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美强惨男主为我神魂颠倒[快穿] > 第 26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6)

第 26 章 骄纵少爷x落魄天才(26)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旋地转。

    栀子花的香气浅浅淡淡的,缠绕着周身。

    明明薄雪闻不见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精神力的存在,很强烈。

    薄雪晕头转向。

    他握住晏蓝山的袖子,细嫩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着一点点红色,他小声喊:“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没理他,上楼的动作更快了一点。

    薄雪慌了,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晏蓝山!你……”

    晏蓝山低头,唇瓣擦过他的额头,目光温柔,但薄雪却感觉到晏蓝山有一点点不太对劲——

    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底下好像布满了沸腾的岩浆,时机到了,便会迸发出来。

    火山喷发,把他和自己烧得两败俱伤。

    晏蓝山看他,手指细心地为他抚过脸侧乱了的头发,轻轻说:“少爷,我满足你,不好吗?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薄雪下意识摇头,他不能——

    如果说之前他对晏蓝山的感情是满心爱恋,现在那些爱恋已经纠结成了复杂又生硬的东西,裹乱成一团。

    他……不能再害晏蓝山了。

    他要离开。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指修长,带一点点薄茧,触感冰凉。

    没有薄雪的心绪冰冷,复杂。

    薄雪不敢看他那双深邃漂亮如同星空的眼睛,开始挣扎:“晏蓝山!放开!”

    晏蓝山把他抵在门上,朝他耳朵吹气:“少爷,你喜欢我。”

    薄雪腰软了下去,巴巴地抱着他的手臂,声音很小,像猫儿叫:“我不喜欢你……”

    很喜欢晏蓝山,但不配那么喜欢晏蓝山。

    都怪他。

    薄雪闭着眼睛,晏蓝山温柔地亲吻他面颊的泪珠。

    小刷子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喜欢你,少爷。”晏蓝山勾住薄雪略微尖削的下巴,吻上了那片唇,“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直到世界尽头,宇宙毁灭。

    我依然爱你。

    ……

    ……

    慵懒的夜灯光从没有关紧的窗外洒进阳台,带出一片片翩飞的阴影。

    白发如同瀑布一般散开,起起伏伏。

    像流动的雪。

    有人伸手,拨了拨那丛雪。

    “少爷,为什么分手?”

    声音低低哑哑,像是漫不经心的质问。

    薄雪没力气回答,只能低低地摇了摇头,眼睛里盈满了水光,可怜极了。

    “少爷,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分手?”晏蓝山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波浪起起伏伏,几乎要溢出水面。

    “不分了……”薄雪有些失神地摇头,哭腔很浓,“再也不分了。晏蓝山,晏蓝山,求你停下……”

    晏蓝山亲了亲他花瓣一般的唇,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不要。”

    ……

    ……

    在那片巨大的镜子前,雾气模糊了镜面,勾勒出隐隐绰绰的人影。

    幢幢风影,灯火交融。

    镜中人面颊绯红,色泽与一头银白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呜咽声和水声混杂在一处,听不分明。

    淅沥沥,哗啦啦。

    这场荒唐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薄雪睡得很沉,也很香甜,只不过眉头微微的皱着,委屈巴巴的蜷在晏蓝山怀里,一只裸露的手臂雪白纤细,挑露出来,无力地垂挂在晏蓝山臂弯上。

    晏蓝山轻轻问,像是低低的呢喃:“少爷,你累吗?”

    薄雪睡着了,没办法回复他。

    晏蓝山恍若未闻,自顾自问:“少爷,你还想离开吗?”

    薄雪像是有所感觉,眉头轻轻一皱,翻了个身,却又牵扯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低低地抽着气。

    像是只受伤的小孔雀。

    “我好爱你。”晏蓝山翻了个身,薄唇贴了贴他的唇角,犹如叹息,“少爷。”

    *

    第二天,薄雪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他睁开眼,自己正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

    米色的棉质睡衣舒服又合身,很柔软,好像昨天晚上都是一场梦一样。

    薄雪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谨慎的看了一圈,除了自己,这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晏蓝山不在,薄雪松了口气。

    就是……好像有点痛……

    很痛!非常痛!

    刚想继续躺平一会儿,薄雪就听见了系统009幽怨的声音,仿佛冒着浓浓的黑气:“雪宝,你睡得好吗?”

