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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庶能生巧)_分卷阅读_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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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叔夜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手脚麻得厉害?”

    六娘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刺痛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禁屈了屈腰背。

    “是腹痛么?”章叔夜一惊,心就揪了起来。头一个念头就是万一她已经怀了赵棣的孩子,昨夜在水里那么久,又被自己打晕了过去,还被好一阵挤压,会不会出事了。全然没想过六娘这才大婚了几天。

    六娘见他问及,又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

    章叔夜全无章法,也急得满头大汗,半晌才极低声地问了一句:“六娘,你会不会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三月露桃芳意早”等四句出自宋代晏几道的词《蝶恋花》。

    小剧场

    赵栩:听说一发糖,留言表扬我的人就多了许多。

    张子厚:呵呵。

    章叔夜:呵呵。

    九娘笑而不语。

    赵栩扬眉吐气道:不服气么?

    章叔夜默默洒出一片糖霜。

    —————撒糖大赛————

    你们看着办吧。

    第322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六娘被憋得羞窘难当,又疼得厉害,一时竟没有意识到章叔夜口中的“有了”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点懵。以前只听说木樨院的笑话,三婶偶有腹痛,三叔就会问是不是有了身子。不想风水轮流转,这话竟从章叔夜口中对着自己问了出来。她连连摇头,眼泪直掉。

    章叔夜手足无措,赶紧轻声安慰她:“你莫怕,妇人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知晓的很多。是我考虑不周,再过一个时辰我们换了船,我会尽快寻个大夫的。”

    六娘涨红了脸细声道:“我内急。”声如蚊蚋。

    章叔夜一怔,惴惴不安的心反而松了下来,转念间想起离开鹤壁的山路上,燕王那件丢弃于山野之中的外衣,便伸手将自己的小衣割了一片下来,叠了两下送到六娘手边:“实在忍不得,先用这个垫着解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六娘身上的麦秸用朴刀略撑了开来,又把自己身边的麦秸轻轻挪到两人之间,直到看不见彼此,凝神听了听,舱外并无人察觉,才轻声道:“情势危急,当不拘小节。”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六娘死死盯着手里的布,羞得连腹痛都顾不上了,昏暗中只看得出不是蓝色就是黑色的,触手细软,和孟忠厚自小用的尿布十分相似。

    可一想到这个,越发难以憋住。六娘强忍着眼泪,伸手去解裙带,偏生越急越慌,发麻的手不停发抖,竟将裙带打了个死结。她手忙脚乱,赶紧将裙摆从麦秸里轻轻抽出来,抖着手卷至腰间,将那温热的棉布垫入身下。至于难堪和事后如何是好,她实在无暇去想。

    章叔夜隔着麦秸听她死命压抑着哭声,可隔在两人之间的麦秸都在轻轻抖动,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一头一脸的汗却都顺着头颈流入衣襟内。他只恨不得自己是瞎子聋子和哑巴,好令她不那么羞窘。

    六娘腹痛渐渐好了,却依然蹲着一动也不敢动。“你莫放在心上。”是她先前对章叔夜说的,他方才又还给了自己。可她实在无地自容,鼻中隐约还有那气味,不知他会不会也闻到。自出生到现在,她从未这般狼狈不堪过。即便被迫嫁给赵棣,还被下了药,六娘也只想着总有一日能逃出生天,此时此刻,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为何,章叔夜那坦荡荡的笑容又浮现了上来,眼中泪越发忍不住往下直流。

    良久听不到声响,章叔夜压着嗓子轻轻咳了一声:“还痛吗?”不管如何,只要换了船,他还是要想法子请一位大夫替她诊一诊的。

    六娘抽噎着嗯了一声。

    两人谁也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又过了一会,章叔夜听见船体一震,外头各种声音响了起来,他细细听了听,原来已到了午时,粮船临时泊在了一个渡口,船上军士和杂役都去渡口边的摊贩买茶饭菜食,不少人大声骂娘,抱怨船上极差的寡粥稀汤。

    再等了片刻,外头渐渐没了声音,只有黄河水击打在船体上的浪声。隔壁舱传来硬物击打舱身的声音,三长两短,接着又两长三短。章叔夜挪开两人之间的麦秸,不敢看六娘,只轻声解释道:“走,我们要从船舷一侧入水,想法子换一艘民船往郑州去。”

