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伪装咸鱼 > 第 65 章 第 65 章

第 65 章 第 65 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谢见欢倏地抬眼看他。

    湖波轻漾,竹筏悠悠前行,离两岸青山越发近了。乳白色的山岚云雾安静的环绕,长风卷来松木的清香。

    沈不渡从山间收回目光,亦安静的回望。他长发随意束着,如玉指尖捏着一颗莲子,白衣长长的下摆垂在青绿竹筏上,沾了一点微冷的湿意;眼神却是温暖的,似乎含着些将言未言的话,和某种沉甸甸的东西。

    谢见欢几乎要陷进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里,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一个不成型的念头还未升起,却陡然背后一寒,觉察到迅速靠近的一阵强烈危机——

    他神色立变,不假思索的跃起去拉沈不渡。与此同时对方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两人不约而同高高掠起,就在脚尖离开竹筏的一刻,一道浅金光芒重重凿在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将竹筏砸的四分五裂!

    杀气凛凛的金光一击不成,自动飞了回去,沈不渡和谢见欢落在岸边,才看清了那金光是何物——

    竟是一把佛玉扇。

    两人的神色霎时都不怎么好看。

    沈不渡臭着脸骂了一句:“怎么在这也能碰到那个疯子?”又道,“赶紧走。”

    然而已经晚了。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伸手接住了飞回来的佛玉扇。这人瞧着三十来岁,五官生的本来十分清隽,然而眉心有一股浓重的煞气和燥意,双目混沌发红,表情阴鸷的盯过来时,活像个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

    沈不渡神情未变,却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

    能让他如此戒备的人着实不多,眼前这位算是头等一个。

    天榜第二高手,方淮。

    当然,上辈子那个沈不渡死后,如今方淮已经登顶,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榜第一了。

    提起方淮,天下修士无不变色,都要又恨又怕的骂上一句“疯子”。这的确是个战斗疯子,不会说话,也从不和人沟通,整日神出鬼没,只要现身就一定会找人打架,还是不要命的那种。

    人人见他都避之不及,唯恐对方疯癫癫的找上自己。说起来,沈不渡上辈子原本屈居方淮之下,也没想过主动找对方争一争天榜第一,结果某次他带徒弟出去玩,这疯子莫名其妙的冲过来就开打,沈不渡为了护全徒弟,不得已和对方交手,最后以一招险胜。

    可以说,沈不渡上一世登顶天榜,方淮功不可没。

    但同时也能看出,连巅峰时期的沈不渡都只能险胜方淮,那么如今的他,根本不是方淮的对手。

    哪怕加上谢见欢也是一样。

    方淮还是那个方淮,并没有因为许久不见就变得稍微正常一点,他甚至连招呼都不打,身影鬼魅一闪消失在原地,同一时刻佛玉扇出手,划破空气向他们杀来!

    这佛玉扇亦是极品神器,虽不像乾坤能千变万化,却以锋利闻名天下,扇边轻轻一擦,能当场削掉人的头盖骨。

    “师父先走!”

    谢见欢推了沈不渡一把,毫不迟疑的拔剑迎了上去。他知道不是方淮对手,只想尽快给沈不渡争取时间,自己再想办法甩掉这个疯子脱身。

    但若能这么轻易甩掉,方淮也不会被人咬牙切齿痛骂这么多年了。

    脑后风声响起,谢见欢瞳孔一缩,不假思索转身横剑,“铿”的一声玉扇撞上寒刃,一时间竟不分伯仲,甚至那煞气冲天的玉扇还疯狂的往前顶,意图撞开剑刃把谢见欢劈成两半!

    交接摩擦处金光迸射,银光神剑灵魂深处亦发出震怒,剑身爆发出强烈银光,猛地将佛玉扇震飞出去!

    玉扇轻盈的在半空打了个旋儿,毫无停顿的俯冲而来,这次直冲谢见欢双腿而去!

    这神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若有人观战,只怕此时骇的连冷汗都要流下来——那金光仿佛一道闪电,待目光捕捉到它的踪迹,它已经贴近谢见欢双腿,眼见要从膝盖处齐齐斩断!

    谢见欢面色冷峻,身形是出人意料的轻盈,以令人震撼的反应速度旋身避开,下一瞬霜白剑气纵横,以睥睨天地之势向佛玉扇劈去!

