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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我的女儿也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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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元皓喂鸟,大家吃水鸟得剁成块,对元皓说是鸡肉。不然元皓不开心。萧战很想在加福生日当场捕鸟,就得来问表弟。但元皓胖拳头攥起:“打晕,跟鸟蛋一起送回京去!”

    萧战老实走开,知道表弟说的是送给宫里的也只是鸟蛋,你表哥凭什么就要吃水鸟呢?

    但好在草丛中有野兔,家人们随身有小渔网,芦苇浅水中打捞小鱼小虾。加上车上带的海味存货。加福的生日宴还是丰盛的。

    草丘下,很快扎好帐篷。水边风大,用帐篷和马车挡风,篝火升腾而起,暖暖的到人心头。

    除了张大学士越看越来气,认为耽误他送信的行程,别的人都很开心。

    很快,大学士气的原地呆不住,对着袁训走去。

    ……

    稍有心的人,能看出除非路上临时打尖以外,别的住店租房,忠毅侯都不是平白挑选地方。这一处水边,也应该是有意前来。

    一大片地方,相当的宽。除去两边各有小丘,面前是芦苇丛在水里,其余的是草地。

    远望可以见到来时的官道,因为视野中一览无遗,官道上拐下来有人也看得清楚。

    会不会有人在草丛中匍匐?袁训考虑到,叉腰和关安在说话:“去两个人,眼睛尖耳朵好的,在那里盯着。”

    关安把手搭在额头上随意一瞧,大大咧咧道:“过来的时候就留下两个人。”

    袁训眯起眼睛一笑,表示对关安安排的放心。关安招呼他:“咱们还是搭建地方吧,天黑还得上路呢。”

    话音刚落,小子们已叫起来:“关爷,过来瞅着对不对。”马车一停,车夫们最闲,抄起刀就地把草割下,已有好几堆。

    关安嚷道:“来了来了,”请袁训一起过去。袁训正要走,张大学士这个时候过来,关安耸耸肩头独自走开。

    大学士七窍生烟:“又割草?你玩的是什么阵势!”袁训漫不经心:“可不就是阵势。”

    “没事的时候,你打鱼,我不说话。最近有事,二姑娘学医术,我也等你。这公文封封催促,该到的人全等着咱们,我不能再依着你!”张大学士正气凛然:“吃顿饭就赶紧上路!误了抓捕林允文,你我耽误得起?”

    袁训斜睨他,把大学士没有睡好的疲倦神色看在眼中,不由得暗暗好笑。

    大学士的心情,忠毅侯一猜就能知道。

    女儿曾让人起意谋害,虽然没伤害到,但当父母的都不能安然。张大学士也不能例外。

    在安国的这几天里,二老王是逛了一个痛快,就是太子也把药材药价收息打听在心里。

    大学士他却闭门不出,不难想到,他在想对策。而对策呢,他也会有。唯一为难的,就只剩下把对策送回京。

    让别人送他不会放心,但前面能遇到他的门生,是个便捷而可靠的人选。

    对临时停驻所以不满,还拿出公事当借口,不过是大学士私心作祟罢了。

    袁训毫不同情,也不会让步。反而有点儿快意。

    “公事?谁对您说过,我是奉太子出京办公事?我是带孩子们到处走到处玩,玩,是这几年我的大事。”

    他拿这话回答张大学士。

    大学士噎的脸色紫涨,气呼呼道:“有我在,你别想任性。有殿下在,殿下为首。你和我去见殿下,问问殿下是不是要办差使。如果殿下说不是,我随你在这里安家也罢。”

    他理直气壮的,袁训笑容加深,随笑容出来一大堆嘲弄。

    “夫子?”忠毅侯口吻闲闲又凉凉。

    张大学士恼怒地答应:“有话快说,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一道寒冰似的眸光过来,后面是冰雪似的言语。

    “夫子,你挂念女儿,把公事也抬出来压我?那你仔细回想回想,黄家女儿碰死在太子府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主持公道,却变着法子往我女儿头上安罪名?”