    薄雪啊了一声。

    他听见系统009说:“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我一睁眼就全是马赛克。为什么我要生活在一个全是马赛克的世界里!雪宝,这明明不是你当初和我说的那样!”

    薄雪咸鱼躺平,无力道:“我也不想的。”

    系统009叹了口气:“雪宝,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任务,回系统空间啊?我想念我的数据电影了……”

    薄雪没理他的抱怨。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

    薄雪立刻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还在睡着的状态。

    片刻后,一只微凉的手,掀开了被子,贴上了他的脸颊。

    薄雪被凉得一激,轻轻抖了一下。

    “少爷,早上好。”晏蓝山看出他是装睡,语气里都带了懒洋洋的笑意,他说:“我要给你上药了。”

    薄雪竖起耳朵,上药?什么药?

    谁给他上??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晏蓝山看见他半天没动,掀开半边被子,手指往下,触到了他的睡裤裤腰。

    薄雪一缩,动作稍稍大了一点,就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勉强把激烈的感叹词咽了下去,薄雪睁开眼,把自己痛的缘由都怪罪到了晏蓝山身上,“晏蓝山!你干嘛?不让人睡懒觉?”

    晏蓝山点了点自己手上的药膏:“少爷,你不痛吗?”

    痛啊!当然痛啊!

    薄雪的眼泪唰地落下来,被他这么一说,仿佛更痛了。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脊背,有些消瘦,透着薄薄的热度:“消炎药,涂完药就会好很多了。”

    薄雪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消炎药,恶狠狠看着他:“我自己来!你不准动手!”

    晏蓝山收回了手,坐在床上,嗓音淡淡的:“好啊。”

    薄雪掀开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晏蓝山:“你为什么不出去?”

    晏蓝山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想出去,少爷,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薄雪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怕,少爷看不见,会弄伤自己的。”他温柔又强势的把薄雪手里的药拿过来,态度极为自然,“少爷,我帮你吧,不会疼的。”

    薄雪像咸鱼一样被他翻了个身。

    药膏的质地很凉,带起一点点痒意。

    薄雪蜷着脚趾,像是在忍耐什么酷刑一样。

    晏蓝山看见薄雪的表情,问他:“疼吗?”

    薄雪摇头,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声音闷闷的:“不疼。”

    还很痒。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耳朵都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春日里含苞欲放的花朵。

    “少爷,你是不是不舒服。”晏蓝山的声音响在脑后,听起来有点远。

    薄雪捏了捏他的手臂,很硬,带着肌肉形状的清晰肌理。

    “我……”薄雪嗫嚅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声音反而更大了,“我当然痛!”

    他从晏蓝山肩膀上火速爬下来,急着给晏蓝山看他昨天的暴行留下的痕迹——

    “你看我的脖子,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人打了一顿!”

    晏蓝山帮他揉揉脖子。

    “……还有我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晏蓝山帮他揉揉腰。

    “还有……”

    薄雪忽然不说了,他看见晏蓝山抬起头,目光温柔又歉意:“对不起,少爷,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以后不会了,请您原谅我。”

    薄雪一开始只是作作而已,没想到晏蓝山居然会这么正式的向他道歉……

    薄雪记得,明明,一开始做错的是自己。

    他本来就没道理去无理取闹的。

    薄雪想起昨天下午和他说的话,有些心虚。

    晏蓝山没在意,小心翼翼的、像是讨好一般,亲了他的唇,真的只是浅浅的亲吻,一触即分。

    “少爷原谅我了吗?”晏蓝山问。

    薄雪很好哄的,点点头:“原谅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有些扭捏:“以后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你很少很少次数地放纵一下,但是不许再弄痛我了。”

    晏蓝山顿了一下,眸光那抹蓝色如同深渊萤火,他点点头,说:“好。”

    *

    今天晏蓝山给他准备的午餐是粥。

    西红柿鸡蛋粥,皮蛋瘦肉粥,小米薏仁粥……

    全是粥。

    薄雪看着一锅一锅的粥,有些麻木。

    他脾气上来了,嫌弃道:“晏蓝山,我不想吃这个。”

    晏蓝山细心解释:“少爷,你只能吃这个。你不舒服,记得吗?”

    薄雪皱眉:“我没有!我想吃甜点!”

    晏蓝山眸光深了一点儿,少有的坚持道:“只能吃这个。”

    薄雪赌气喝了半碗,刚想躺进二楼柔软的床上再睡一会儿,就听见晏蓝山叫他:“少爷,请等一下。”

    薄雪恶声恶气:“干嘛?饭不让吃觉也不让睡了吗?”

