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是非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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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街边的摊子上。

    摊贩将数好的馄饨下入滚开的沸水里。

    混沌在锅里上下起伏。

    几名穿着短打,早起出门寻活计的脚夫,围在桌旁,趁着等馄饨的时间,议论了开来。

    “哎,你们听说那事了么?”一个精壮黝实的中年汉子问道。

    “何事?”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不明所以。

    年轻人对面的人道:“还能是何事,真假柱国侯那事呗。”

    “现在都在传,现在的柱国侯是冒充的。”

    “听说真柱国侯早年受伤落入河中。”

    “被一农女所救,这些年都和农女生活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

    “前阵子,才无意间被人认出带了回来。”

    前面的中年汉子接茬道:“那真柱国侯,一到京里就丢掉了性命。”

    “而且我听说,当年真柱国侯之所以受伤掉入河中。”

    “便是如今的柱国侯所为。”

    他像看穿了一切似的说道:“这要说里面没鬼,我是万万不信的。”

    刚才说话的人又道:“嗐,这种高门大户不都这样。”

    “里面大有名堂呢!”

    年轻小伙子听到这里,忍不住义愤填膺道:“现在的柱国侯简直太可恨了。”

    “不仅害人性命,还冒名顶替。”

    “陛下定要治他罪才是。”

    “最好是将他下大狱,关进牢房,推出午门斩首。”

    中年汉子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瓜娃子,你懂什么!”

    年轻小伙哎呦了一声,抱住头。

    不服气道:“我怎么不懂了!”

    “他做坏事,是坏人,当然要惩治他。”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总是认死理,是非黑白,界限分明。

    中年汉子摇头笑了笑。

    年轻小伙对面之人,同样上了年纪。

    甚至比中年汉子看上去年纪还要大些。

    他道:“依我看呀,不管是真柱国侯爷也好。”

    “还是假柱国侯也好。”

    “只要守住北境,免了我们百姓受战乱之苦。”

    “那就都是好的。”

    年轻小伙一愣,“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中年人又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没有现在的柱国侯,北境百姓得多遭多少罪。”

    “更何况……”

    中年汉子与另一人相视一眼。

    更何况真柱国侯,落入河中既然未死,为何不回来?

    还有那农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真柱国侯到底如何,没人知道。

    可现在的柱国侯如何,他们有目共睹。

    赤胆忠心,那是真正的英雄。

    中年汉子将其中道理,一一掰扯给年轻小伙听。

    年轻小伙听的垂下头,若有所思。

    外头传言喧嚣。

    柱国侯府身为谣言中心,倒是老神自在。

    直接闭门谢客。

    此刻,谢流云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连平日里,总是精精神神的大胡子,也显出一股颓丧。

    沈梨提着一小桶米饭进屋,“听母亲说,父亲尚未用饭?”

    谢流云本来脚放在地上,听见沈梨的声音。

    他提起脚蜷缩在椅子上,默默转向一边。

    带着浓重的鼻音,“恩。”

    高大的人缩在椅子里,衬得椅子也显娇小了。

    沈梨把饭桶放在桌上,使大力转动谢流云的椅子。

    将人转向面对她的方向,弯下腰从下往上瞅谢流云。

    笑眯眯道:“父亲羞羞脸,哭鼻子啦。”

    谢流云鼻头红通通的,大颗大颗眼泪滚在胡子上。

    气鼓鼓的瞪沈梨,“我才没哭鼻子。”

    “那这是什么?”

    沈梨伸出细腻白皙的小手,在他下巴处接住一滴眼泪,递到他眼前。

    谢流云:‘这是我喝的水,从眼睛流出来了。”

    沈梨抓起他的一条大胡子,胡乱替他擦了眼泪。

    又提起饭桶在他眼前晃上一圈。

    “好好好。”

    “那从眼睛流出水的父亲,这会吃饭吗?”

    谢流云眼睛都直了,“吃!”

    沈梨将饭桶塞给谢流云,又拿出饭勺给他。

    悄声道:“我在米饭上面,浇了一大勺肉汁哦。”

    她早发现了,谢流云胃口极好。

    相比精致的菜肴,他更喜欢大白米饭。

    要是能再淋上一勺汤汁,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几次,她都看见他摸着肚子,偷瞟桌上的米饭。

    谢流云用饭勺挖着饭桶里的饭吃。

    红着眼睛道:“我可能要死了。”

    他就是再笨也反应过来了。

    冒充一事闹的这样大,便是陛下有心维护,也不一定能护住他。

    沈梨眼里闪过阴郁,但很快又笑道:“谁说的?”

    谢流云吃掉掉落在手上的饭粒,“不用谁说,我就是知道。”

    沈梨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学着他的样子,蜷缩起脚,拉来一条胡子耍玩。

    她看了一会儿专心挖饭吃的谢流云,纳闷道:“父亲为何这般喜欢吃米饭?”

    谢流云抽空从饭桶里抬头,瞟她一眼,“那你肯定没饿过肚子。”

    “我从前和狗抢食,能抢到一碗这样的就已经很好了。”

    沈梨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为何现在终于能吃饱。”

    “又故意挨饿?”

    谢流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母亲说,侯爷不能是个饭桶。”

    他有些委屈,“这些年,我每天都不敢吃饱。”

    夜里饥肠辘辘,饿的睡不着,可难受死他了。

    沈梨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小声和谢流云说道:“以后,父亲尽管偷偷吃饱就是。”

    “我们不让母亲知道。”

    谢流云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恩。”

    “我要当饱死鬼!”

    屋外,苏氏提着一桶饭悄悄转身离去。

    回到福宁院。

    谢无涯已经来了一会儿,在屋里等着苏氏。

    谢无涯脸上有些憔悴。

    这些日子,她和迟井在安国公府斗的你死我活。

    更不用说,还有两个老不死的,偏帮迟井。

    每日里,故意折腾她不说,现在侯府出事,更是落井下石。

    想要让她悄无声息消失。

    只可惜,那两个老不死的,不知道每日里送来的所谓补药,又被她原封不动的送回给了他们。

    她等着看他们七窍流血,不得好死的下场!

    “母亲为何不动手?”

    “母亲若是动手了,便不会生出这许多事。”

    谢无涯看见苏氏回来,神色十分不好。

    苏氏冷沉着脸,“你已经杀过他一次,还想杀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