    这个季节,水边有秋风。在忠毅侯的话出来以后,秋风瑟瑟对着张大学士卷去。好似天地间所有的秋风,全在这一刻到大学士心中。

    张大学士瞬间成了破旧衣裳,千百个洞,万兆个孔,让刮了一个透心凉。

    理直气壮早就乌有,满腹寻理直气壮的诗书权谋也一起消失。留下的,只有心寒心寒和心寒。

    后悔这个东西,对于张大学士这样的人,不是轻易能上来的。大学士就只抱着寒风,簇拥着寒风,在寒风中无话可回。

    “你女儿是千金,我女儿难道就不是?你女儿这会子全无事情,还把你急的几天没睡好。我女儿那会儿颇受惊吓,还要听别人落井下石的闲话,还要受到你没完没了的猜测和责难。我有跟你似的,到处乱怪人吗?”

    刀刻斧雕似的鄙夷,深深刻在忠毅侯话里。张大学士心头猛地一痛,面色又瞬间灰白。

    袁训瞅瞅他不是一口气上不来,又是几句话甩出来:“你女儿受谋害的那一年,她总是已经成人。我女儿到今天,还不到十三岁。大学士,你当夫子的人,谋断应该有,但立身人品,难道不也应该有吗?正月里黄家女儿碰死,你为难我女儿,如今你想想,您这事情做的对吗?”

    袖子一拂:“我女儿可比你女儿金贵!”昂然走开。

    在他负气的背影后面,巨石般的话砸得张大学士动弹不得,原地呆若木鸡。嘴里吃吃的,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嗓子里梗住格格作响,但秋风一起,他自己也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只知道心头山崩海啸般有话,但出来一句,觉得站不住脚根。再出来一句,又觉得站不住脚根。最后,还是不说也罢。

    脑海里已糊涂了,别人的女儿,自家的女儿,混成一团,让张大学士更是无所适从。

    袁训走到准备食物的宝珠身边。附耳上来:“留神大学士,我气不过,还是把话说给他听了,还真担心他让我气死过去。”

    宝珠流露出又爱又怜,手中恰好是个能吃的食材,收藏得好不用洗,撕下一块往袁训嘴里一塞:“我看着他,你去陪孩子们玩吧。看看他们,”

    两个人看过去,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元皓跟萧战争夺一大把子草,元皓跳脚:“这是我的。”萧战不松手:“你已经有一堆,这一把子给我吧。”

    表弟鼓着腮帮子,表哥是堆笑,但手上半点儿不松。地上分明还有草,但他们争上这一把子,对别的看也不看。

    见到的人不止宝珠和袁训,都对他们在笑。

    宝珠在袁训背上轻推:“去玩会儿吧,别再想生气的事情。孩子们有你这样的爹爹,没有事情能让他们怕。”

    把袁训打发走,宝珠说话算话的盯着张大学士,但她面上也有了气怒。

    她和袁训是一样的心思,想想张大学士听到邳先生说秘辛时的怒发冲冠,一样的鄙夷夫子你难道忘记,正月里你是怎么欺负自家的小加寿?

    以黄家女儿罪官之女的身份,本不应该让她去见太子。但加寿要是拦下她,她的死,加寿更说不清楚。就是后来是太子把黄家撵出去,这位夫子不还是盘问半天寿姐儿说的什么话,寿姐儿有没有这样,寿姐儿有没有那样……袁训压在心里,宝珠也压在心里。

    看人笑话虽然不对,但怨气引动不能克制。宝珠默默的气上一会儿才过得来。

    张大学士的家人发现大学士气色不好,请他去搭好的帐篷里歇息。热水开了,宝珠打发人送去一壶热茶,视线里见不到大学士,就专心做饭。

    不时看看孩子们,宝珠慢慢的好过来。

    ……

    草全割下来,露出贴地的草根和地面。梁山老王用个树枝子划地方,太子、镇南老王和袁训带着孩子们,用割下来的草堆出大片小块的地方。

    玉珠看不懂,问常伏霖:“这是什么玩的?”常伏霖还没有回答,好孩子走来,小嘴儿一噘:“姨丈也在帮忙,父亲母亲却干站着?”