    一时间,呼啸的风声突然止住,远山、近水、流云、雾霭都仿佛顷刻静止。死寂到可怕的一刻后,两把神兵交接处陡然爆发出无形的灵力,如翻卷狂涌的浪潮,暴虐地向四周席卷冲击而去!

    佛玉扇终于抵抗不住,在这一交锋中败下阵来,化作金光消失不见。

    但谢见欢却并未露出任何得意侥幸,因为他方才用了一半功力,打退的仅仅是一把神兵。

    而真正的敌人,到现在还没有现形。

    黑衣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长剑,英俊的眉眼深沉肃杀,气息却意外的冷静沉稳。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秉性,也是他潜移默化从沈不渡那里学来的东西。无论情况多惊险危急,都绝不会自乱阵脚,而是缜密等待,抓住绝地反击的机会。

    蓦地,流霭动了,谢见欢折身起剑,正正迎上如鬼魅杀出的方淮!

    无论是反应、敏锐、速度、力量,这一剑都已经发挥到极致,若换作十名开外的其他天榜高手,恐怕已经在方才一瞬成了方淮的扇下亡魂。然再惊艳出彩的一剑,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也无法完成奇迹逆转,谢见欢咬紧后牙,持剑的双手不易察觉的微微发颤,口腔里已经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喝了一声:“见欢!”

    谢见欢余光一瞥,立即心如明镜,咬牙竭力将方淮的玉扇劈开,随即毫不恋战的抽身后退,直奔沈不渡站立的方向而去!

    在谢见欢和方淮交战时,沈不渡自然没闲着,已经迅速布下九字连环困阵。此阵极难破解,困住当下的天榜第一高手也有些难度,但起码能拖延一阵时间。

    谢见欢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沈不渡的意图,他从困阵上方掠过,方淮穷追不舍,紧跟其后,沈不渡恰准时间陡然起阵,一个庞大恢宏的金色巨阵凭空拔地而起,将方淮的身影整个笼罩其中!

    “走!”

    两人毫不迟疑向前飞掠,以九字连环困阵的威力,挡住方淮一时片刻不成问题。

    但,他们没有低估方淮的可怕修为,却低估了对方的疯狂程度。

    九字连环困阵虽能用灵力暴力破解,但超出限度却会遭到阵法的疯狂反噬。正常人被困住都不会选择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但方淮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巨阵不住震颤,几乎给人地动山摇之感。沈不渡蓦地回首,只见大阵轰然破裂,方淮满身鲜血,面目狰狞的强行破阵而出,血红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这边!

    他竟然拼着让自己身受重伤,也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佛玉扇灵力暴涨,带着方淮疯狂之下注入的磅礴到可怕的灵力,闪电般冲沈不渡疯砍下来!

    沈不渡布阵已消耗不少灵力,危急关头却也不得不上,他暗骂一声折身迎上,然乾坤剑撞上佛玉扇的一瞬,他在心里暗道不好。

    方淮已经杀疯了,居然在透支灵力,这一扇修为堪比巅峰,他接不住。

    果然,下一瞬乾坤被高高击飞,佛玉扇杀气骇人,当头冲沈不渡劈下来!

    一道黑影闪身挡在沈不渡身前,死死抱住了他。“嗤”地一声,令人牙酸齿寒的声音响起,锋利削骨的扇子划破血肉,从后颈到腰间,转瞬劈开了谢见欢整个后背!

    沈不渡瞳孔紧缩,大脑霎时变的空白,只觉一大片温热洒在自己脖颈里,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是谢见欢喷出的热血。

    青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霎时软下去,沈不渡条件反射的抱住他,抚在背后的手浸了满满的热意。

    全是血。

    手掌热烫,心却坠入冰谷,沈不渡颤抖着呼吸去看谢见欢的脸色,发现对方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方淮全然失去理智,接住佛玉扇,身形一闪再度冲沈不渡杀过来。

    沈不渡轻轻把怀里的人放在地上,偏头时,眼底一片红。

    没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连疯狂状态下速度惊人的方淮都没能捕捉到他的身影,迟疑僵滞的一瞬,自己的喉管已经被一只苍白的手捏住,发出可怕的咔嚓声!

    沈不渡冰冷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唇缝间挤出森寒的字句:“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没人见过沈掌门盛怒的模样,方淮有幸成为第一个。

    纵使疯癫如他,这一刻竟也从心底生出一股难以控制的寒意。但那畏惧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压下去,方淮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青筋暴起的手反手掐住沈不渡的手,在窒息到眼前发黑的境地中将佛玉扇向对方腰腹捅去!

