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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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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爸从农村老家发来短信,说大狼狗得了重病,恐怕保不住了。

    我回复道,不用汇报了,做好善后工作——谁也不想做十几年处男。

    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心有隐痛。当一些事物不断在依依不舍中逝去,你也就只好隐忍着处之泰然了。不是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吗?你再痛苦,不幸迟早仍会发生,倒不如把红尘看破,将悲喜略过了。其实这也是多少年来饲养家畜的心得——我不好意思把那些小动物叫做“宠物”因为从来也没有给予它们什么“宠爱”——多少次眼睁睁地目睹一只只小狗英年早逝啊,多少回眼巴巴地目送一段段无望的爱情无疾而终啊

    实在经不起更多折腾了,或许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早就断了养猫养狗的念想,爸妈买来的猫猫狗狗也和我没有任何瓜葛了。大狼狗居然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撑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它的先辈们没有一个活过一年。

    傍晚时,爸的短信又来了:“沉痛悼念大狼狗不幸逝世!大狼狗在本月二十三日突发多病——双腺炎和肠炎等,经抢救无效于二十五日十六时三十分逝世,终年十一岁。该狗看家克尽职守,忠于主人,生活俭朴”

    俨然一篇悼词。遗憾的是,一条十一岁的狗死了,它竟从来没有自己的名字——难道仅仅是一种疏忽吗?——我们只是叫它“狗”或者“狼狗”他是一条公狗,从买来便一直被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终生也没有迈出笼门半步。有一回,爸喂完食,忘记锁笼门,一整天过去了,他好像也从未动过冲出牢笼逃出生天的念头,只是一如既往地在铁笼子里团团乱转,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并不是纯种的狼狗,只是杂交的货色,叫它“大狼狗”和称呼中国作家“大师”一样名不副实。

    他的病发也在情理之中,或者说压根就是命中注定。妈一直像喂猪一样,用玉米面给他烫食吃,剩菜里也鲜有肉丁。尽管有时喂狗成了一种负担,爸妈来城里小住时,必须有个人回家专门伺候他。但他的吃食也许从来都不合胃口,所以爸说他“生活俭朴”更像是良心发现地为他鸣不平。

    而更让我感到难受的是,他结交异性的机会约等于零,一些邻居家的哈巴狗窜进笼子里,和他分一杯羹时,也无法安慰他的孤独,就像那个蚂蚁和大象的笑话一样,蚂蚁是无法给大象生个孩子的。而他也一直守身如玉,从未过过夫妻生活,直到与世长辞之日,还是个处男。这在我看来,既不人道,也不“狗”道。没有自由,又缺少性爱的安慰,他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今天写下这些文字,将一条狗当成人来对待,也并不表明我有什么菩萨心肠,只是我对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惺惺相惜,就像一个老光棍对另一个老光棍的怜悯。

    爸终于打来电话,说他难受得一夜没睡着,掉了两眼泪。我淡淡地说,节哀顺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