胳膊从道观里出来,见到父亲和一位仙气渺渺的老道坐在石凳上,她先向老人家致意,再缓步走至她爹跟前。

    老道士再次开口,“令爱姻缘,林大人无需过问太多,顺其自然最好。”

    林海一听,就知道这老道士意有所指:红楼梦里宝黛的确是官配。可只要是个疼闺女的爹,就不忍心让黛玉再去“迁就”宝玉啊。

    林海那一脸不赞同都写在脸上了,老道士及时开口,“既然是报恩,早报完早了事,不然下次再来,焉知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这老道士知道得有点多啊。

    林海不由跟小金赞道:“有点厉害啊。我怎么有种要被说服的感觉。”

    “他真的是高人。”

    幸好老道士看不出林海脑海里还有个聊天对象,他徐徐道,“那位下凡之人十分年幼,您尽可自行教导。”

    这话没错。

    与其说宝玉天生惫懒,不如说他的家庭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子不教父之过,宝玉身上那一大堆问题,很大程度上都要怪在贾政的不负责任和王夫人的~控~制~欲上。

    话说回来,宁荣两府似乎就没有一个合格的父母,包括贾代化和贾代善在内——不会教孩子也是祖传的。

    可林海还是忍不住腹诽:我宁可教贾琏教贾蓉也不想教宝玉……倒不是对宝玉本人有什么偏见,实在是很厌烦他那对爹妈。

    老道士又神了一次,像是能听出林海心声,“那位素来是个六亲不认的。”

    偏偏黛玉听到这里,似乎品出了点滋味……她很想说这老道士简直胡言乱语,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不停劝她:听下去!

    女儿正揪着他的袖子,还越揪越用力,林海伸手把女儿往怀里一拉,“你随意听听就好。”

    老道士居然也应声道:“就是听听就好。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听到这句话,林海终于忍不住笑了开来,“大师,您真是与众不同。”

    老道士道了声谢,“贫道也是没办法。”真是被逼无奈啊……

    话音未落,忽然清风徐来,树枝摇曳,沙沙作响,林海眼前一花:那老道士就没了踪影,只剩悠扬的歌声飘荡在耳边。

    他甚至听不出老道士究竟在唱什么,只是听得莫名悲凉。黛玉更是落下两行清泪——小姑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林海连忙搂住女儿安慰。

    原本站在数步之外的紫鹃也像是回过味儿来,赶紧上前递上手帕。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王禅竟是快步走至父女俩跟前,她微微喘息着问,“老爷见到国师了?”

    “那是国师?”林海还真不知道。转念一想,又不大意外,这个国师绝对不是招摇撞骗之辈。

    黛玉就没她爹那般镇定了。她抹着眼泪,大惊失色,“国师?”

    被国师批了次姻缘,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荣幸。原本她还有点侥幸的想法,现在……真是五味杂陈。

    老爷和大姑娘有点不对劲儿……王禅想问,又怕不合时宜,那股子纠结就外露出来。

    林海想了想,觉得黛玉的姻缘似乎能跟王禅粗略说说,但前面那个“大新闻”……纵然有心告密,都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秘密目前为止只能让他避免掉坑。

    太上皇迟早得把这个儿子推上前台,不过那得是把义忠王和圣上的威望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行。

    现在嘛……那位绝对是前脚离开太上皇的严密保护,站上前台,后脚就得让他的哥哥们撕得渣都不剩。

    总之,因为这位高人的“忽然袭击”,这次郊游注定让林海一家三口记忆犹新。

    回到家中,黛玉都没像以前一样腻乎一下亲爹,而是心事重重地早早回房去了。

    直到黛玉出了院门,王禅才问,“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海自顾自地脱下外套,正要答话,忽然从袖口里掉出一张……小纸条。林海弯腰捡起来一瞧,上面就一行字:阿~芙~蓉~炼丹,乃是太上皇之令。

    嗯……这个可以给他媳妇瞧瞧。

    王禅看完半晌说不出话。

    林海其实挺能理解的:不管是王禅的父族还是母族,家规都挺严格,族人大多都是自律之辈。所以王禅听说此事的反应,与几位皇子十分相似:完全震惊,不理解太上皇为何贪图“此道”。