    把父母亲推过来。

    “加福,”梁山老王乐呵呵:“今天你过生日,你是加福,玩的要格外不同。”

    指指分好的地面:“咱们玩一回打仗,你来指挥。”

    玉珠绝倒:“到底是加福,玩的和别人不同。”见加福走上前去,已指挥起来。

    “虽然是玩,也是令出必行。”加福还是笑眯眯的,但神气出来。

    有两个声音同时回答:“那是自然。”

    梁山老王瞅瞅袁训,袁训瞅瞅老王,又同时和对方道:“不要抢话。”

    太子和镇南老王忍俊不禁。

    “那是自然。”萧战回答。

    “听福表姐的。”元皓是后面说出,但学一学坏蛋舅舅,对战表哥瞪眼:“不要抢话。”

    萧战咧一咧嘴儿。

    “那是自然。”加寿说着,香姐儿说着,小红、正经等全说过。在这里帮忙的文章老侯兄弟也说过。

    加福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拿在手上迎风招展。小些的孩子全直了眼睛,这个东西太漂亮了。

    绣着五色禽和兽,围绕正中大大的令字。虽然是个半旧的,但烈烈风中似有金鼓呼啸,似有大战喧声。

    元皓跑过去:“福表姐给我玩会儿。”

    疼爱表弟的加福没有给他,嫣然道:“元皓,乱令者要打军棍的哦,快回去站好,我开始分队伍了。”

    萧战跟后面哄:“前面遇到城池,表弟,单给你做个新的。表姐这是旧的,这个不威风。”

    太子微微一笑,镇南老王微微一笑。加福手中旗子正因为是半旧的,甚至有些地方疑似血迹,这是一面真的令旗。

    将军于千里之外指挥人马,他自己不能亲身到达,谁能知道号令是不是他发下来的?

    令旗、令箭和令票,或者是调令公文就成了依据。

    能拥有令旗的将军,手中不止一面。加福有一面,并不影响梁山王调动军马。

    加福有一面,也代表梁山王府对她有多宠爱。这真的东西,也不影响加福调动军马。

    下意识的,太子和镇南老王看看袁训,都有一个意思,还和梁山老王争吗?人家对加福真的很好。

    袁训对天翻翻眼睛,继续他对梁山老王抢话的不满。

    元皓归队,加福分派起来。

    头一个,得安抚表弟:“元皓,你当我的飞虎将军。”元皓一听就乐了:“这名字好,好呀好呀。”

    “正经,你当我的飞鹿将军。”

    禇大路不答应:“鹿是我才对。”

    萧战恼火:“打断主将说话,推出帐外问斩!”

    禇大路反问:“你现在不是也说话?”

    加福嫣然:“大路表哥是飞鹿将军,正经,你当飞豹将军。”禇大路和韩正经一起欢喜。

    “大哥,你当左翼主将。”

    执瑜大声说是,从神色到身姿,标准的跟个将军没两样。小些的孩子见到,忙不迭的也把背挺得直直的,学个样子出来。

    元皓太认真了,可以看出来胖脑袋往上顶着,脸儿绷的跟谁得罪他八百年似的,让他的祖父又笑起来。

    “二哥,你是我右翼将军。”

    执璞也大声说是。

    “大姐,你是我的后军。”

    “二姐你是我的中军。”

    萧战越来越喜欢,加福也果然说出:“战哥儿,你是我的前锋将军。”

    “是!”萧战摆的姿势压过舅哥那劲头。

    “祖父,哥哥,爹爹,姨丈姨妈,你们编入各军中。”

    梁山老王喜笑颜开:“令出即行,不许违抗。”他头一个走到前锋军中,袁训走到加寿的后军,元皓也在这里,元皓很喜欢。

    “擂鼓。”加福一声吩咐,“咚咚咚咚……”她和萧战的先生们拿个棒子敲打地面,拿这个当鼓声。

    敲的很有节奏,听上去铿锵有力震动地面,还真有大战前气氛。

    张大学士走到帐篷帘子处看上一看,见人人欢笑,他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所有的视线全集中到加福手上,令旗高高的举起,加福一声令下:“前锋进攻,左翼佯攻。”

    萧战把个左手略提,左脚点动地面,嘴里叫着:“的的的,”对着草堆出来的一条路冲过去。在他的后面,他的两个祖父,二位老王跟着,也“的的的”的叫出来。

    带着人做饭的宝珠笑得花枝乱颤般,玉珠也要笑来着,但见到老王们都认真,玉珠把笑容收起。

    玩没有一刻钟,元皓大叫:“停停!”元皓很恼火:“为什么总是战表哥冲来冲去,元皓要冲,元皓要当前锋将军!”

