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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芹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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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党移动盘这样建议我的形象设计:发型一定要板寸,多一厘便显老;招风耳24减8小时要挂着mp3的耳脉;休闲裤外加水洗棉的衬衣,衬衣每天一定要换;脖子上的那挂闪亮铁环的船锚挂饰,移动盘声色具厉劝我,一定不要挂了,要触霉头的。

    我当然不信他的邪,把锚放在手中把玩,嗤笑移动盘的愚昧。其实这个饰物我是有意挂在脖子上的,希望自己的心灵小船,能够有泊锚的地方。其实我是一个非常快乐的人,除了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女朋友,其他的该有的都有,事业有成,写东西出来便轰动得给闹海啸似的,所以就不常写,怕给世界人民添乱。有一个既清闲又类同姚明身高一样有优势的高薪工作,托长在红旗下摇篮中的福,我的味觉系统老早就删除了苦味味蕾,舌头小了康。但我那颗年轻的心却总是受到移动盘,还有老妈雷暴子雪刀子的叹息摧残。老妈说我找不到女朋友其实就是变相谋害至亲,让她生活在幻想渴望儿媳的海洋,那个茫茫呀,一眼望不到海边呀。我没遇到女朋友她倒比我还绝望郁闷。移动盘跟着凑热闹,说什么他要纯洁光棍队伍,老是想“锚”到某地的人,绝对不是纯洁的男百男——百分之百男人,听他这么说我便怀疑自己的某个男性器官是人造的,至少也应该是移植的。我老是嘀咕纯洁的处男不一定比用颗粒饲料喂养的鱼好到那去,这年头宇宙都不那么干净了,骗让水淹的脑子还可以,像我这样,板寸,头脑好得像颗三等星,这么智慧的主,主见多得不比电脑病毒少到那儿去。

    为了清除我,移动盘折了血本,上班时间我所有的工作,除了喝茶和上厕所,其余的一概包圆,我的代价就是要在写字楼的每一层,凡是有让荷尔蒙控制下的男士撸撸并不杂乱的头发、收敛并不过分的举止的惊艳mm出现的楼层,像个清洁工一样扫荡,给ppmm小鹿一般的心灵,留下我河马一般的魁梧、猫头鹰一般的炯炯有神、三十岁男人呵护二十岁的婚外小心肝儿的美好印象和感觉。我心想这比给客户做设计文案轻松多了,有啥难的,地球男人都会做。

    第一天上午除了引起保安的注意外,没有一个mm注意到故意作给她们看的我那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清洁工倒是一直盯我,怕我顺手牵羊拿走她的拖把)。我真得开始怀疑mm们已经过度到用鼻子看人的地步,那两个忽闪的大眼睛一定变成了装饰物。郁闷之后便是饥饿,我瞒着移动盘,提前溜号进了饭厅。在一张桌子跟前坐下,对面一个不知是plmm还是cmm,埋头吃着土豆粉。我闻到了最爱吃的芹菜的味道,便对服务员说:“小姐,给我来份米饭外加肉丝芹菜。”服务小姐仰着头对我说:“我们没有肉丝芹菜,你咋吃呀。”

    我四下张望,说我明明闻到了芹菜的香味,怎么会没有呢?服务小姐说:“我们这里白菜土豆茄子黄瓜蘑菇萝卜番茄鸡蛋鸡肉块,就是没有芹菜,给你现买也来不及呀。”

    我说:“那就来份大米吧!”

    服务小姐说:“就要一份米饭?不要别的菜?只吃白米饭?”

    我露出白米一样洁白的门牙,笑容可掬,说:“谁说只吃白米,我不是就着芹菜的味道了吗?这样挺好,大米饭外加肉丝芹菜的香味,关键是,香味不要钱,白送的。”

    我露出得意的灿烂笑容,跟一头撞在特等奖的箱子角上似的。对面的mm“噗嗤”笑了,我又闻到了芹菜的味道,还有土豆粉的直辣。我跟着她笑,却突然意识到这芹菜的味道是她带过来的,我的鼻子给我传递芹菜味道,大脑快速分析:她可不像卖芹菜的菜贩子,可为什么身上有芹菜的味道。