    沈不渡眉眼覆霜,掐着方淮的脖子将人甩开,右掌不知何时拿回的乾坤剑,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劈!

    “哗啦”一声,热血泼洒,比谢见欢背上还要长的一道血痕出现在方淮前胸。他失血有些多了,动作微微迟缓了些,沈不渡面色冰冷,又是狠厉至极的一剑,乾坤亦能体会主人暴怒的心情,银芒如江海横荡,差一点割断方淮的喉管!

    两剑惊神泣鬼,连疯到不行的方淮一时也有些忌惮。沈不渡盯他一眼,却没再继续追击,收剑大步向谢见欢走去。

    这个时候和疯子打架没有任何意义,谢见欢的伤必须立即止血。

    然他没走两步,身后竟再度响起方淮穷追不舍的脚步!

    沈不渡一瞬间神情森冷到令人惊骇。

    天榜第一就算重伤也不可能轻易击败,以沈不渡目前的修为要想杀死方淮,恐怕自己也要豁出去才行。他握紧乾坤转身,正打算速战速决,旁边却突然冲出来一个青年,扬起手中的粉末向方淮一洒!

    沈不渡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一些迷药,但对方淮应该并不起作用。果然,方淮只是随手将粉末挥开,混沌血红的眼睛看向了半道插/进来的青年。

    青年被他满是血的脸吓的有些紧张,浑身僵硬的捏紧手里的药包。就在他以为这疯子下一瞬就要杀死自己时,出乎意料的,方淮突然后退一步,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沈不渡也有些意外,却仍警惕的盯着他。

    方淮一边嘶吼着摇头,一边又退了两步,姿势有些费劲,好像在和什么人拉扯似的。最后他终于飞身离开,像出现时一样,鬼魅般彻底消失了。

    沈不渡这才放下心弦,立刻冲到谢见欢身边,脸色一时更加难看。

    血流的太多,竟把地面都浸湿了。沈不渡稳住神去储物袋拿止血药,方才那青年也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药:“你要是信我,就让我给他治。”

    沈不渡抬头,这才认出了眼前的青年。

    “……林神医?”

    林士觉点了点头。他方才凑巧在附近采药,没想到竟撞见三个高手的交锋,其中两个还都是天榜赫赫有名的人物。眼见方淮失去理智杀红了眼,他大着胆子上前试图拦一下,让重伤的人先撤离。

    没想到方淮一照面就匆匆跑了,也算自己命大吧。

    林士觉匆匆给谢见欢塞了两颗丹药:“帮我把他翻一下。”

    沈不渡尽量放轻动作,把昏迷的谢见欢翻过身来抱着,林士觉迅速给他止了血,作了简单的包扎后道:“他还有很重的内伤,外面条件简陋,也容易感染,我带你们回去,再仔细给他诊治。”

    这个时候遇上一个神医比自己来强太多,沈不渡立即道了句“多谢”,将谢见欢抱上林士觉划来的竹筏,用灵力催动着迅速驶出落雁湖,又乘马车进了蒲州城。

    沈不渡好像许久没这么慌过了,脑子嗡嗡作响,好几次忍不住伸手去探谢见欢的鼻息。还是林士觉安慰他:“谢少侠虽伤的重,但不会有性命之虞,公子不必过分担忧。”

    说着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沈不渡。谢见欢他是认识的,这一位瞧着却很面生。在他记忆里,谢见欢并不容易亲近,只会和自己的同门师弟以及沈仙尊在一起,身边好像还没出现过其他人。

    他忍不住问:“公子如何称呼?”

    “姓沈,单名一个渡字。”

    林士觉更惊讶。

    居然和沈仙尊只有一字之差。是巧合吗?

    思索间徐宅已经到了,门口仆人认出自家马车,立刻迎上来接。林士觉迅速道:“我有个朋友受了伤,劳烦通知徐老爷一声,请他准备个房间,再准备些干净热水和帕子来。”

    仆人看上去对林士觉很尊敬,闻言立刻小跑着去了,很快就安排好一切。沈不渡把谢见欢背到屋里,放在床上,眼见林士觉经验老道的处理好一切,并告诉他谢见欢第二天差不多就能醒,才总算放下一直绷紧的神经。

    “若是旁人恐怕撑不住方淮那一扇,但谢少侠身体似乎格外强悍些,自动愈合能力也很惊人。”林士觉有些惊奇,“我前所未见。”

