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白纸船文集 > 什么被你握在手心

什么被你握在手心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不敢断言自己是了解动物的。家中仅养着几条小鱼,工作劳累的时候,看看水中游弋的小鱼,是一种休息。每星期天给小鱼清洗鱼缸,用掺杂着鱼的粪便的脏水来浇灌阳台上的几盆植物,一年年下来,每株植物都很健壮。只是,自己的内心也明白,阳台一角的这些生命其实和真实的自然界相差甚远。

    童年的时候,对自然界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喜欢不曾相识的奇花异草;喜欢各种各样能唱的、会飞的、能舞的昆虫;喜欢看到在城市边缘的垃圾上留连的羸弱的流浪狗,还有午后在墙头上晒太阳的猫咪;着迷从书中或是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威猛动物的传奇故事。

    在火柴盒里养过蚕,蚕宝宝孵化出后,不明原因地丢失了;在玻璃瓶里养过蚂蚁;抓来过各式各样的蚱蜢、螳螂;甚至还在树下的泥土中挖出过“知了猴”养起来,等它变为蝉;夏天在河里抓过鱼虾,池塘边捕捉过各种颜色的蜻蜓。当然,那时候好奇的小手也屠戮过无数的生命:那只蝉蜕变到金黄色的时候,僵硬死去了,我震惊,从此不再抓蝉;在河里捞的活泼的小虾,被我密密麻麻塞进了一个敞口罐头瓶中,第二天,由于瓶中缺氧,小虾们在我的睡梦中挣扎着跳出了瓶子,曲偻的虾的尸体,散落在瓶子的周围,甚至还有一些更远,场面极为惨状,从此我不愿在池塘里捞虾了,即便抓住了,也快快将它们放生去;还有那些被我捕来,又被我在身系上细线的蜻蜓,被我牵着飞翔的蜻蜓,不知道会死去多少。到如今,城市中很少能够在夏天看到蜻蜓了,很偶尔看到时,心头会阵阵波动,想起牵着它们飞翔的童年的一幕,愧疚自己曾伤害过这么美丽的自然生灵。

    记忆中,每次与大自然的小小冲突,自己总是失败。每次面对昆虫们死去的小尸体,是我最为伤心懊恼的时刻,毕竟年幼心灵的初衷并不是伤害它们,而是想得到它们的信赖和依存,或是潜意识中想要满足强者操纵生命的自私的愿望。费尽心思移植到家的“奇花异草”大部分也都死去了。在家门口曾经开辟出来的一小片城市的贫瘠的土地,也只是收获过一两穗玉米、几十粒毛豆,几把豆角,妈妈把它们一起煮进玉米糊糊里,那是我吃得嘴香甜的一次。现在回忆起来,那一锅黄橙橙的混杂有我劳动果实的玉米糊糊,是与大自然无数交手中唯一带有一丝胜利色彩的片段。记忆中的一片温馨地带,是城市边缘无人理睬的荒废的大片草地,那是我和小伙伴玩耍的天堂,春天开始,那里就会和春天一起生长出无数的我们未知的秘密。如今,神秘的绿色的荒地长出了连绵不断的钢筋混凝土的怪物,即便城市中铺满价格不菲的草地,也失去了自然中的无数神秘。

    我为生存在这个冰冷的高大建筑群体中妮妮感到悲哀,在我六岁时收获的惊叹、懊恼、好奇和无休无止的简单的快乐,妮妮还会获得吗?