    晏蓝山摇了摇头,从桌子边走过去,温柔地环住薄雪的肩膀,把人圈在里面:“少爷,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薄雪愣在原地。他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睛,落进了晏蓝山的眼眸之中。

    深邃沉谧,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答案在他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那么不真切。

    “我想带你去讨回公道。”像是证实他的话似的,晏蓝山直直的看着他的脖子,暧昧红痕都避开了那个细小的创口,红红肿肿,惹人怜爱,“替你报仇。”

    *

    天气不热。

    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春尾的天气,还带着一点儿料峭的寒,小风一吹,就让人觉得有点凉意。

    晏蓝山怕薄雪会冷,给他拿了一件厚厚的羊角扣大衣,米色围巾,把人小半张下巴都团进了围巾里。

    高筒小牛皮靴勾勒一双长腿,平平整整地隐没入上衣垂下来的衣摆,显得又长又直。

    头发是薄雪要求晏蓝山帮他梳的,鱼骨辫,插着一朵蓝鸢尾。

    晏蓝山替他掖了掖围巾,问:“少爷,会冷吗?”

    薄雪摇头,他松开一点围巾,乳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升腾,不久又化为空无,飘散在空中。

    晏蓝山开的是军队的车。

    行驶到主干道时,从营地里有出来至少十几辆相同形制的车,远远的缀在他们后面。

    薄雪没问那是干什么的。

    他安静的趴在车窗口上,隔着一层起了雾的窗户,雪白纤细的手指在上面勾勒着线条。

    晏蓝山不开车,他坐在后座,和那些军官联络。

    他看见薄雪画了一只小狗。

    不满意,又擦掉。

    换了块地方,继续画一模一样的小狗。

    重复好多次,车窗上已经没有雾了。

    晏蓝山看着他。薄雪睫毛很长,又很浓密,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

    轻轻扇动的时候,又像是蝴蝶的翅膀,振翅欲飞。

    晏蓝山靠过去,把人半揽着,下巴放在薄雪肩膀上。

    他闻见了一点点幽幽的香气。

    薄雪,好香。

    嗓音淡淡的,像是浸透了薄荷的酒,蛊惑至极:“少爷,我想你亲我。”

    晏蓝山没动,薄雪没有拒绝,更没有犹豫,转过脸,在他唇边碰了碰。

    薄雪的唇触感温软,又很温热。

    鼻尖相碰。

    晏蓝山扶住他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薄雪被放开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亲太久了。他想。

    但是,很舒服。

    薄雪喜欢。

    *

    晏蓝山的车停在了赛琳娜庄园。

    绿意葱茏,假山处水流潺潺,春意阑珊。

    薄雪不喜欢,别过眼睛,略过那抹绿色。

    他喜欢冬天,白雪皑皑,可以踩雪。

    厚厚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那是雪的声音。

    晏蓝山拢住他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恍若安抚:“少爷,你别紧张。”

    薄雪反驳,声音淡淡的,像是提不起兴致来:“我没有紧张。”

    晏蓝山俯下身,凑近看他的眼睛。

    剔透得如同无机质,在光线的折射下犹如一块琥珀,却没有感情。

    ——和薄雪以前那双灵动的眼睛,再也不相同了。

    像是一潭死水。

    这种情况,从昨天他把薄雪从赛琳娜家族带回家时,就一直持续至今。

    就连早上那几句玩笑似的拌嘴,也变得死气沉沉,再也不见一点生气。

    晏蓝山给自己带上了手套。

    黑色的,小羊皮材质,细细的裹在手指上,显得那双手修长,有力。

    那只手牵起了薄雪。

    薄雪听见晏蓝山说:“少爷,不要怕。”

    *

    赛琳娜家族已经被联邦中心局封锁整整一夜。

    除了少数几个没心没肺的薄家人,没有人睡好觉。

    薄景山坐在书房里,斜斜地倚靠在虎皮制作的躺椅上。

    他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升腾,模糊了那张与薄雪三分相像的脸。

    有人在拍门。

    笃笃笃、啪啪啪、哐哐哐。

    声音很大。

    薄景山眉都没皱一下。

    他听见外面有女人哭喊:“薄景山!你怎么这么狠心!小雪这么小,你就把他精神标记清洗了,你不知道他生病了吗!?”