    六娘垂首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手中还死死攥着卷起来的裙摆,赶紧放了下来,慢慢站了起来。她蹲得太久,一站起来头晕眼花,腿脚极麻,直接就一头栽了下去。

    章叔夜赶紧一伸手抱住她,见她满面泪痕,双目紧闭晕了过去,实在不忍弄醒她,便侧过身子,将六娘背了起来。他拿起朴刀,犹豫了一瞬,用刀鞘拨动麦秸遮住了那暗处黑乎乎的一块棉布。

    在章叔夜背上的六娘轻轻睁开眼,正好看在眼里,赶紧又紧紧闭上了眼。却不知道人真晕时完全脱力,和假晕并不同。

    章叔夜脸上一热,反手托住六娘的腿,悄声无息地出了这处草料堆。

    ***

    六娘离开洛阳的消息送往翰林巷时,孟建正在翠微堂嘟嘟囔囔。

    孟建早间在广知堂外听各部官员议论,打探到火-药库爆炸和城墙被炸开的事和孟存少不了干系,便记在了心里。等回到木樨院待程氏醒转,他将后头那些荣耀之事一一说了,不免也提起此事。想来想去,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索性跑到翠微堂,将大理寺和刑部工部几个官员的话说给了老夫人听,气鼓鼓地一口咬定孟存必定是认了阮姨太太做生母,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陷害兄长,勾结叛党,荼毒京城百姓,甚至连女儿都舍得献给赵棣。

    杜氏因事关孟在,沉默不语。九娘却因六娘而不忍多说。老夫人摩挲着数珠,只静静听着孟建唠叨,不发一言。自从得知孟存去了洛阳,她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的,只可惜事与愿违。那是她亲自抚育长大的儿子,她耳提面命,悉心教导,要他忠君报国,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无愧于子孙族亲。这许多年来,她看得到他身上有圆滑之处,为官几年后,逐渐有了取巧奉迎之道,可她却一叶障目,总想着官场需要这些而直接为他开脱了。

    积沙成塔,冰冻非三尺之寒。既忘初心,便易入歧途。大道直行被抛之脑后,他甚至还不如阿婵……

    孟建想到自己被青玉堂养成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平庸之人,只觉得自己的天资全因身世而被埋没了。可也亏得老天有眼,他还是靠阿妧出了头。他越说越气:“果不其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

    梁老夫人将数珠砰地砸在了小几上。孟建吓了一跳,停住了口,无边无际的委屈和郁闷涌上心头,就这样的关头,老夫人还不肯认了他这个亲生儿子。孟存都变成这样了,还是她的心头肉。

    看着孟建一脸的不平和委屈,梁老夫人斥道:“孟叔常!先安定侯、赠太尉孟山定是老鼠么?”

    孟建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跪了下去,垂头丧气道:“儿子不敢。请母亲责罚。”

    梁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叔常,你既然已接了三老太爷一房,我不过是你的大伯娘。仲然再有不是,也是你的堂兄,他所犯罪行,若经查实无误,上有朝廷法规惩治,下有宗族家庙责罚。你对着我一个老婆子说这些做什么。”

    孟建呆呆看着榻上端坐如钟面容冷淡的老夫人,在心里盘旋了好几个月的那点火苗,被冰水倏地浇了个透心凉。他顾不得九娘还在给老夫人打扇,伏地哭了起来:“大伯娘——?那我的娘呢?我的娘亲呢!为何一个两个都不要我这个儿子?陛下是我的乘龙快婿了,我光宗耀祖了!你为何——”

    他恸哭失声,宛如孩童无依无靠。

    梁老夫人视线落在他不停颤动的幞头上,手中捏紧了数珠,终于还是挪开了眼:“四十岁的人了,当朝国丈,日后也是要摄太尉的人,竟如三岁小儿哭闹不休,成何体统。阿妧,去扶你爹爹起来。”

    九娘轻轻放下宫扇,疾步走到孟建身边,只觉得这个糊涂爹真是比没了娘的阿昉更可怜。

    “爹爹,婆婆说的极是,若给陛下看到你这模样,只怕会发脾气的。”九娘柔声道:“爹爹侍奉婆婆向来恭谨,婆婆口硬心软,不然为何会为了爹爹特意赶回汴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