    我的外表努力保持矜持,鼻子却那么色,除了闻芹菜的味道,我得揭发他还闻了mm的味道。我为拥有专署权的鼻子害羞,但我还是暗地里鼓励他又多闻了几下:面前的这个女孩,确实散发着芹菜的味道,如果不是红晕的脸庞映衬,我一准把她当成一棵迷人的芹菜。我的心,不得了了不得了了,18点5级的狂震,我相信如果不是脖子上的那粒锚,定住我的身心,下跪也许都做得出。你看你看,说着不自强的膝盖便软了不是

    女孩的土豆粉那么不经吃,你至少也得把沙锅吃干净吧;吃完就走,也不回头;或者弯腰系系鞋带什么的,走了,远了,不见了你不留恋同桌吃饭的我,至少回头回味一下土豆粉的味道也是该的呀。

    下午便没有心思招摇显摆,准确地描述:人整个蔫了。移动盘骂我,说让我出他们的队伍绝对是英明之举,我现在这副德行,像是疲软的拉面,男百男是做不出的。才三点我就要到食堂吃饭,移动盘恨我不成男人,现在恨我成了饭桶。我呓语:“我要芹菜!”

    移动盘由恨到同情,黯然神伤,拍拍我自检“芹菜”的头,说:“现在找不到不等于一辈子找不到,节哀!节哀!”

    移动盘不再理我,由我念叨芹菜。以后几天,自由的我上午九点就去坐在饭店里等着吃午饭,下午两点半就预备好晚饭的情绪。饭店的桌子只坐那一张。我的鼻子最忙,饭店里的任何气味,菜味甚至下水道气味,他都义无返顾,被迫去闻,目的只有一个,发现芹菜的味道。可以说,拯救我的大脑的不是我妈当然也不是不够哥们的移动盘,而是我的鼻子。一天,他终于又发现了芹菜的味道,这天饭店刚好做肉丝芹菜,可鼻子分明闻到了另一种芹菜的味道,强带着我,像牵着头毛驴,来到一个女孩面前。我还没有说话,眼泪却喧宾夺主。我只得将我的脖子上的那粒锚取下,声音也开始自卑,但还是让女孩听到了:“我想把它送给你,它能否让一颗心停泊?”女孩双手捧着土豆粉,眼睛瞪得像里面卧着的鹌鹑蛋,点点头,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点头我心膨胀,她摇头我心萎缩。我的心脏发怒:搞什么搞?我该往那里供血?这年头做颗敬业的心脏咋那么难?!

    女孩“咣当”一下,土豆粉连着沙锅,落地粉碎。我心想坏菜,脸成了沙锅色,膝盖也要落到沙锅粉身的地方。女孩却突然快速搀扶着我的胳膊。有mm的小手搀扶,胳膊上的众神经都绅士般兴奋、而不忘矜持。女孩说:“我同意你!yes你!ok你!”就这么吃顿土豆粉的工夫,我便成了幸福中人了,扑面而来的幸福的到来如此之快,又如此的简单平实。为了证实幸福不是在幻想里,我又拿过一只沙锅,递给要“yes”我的女孩。女孩一愣,我说:“再摔一只,你摔沙锅的样子好美!我们结婚以后天天让你摔沙锅(后句话是在心里说的)”

    女孩有个爱好,爱吃芹菜,凉调或者爆炒,但凡有芹菜沾边,总会有很好的胃口。女孩家庭不富裕,买不起给钱多的人生产的化妆品,却有个美容养颜的绝招,经常用芹菜的汁水洗面,用西芹做面膜裹面。这些小道道都是我和她疯狂压马路歇脚的当儿告诉我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芹菜的味道。

    于是,我在温柔的时候叫她小芹菜,有外人比如我妈或者移动盘在身旁是叫她芹菜,偶尔发怒时叫她芹菜棵子。

    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喜爱芹菜的味道,当然也不关心任何其它的蔬菜。只是在生命中的某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是属于芹菜的,喜欢芹菜的味道、水灵的质感、淡淡的清香。有芹菜香味的女孩,也成了自己心目中的至爱,才知道自己的二十余年的时光是为芹菜而活的。