    是薄雪的母亲。

    薄景山当然知道,他很清楚。

    但是面对家族兴衰荣誉,一个精神标记,算不了什么。

    他要赛琳娜家族与联邦一起,屹立不倒。

    什么都不能阻止他。

    他才是赛琳娜家族的主人!

    哭喊声和砸门声一齐消退。

    雪茄燃烧着的烟火燃到尽头。

    薄景山推开了门。

    旋转楼梯上布满了香槟酒杯的碎片,斑斑点点的血迹染上米色地毯,一片脏污。

    大厅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薄景山垂下眼睛,目光落到了客厅的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带着大檐帽的年轻人,腰细腿长,带着蓬勃的张力。他逆光站着,一点光线从他侧脸边打过,高挺的鼻梁和突起的喉结连成一线。

    眼睛很蓝,透着无机质般的冷漠,像是最深邃的星河。

    青年也看见了他。

    晏蓝山没动,两个人隔着一地破碎的脏乱对望着。

    薄雪坐在角落的软凳上,整个人都被包裹得很严实。

    他没有看晏蓝山,也没看楼上的人。

    薄雪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像个精致而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晏蓝山旁边的那个副官走了两步,离薄景山更近了点儿:“薄景山上将,您好。根据讨论,我们对您作出以下判决……”

    副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一条被拉长的直线,惹人心烦。

    薄景山俯在栏杆上,没看副官。

    他在看薄雪。

    薄雪……不会把家族荣耀当做儿戏,况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精神力标识,如若赛琳娜家族大厦将倾,他也不会好过——

    他知道薄雪的秘密。

    他知道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副官宣读完所有判决,薄雪还是没抬起头。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所有人。

    薄景山叫他:“小雪。”

    薄雪没动。

    晏蓝山微微蹙着眉,错开一步,挡住薄景山的视线:“上将先生,您已经失去了联邦给予您的所有身份与荣誉,请您在三个星际日里离开首都星。”

    薄景山挑眉:“凭什么?薄雪现在是赛琳娜家族的掌权人,想必晏上将也已经看到了,他已经是个废人,联邦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薄雪垂着头,面上波澜不惊,毫无生气。

    可是背地里和系统聊得欢快极了:“99!!坑爹他急了!他急了!”

    系统009最喜欢看的就是打脸对峙剧情,捧出一把数据瓜子咔嚓咔嚓啃:“你这爹不行啊雪宝,这么卖儿子真的好吗?”

    薄雪想了想,说:“不知道啊。也许坑爹的诉求就是和联邦一起屹立不倒吧,其他的都可以放弃。这个薄雪可能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命运。”

    系统009不由感慨:“唉,雪宝,你看,你上次没死成,结果衍生出的剧情线到处都是坑,你说,这算不算一种宿命?”

    薄雪默了默,随口回复它:“也许可能大概应该这样吧。”

    ……

    晏蓝山屏退了其他赛琳娜家族的人。

    只剩下站在走廊上的薄景山。

    “你们也出去。”晏蓝山对其他副官说,不忘摸了摸薄雪的脑袋,触感很好,毛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的绒毛,“少爷,你和他们一起去休息会儿。”

    薄雪牵了牵他的袖子,琥珀色的眸子清透水亮,很坚决的表达了不情愿:“我不想,晏蓝山。”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唇角,嗓音低低的,像是湖畔的风:“我替你报仇,别看,脏。”

    ……

    ……

    薄雪被带走了。

    这次晏蓝山带来的副官叫贺秋,长着一张小圆脸,看起来很老实。

    他跟在贺秋后面,不说话。

    贺秋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薄雪有没有跟上来,有些小心翼翼的无奈:“薄先生,我怕你跟丢。”

    薄雪只好走快了一点。

    其实他有个地方不太舒服,走起路来一直慢吞吞的。

    可惜贺秋不知道。

    他还有心情和薄雪搭讪:“先生,您和我们上将认识多久了啊?你们感情可真好。”

    薄雪不太有兴致,可是这是晏蓝山的副官,如果不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晏蓝山可能会被背地说的。

    薄雪挤出了一个微薄的笑,勾了勾唇角:“认识好多年了。”