    萧战取笑他:“那你得会听令才行。”加福也这样说,元皓响亮的答应。

    换一换位置,萧战带着二祖父变成后军,加寿带着太子、父亲,跟着元皓到前锋的位置。

    “进攻!”

    “的的的的,”飞虎将军元皓乐了,大声叫着,还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他快乐的绕过左翼,闯过右翼,像一只忽闪翅膀的小鸟儿。

    玉珠正对着他笑,左右的袖子让各揪一把。左边,常伏霖催促:“该我们了。”

    右边,好孩子抱怨:“不听军令么?下回不带上母亲。”

    父女们冲出去,玉珠犹在发怔。

    比划下手,真的“的的的”冲出去,这姿势可不雅观。

    宝珠嗓音随风过来:“三姐,再不冲就打军棍了。”在前面的父女又一起回头,给玉珠一个大白眼儿。玉珠没有办法,扭扭捏捏的走上前去。虽然没有闯的气势,但聊胜于无。

    好孩子大为不满,一气之下不再管母亲。只管她自己冲得痛快。韩正经带着二祖父,也是三匹骏马般欢快。

    “左边留珠巷子,右边米铺,迅速占领它!”

    加福的嗓音不断的出来,常伏霖心里格登一下,这个地名好熟悉。这不是他们就要前往当差的地方吗?

    常伏霖很想办好这差使,出京以前问过一些地名方位。巷子也打听过几个。

    “正前方两里,高台一座。上面有敌人。右翼将军快上去!”加福的话又一次验证常伏霖的想法是对的。

    太子也留了神,因为他们准备去的地方,张大学士急等着见门生的地方,确实搭起高台,在昨天开始使用。

    …。

    有点儿小雨,跟秋风一起出来,打得站在风口儿上的人遍体生寒。

    这个人骂出来:“莫书办怎么还不来?老爷我要等他到什么时辰?”

    说话的这个人,生得四方脸盘,是那种面有正气,但可能过于方正。

    他站的地方,是个衙门口儿,从旁边的门里看进去,能见到不大的公堂。

    他的身上,也是一件七品官服,是本地的县官叫石有诚。

    官儿是不大,但这是他的衙门所在地,石大人算一方地头蛇。让他等人,所以他不耐烦。

    但再不耐烦,也得等着。他要找的,几年前入他青眼的莫书办,在揣摩上官行踪上颇有一手,这个人值得等。

    书办是各衙门掌管文书的小吏统称,有些衙门不入流。在本地能让七品的石大人看重,是石大人身受过不止一回。

    “大人,我来了。”一溜小跑的有个人过来。

    石大人好笑:“你不打伞吗?就这么淋着?”

    莫书办抹一把让打湿的发丝,笑道:“这雨下不大,大人放心。”

    石大人沉吟闭嘴,这是莫书办的能耐之一。他说下雨刮风,跟天地是他掌管似的灵验。

    “大人,全到了。”莫书办阿谀的回话。

    石大人警惕地对他笑,这是莫书办的能耐之一。他说本处的上官们微服在这里,也让他说对。

    石大人打发认识上官的人去窥视过,客栈里微服住的还真是他们。

    上官私访到此,却不知会这里的县官,石大人别提多担心。又不能过去相认,又不能干坐着等待坏事发生。想到莫书办有个神算的能耐,让人找他过来,石大人也因此等在门口上吹秋风。

    “你知道大人们私访的原因吗?”石大人纳闷:“秋天的粮食已交,税收也一个月不少。要说贪污的事情,我最多吃个商户请酒,嫖宿本朝没有明令禁止,时不时的犯忌讳罢了。但老爷我也从来不去风月地方,是为什么事情大人们要过来?”

    莫书办在心里嘀咕他,就您呆瓜脑袋还贪污呢?芝麻点大的官职,成天的还要政绩,没把俸银送人算没呆到底。面上笑回:“这不是咱们搭擂台选壮士吗?大人们兴许为这个而来。”

    石大人摇头:“本乡习武成风,搭擂台选壮士年年都有。去年,前年,再早的时候,河间府从不来人。只在出来壮士以后,送去给他们见见。今年不对,必然有事情出来。”

    他揉额头:“可恨我想不出来,”拿个眼角瞥着莫书办。

    莫书办陪笑:“那小的出去打听?”