    如今的城市中,依然还能够经常看到的,就是那些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小麻雀,只要有一点缝隙,它们就似乎能够生存。即便是冬天,它们也不飞离严寒的北方,或许它们娇小的身体根本就无法适应长途的飞行,于是,在深冬的大雪后,还是能够看到它们在雪地里顽强地觅食。

    小时候,无数次动过收养小动物的念头,也曾经乞求过父亲的允许。父亲断然拒绝了,我还清晰地记得父亲严厉地说:“人还养不好,怎么能养动物呢?”那时候,心里总是悄悄地不满着。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领悟出父亲的言外之意,养小动物和抚养孩子一样,要承担起责任,不仅仅是喂饱它们的肚子,还要懂它们,尊重它们、爱它们。

    那时候哪里懂得这么深远,除了无法抵挡的好奇心,还有就是需要宣泄的充沛的精力,于是近乎痴迷于每一种弱小得能够被我操纵它们生命的小动物。野外的小麻雀最终还是让我无意中捡来一只,是从高高的巢中跌落下来的不会飞的幼雀,它的妈妈在空中鸣叫、盘旋,我得意万分欣喜万分地捧着小麻雀把它带回家中,给它干净柔软的穴窝,好吃好喝伺候,小麻雀还是死去了。面前那只能够穿越漫长时空,依然在自然界中顽强存活的生灵的一员。它们是飞不高也飞不远的小麻雀,在无数强猛于它的动物和人类的夹缝之间生存,这自然界中的精灵,依靠的就是保存在它们血液中对待生命独立、自由和自尊的态度,眷养是对它们自由生命的最大亵渎,它们把自由翱翔视作重于一切甚至生命的精神图腾,所以,它们不吃不喝,用死亡来对抗强者的无情。那时,年少的我不相信这些,再一次固执地从伙伴手里救出另一只麻雀收养,它还是不吃不喝选择死亡,最终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惊叹,不敢再做冒险的尝试了。到后来,曾看到一群少年用弹弓捕射麻雀,在它们身上糊上粘稠的泥土,挖坑将它们埋进土里去,然后在地面上点上火堆烧,烧熟的麻雀身上的羽毛会随着僵硬了的泥土一起被剥落,他们就会饕餮大餐。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愤恨和无奈,那些少年也已经人到中年,会不会有着,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安和自责呢?

    在火狐狸列那的故事中,我和妮妮认识了一位叫做列那狐狸:它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显赫的身世,在社会的夹缝中,为了生存别无选择,只有充分利用他的智慧,周旋于强者和弱者之间(马克吐温的话)。列那的勇气、自信、智慧、自由自在本性和与家人之间的相互依恋,赢得了人类读者的尊重。但是火狐狸列那的故事本质上还是人类社会的镜像和缩影,那不是真实的大自然。故事中“傻傻的”总是被列那捉弄的大狼“叶森格伦”合着人类口口相传的众多“恶狼、蠢狼”的故事,加深了人们对狼的愤恨。狼,果真这么残忍、血腥和招人仇恨吗?

    我的心中不敢妄言段论,只是非常好奇,在我们观看的大型马戏表演的时候,我们常会看到被驯化的温顺的动物,如:大象、狗、猩猩、马等等,甚至还可以看到被驯服的温顺如小猫咪的虎、狮子、豹,甚至人们还大胆驯养起蜘蛛、蝎子、蛇,但是在马戏团的看台上我没有看到过狼的身影。

    城市中兴起一阵买养宠物的高潮过后,就会紧接着是一阵抛弃动物的高潮,耳边也不断从新闻中听到人和动物之间残忍的故事。电视中,一只被人多次遗弃的小狗,去世时那忧郁的眼神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追问,不知道在它停止呼吸的同一时刻,有多少人类辜负着天真的动物信赖。

    从遥远的古代,人和大自然之中动物和植物间的关系,就是人类生存中的大问题。只是不知道,连火星都可以移居人类的时候,人类能不能找到满意的答案。欣赏与人共居近万年还依然保持神秘特性的猫的群体,尊重和仰慕那不肯被人类驯化的麻雀和狼,也许它们对生命的感知,正是我们曾经也拥有过,只是慢慢丢失了东西。

    握在手心,扼住它们的喉咙,它们的生命就被你掌握在手中?这个答案永远是否定的。那双无情的手恰恰锁住的是人类自己生存的命脉。

    我想,应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