    这天上班,移动盘瞪着光盘一般的大眼睛,堵住我,要我晚上参加他们特意为我准备的一次聚会。我的语调里流淌着冬天里沐浴爱河的暖意,问他是什么内容,能带女朋友参加吗?party总要有舞伴的。移动盘眼珠子变得如同断了草料的牛眼,怒视着我,音调是崔健的通俗:“no!no!no!绝对的no!”看看不谈女朋友的坏处,火气能超过大兴安岭的火灾。只有爱情可以让“高血压”变“低血压”男人也具有淑女般的温柔。

    晚上,移动盘纯洁的男百男队伍聚在“西部牛仔咖啡厅”大家痛惜我意志不坚定,说若在革命年代最容易当叛徒。移动盘说今天是我最后的晚餐,大家特意为我聚会,祝贺我从此变成奴隶。移动盘拍着我的肩膀,以送战友、惜别的泪光闪着我的眼睛我的心灵,嘱托我:“既然决定作个男人,那就要有男人本色,要勤快,有眼色,要耐住女人的折磨、甚至打骂,记住要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地不还手,还要给女人春天般的笑容和海洋般宽阔的胸膛”还摇头叹息说:“地球上男人这种直立行走的‘动物’越来越不纯了!”

    大家的眼泪表达着咖啡一样的浓情蜜意,我感动,但想到我的小芹菜,我就装出表面哀伤,内心却过年般欢喜。我说:“我也要告诉大家,我准备辞职,为了我的小芹菜。我准备和她一起创办一个公司,只有我们两个,夫妻店老板,当然包含我的像太平洋一般博大的智慧脑壳。”

    移动盘手中的杯子跌落在桌子上,掺有牛奶的咖啡溅了他一脸:“你要放弃近万元月薪的工作你创业,没有收入你吃什么?不能每天总吃芹菜吧?!兄弟呀,是我害了你,让你让你中了芹菜的毒,不能自拔,反倒自个给自个挖泥坑,自个哄着自个往里面跳。本人向大家郑重宣布,即日起我要进入‘烧饼月’,我要吃一个月烧饼,以赎我误人之过。”

    我回到家把自己辞职的决定告诉老妈,老妈摸摸我的额头,证实我没有说胡话,状态清醒,她说:“孩子妈理解你,妈也是打那样过来的!”妈的话让我猜想他们的年代,二十年后的儿子一定也像老爸当年,指不准为了爱情做什么除了不违法的傻事呢。我的小芹菜是在生米作成熟饭的时候才最后一个知道消息。我提着一纸箱家当,芹菜以为我这个月发了一箱子工钱,眼睛惊喜得像一元的钢币,溜圆。我告诉她这不是工资,而是我的办公用具制图板圆规制图铅笔所有的属于我的零七碎八。我把想法告诉她,她这回可是更吃惊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进一整枚激素催大的鸡蛋;接着便感动得流泪了,头伏在我的胸前,肯定是心疼那不菲的薪酬,小拳头不住地擂我。我幸福地体验她对我打是至亲爱的甜蜜感觉,想到移动盘对我的谆谆告戒:对女人要温柔。我就由着小芹菜鼻子和泪水混合在我的左丹奴上衣上。

    我和小芹菜的公司很快办了起来。办公室装修得简朴而漂亮,木纹地板散发着木材和化工原料的味道;墙面素白整洁;只是我那敏感的鼻子非常不适合室内刚装修以后的味道。小芹菜却不顾这些,她非常喜欢我们的办公室。看着她幸福地在屋里忙碌,我更幸福。

    这一段时间非常忙碌,很累,却快乐、幸福。晚上,我请小芹菜去吃饭,发现口袋里只剩二百块钱,大饭店的门是肯定进不去了。我俩走进了川人的串串香火锅店。小芹菜说:“是我害得你丢了工作,没有了丰厚的收入,和我一起吃苦,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的。”我在火锅里涮着羊肉,麻辣的味道中我的鼻子依旧能够分辨出我的小芹菜的味道,我说:“这不怪你,完全是我自愿;没有钱可以共同去赚。我只是希望我们并肩作战,共同做事业,幸福地生活。你是我好不容易遇见的,我的另一半的天使,我会抓紧你,不会放弃你的,即使天天吃芹菜,或者天天闻着芹菜的味道,吃白米饭,也是心甘情愿的,也是蜜甜蜜甜的。”