    “是怎么认识的啊?”贺秋不太会找话题,只能卯着劲儿问这个点。他眼巴巴地看着薄雪,企图让自己变得不太尴尬。

    “我们在一个学院里认识,当时,我救了他……”话没说完,薄雪却沉默了。

    他想起了以前。

    薄雪救了晏蓝山。

    薄雪让晏蓝山做他的狗。

    折辱他,要挟他,作弄他。

    可是,晏蓝山和他说,他爱他。

    薄雪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爱的。

    骄纵无理,作精又多事。

    一声不吭的假死离开两年,单独对晏蓝山隐瞒了所有消息,重逢后,又若即若离。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晏蓝山为他做了什么。

    受过多少痛,多少苦,这些,全是拜他所赐。

    这份感情简直是一份错误。

    薄雪的心情更糟糕了。

    贺秋不太会看人脸色,又挑了另外一个话题:“先生,我和你讲讲上校在你不在的两年的生活吧。”

    “上将从前线回来之后,每一天都在不同的阵地奔波。驱散虫潮,安抚民众,乃至于与别的星球发起战争,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每个将领每一年只需要工作六个月,可是晏上将一天也没有休息……哦,休息过两天,专门去俞鹤星的一块花田边呆着,也不知道干什么。”

    “我曾经问过上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说,他想要权力,想要地位,想要能力。”

    “我当时以为他太年少轻狂,又家道中落,才会有这个想法,直到有一天,我才偶然得知薄先生。”

    薄雪的眼珠动了动,像是一只精致的人偶,终于被灌注了一点生气:“……他说什么了?”

    贺秋自说自话许久,终于听到了一点回应,顿觉大喜过望,忙回复他:“他说,他想保护一个人,爱护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就算那个人不在身边。

    就算那个人已经远去。

    ……

    ……

    贺秋半晌没听见声音,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

    他看见薄雪垂着头,跟在他后面。

    贺秋疑惑:“薄雪先生?”

    薄雪仰起脸,睫毛沾湿水雾。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水光,等待承接不住了,又一颗颗滑落下来。

    眼眶也红红的,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脆弱,又易碎。

    贺秋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此时更有些手忙脚乱。

    他们正好到了车边,薄雪再也顾不上什么给晏蓝山下属留下的好印象,钻进车里,带上了车门。

    颈侧的创口隐隐作痛,一丝丝一缕缕,像是能钻进别人的心。

    薄雪知道,是心在痛。

    ……

    ……

    压抑的哭声在车内低低地响起。

    薄雪好难受。

    比昨天在清洗室的痛楚还要刻骨铭心。

    他从来没有资格,奢求晏蓝山的原谅。

    都是他的错。

    仅此而已。

    ……

    ……

    赛琳娜家族,内厅。

    晏蓝山带上了黑手套。

    眉目冷冽,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上位者的气息一览无余。

    冷漠得令人心生敬畏。

    栀子香气不复往日温柔,变得炽热狂躁,充斥着整个大厅的各个角落,如同余怒未消的野兽。

    横冲直撞。

    超S级的精神力威压无可比拟,仅仅是一个交手间,薄景山就知道,他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长江后浪推前浪。

    头痛欲裂,就连四肢最微末的端口都疼得如同蚂蚁噬咬——

    手臂一麻,薄景山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没有知觉。

    只有麻木。

    那只高筒军靴碾上了他的左臂,薄景山听见了一道沉静的嗓音,很低,如同呓语,又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你用这只手,指挥过仆人绑起薄雪少爷吗?”

    薄景山不由有些震慑,恐惧从四肢百骸升起。

    下一秒,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剧烈的疼痛冲破麻木,袭上心头!

    晏蓝山硬生生踩断了他的手臂!

    薄景山忍痛皱眉,双唇煞白:“你怎么敢?晏蓝山,你疯了!”

    联邦的裁决根本没有对他实施人身伤害这一项!晏蓝山难道不怕被制裁吗?

    断裂的左臂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薄景山心头一松,就感觉到那股压力来到了自己肩膀——

    “我当然敢。”晏蓝山俯视着他,眼睛里的淡漠如同深井,而冰凉的井水之下,是灼热翻涌的岩浆,令人生怖,“我疯了?我没疯,疯的是你,薄景山。”

    精神力威压再次放出,比一开始的压力重得多得多!

    薄景山骤然醒悟:晏蓝山真的想杀他!