    石大人有了欣慰:“好好好,”关切地道:“你等会儿,我给你寻把伞来。”

    莫书办又笑了:“大人放心,这雨下不大。”就在小雨中走开。石大人往内宅里走,进了二门,见雨丝真的不再有,石大人有了底气,自言自语道:“盼着他给我带点可靠说法吧,不但本处上官到了,就是附近的上官也全到了,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莫书办说着打听,但离开这条街,只去了一个地方。

    ……

    青砖小院子,外表朴素的像个洗过多少遍的布衣裳。林允文对着窗外叹气:“寻个安生地方越来越难,”

    下一句“好在,狡兔三窟早有准备”还没有说,莫书办敲开门进来。

    林允文浮出若有若无的冷笑,听着脚步声进房,又到了身后,淡淡地问道:“他着急了?”

    “圣使,让您全说中。本处隶属河间府,不但河间府的大人到了,就是周边府城的各大人也到了。石大人愈发的不安,还以为他能犯下大案子。”莫书办话中有了嘲笑。

    林允文也半带讽刺的道:“那他对你更加的信任?”

    “圣使放心,如果有人在这里对您不利,我管保让石大人拿下他。”莫书办夸口。

    林允文眉头一皱,他是想对别人不利。他要的,是……“这里摆好几年的武擂台,工部和兵部又都有一座存放兵器的仓库在这里。是有人又有东西。石大人这官虽然不高,两个仓库却算在他治内,”

    在这里停下来,莫书办也听懂,更弯弯腰:“圣使要见他吗?我把他带过来。他对圣使妙算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圣使再当面露上一手,那是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就好,”林允文语气还是淡漠。

    莫书办听不出来他的心思,小心地问:“圣使还要什么?只管说出来我去办就是。”

    “不要了。”

    “微服的大人们要去盯着吗?”莫书办不无讨好。

    林允文背对着,也更面无表情:“不用了。”他心里冷笑,等你这会儿说出来再去盯他们,我还是圣使吗?

    他没了话,莫书办讪讪说走。约好把石大人请来的时辰,莫书办离开。

    门关上的声音,和铜钱落下的声音映在一起,林允文瞪着,还是没明白。

    卦相对他揭露的近来凶险,林允文早就习惯。他这几年过的日子,早就是时常凶险。

    他要问的和石大人一样。也是来了好些官员,这里要出什么大事情呢?

    但铜钱只会对他说凶险凶险。

    又掷一把,这一次有所变动。“有人到来?”林允文往窗外再次看去,他心里砰然跳动,他盼着是袁训一行人到了,他要用朝廷的兵器,在这里斩杀忠毅侯。

    门果然打开,进来一个行步匆匆的教众。

    “圣使,擂台上有咱们的熟人。”教众狞笑:“主管夜巡的柳家公子,他们父子双双到了。”

    林允文一惊:“他们到这里做什么?”

    “化名正在打擂台,柳国舅打下去三个,正在歇腿脚。他的儿子现在上面,扬声只打大人,不打少年。”

    林允文气的一哆嗦,柳至在刑部,他的儿子在夜巡,也是林教主的死对头。

    林允文怒气冲冲:“看看去!”

    出得门来,往对面客栈里眯眯眼。几个男人各抱着一壶热茶,正在店堂里聊天吹牛。

    见到林允文这边院门一动,他们也看过来。大家眼光碰在一起,林允文是阴森森,男子们挑衅而又嚣张。

    林允文暗骂,有你们这几个人在这里,不信忠毅侯他不过来。

    这几个人,是野店那一晚上,让林允文追踪的袁家下人。

    林教主嘴上说寻个下处很难,但其实呢,袁家下人们一住店,他就在对面找个地方住下。

    他猖狂不改,在本地衙门口上有人,他放心的住下。大天教在京里又过了明路,他放心的出门,只不暴露身份就是。

    瞪完眼睛,林允文带人出城,直奔擂台而去。

    ……

    这里是崛起的武术之乡,从这里出来的士兵勇猛过人。有一任官员得力,上书朝中在本地年年开办擂台,前多少名的壮士不走武举,而直接送去军中担任小军官,或从小队长做起。

    秋天农闲以后比武,也减少打架生事。在官员走后,也渐成风气。

    空地上五个大擂台,成品字形,一次可以上台五对人。为会武,不是打死人。一次不许连续对战三个人以上。真的有狂拽到不行,不愿意下来的人,最多也只给打五个。

    柳至打了三个,因此下来,看着自己儿子在台上逞威风。

    柳云若穿一件湖水蓝色锦袍,玉腰带更扎得小身子杨柳般细条,除去语气不中听以外,别的从容貌到气度,没有一点儿不是中看的。

    台下已有人喝彩:“你生得不错,当兵可惜了。到我家当儿子吧,老子疼你。”