    吃完晚饭,我和小芹菜在闪烁的霓虹灯的夜晚散步。这个城市的夜晚这么漂亮迷人:饭店里人流熙攘;街道上汽车穿梭。其实城市的精彩生活真的是从夜里开始的。我和小芹菜欣赏着美丽夜色,她挽着我的手,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我的眼睛,我看到她的眼眸反射着霓虹灯的光彩,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我送给她的那挂锚饰。小芹菜说:“我想把你的这个礼物还戴在你的脖子上,我希望它能够替我永远地牢牢地拴住我心上人的心,从此他的爱就是我的爱,他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关乎我的命运。我会万分珍惜上苍恩施的机缘。”晚风吹过小芹菜淡淡的味道,我搂紧她,心里希望一辈子就这样搂着我的小芹菜。

    我们的公司出现了一些小的问题,后续资金短缺,我想尽办法筹措资金,还是有不少缺口。回忆当初为别人打工的日子,从没有为什么发过愁,到日子领薪水和不菲的提成。现在却不得不去为公司的经营着想。芹菜很卖力,鼓励我说一定能够挺过难关。我当然不会向困难低头。这个公司是我和芹菜的心血,我们爱情之树的象征,无论如何也要让它变成参天大树。我决定去找移动盘,想从他那里暂借一些钱,以应付燃眉之急。

    移动盘在办公室忙得像个陀螺;见了我,没等我说话,就撩给我一个牛皮袋子。我笑着问他这是什么,他笑着说是我最想要的东西。我打量着袋子,手感觉得这里面是钞票。我一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我肚子里知冷知热、知饥知饱的阿虫了。我的其他的想法你不会也都了如指掌吧。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够做百分之百男百男男人了,因为你是精明的男人,别人十二指肠的溃疡,恐怕也躲不过你洞察秋毫的目光。哪个女人愿意‘裸活’在你的睿智之下呀。”

    移动盘咧嘴笑了,我看到了他那被红塔山熏得金黄门牙,鼻子闻到了烟草以及他头上海飞丝相互混杂的味道。他说:“别人怎么想我是不会去管的,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你这人的脾气,凡事必亲躬,得整个明白,老大哥的话对也白搭,你不亲自跳进黄河,染上一身金黄,就不会认定‘前辈’的经验其实就是人生的捷径;多少弯路要耗费人生并不富裕的精力和时间,很多人并没有浪费的感觉。人生加上婚外情,也就那一两个的短暂的激情时代,当然,该犯傻拦是拦不住的。这些我都遭遇过,所以什么事情我都了然在胸。”

    我说:“你是个成功的男人,头脑聪明得超越最新版本的电脑程序,却没有办法和心爱的女人在一个屋顶下,吃同一锅饭,两心相知地睡同一个炕头。”

    移动盘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睛:“我虽然生活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似乎已经走得太远了。看看你吧,新时代的好男人,看看你的脸,满是芹菜的颜色,当然这是爱情的代价,也可以说是爱情的魅力。我这儿有些欧洲的护肤品,拿去压压芹菜的颜色。我知道,作为男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有没有心理准备,反正,我是有的!”

    我们又聊了一会别的话题,见他实在太忙,我就和他告别。揣着明察秋毫的移动盘给我两万块钱,回到了公司。这笔钱成了及时雨,公司的状况有了改观。

    芹菜其实是一个蛮有个性的女孩子。见公司的效益不温不火,芹菜开始着急,外表柔弱的她脾气变得火烈。我能够理解她为公司着急的心情。的确,公司的房租、费用,赚不赚钱都要付出,赚得没有花的多,芹菜当然着急。有时她会冲我发没有道理的无明火,就像美国一样不讲道理。她想让公司尽快赚到钱,但是我们的努力却并没有明显的效果,她当然有点失望。没有创业之前,我和她都觉得做生意是件非常简单,比如像吃个冰淇凌或者一块牛排一样简单的事情。身处其中,才知道远非幻想的那样。公司里的什么事情都要想到,并且亲自去做。先前我做着设计工作时常常觉得自己设计的东西绝妙无比,人家的都不如自己的,瞧不上眼人家的任何东西。如今作起具体的事情,才知道自己作的和其他人一样愚蠢,我的智慧闪光的东西都不见了。

    我和芹菜被公司拖得没有更多的激情。我一坐到办公室,很少再闻到芹菜身上的味道,反倒是装修时的味道,刻意要让我的鼻子强化对木屑白乳胶以及油漆的印象。闻不惯这种味道,我便拉上芹菜到公司外面透透空气。芹菜却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偶尔呆得久了有头晕的现象,可她并不当回事。