    他从巨大的压力下挣扎着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皲裂皮肤里流出的血在身下积攒成了一个小血泊。薄景山想握住晏蓝山的衣角,可惜他已经爬不起来了。

    他只能跪下去,双手向前伸着,姿态不雅,像一只丑陋的青蛙。

    “薄、薄雪有没有告诉过你……”薄景山急促地说,像是怕来不及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可越是这样着急,鲜血越是从他鼻腔和唇缝里不停的涌出来。

    他往前伸着手,像是怕晏蓝山离开一样,沾染着血的手指在米色地摊上留下了几条长长的痕迹,肮脏又污秽,惹人生厌。

    薄景山的身体机能在被迅速破坏,他喘气的声音犹如破损的风箱——

    “薄雪……有一个秘密,晏蓝山,你想知道吗。”薄景山笑了,咧开的嘴里全是被血染红的牙齿,重复道,“……你想知道吗。”

    听到薄雪,晏蓝山的目光锐利了几分,他蹙着眉,神情不耐:“说。”

    薄景山仰起脸,笑得很猖獗,像是炼狱恶鬼:“……你想知道?我不告诉你,嗬嗬……咳、你以为他能陪你多久?他就是个自私鬼,他怎么配得上你为他……”

    剩下的话被薄景山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柄匕·首终于插·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留了满地,犹如一朵盛开的花。

    馥丽糜烂。

    晏蓝山没管他血流如注的身体,摘下那双染了鲜血的黑手套,扔进血泊中。

    他出门,给那群副官留下一句话——

    “薄景山上将不满联邦安排,顽强抵抗,经过打斗,不小心被自己的匕首杀死。薄景山上将个人剩下的领地,将全部送还联邦,由诸位获得。”

    门外,赛琳娜家族的人们沉默地站成一排,沉默的接受时代巨轮的沉没。

    没有人垂下眼睛去看地上的血泊。

    他们即将迎来的,是另一个黎明。

    副官们打开门,混合着血腥味的栀子花香扑了满怀。

    他们的口径,不约而同有了答案。

    ……

    ……

    晏蓝山急着找薄雪。

    薄景山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一定是已经告诉薄雪什么了。

    不然的话,薄雪从昨天到现在,也不会这个样子。

    死气沉沉,不敢和他对视。

    不敢要求,不敢使唤他。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封闭自己。

    晏蓝山想知道,薄雪究竟遇到了什么。

    他也想要弄明白,怎样,才能找回那个骄纵明艳的少爷。

    ……

    ……

    晏蓝山刚走出赛琳娜庄园的大门,就看见贺秋在那里左看右看,颇为不安。

    像是在等什么人。

    晏蓝山蹙了蹙眉,贺秋身边,是空空的。

    没有薄雪。

    少爷呢?

    “晏上将!”贺秋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衣食父母,望穿秋水一般招了招手,“薄先生把自己一个人关进车里了,我怎么说都不开门,我真怕他憋死在里面啊!我……哎!”

    他看见晏蓝山面色一沉,就去查看车的情况。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薄雪。

    晏蓝山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他对贺秋说:“让开。”

    贺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乖乖让开了。

    下一秒,晏蓝山一脚踢碎了钢化玻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玻璃爆裂开,碎成不伤人的小颗粒,相互撞击着落下。

    像一场星星雨。

    晏蓝山反手摸到车门内的开关,打开了车。

    他喊:“少爷?”

    没人应答。

    晏蓝山走过去,在最里面的车座上找到了薄雪。

    他神色安静,卷翘的睫毛因为睡得不太安稳而轻轻颤动着,不知为什么,薄雪的脸颊还挂着几道泪痕,整个人像是一只脆弱精致的瓷娃娃。

    薄雪闭着眼睛。

    睫毛轻轻抖了两下。

    装睡的。

    晏蓝山也没叫醒薄雪,新戴上的黑丝绒手套被摘下,露出了那双骨节分明,瘦而长的手掌。

    这双手太脏了。只能用黑色的手套掩盖住血的颜色。

    薄雪应该不怕的。

    所以,他握住了薄雪的手。

    细长的手指很纤弱,微微蜷缩着,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小,对比明显。

    他扣着手指,把薄雪的手贴近脸颊,

    触感是温热的。

    “坏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晏蓝山嗓音沉沉的,像一坛尘封的酒酿,“我的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薄雪知道晏蓝山看透了自己装睡的本质,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没办法再闭上眼。