    这是闲汉们看个孩子在台上显摆,拿他开着玩笑。

    柳云若一瞪眼:“去你娘的,有胆子说,给小爷我上来!”

    闲汉们笑得前仰后合:“娘娘庙里娃子跑出来了,这小子生得真俊俏。”

    正在对骂,柳至挤到这里。抓住为首的闲汉,双手微一用力,高举了起来。

    闲汉大骂:“谁他娘的扛老子!”

    耳边风声一道响,身子一空,硬生生的让扔上台。

    台下,柳至在人堆里破口大骂:“那是老子儿子,谁敢胡吣!再有乱说的,也不用上台去,见一个打一个。”

    身边的闲汉见他厉害,把嘴闭上。但远处,有一个阴阳怪气出来:“哟,这小子生得不错,多大了,给爷报出来,爷收你当干儿子!”

    “哈哈哈哈,”台下的人大笑出声。

    柳云若打得正痛快,一手提拳,一手把占他便宜的闲汉踩在脚底下。听到话,留一留拳看过去,柳云若乐了。

    说话的人他认得,是前太子党,柳云若叫叔父的谷凡。

    柳云若就收起打完手底下的闲汉,把谷凡骂上来的心思。只回他一句:“成啊,我给你当儿子!把你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给我!少一件,我不依。”

    谷凡没好气,低骂一句:“小子越发的嘴上刁。”抬嗓子接着再骂给众人听得到:“干儿子,给老子好好的打,”

    肩头让人一拍,柳至呲着牙到了:“什么东西敢收我儿子!来来来,我和你擂台上走走。”

    谷凡把他一推,拔腿就挤出人群。柳至提拳在后面追,一部分人不看擂台给他们喝彩,见两个人很快转到树后面,才又看擂台上小孩子得意非凡。

    一脚踢下闲汉的柳云若继续骂战:“上来人上来人,小爷我不能闲着,我闲着就只想打人。”

    林允文来到这里,气的鼻子歪掉:“这小子还能没有前程吗?他到这里做什么!”

    柳云若夜巡有名,天天晚上京里大街上找得到他,因此教众们好些认得。

    教众东猜西猜:“圣使,他爱习武,爱逞能,是跑来跟人比试的吧。”

    “他爹呢?”林允文又四处扭脸儿找柳至。

    僻静地方,几株树自成一个小天地,在这里可以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里面。

    袁训在野店里遇上的谷凡、章英和周均都在这里。

    柳至低低的骂:“坏东西们,见面就偷袭,几时学会偷袭?脸面不要了?”

    谷凡吹着拳头坏笑:“小袁已经打过,再打过你,这就齐全。”

    章英坏笑:“当上捕快就没成算了?背着兄弟们一约十年,不打你们兄弟们能解恨?”

    柳至又低低的骂:“既然先打的是小袁,怎么不一下子打完,还分一半给我?”

    周均也笑了:“你就这么对亲家?等小袁到了我记得告诉他。”

    柳至愕然:“他还没有到吗?”

    “我们遇上他一回,再就分开。现在他在哪里还不知道。”三个人解释。

    柳至拧眉头:“那他什么时候到?人我从京里带出来了,每天东安置西安置,生怕让林允文发现。他还在哪里耽误呢?”

    “你不知道他?他是陪儿女出门。昨天收到的信,他在安国陪二妹学医术。我写信骂他老牛笨车步子缓,这信他回的快,不到一天就回我,问我们是不是老婆不在身边,所以脾气暴躁。”

    柳至忍住笑,煞有介事的关切:“真是这样?你们离开老婆有几天?”