    我和芹菜节俭每一笔的开支,见客户时我们一同前往。半年后,公司遇到了一次机会,和一个外商洽谈了一笔不小的生意。为了最终促成这笔单子,芹菜坐飞机去上海和印尼外商商谈最终的合同条款。因为不能没有人值班,我便留在公司里督阵,遥控指挥。

    芹菜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单独作战,平日里到了新环境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这次却要行影孤单去大上海,而且身肩使命去和印尼外商谈判,我的心里实在没底,但我又不能亲自去。芹菜忽闪着眼睛,盯着我说:“看得出你不放心,我这次决定,不带一个‘笨细胞’,我会尽全力的,相信我!”我拍拍她的头,轻轻扭了一下她的鼻子,嘴角上浮着笑意,但是我心里实在没底。我开车把她送到机场,一路上我尽量说些轻松的话题。飞机轰鸣着飞上蓝天,望着飞机渐渐远去,我在内心为她祝福祈祷,希望她能够机到成功,签下宝贵的合同,为公司带来转机。

    回到公司两三个小时以后,芹菜的电话便打了回来,说她已经到了上海,并且和客商已经见了面。我嘱托她生意上的注意事项,并告诉她要当心身体。芹菜说身体倒没有什么,就是在飞机上晕机得厉害,其他一切都好。我说:“芹菜,我知道你是最棒的!这点在土豆粉的店子里我就看出来了。”我在电话里听到她的笑声。我对着话筒,以话筒代表她,很响地嘬了一下一千公里以外我的小芹菜。

    晚上下班回到家,老妈来到家里。其实老妈经常来看我们,每次来都唠唠叨叨,问我和芹菜什么时间会有小小芹菜。前些时公司确实忙,老妈的唠叨十句十句没有听进去,今天,芹菜也不在家,公司业绩渐渐有了一丝攀升迹象,老妈的话才灌进了我的耳朵。我告诉老妈小小芹菜的“种植”计划不在现在,因为我和芹菜这么年轻,需要先养活自己,等有了经济基础后,其次才会为小小芹菜升万国旗。

    老妈说:“我们可以包产到户,责任划分,你们负责生小小芹菜,趁我还能走得动,我可以一把屎一把尿抚养小小芹菜,你不是也是这样抚养大的。”

    我告诉老妈:“生小小芹菜可不是我一个人‘单边行动’,你要真着急抱孙子,先得作通你儿媳的工作。”

    老妈摇头叹息道:“我这当妈的命注定愁苦无边,这好不容易盼来了儿媳,可还得盼孙子。我那可怜的孙子呦,这世界多好,有暖和的阳光,有特想哄你、逗你玩的奶奶,可你爸你妈就是不给你露头的机会。乖孙子,你要耐心等着,奶奶其实比你还急。”

    三天后,在我的期盼和担心之中,我突然闻到了写字楼依稀的一股熟悉的芹菜味道。我的心里一喜,知道芹菜回来了。芹菜一进公司大门,我盯着她的眼睛,想提早看出里面的信息,却看到她一脸严肃。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菜了,生意八九不离十地要泡汤。芹菜放下公文包,用手把一缕头发撸到耳后,端起我早晨上班为她泡好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茶水。

    其实,公司现在迫切希望作成这笔生意。唉,谁让我们不走运呢?!命运之神和我们擦肩而过。我为芹菜又倒了杯水,心里安慰自己:公司里有芹菜侧伴身边,我们相互鼓励支持,没有理由不成功。我暗自下定决心要抓住下次机会,一定让公司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琢磨着措辞,想安慰芹菜,对她说不要紧,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芹菜瞟我一眼,目光散淡,沉默得足有三五秒钟,却突然地笑了起来,满嘴的茶水像个小喷壶,呛了我一脸。她上前拍拍我的头,说:“我的傻家伙,你上当了吧?!你还真的以为芹菜只会凭脸蛋儿吃饭,芹菜的智慧像黄浦江一样汹涌澎湃。”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签定的合同,撂到我的办公桌上。看到印尼客商的合同,我的眼睛潮湿了;尽管是在公司,当着员工的面,我还是控制不住,给了我的小芹菜一个热烈而脆响的亲吻。员工惊诧了三秒钟,其后是牛般马样的叫唤欢呼。我和芹菜笑了

