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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我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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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进办公室,我就把双腿拆下来,扔在了办公椅上,又把双臂卸下来,摊在了办公桌上,一杯茶像朝花一样盛开,一张报纸像干尸一样躺直。

    一个女同事踢踏着粗腿进来了,一件火红的风衣,裹不住她日渐丰盈的躯体,肉还在她身上若无其事地潜滋暗长。

    我的嘴张了张,说了一句话:“太不像话了!人不能漂亮到这种地步!”

    女同事咯咯地笑着,像一只老母鸡,刚下了个蛋,b超显示,双黄的。“昨晚跟我男朋友一起吃饭,他有个把兄弟,在武装部上班,讲了两个鬼故事,全是亲身经历,可牛逼了”

    我的嘴又张了张,说了一句话,仿佛进入了休眠状态:“说吧,我在听”

    于是偌大一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张丰满的大嘴,在向一只雄厚的大耳朵倾倒口水。像喷壶在浇花,又像洒水车驶过马路。

    “那天深夜,他开车从外地回来,就在高速公路上,让鬼蒙了眼。前方一片雾蒙蒙,两边都是深沟,一直深深地延伸下去,而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红房子,通红通红的,不管他把车开得有多快,那红房子好像一直紧跟着他,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晃荡,他拿起一根警棍,壮着胆子下车了,走到红房子跟前,门紧紧闭着,他不敢往里推,就把随身带着的一只钢笔,别在了门鼻子上。继续开车往前走,不一会儿,又看见一个红房子,通红通红的,和后面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又下了车,走近前去,手里握着警棍,一直打哆嗦,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身边跑过,一点影儿也看不见,感觉像一头野兽,他伸手抓了一把,直到现在还有当时的手感呢,麻沙沙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把他吓坏了,再也不敢走了,就坐在车里等天亮。天亮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偏离目的地七八十里路了这还不是他头次撞鬼呢!第一次是在他们单位。他和一个同事值夜班,深更半夜摸到领导办公室里上网。领导办公室在四楼,他俩就在屋里关着灯,一人占着一台电脑打游戏,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他寻思不对啊,下面门厅的大门都锁了,怎么会有人进来呢?丢了魂儿似地去开了门,外面什么都没有,刚回来坐下,又有敲门声,再去看时,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敲门声再响起时,动静越来越大,整个楼道都在颤抖,两人吓坏了,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往楼下跑,跑到一楼,就听见楼上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当时整个大楼一点光亮都没有,一件火红的衣服从楼道口闪过,吓得他俩哇哇大叫本来这鬼片咱也看过不少,这也不算什么,可这是人家亲身经历的事情啊!你说这事儿邪不邪门”

    说完,那张大嘴重新站起来,回到女同事的身上。我看见那件火红的风衣,一步一步走下楼去,一时间目瞪口呆。

    空中的浮尘,以静止的神态,悬了一会儿,又微微抖动起来,另一位女同事进来了,白色的紧身衣,牢牢地贴在她身上,像包裹着两根直挺挺的筷子,蛰伏中的优美,散发着一种水土流失的错觉。

    我的嘴张了张,说了一句话:“太不像话了!人不能漂亮到这种地步!”

    这个女同事也嘻嘻地笑起来,像牙疼时往嘴里吸溜凉气,她有一颗被咬碎了,据说是因为太恨情敌了。

    “你说我这个人怎么一不小心就会做第三者呢?每次我还都不知道,直到人家女的扑上来,指着鼻子骂我狐狸精,为什么勾引我男朋友,我还在纳闷呢:你他妈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啊?其实我可无辜了!你可能体会不到”

    我的嘴像尽义务一样,又张了张,说了一句话,从此进入了休眠状态:“说吧,我在听”

    于是偌大一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张樱桃小嘴,在向一朵鲜活的木耳注射口水。像吊瓶的针头扎进了血管,又像一场春雨贵得像伊拉克的石油。

    “我现在的男朋友一点儿都不疼我,他背着我在外面乱搞,我也不放在心上,要是真操起心来,我他妈能活活累死!现在真有点儿后悔和我在省城上学时的男朋友分手。他是我同学的同学,家庭条件可好了。他和你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不羁,可是一旦有个人拴住他,他一准死心塌地地只对她好可我当时太单纯了!大二的学生多傻啊!眼里揉不了一粒沙子,我一知道他背着我和另一个女的好了半年了,就他妈恼了!我在迪厅找到他,拿起一个烟灰缸就砸在他头上,当时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妹妹我骂了他一句,说明天咱都把收到对方的东西再还给对方,从此就两不相干了第二天他开车来我们学校找我时,头上还缠着白绷带呢!怀里抱着一个大塑料袋,满满当当地装着我送给他的东西,而他送给我的就那么一小袋,我他妈倒贴啊我!我们学校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各自蹲在一个小山坡上,中间有条小路,当时我和他就站在那条小路上,举行了交接仪式,两边宿舍里的同学,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我们,那个场面真是太经典了,真跟电影里的画面一样,他转身离去时,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我哭得一塌糊涂!真他妈太美了!两座楼上的同学们冲着我喊号子:交个男朋友,不如养条狗哈哈”

    说完,那张小嘴也重新站起来,回到这个女同事的身上。我便看见一袭白色的紧身衣,包裹着两根直挺挺的筷子,一步一步走下楼去,一时间怅然若失。

    办公室里已经布满了话语的蜘蛛网,一根根灰色的丝线紧密地纠结在一起,粗的是胖同事的,细的是瘦同事的,慢慢变凉的,依然热乎的,像满天繁星一般闪闪发光,在我眼前晃呀晃呀,直到把我晃得眩晕起来。再晃过神来时,整个屋子已经被话语的泡沫填满,我的身体不断上浮,即将爬升到天花板上,我慌不择路地挣扎向门口的位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挣脱那些液体的怀抱,翻个跟头,爬到室外,下班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