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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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为生日而作之一

    我还是个孩子时

    就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有个春天，母亲到山里干活去了

    我坐在小院里，眼前守着一筐雏鸡

    母亲的黄昏也是柳筐

    我的童心也和雏鸡一起长出好看的翅膀

    母亲扛着镢头，拐着篓子回家

    先数一数雏鸡再让我摸她的乳房

    后来的春天，父亲推着小车到集上去卖猪崽

    我和猪崽一起爬在车筐里

    在山路上歇息的时候，父亲撩起衣襟擦着汗水

    猪崽哼哼叫唤着，我默默看着父亲的脸

    父亲，我也是一头猪崽么？

    我愿意是父亲的一头猪崽

    可我真的害怕有一天父亲也把我当猪崽卖了

    父亲吸着旱烟，柔和的眼神里透着黑色的山樱桃的苦涩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我是家里的幺子

    为了争一条裤子

    我和两个哥哥的三条腿同时伸进一条裤腿里

    姐姐头上戴着美丽的蝴蝶结

    我用手捂住胯里的鸡鸡

    对母亲说我也是女儿身

    我咂了母亲八年奶水

    当我含着母亲的乳头把母亲的最后一滴奶水咂进嘴里

    母亲端着的一碗清水里飘着一片豆粒大的油花

    我是在父亲腿上坐着成长的孩子

    在我象燕雀一样张开嘴被父亲喂养过后

    父亲先教会我用右手握筷子

    这时候父亲的手里握着两根草梗

    我的嘴里长满整齐的乳牙

    当我能啃饼子嚼酱菜的时候

    父母的粮囤里就多了一只小老鼠

    父亲一生都在嘴咬麻绳扎口袋，紧了再紧

    父亲扎紧了口袋就扎紧了一个清贫家庭要过的日子

    母亲弯着腰在野地里拣麦穗

    习惯了弯腰的母亲有用不尽的力气

    手扶膝盖背起一捆沉重的庄稼

    只要给母亲手里塞一根木棍

    母亲就能把荒草和山坡一起背回家

    我奶了母亲八年奶

    我吃了父亲八年粮

    十六岁那年我开始下地劳动了

    学着父亲的样子在禾场上蹲着扎口袋

    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野地里弯下腰

    也是从那年开始口袋里的粮食能鼓开口袋嘴

    也是从那年开始我背起生病的父母

    父母病的很沉重

    父母的身子却很轻

    背起父母象背起两条空空的口袋

    两年过后，习惯了上缴公粮的父母

    象上缴公粮一样把我当公粮上缴给了国家

    那一天，我想起了那头猪崽

    我终于成了父亲的一头猪崽

    从四十岁到八十岁还有四十年的活头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把年纪

    我只渴望以后的日子里

    每一天黄昏里都有娘叫

    也能听到父亲在清晨里咳嗽

    我是农民的儿子

    请原谅我写诗很质朴

    从二十岁写到四十岁没有改变过

    再从四十岁写到六十岁写到八十岁

    也不会改变

    改变的只有我的模样

    越来越象着我的爹和娘

    直到爹娘成为了墓碑

    我跪下双腿仔细临摹

    2006、4、24、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