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海拾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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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爱的镜头最让我吃惊,也最感动,那就是呼啸山庄中,女主角凯蒂与男主角希刺克厉夫最后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不知道,对深爱的人原来竟可以用这种手法来表达自己的爱。凯蒂用尖利的言语和粗暴的举止发泄自己的爱时,最残酷最冷傲的希刺克厉夫居然如彼温驯,任心爱的女人蹂躏。在那一幕,我一直不敢将之前特别是之后的希刺克厉夫与此相比。希刺克厉夫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恶魔无赖,却只爱只纵容只容忍一个女人。在医生见到凯蒂鬼魂后,希刺克厉夫一个人坐在凯蒂生前的房间里,又神经质地向窗外召唤:“回来吧,凯蒂,宝贝儿,请回来一会儿吧!”让人不禁动容。

    而红楼梦中“毫不知耻”的尤三姐在许配浪子柳湘莲之后,居然换了一个人,最后决然自刎了。

    可见爱情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可见爱并不意味着占有,这一点最有代表的是古龙笔下的李寻欢。小李飞刀一生并不无情,只是因为以义气为最重,所以一生为情所苦。他与表妹林诗音相爱,却为了一个“义”兄,甘愿退出,把最珍贵的女人和家园拱手让出,真叫人为之叹息。说他傻吗,也许吧!不过,这一点似乎就是古大侠的自身写照。

    而金庸笔下的令狐冲、段誉也有此等胸襟。不过两位的心上人都是心系他人,又与李寻欢不同。而冲誉相比,我比较欣赏段誉。段誉此人,本身艳遇不下于其“父”正淳,然其坐怀不乱实在非常人可比,直追柳下惠了。不过又有一段情景,段誉与王语嫣、吐蕃国师同困枯井,段誉竟然假死,哄得心上人焦急动情,倒有些意思,比起先前总在王姑娘面前说”日后你与慕容公子如何如何“的言语,可爱多了。

    其实天龙八部之我所爱,乃是因为,金大侠笔下的人人有性格,有真情。笑傲江湖的萧峰大英雄为了一个小姑娘阿朱终身不娶,始终自悔;而阿朱的妹妹,一个骄纵蛮横的阿紫姑娘,竟然独独钟情于姐夫,最后殉情;一个落魄的武林世家的公子游坦之,为了讨好阿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乃至自献出眼睛和生命;恶人叶二娘与少林主持玄慈双双殉情;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拥有妻子与情人工六个,且个个爱若生命,毫无偏差;赵钱孙与谭氏夫妇几十年的纠缠;逍遥派前辈更是因爱生恨,孽情余恨数十年;就连大二人段延庆心中也是因为那“观世音”而身残志坚;小和尚虚竹严守清规戒律,却只情关闯不破;王语嫣为了表哥慕容复,宁愿自己委屈,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而情圣段誉身处众位姐姐妹妹中,就只爱王语嫣一个,只要王姑娘高兴,他宁愿给慕容复打死唉,情痴,痴情,怎一个“爱”字了得?

    神雕侠侣中,杨过生性放荡,小时失了教养,更兼有其父杨康的奸猾多疑,人人厌恶之。然而在他遇上“命中魔星”后,一棵心就只为小龙女而动。他大胆破除陈规——师父不可成为妻子——他坚决在众天下英雄面前宣布,他爱小龙女,他要小龙女既是他师父,又是他妻子。然而小龙女却因各种原因,一次次地离开他。杨过并不放弃,他苦等 十六年,结果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倚天屠龙记的男主角张无忌是一个十分无味的男人,他既不会耍嘴皮子,又不会大胆表明他的爱,真不懂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周芷若可算与他最早见面了,然而在峨嵋灭绝师太的教导下,居然从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变得心计叵测。(当年纪晓芙若非杨逍,只怕后来也不会变柔善)杨不悔与无忌小时候也算有缘,长大后居然女还母债,去嫁给母亲从前的未婚夫了?!小昭与张无忌可算亲密了,谁知冒出个元朝郡主,又冒出些波斯人和紫杉龙王,使得小昭被迫离开公子,到波斯去当什么圣女了。正是这位郡主赵敏,长得又美,身份高贵,心计更是不错,前途也很远大,没准以后恩能够当个什么元朝的女将军呢,居然爱上了心无大志的张无忌,真是“有眼无珠”但爱情本就是盲目的,两人最多跑去隐居了。

    最夸张的是鹿鼎记。一个市井无赖,一下子窜到大清皇上面前当红人,不禁令人咋舌。而他居然脚踏“清庭”、“反清”、“造反”三条大船而许久不沉,更是让人咬掉了舌头。那么他能娶七个老婆似乎并不怎么希奇了。虽然有的是自动粘上来,有的是一勾上手,有的用哄,有的死缠烂打,最终左拥右抱,大小通吃。

    武侠小说是男人的天下,主角多是男的。特别是古龙笔下大男子味道太浓了。古龙似乎不喜欢女人太能干,但他书中的女子又都很能干,所以他就安排她们跟男主角们斗智斗勇,结果当然是大大满足了读者们的大男子主义情怀。就算不安排这些女强人跟男主角过不去,也要让她们因爱男主角而智力下降。如江海英雄中的那样一个聪敏的水天姬就因关爱情人胡大头,险被阴狠的万老夫人设计害死。

    再讲红楼梦,情根深种的林黛玉总是“监视”着宝玉的举动,尤其是宝玉有何可能“出轨”的地方。比如,麒麟事件,明明白白地表明了林黛玉的内心:怕宝玉与湘云有“风流韵事”还有一些旁人不在意的小事她也不放过。刘姥姥信口开河编了个小姑娘抽柴的故事,宝玉追根究底。他已经够痴了,黛玉更不放过他。一有机会,就数落宝玉,戏弄宝玉改“雪下吟诗”为“雪下抽柴”这样的小事黛玉都紧抓不放,何况其他。看来像潇湘子这般清高的女诗人竟不能免俗,为爱所困,那么比林黛玉更高傲百倍的世外人妙玉呢?妙玉目中无人,只与惜春、邢岫烟有些交情,而对林黛玉都批为“俗人”可是,在贾府“凤凰”的魅力前,这位高人竟会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并将自己“平常用的”饮器给宝玉用,这哪是一位孤洁之高尼所为呢?可见妙玉亦不能免俗。自居“不俗人”的两位既如此,那么被宝玉批为“俗人”的宝钗呢?一个经典镜头表明她也是为情所困,不能免俗者。但这个俗人似乎较两个“不俗人”更清醒些。

    一日曾见一篇文章中写道:曹氏原意最后要将薛宝钗改嫁给贾雨村,理由是那句“钗于匣中待时飞”(时飞为雨村字)我是万万不信的!想那宝二奶奶,在年轻时就是一位极恪守封建妇道的女子,连对心仪的宝兄弟说一句大胆的话,都要面红耳赤,只说了半句就低了头。这样一位在封建权势下教导出来的小寡妇,难道连她寡嫂李纨都比不上,就这么守不住,要嫁给那个老头子贾雨村?何况,贾府出事,贾雨村也是祸害。所以,以上推测太过于牵强。否则下一句“玉在椟中求善价”又解作什么,与宝玉有关,还是与林黛玉有关呢?

    情海苍茫,仅拾一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