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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李敖的演讲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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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对李敖的“神州文化之旅”并不感兴趣,一个作家把自己鼓捣得既像影视明星,又像政治人物,连走路绊了一脚差点儿摔倒,都让媒体激动得像捡到了宝,就让我不屑一顾了。没想到打开电视,一眼看见央视做的一档专题节目,由我心目中的“岳不群式主持人”——白岩松主持,好像是针对李敖在北大的演讲,采访了几个大学生,居然在众口一词地攻击李敖,说他是个“俗人”、“怪物”云云。我一听就纳闷了,不对劲儿啊!不可能没有人夸吧?老李可是咱的文化偶像,岂是几个后生小子能够大言不惭地品头论足之物?心里琢磨,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主旋律新闻丑陋的嘴脸背后,藏着多少冤假错案啊!赶紧用bt下了李敖在北大演讲的视频来看,才总算明白过来:老李这回戏过了,玩大发了,为老不尊不说,还目无政府,关键是后面这条,也不想想是在谁的屋檐下讨饭吃,哪有你挑肥拣瘦的份儿?!

    可还是让我过足了瘾,长这么大,咱哪儿见过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截了当地批评我们伟大的政党啊?哪儿听过这样富有煽动性的“反动言论”啊?那不是明目张胆地挑拨群众和政府的紧张关系吗?怪不得有人大惊小怪,要“斧正”一下舆论导向。早就听说过李敖的一句狂言:50年来,500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这话未免大言不惭。不过,依我看来,李敖倒是50年来,500年内,中国敢说敢当第一人!大陆知识分子有一个强出头的吗?没有。港澳台又有几个?除去那帮搞分裂的跳梁小丑,好像也就这老哥哥一位吧。——当然我说的是在如此公众场合的发言,而非背后、屋里的牢骚。这才是真正的批评:尊重事实和真相,不为任何政权和群体鼓吹。看病,开方子,抓药,开刀,大夫不必隐瞒病情,病人也不必讳疾忌医,这才是面对病症的最合情合理的态度啊!最可怕的病症,其实正是对这种最合情合理的态的扭曲。我们想听真话,哪怕是指着鼻子骂!虚假的漂亮话,也只有蠢货爱听!再也不要对“骂人”作狭隘的理解了,它不是三岁孩子就能干的事情,也和泼妇骂街是两码事。合情合理地骂人、骂事,是一项伟大的事业,那就是批评!像李敖一样的批评家们,就是我们的心灵和社会的保健医生,不可或缺;别再没肝没肺地嘲弄批评家们了,误会他们就是靠骂人混饭吃,我们要率先看他们骂得有没有道理,是不是戳中了我们的痒处和痛处。而我们更应该和他们一道——或者说跟随他们——来检点自身。

    这也就是李敖在北大谈“自由主义”时所阐述的第一个部分——反求诸己。我们追求自由,先要解放自己的心灵,拥有独立的个性,自由地思考,不要被陈规陋习束缚住手脚。忽略掉这一步,像一个白痴一样地追求所谓的“自由”其实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自由,顶多就是没人管没人问而已;李敖肆无忌惮地侃侃而谈“自由主义”的第二部分,人民和政府的关系,即我们怎样向政府讨还自由。他总结了五种消极情况:自杀、流亡、隐逸、屈服、造反,都不能奏效,且对自己不利。怎样首先争取言论的自由呢?他列举了北欧、瑞典、丹麦等性开放最早的国家看a片,降低强奸犯罪率的事例,以及自己出书屡次被禁最后开禁的经历,又引证了毛主席的话,有理有据地向当局证明开放的利与弊。而对于“反动言论”的见解,更是让我折服。他的比喻非常精彩:医学院不也教癌症吗?我们何不把所谓的“反动言论”当成癌症来看,想出办法来解决它呢?所以没什么言论是可以害怕的,不能讲的,是不正确的。多么聪明的论述!难道不是这样吗?李敖所主张的人民对待执政党的态度,不是也很自然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为人民服务吗?那我们就让你为我们服务,这种和谐的主仆关系之间,根本也不可能出现矛盾冲突啊。只有口是心非者,成心要奴役人民的人,才怕人民的觉醒和反抗。

    李敖在北大的演讲,让我过足了瘾,赶紧在网上搜索打印了他在清华和复旦的演讲稿来看。发现还是北大的演讲最富激情和智性,所谓“金刚怒目”在清华的演讲,所谓“菩萨低眉”其实最解气的,还是他怒撕布什演讲稿的“行为艺术”这个动作甚至比他的演讲本身更富内涵。他首先道明了“撕稿”的因由,即清华是中国的清华,是中国人在八国联军时给美军的赔款的“富余部分”创建了清华大学,而非美国人捐赠的。接着他讲务实,其实还是围绕“自由主义”他援引了富兰克林的话: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我的祖国。并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这是我的国家,我要使它自由。岂非更胜一筹?这是入世的观点。但他又提出政治是一时,而文化是一世的,何尝不是超拔的见解?尽管他说司马迁要比汉武帝伟大得多,有些老王卖瓜,厚此薄彼的意思,且值得商榷。说务实,李敖结合自己向台湾慰安妇捐钱,抵制日本政府赔款和为胡适捐钱塑像两个事例,尽管稍显卖弄,但毕竟人家是先做了再说的,同样无可厚非。卖弄归卖弄,谁叫人家有卖弄的资本来!这不是对务实最好的诠释吗?有的做,才有的说。而我们每每是本末倒置的,怎能去奢谈务实?

    李敖在复旦的演讲,所谓“尼姑思凡”其实讲的最多的,是中国文化的优势,所谓“中国人的机会”比如语言、文字的强大,以及古代汉语的意境之美,算是汉语的优势。让我最感兴趣的是,他教我们如何将抽象的东西形象化、具体化,比如他自己来写老中青三代的话,他会说,年轻的时候,我关心的是大小,中年以后,我关心的是长短,当我老年时,关心的是硬软。多么传神啊,不比无数文学理论管用?在回答提问时,他说“台独”不是一个反叛的势力,或者革命的“势力”只是“台独者”的一种扩充市场的手段,不必当真,说到底没有台独问题,只有中美问题。还是比较中肯的吧?

    李敖的三次演讲,我概括为一个主题:务实的“自由主义”或者说“自由主义”如何务实?到大陆来讲“自由主义”和“务实”我看是切中要害,传对了经,送对了宝,恐怕这两样宝贝也正是我们最缺少的吧?因此,在我看来,如果非要说李敖的“文化之旅”是一次“秀”的话,李敖做了一次很有思想和价值的“秀”比明星大腕儿们的白痴行径要意义深远得多。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标准,即什么样的知识分子才真正值得尊敬:他(她)既是雅俗共赏的,又是特立独行的,关键是需要他站起来说话、做事的时候,他就能跳出来撑持、担当。如果三所大学的大学生们有幸受到他思想的影响的话,那么李敖的这次“演讲秀”不啻于一场中国大陆的新文化运动,是值得深思和反省的。

    对我个人来说,更是意义非凡,仿佛一次启蒙教育,那是来自外星的声音。因为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所以对李敖在演讲中出现的所谓骂共产党、骂连战、骂马英九、骂丁关根、骂北大的小细节,也就不以为意了。希望所有人都不以为意,那就像花边新闻,原本不必小题大做。在我看来,红段子和黄段子一样,只是在逗乐子,其实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