    这就跟林海年少时看禁~毒~片一样,全然无法理解那些玩意儿究竟哪里好,究竟为什么要去接触。

    数年后,在林海踏入社会正式工作,经历过“每天工作十六小时,持续半个月”的加班地狱,他就……有点懂了。

    在极度疲惫和精神压力之下,需要个发泄的当口。然而……就算林海能懂,也不能原谅。太上皇这个人,不管找什么理由开脱,他都是个任性且固执之人。

    林海相信:太上皇绝对知道换个儿子坐龙椅,究竟要搅动起多少风波。国本动摇,又有多少人会丢了性命。然而他就是要一意孤行。有这样的统治者,林海只能说绝非天下之福。

    片刻后,王禅还是觉得不能忍,她差点把那纸条扭成碎末,“这怎么行?!不行,我得告诉外公去。”

    林海连忙伸手一拦。

    王禅把着丈夫的手臂,盯着林海道,“老爷是什么意思?”

    林海笑了笑,“你眼里的火苗子都快喷出来了啊,怀着身子也不小心些。”

    说起腹中的孩子,王禅果然泄了气,“老爷说得是。”

    “报信儿是必须的。但是怡安王究竟怎么做,你不要多问。再怎么样,太上皇还是太上皇。”

    这话一下子就把王禅钉在原地:外公知道又能如何?怎么主持公道?太上皇本就一副静心潜修的样子,你还能因此再把他软禁不成?

    林海见媳妇听进去了,又提醒道,“如今给太上皇炼丹的,就是国师的高徒吧?太上皇……能把责任往令太妃和这位国师高徒身上推啊。”

    毕竟是太上皇,你还能逼供不成?

    王禅是个很正直的人不假,但她也不缺乏妥协的一面。听到这里,她吐了口气,“老爷说得是。”

    林海又出主意道:“咱们今儿刚逛了一圈儿,你就别再出门了……请岳母过来坐坐如何?”

    听人劝吃饱饭,林海占着理,王禅自是言听计从。

    入夜,夫妻俩洗漱后,并肩躺好,林海知道他媳妇肯定不想睡——因为他也睡不着,便主动提起了今儿老道士对黛玉姻缘的看法。

    王禅倒是对宝玉印象不错:因为宝玉是个窝里横,在外……素来拿得出手。最近又跟着位名师读书,言行举止就更像样一点。

    宝玉的确叛逆,但你找对方法顺着毛撸,他就比较能听劝了。

    所以在王禅看来,宝玉最大的问题在于门第。黛玉嫁宝玉,那是低嫁……老爷乐意才怪!

    于是王禅便劝,“报恩什么的,老爷听听就算了。关键是咱们大姑娘怎么想。大姑娘年纪还小,老爷慢慢教导也就是了,再说咱们跟荣府也差着些……就算贵妃乐意又如何?”

    您真要棒打鸳鸯才容易出事呢。

    王禅这话其实霸气尽显,意思就是有贵妃指婚她都有办法让指婚不作数。咱们大姑娘想嫁谁就嫁谁,老爷不用担心那么多。再说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也不见得就能成就好姻缘啊。

    殊不知真正击中林海内心的就是那句“报恩”啊。不过他媳妇还真替他打消了一个顾虑:就是贵妃忽然不管不顾,出手指婚。

    林海翻身抱住媳妇,“我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王禅面皮微红,“我嫁了老爷,心满意足。”

    话说黛玉有心大的爹和继母,近朱者赤,她也没那么多愁善感:至少多病多愁身是一点都不沾边。

    须知这个时候黛玉的确跟宝玉有些朦朦胧胧的情愫,但实在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不过今日国师那番话,黛玉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回,就是想问:报恩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提报恩,我就心砰砰跳?

    然而此时此刻,心砰砰跳的不止黛玉一个。

    宫中太上皇居所内,独自打坐的俊逸中年道士忽然站起身来,状似随手地卜了一卦。看过卦象,他心跳不已:他们这一脉终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