    晚上,和芹菜到我们常去的串串香火锅店吃饭,算是为她成功拿下合同的庆贺。这笔合同让我们今年该赚的钱都赚了回来,我的肩头顿时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自从公司开张到现在,芹菜其实和我一样压力很大,我们觉得凭我们的智商和勤快、任劳任怨的性格,没有理由做不成自己的事业。只是任何事情都需要过程,而这个过程却充满了无法向人述说的辛酸和痛苦的煎熬。我和芹菜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能够挺过来,完全靠相互的支持和关怀,两颗心贴在一起,凭着两个人的热情才走到今天。如果没有对方,我们俩谁也打不赢面前这场战争。

    芹菜在火锅的氤氲气息之下,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我又一次闻到了她的芹菜的味道,实实在在地感觉到我亲爱的人儿就坐在我面前。芹菜说:“猜猜我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我说:“麻辣火锅和体贴老公,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芹菜说:“对呀,事业取得暂时成功,有爱我的人在身旁分享快乐,我非常满足,非常幸福,觉得此刻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看着她吃菜,真情地说:“我们的一辈子,悉心呵护,诚心相待,让更多的幸福的感觉伴随我们,年轻到白头。幸福是两个人的,永不分开。”

    吃完晚餐回到家,我告诉芹菜说:“老妈嫌自己和你的肚子寂寞了,她想要个小小芹菜,让未来的“霸主”在家里翻天覆地,制造混乱和噪音,这是老妈的幸福期盼,当然也将是我们未来幸福生活的一个乐章。”

    芹菜幸福地偎依在我怀中,淡淡的体香让人沉醉,她说:“我想最好还是晚一段时间,等公司有了一定的实力再考虑小小芹菜的事情,再说我还不打算现在就有人来分享我们共同的爱;就让那可爱又可怜的小小芹菜绅士,waitmoment”

    公司经营状况好转,我的气色也变得好了起来。移动盘见了我,像打量外星人一样,不相信我还在有模有样地呼吸地球空气。他摇摇头、奴奴嘴、拍拍油亮的脑门,说:“还行,你比我想象的水深火热的生活,要强两个世界!”最后他向我推荐一处没有名气的景区,十足地好,要我带上芹菜,做回驴友去旅游旅游,吹吹山风,洗洗城市喧嚣下污染的灵魂和脏肺。

    芹菜也很乐意亲近大自然,现在公司业务也不忙,我和芹菜便一人一个大背包,像逃难的灾民,当然更像勤劳无怨的驴子,背负重物,来到这处景区。山区风景确实非常好,我们玩得非常开心,完全忘掉了城市的喧嚣和生活中的烦恼。我对芹菜说:“咱俩在这里买一块地,做山民得了。在这里扎根,生下十个八个我们的小小芹菜,让他们当山里娃,留着一尺长的鼻涕,满嘴露着缺三少四的牙,在山间快乐奔跑游戏”

    芹菜用手掐我,说:“我成什么了我,七女八子,前呼后拥,跟个猪妈妈似的;我要是在山里生活,就养一鸡场鸡,我喜欢看鸡飞狗跳,蚂蚁打架。”

    我问芹菜,说:“也不知道我们老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要是真的住在山里,恐怕到时候连山都爬不动了。”

    芹菜说:“到时候我搀着你。”

    “你会搀动我,到时候小脚迈个左右恐怕都不听使唤。”

    “那你搀着我,反正我们要相互搀扶,不许分开。”

    稍事休息后,我们背起背包,继续向更高的山峰前进。芹菜站起身时,头一阵晕旋,伸手让我搀扶。芹菜说她有点累,还想再歇一会。我想可能因为海拔增高的缘故,就放下背包,走过去为她捶背,按摩太阳穴。芹菜喝了点水,歇了好一会,才感觉好了起来。下午,因为芹菜身体不适,我们早早便在一处山冈扎下小帐篷,四处拣干柴,准备做晚饭。篝火点了起来,我和芹菜被烟火熏得满脸漆黑;而煮的玉米却非常香。

    晚上偎依在帐篷里,听着山风呜咽,我们聊着天。芹菜突然竖起耳朵,让我仔细听:“远处好象有狼叫,”她惊恐地望着我,顺手抄起上山拄的拐棍。“狼不会来这里吧?我的肉可是实在不香,因为我爱吃蔬菜,维生素丰富,蛋白质却稀少,爱吃肉的狼怕是不会感兴趣。”

    我笑了,说:“那要是碰上一个素食的狼呢?”