    “滚!难怪十年的亲家,说句话又穿一条裤子去了。”三个人一起骂他。

    但骂过,谷凡还是有酸溜溜:“说真的,还是你们俩个有本事。一个带着老婆孩子一个不少到处跑,一个带上儿子晚上有说有笑。”

    柳至笑话他:“那你为什么不带儿子?”

    “他比云若还小,我就没想到。”谷凡后悔的道:“其实带他出来打打擂台,长长见识也不错。”

    柳至骄傲上来,正要吹嘘几句。树外有人过来,悄声道:“林允文到了。”

    四个人噤声,一个接一个的溜出来,分别从四个地方回到擂台下面。见台下的取笑声下去不少,换成窃窃私语。

    “这小孩子倒是厉害。”

    “敢骂战的都不弱。”

    “他几岁?”

    柳至一到地方,都挤上来问他:“你儿子几岁,你怎么教出这么出息的?”

    把个林允文气的眼冒金星,这出息孩子在京里挡下自己多少事情。认清是柳家父子,林教主喃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不管这里要发生什么大事,你们父子的命,跟袁家一样,我也收了。”

    ……

    篝火带来的暖意,和奔跑过后的温暖,把秋风挡住。分成主人一个圈子,家人一个圈子坐下来,天豹不坐,他烤东西好吃,他也愿意烤。

    四个小寿星,加福、韩正经、好孩子和小红,把寿面接在手里,萧战踊跃发言。

    先看祖父:“您给加福什么好东西?”

    “咦,战哥儿,祖父给了我令旗不是吗?”加福歪一歪面庞。

    萧战瞅着祖父,梁山老王怀里取出小小的匣子,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对加福笑道:“这东西没有让战哥儿看到,不然他早就抢走。”

    大家都来看,见红木小匣子里,是个浑然天成的玲珑七巧木簪子。外面自然一层包浆似的圆润,把色泽勾勒得玉般晶莹。

    好孩子把面碗放下,摸一摸自己发髻很是眼馋。她穿苏似玉的男装,但簪子还是个点翠镶金宝石簪,带足富贵气象。

    遇上姨妈他们全是男装和木簪子,好孩子能到手男装觉得知足,虽然羡慕木头簪子,但不是忘记讨要,就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讨要。

    因为姨妈从不会忘记该给她的,就像小桶也给了,也许簪子不是应该给的东西,就没有给吧。

    她的动作,玉珠看在眼里笑意浓浓,对身边常伏霖低低地道:“宝珠让咱们再想想,说一家人在一起最要紧。说好孩子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宝珠帮着劝。”

    常伏霖微笑,还是坚定地道:“你们母女跟着四妹妹去吧,一家人在一起,以后有的是时候。”

    哄的笑声出来,把玉珠下面的话打断。萧战给加福换上新簪子,又问到外祖父面前:“外祖父给什么礼物?”

    镇南老王也早有准备,抚须道:“我是想在路上买个金玉什么的,但你祖父提醒我,市卖的并没有家里的好,再说临时的买,总带着没诚意。”

    对加福含笑:“我问过你爹爹,咱们经过的地方,有我家的别院。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喜欢那里,那里备的有她旧日首饰,虽然不多,却有几件不错。到了那里,你挑一件也罢。”

    加福是没意见,萧战不答应:“外祖母的东西,不过生日也应该是我们的吧?”

    镇南老王好笑:“你话里有话,你想要什么?”

    萧战对着表弟嘿嘿:“好表弟,你有两大包的金叶子,你一个人花不了,再说你也识不了那么多数儿,钱由外祖父保管呢,请你分些给福表姐花花吧。”

    这就是萧战,他背着表弟对外祖父说分东西,但他心里并不是私下里抢东西的人。战哥要争的,都可以过明路。

    元皓和表姐好,元皓软软的说好,元皓玩的很开心,还没有听出来表哥说他不识大数目。

    加寿点醒表弟:“太上皇太后给表弟一个人的,战哥你又争到这里来了。你呀,你是到哪里都争。”

    元皓眨巴眼睛。

    萧战对他笑容可掬:“好表弟,你别听加寿姐姐的。她这是想分你钱花。你花不完的,是不是大家全分着花。加福是好表姐,加福过生日,加福先分一份儿吧。不然等以后分的时候,加福只得一份儿,加福不开心,表弟你说对不对?”

    “这就是你的真意。”执瑜执璞取笑萧战。太子等人大笑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