    他只好翻了个身,尽量让自己醒来的动作自然一点。

    只是,薄雪刚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便闯进了视野。

    晏蓝山靠得很近,热力在咫尺距离之间一张一翕,薄雪能看见他轮廓完美的脸,淡色的唇,线条起起伏伏,勾勒出极好的模样。

    那双眸子很深,带着一点点蓝,显得无辜又纯粹。

    此刻,那片蓝色里,只有他一个人。

    “少爷,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明明是同样的话,两年之前,他在俞鹤星的门前说过,卑微地乞求他的少爷看他一眼。

    而现在,那句话却还是放平了姿态,丝毫没有刚才他在薄景山面前所表现的恣意睥睨。

    只要薄雪在,他永远是少爷的小狗。

    忠诚。

    永不背叛。

    “我……”薄雪开了口,嗓音却哑得厉害,眼泪一点点砸在手背上,“对不起……”

    晏蓝山亲了亲他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上都染上了洇湿的痕迹。

    水光潋滟,像一朵盛开的花。

    娇艳美丽。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晏蓝山的唇留连到了他耳廓处,粉粉白白的,形状可爱。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像是从薄雪心里发出的声音,磁性低哑,“是为了少爷骗了我两年的失踪,还是为了我给少爷家族挡刀?”

    薄雪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哭得不声不响,眼尾都染上一点浓厚的红。

    原来,晏蓝山都知道。

    “你、你不是知道吗,我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薄雪鼻音很浓,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晏蓝山,模样很乖,“我对你辱骂又折辱,这么多事,作天作地,把你当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你都不生气吗?你……你说你喜欢我,我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晏蓝山,你告诉我,好不好?”

    晏蓝山看了他一会儿,摸了摸薄雪的头发,手感温软,毛绒绒的,像是安抚:“对我来说,少爷没有不好的地方。”

    “我喜欢的是你,是全部的你,你的坏脾气,你的恶作剧,你的不在乎,在我这里,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你,没有别的。”

    薄雪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雨过天晴,被水洗过的玻璃珠子。

    干净又纯粹。

    “所以,”晏蓝山顺着他的头发摸了摸,“少爷不要再想这些,这些是我自愿做的,是我喜欢做的,是我为了你都可以承受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对你的底线,是无穷无尽,乃至生命。”

    薄雪伸出手:“晏蓝山,晏蓝山。抱抱我。”

    晏蓝山抱住了他,手指穿梭过发间,扣住了怀里的人。

    薄雪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晏蓝山,亲亲我。”

    话音未落,温和的气息包裹他全身,温柔的吻落在唇畔,落在脸颊,落在眼睛。

    所爱即所得。

    *

    晏蓝山帮薄雪处理好了赛琳娜家族的事情。

    薄景山死去之后,赛琳娜家族虽然等爵未变更,但是实权却小得多了,这也是联邦能够接受的结果。

    薄雪的家主勋章转给了家族里的长辈,除了一个挂名,其他就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薄雪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初夏的夜晚,晚星灿烂。

    晏蓝山帮薄雪收拾行李,几个巨大的箱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一起堆在门口,变成了一座小山。

    薄雪穿着轻薄的短袖上衣,罩着一层纱质的防晒衣。

    他坐在其中一个行李箱上,手里托着一盒雪糕。

    “晏蓝山,你吃不吃。”他挑起一块,递过去,晏蓝山就转过头含住勺子,把那块雪糕吃掉,不忘叮嘱薄雪,“不要吃太多,小心肚子痛。”

    薄雪举起勺子,有些无辜的看着他,眸子水光潋滟:“可是我都给你吃了一半耶,那你把吃掉的还给我嘛。”

    晏蓝山拉上行李箱,有些无奈:“少爷快吃吧,过一会儿椰岛就有专机来接了。”

    薄雪想满世界继续转转,晏蓝山就请了长假陪着他。

    联邦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他整天呆在首都星还得被各种目光觊觎,不如早点离开,皆大欢喜。

    椰岛有火红的湖,有落日之海,有海鸟观潮,薄雪喜欢。

    他目光落到更远的地方时,手背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晏蓝山挪过视线,目光落到薄雪身上。

    他手里的雪糕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精致的墨绿色小盒子。

    他看见自己的少爷单手拨开盒子,露出了一对银色的戒圈。

    素面,仔细看了就能看见,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

    Y&B

    晏蓝山和薄雪。

    “晏蓝山,晏蓝山。”薄雪歪着脑袋,把戒指盒送到他手上,笑得很甜:“你要不要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