    “那你也得男人汉一回吧,得先把狼喂饱,撑它个半死,它就没有肚量再吃我了”

    “你想得美,要是来的狼特别色,是个色狼,非要先吃plmm,我也没有办法。”

    “好你个坏东西,敢情嫁给你算白嫁了,让你舍身喂回狼都不愿意,我不理你了,真是个‘白眼狼’”芹菜真生气了,扭过身子不理我。我心里念叨我的傻芹菜,我的生命都是你的,不要说为你充当回狼的口粮,就是舍弃整个生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二天,山谷里的各类鸟儿千回百啭的啼鸣把我们叫醒了。芹菜掐掐我,起了身要去做早餐。伴随着山间清新的空气,聆听大自然的天籁之声,我觉得这种世外桃园的生活无比美好,真要是能够生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福分。老半天,听不到芹菜的忙碌声,我叫她,不见应声。我伸着懒腰,起了身,来到帐篷外,却发现芹菜倒在地上。我扑上前,抱起她,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额头被山石磕破,鲜血不住地流淌。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毛巾为她包扎止血;而伤口却不停往外涌出更多的鲜血,毛巾很快成了血巾。我一边重新包扎,一边呼唤着芹菜的名字。芹菜还在昏迷。我用力按着毛巾,伤口终于止住。我摸到了芹菜的脉搏,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晕倒。我奋力抱起芹菜,拼命向山外跑。路上遇到一些山民,他们帮着我出了大山,并在公路上截了一辆面包车,把我和芹菜送进了医院。

    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芹菜苏醒了

    医生为芹菜作了全面的检查。医检结果出来了,芹菜得的是白血病。看着化验单,如五雷轰顶。我去问医生,医生告诉我:现在都市里这种病有增多的趋势,像废气污染、装修房子污染超标等等,都有可能使人得这种病症。我猜想,一定是公司装修污染超标,使我的健康美丽的芹菜得了这种病。

    芹菜很虚弱,脸色惨白。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芹菜向我解释:那天她作着饭,站起身去拣柴火,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颊,她的手冰凉。可怜的人儿还不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的小芹菜,遭遇厄运的为什么是你?老天爷对你不公平!

    我把公司委托给副总管理,开始日夜陪在芹菜身边,为她治病。只要对芹菜的病有好处,花再多的钱,做任何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我要拯救我的芹菜,即使是我的生命作为代价。公司的钱很快被我花光,芹菜的病情依旧恶化。医生建议给芹菜换骨髓,要我去准备钱。我声调颤抖着,给副总打电话要钱,他却告诉我公司帐面没有一分钱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充满了绝望,感到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没有钱为芹菜换骨髓,芹菜只有死路一条。可我却筹不到芹菜的救命钱。我的一辈子都没有重视过钱,觉得钱是身外物,挣得容易,花得也更容易。先前为别人打工时,每月的工资几乎全部花完,那种花钱如流水的日子让我体验不到钱的真实含义,只是觉得它是流通的媒介;现在才知道有的时候没有钱就如同没有了性命,钱在某些时候在生命中显得是那么的重要。芹菜等着钱来救命,没有钱就没有了她的未来。而我是她的男人,面对苦难之中苦苦挣扎的爱人,不能向她伸出救援的手臂,只能束手无策,看着美丽生命凋零,我他妈的还算个男人吗?!