    沈不渡想,这应当和他的天魔之体有关。

    他两手并拢,端端正正的向林士觉鞠了一躬:“多谢神医相助。”

    “沈公子客气,医者本分罢了。”林士觉连连摆手。

    虽被称呼神医,但眼前的人分明二十岁不到。但林士觉的大名在修界却无人不知,只因对方是医术、毒术、蛊术三修且门门精绝的天才医者,白鹿溪书院医术院最年轻的院长,光是这个头衔,就足够他承受太多光芒。

    但林士觉却很少待在白鹿溪书院里,而是周游行医,去诊治各类疑难杂症,遇到困难的患者甚至分毫不取,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沈不渡这才分神注意周围环境,发现这房间干净宽敞,布置妥帖奢华,主人应当十分贵气,并对客人很是看重。林士觉笑着解释:“这不是我家,是蒲州城徐地主徐老爷的宅子。他请我来看诊,我便暂时住在这里。”

    他之前去落雁湖一带也是给徐地主搜集治病草药的,如今谢见欢情况稳定,他便忙着去配新药,并说第二天会准时过来给谢见欢换药。

    沈不渡连连道谢,将林士觉送出门口,才关好房门,回了谢见欢床前。

    青年这会儿的脸色比刚受伤时瞧着好多了,因着后背伤的厉害,没法平躺,只能趴在床上。滋味不好受,他紧蹙着眉,在梦里也有些难熬。

    徐地主财大气粗,给客人的房间也燃着上好的安神香,沈不渡因一直高度紧张,放松下来太阳穴都有些发疼,嗅着空气中清雅的暗香,才稍稍觉得好受了点。

    他坐在床边,把谢见欢有些散乱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半张昏睡的侧脸。因为趴着,青年半张脸被枕头压的微微变了形,往日令人望而生畏的冷肃消失不见,罕见的多了点憨气。

    “你是不是傻,”沈不渡喃喃说,“总替我挡刀做什么?我才是师父。”

    这次是,上次在赵家堡也是。

    这人似乎嫌自己皮糙肉厚,对刀尖利刃完全没有畏惧之心,就这么坦然到鲁莽的把后背暴露给足以致命的敌人。

    并非自大,也不是轻敌,只是为护住身前的他。

    沈不渡静静看着昏睡的青年,眼里有种极深极重的心疼,还有种无处爆发的责备。

    不知是对青年,还是对自己。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安静的俯下身,轻轻吻了吻青年紧蹙的眉心。

    ——

    比林士觉预算的时间还早,谢见欢半夜就醒了,眼神茫然片刻很快转为清明,随即一眼看见了坐在床边闭目养神的人。

    沈不渡本来就没睡,听见动静立刻睁眼,神色欣喜带着紧张:“醒了?”

    他说着去摸谢见欢的额头,早些的时候对方有些发烧,后来温度恢复正常,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觉得烧吗?”

    谢见欢摇头,声音有些病后的哑,目光有些急切的把沈不渡打量一圈:“师父有受伤吗?”

    “没有,放心吧。”沈不渡去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要不是你那个什么魔龙之体,现在恐怕小命都没了。”

    谢见欢就着他的手喝了水,苍白的嘴唇轻轻扬了扬:“没关系,我很开心。”

    “你被方淮一扇子劈傻了?”沈不渡皱眉去摸他的头,“脊椎骨差点被人剔出来,居然还觉得开心!?”

    谢见欢抬起手,虽然牵动背上的伤口有些疼,但还是轻轻将沈不渡的手握住了:“上一次遇见方淮的时候,我十八。两个师弟更小,面对方淮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为我们拼命。”

    “当时我就想,下次再遇见方淮,就算我不能成为一把剑,起码也要做一块盾。”

    他浅浅一笑,认真说:“这次我派上用场了,所以高兴。”

    沈不渡又气又心疼,骂了他好几句“傻”,又道:“继续睡吧。我看着你。”

    “我不困。”谢见欢说,其实是伤口疼的睡不着。他想到了什么,对沈不渡道,“师父,我觉得方淮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你指他的煞气?”