    借口回家拿东西,我离开芹菜。我不知道哪里能够酬到钱,公司已经被我掏空。老妈为了给芹菜治病,每天去菜市场拣菜叶为生,她省下每一分钱,希望儿媳能够康复,为她生下可爱的孙子。朋友们也倾力帮助我,我现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还可以借到钱。即使自己去卖血,那点钱也是不够。我在街上四下闲逛,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一家网吧,我突然感到心头一跳,便撞撞歪歪进到里面。我的口袋里还有一个一元,两个五角,剩下的全是一角的毛票,这是曾经月薪万元的人现在全部的家当,三块零一角人民币,可以上一个小时的网,还可以剩下一角钱。犹豫着,我还是拿出三块钱,递给老板。坐在电脑前,我静了一下心情,颤动的手敲击键盘,我决定在网上发布消息,看有没有人需要我的器官,卖肾或者其他的东西,只要能够换来钱,为我的芹菜换骨髓,要什么我都卖。

    “我有健康器官提供,有需要请致电139xxxxxxxx”敲完这行字,刚要发布,却听到身后的哭泣声。我回过头,看到芹菜站在那里,泪流满面。芹菜一把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拉着我转身出了网吧。来到外面,太阳的光芒很强烈,我看到芹菜充满泪痕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哽咽着对我说:“你这样做真傻,不值得!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我们要共同生活,荣辱与共,没有你或者没有我,我们的生活是残缺的,我们活着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对方。你和我的平安、完整,才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我不能失去你,我需要完整的你,你的身体,你的全部的感情;没有你在我身边,即使我的病好了,我也会痛苦一辈子!”

    我泪流满面:“芹菜,我的宝贝,你是我的生命”

    芹菜说:“有你的支持,我就会有信心治好我的病。疾病算什么,我不怕,我们来斗一斗;即使我被它打败,我也不会屈服;它虽然可以让我病倒,可以吞噬我的生命我的肉体,却永远无法让我的精神屈服。”

    我抱紧芹菜,说:“你能够有信心,我一个大老爷们,又有什么刀山火海不敢下呢?!”

    为了芹菜,我拉下面子四下借钱,老妈把家里的房子也给卖了,她把十万块钱塞到我的手中,我觉得那些钱无比沉重。老妈摸把泪,对我说:“孩子,你做的对,你应该这样对待芹菜,这才是个真正男人的样子”

    我又找到移动盘,他正在训斥下属,吵对方工作不努力,业绩差。移动盘半天没有和我说话。为了我的小芹菜,我就那么默默地坐着,我想她能忍受病魔的折磨,那么我就能接受一切;但是,最终我站起身,想离开。移动盘却拉住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他转身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纸袋,挺大的,挺沉的,递给我,说:

    “好兄弟,我早就准备好了”

    给芹菜换过骨髓后,有一段时间有了好转的迹象;但是半年以后,情况又恶化了。芹菜瘦得脱了形,皮包骨头,每次和她的目光相遇,我的心里便有种肝肠俱裂的感觉,但我的脸上还是尽量挤出一丝微笑,我要每时每刻都要芹菜快乐。芹菜因为化疗,头发早已掉完了,我为爱美的她买来了她喜爱的绒线帽子戴上。每一天我都陪在她身边,不要老妈和朋友替换。晚上很多时候,我会握着芹菜瘦削冰冷的手,望着我心爱人儿的睡去,猜想她的梦乡里的故事。白天,我们一起回忆我们的过去,给她讲在饭店里她爱吃的土豆粉,我敏感的鼻子闻到的芹菜的味道

    有一天,芹菜的精神显得特别的好,我也很高兴。我握着她的手,我俩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芹菜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显得柔情蜜意。她望着我,突然说:

    “我觉得,其实我俩这一仗是打赢了。我们都知道,这一仗很难打,但是我们没有被吓倒,没有退缩;我很高兴,到了今天,我还能够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一起紧握着手;还可以有一个坚实的肩膀,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让我偎依”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里非常酸涩,说:“我的小芹菜非常坚强!”

    芹菜停顿了一会,点点头:“我觉得自己是坚强的,战士!战斗到了最后的时刻你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割舍不下的人,所以,我有个期望”芹菜眼里噙着泪,深情地望着我。“我希望你,为了我,你心爱的人,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紧握着芹菜的手,眼泪破堤而出

    晚上,我的亲爱的芹菜离我而去。

    没有了芹菜,我也就没有了灵魂。我把公司给卖了,最终把借的钱该还的都还了。移动盘死活不要,我还是把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我不知道我未来的生活怎么过?如果我还有未来的话。

    芹菜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然而我却感觉得到,那个娇小玲珑,身上散发着芹菜香味的女孩,已经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长成了棵郁郁葱葱的芹菜大树。

    移动盘望着我的背影,喃喃说道:“这世间最严重的是情伤,没得药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