    “对。”谢见欢犹豫了一下,“但我感觉他的煞气和我很像,似乎也是经过伪装后的魔气。”

    沈不渡一惊,沉思片刻,缓缓道:“方淮这个人,我以前认识。”

    谢见欢没听说过这事,惊讶的看他。

    “十四五的时候,因为误会和他打过一架,也算不打不相识。”沈不渡说,“当时还觉得挺投脾气,他也是个随性的人,喜欢到处乱窜,说什么立志走遍修界每一寸土地。”

    谢见欢觉得背上伤口疼的更厉害了,慢吞吞说:“哦。这么久远的事情,师父记得好清楚。”

    沈不渡忙着回忆,没注意徒弟不太正常的语气,皱眉道:“那一面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以为他是四处云游去了,谁知后来再听说他的名字,已经成了修界臭名昭著的战斗疯子。”

    “第二次见面就是那场生死决战了。他变的太多,而且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沈不渡说,“但他是云州方家独子,身世很清晰,应当不会是天魔。”

    方淮性情大变,修为暴涨,一定是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会和魔族有关吗?

    沈不渡沉思着,下意识取出一块黑色晶石,这是之前从兰海里捞出来的那块天魔晶。

    “这块天魔晶也有些异常。”沈不渡说,“后来我想了想,发现它当时其实支撑着一个阵法,海里那些缠着我们的黑色雾气也不是魔气,而是怨气。”

    “怨气?”

    “对。”沈不渡眯眼,“或者说,不只是怨气。”

    当时在海底,他只顾着救谢见欢,无暇分神关注其他情况。后来得了空细细一想,却回忆起被那些黑色海藻缠住身体时,好像脑海中曾感受到许多纷杂的情绪。

    恐惧,崇拜,绝望,狂热的迷信……种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浓重凄哀的怨气,强烈的令人喘不过气。

    沈不渡思索了很久,猜测那应当是兰海镇民对“海神”的情绪。

    他们对海神崇拜又畏惧,中了恶咒后即祈祷海神的解救,又怨恨海神对他们无动于衷。上万人的负面情绪被集中起来,汇聚到天魔晶周围凝聚出那些黑色实体。

    谢见欢有些明白了:“所以师父说的阵法,就是用来收集这些怨气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不渡道,“而且据我了解,那阵法应当是将怨气收集起来,统一传递到另一个地方去。天魔晶作为阵眼,是为了将阵法威力发挥到最大。”

    这阵法着实罕见,连沈不渡都是搜寻许久才从旮旯角里回想起来。是谁布了这么一个阵法?目的又是什么?

    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沈不渡完全无从猜测。但那布阵的人,和教给东泽闲言碎语咒的人,恐怕是同一个。

    那人不是好心帮东泽复仇,而是为了搅乱兰海镇,达到自己收集怨气的目的而已。

    手里有天魔晶,会阵法,懂诅咒,善于布局和揣测人心……

    这绝非普通修士可为。

    心底默默闪过几个名字,沈不渡神情越发阴沉。

    “背后之人行事大胆乖张,不择手段,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便不会只在兰海镇做手脚。”谢见欢轻轻捏了捏沈不渡的手,“师父别急,我先前在蒲州也察觉到了天魔晶的气息,那人做的越过分,露出的马脚就越多,迟早能发现他的踪迹。”

    沈不渡回过神,才发现谢见欢关切的看着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他顿时有些懊悔,这个时候实在不该让谢见欢陪他消耗心神。

    “嗯,不想了。”沈不渡去拿来帕子,浸了热水拧干,给谢见欢慢慢擦拭脸上和脖颈冒出的冷汗,“你还是得多休息,抓紧睡吧。”

    宽大的白色袖摆堆积在小臂上,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淡青色筋络从袖中蜿蜒而出,从手腕到手背,更衬得他肤色如玉,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沈不渡靠的很近,屋里飘散的安神香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海棠清幽。谢见欢喉结滚了滚,或许是失血过多神经有些放松,他忘了隐藏,失了分寸,就这么直白的盯着沈不渡,在对方抬眸时莽撞又热切地撞进他的目光。

    视线交汇,沈不渡给他擦汗的手指顿住了。

    夜安静极了,昏黄烛光在这一隅小小的天地温柔的晕染开来,让两人眼底泛起的波澜无处遁形。

    沈不渡拿着帕子的手正好抵在谢见欢喉结上,谢见欢嗅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呼吸渐渐变的急促,身体深处升腾起一股战栗的激流。

    沈不渡似乎察觉了什么,视线慢慢往下。谢见欢大脑如烧开的沸水,一时没转过弯来,下意识跟着往下看,继而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薄被下的变化。

    空气异常安静。

    “轰”的一下,青年的耳朵陡然烧成了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