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真命圣女 > 第五章夕颜怕黑

第五章夕颜怕黑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葫芦回房照料卫玲珑,陪着用膳,但无法像往常那般胃口大开,她那失落的神情,就连小丫头也能一眼看穿她有心事。

    “发生什么事了?”卫玲珑忍不住问。

    “没事。”瞧她的碗已空,葫芦不禁勉强笑问:“我再帮小姐盛点粥。”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可是桌上还有那多菜”

    “那是因为你都没吃啊。”

    看向自个儿的碗,里头确实是干净的,压根没有盛过食物的痕迹。满桌佳肴,各有其特色,但是却压根勾不起她的食欲。

    “对不起,我有点吃不下。”她惨淡笑着。

    明知道以她目前的样貌,他们认不出她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心就是发疼。

    她的记忆被硬生生截断,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生产之前,是那么理所当然地得到小爷的疼爱,如今被区隔在他的视线之外,她怎么就是习惯不了。

    他非但不要她,还打算赶她走她这十八年来的记忆,他怎么舍得割舍?

    “是不是不舒服?我派人找大夫来,好不?”卫玲珑瞧她很没精神,小手贴着她的额,就怕这春暖还寒之际最容易染上风寒。

    “我没事。”她轻柔地拉下小手,搁在掌心,同样的脉动,可以让她感觉到彼此血脉的相连。

    “要是真不舒服,要记得跟我说。”

    听她那小大人的口吻,教她不禁微瞇了眼。

    “玲珑今儿个想做什么?”

    “我想看书!”打从前两日听葫芦提起她也能帮上爹爹的忙后,她就兴起了读书的念头。

    “你识字?”难道就跟当年小爷待她一样,她才三岁便教她读书认字,五岁就强迫她得要写诗词了呢?

    “呃没有很认识。”小脸五官有点皱起,有些泛红。

    可可可是京是没有很认识,所以才想要认识认识啊!

    葫芦有些意外,原以为卫凡也会亲自教导女儿才是。

    “小爷我的意思说,爷没抽时间教你吗?”

    “没,爹爹不教我这些。”

    “完全不教?”

    “爹爹很忙。”想起常常没时间理她的爹爹,她小脸泛着苦涩,但却又勾起骄傲的笑。

    “因为爹爹是皇商啊,忙是应该的。”

    胡芦微皱起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以往小爷也总是在忙,可是他再怎么忙,也会拨出一点时间教她读书,如今小爷到底有多忙她是不知道,但这两天他明明都在府里突地想起,她一直伺候着玲珑,却不曾见他来探视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彷佛他不在乎玲珑似的。

    “小姐,爷是不是甚少探视你?”想着,不禁脱口问出。

    “爹爹忙嘛。”卫玲珑理所当然地道。

    “可是等爹爹忙过之后,他总是会带着我南来北往地跑喔,像去年我和爹爹去过映春城,还遇到地动,吓死人了。”

    “你没事吧?”

    “嗯,歌雅姊姊保护了我,而且爹将我抱得紧紧的。”说着,小脸不禁漾着满足的笑。

    “爹爹很少那样抱我的,可见那时爹爹真是吓坏了。”

    葫芦微皱起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极怪,可是一时之间捕捉不到重点。

    “走吧,到我爹爹的书房找书来读。”卫玲珑瞧她不像刚刚无精打采,拉着她的手跳下椅子。

    “可是”她怕去到那里会遇到他和颜芩,她不想看颜苓偎在他的怀里,而他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走嘛。”

    拗不过卫玲珑,葫芦只好任她牵着走,瞧小姑娘兴高采烈地往书房走,她心底隐隐不安,更糟的是,远远的就见大哥站在书房门外,似乎在守门。

    “小姐。”御门一见卫玲珑便笑柔了眉眼。

    “舅舅,我爹爹在里头吗?”她松开手,朝他仆去。

    “在呀,小姐要找爷吗?可是爷说了”

    “我是要找书。”卫玲珑赶忙解释。她知道,爹爹不爱他在忙时被打扰,爹爹说过很多遍了。

    “书?”御门有些诧异,目光来回梭巡这眼前一大一小。见葫芦始终垂着眼,教他满肚子疑惑。如果她真是夕颜,为何不对他说呢?眼前不正是大好的时机。

    但他也不好开口间,就听玲珑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她的雄心壮志说过一遍,逗得他哈哈笑,随即便带着她踏进书房里。

    葫芦有些迟疑,直到她确定书房里只有卫凡一人时,才缓缓地跟着踏进。

    “玲珑,爹不是说过,没事别打扰爹?”他眉眼未动,手中的笔没停过。

    “可是爹爹,我是来找书的。”卫玲珑抿抿小嘴,小小声地回道。

    “书?”卫凡微抬眼,余光瞥见葫芦就站在女儿身旁,微皱起眉,沉着声问:“御门,如霜是怎么办事的?”

    “呃”他不禁暗恼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他应该将葫芦给挡在书房外的!

    葫芦垂着眼,知道他是真的狠了心要赶她走。

    “爹爹不喜欢葫芦吗?”卫玲珑小小声地问着,虽然她搞不清楚来龙去脉,可当爹爹嗓音压低时,通常都是爹爹不开心的时候。

    “玲珑,别插嘴。”

    “可是我喜欢葫芦,爹爹可不可以不要赶葫芦走?”

    “玲珑!”卫凡低喝一声,她随即缩着颈子。

    葫芦终于忍不住打破缄默。

    “当的是什么爹,竟这般凶自个儿的女儿,你好样的爹。”玲珑总说她爹有多疼她,可对照此情此景,根本就是说谎。

    这哪里是疼了,见着女儿,没展开笑颜,没一个拥抱,他是哪门子的爹?

    “你太放肆了!”

    “放肆的是谁?犯得着在女儿面前耍威风,吓着女儿吗?”瞧卫玲珑吓得连话都不敢吭上一声,葫芦不禁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

    “放开她,谁允许你抱她了?”卫凡瞇紧黑眸,话锋一转“玲珑,爹爹说过什么?”

    “我”卫玲珑立刻挣扎着从葫芦怀里退出,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

    她难以置信地瞪向他。原来玲珑不再缠着她陪睡,真是因为他下了这种命令!

    “卫凡,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对她不再留恋,所以连带地连她的女儿都不要了?!

    “你好大的胆子!”卫凡怒不可遏地重拍桌面,桌面几迭书册全都掉落一地。

    御门见状,赶忙出面缓颊“葫芦,还不赶紧将掉落的书捡一捡?”

    她不肯,与卫凡对瞪着。

    “御门,这里何时轮到你当家作主了?”卫凡话是对御门说,眸子却冷沈地盯着葫芦。

    “我”糟糟糟,两个人杠上了,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葫芦一双琉璃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卫凡。原来,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一个女人时,目光可以这么无情可不是吗?他还想杀她呢。

    “你笑什么?”缓站起身。

    “不过感叹这人间没有什么天长地久。”她冷笑着,不再信他曾说过的誓言,弯下身要拾起掉落的书册,却瞧见其中一本竟是她多年前所绘的一本画册。

    “谁允许你碰?!”卫凡侧身想要抢她手中的画册。

    说时迟那时快,卫玲珑怕他对葫芦对粗,所以小小身形就挡在两人之间,而御门伸手要拉开葫芦,可是卫玲珑绊到了葫芦的脚,教她的身形一斜,直朝卫凡的怀里扑去。

    那一瞬间的碰触,纤瘦而不露骨的身形,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那不过胸的高度,正巧适合偎在他的怀里卫凡有些闪神了,脑袋里突地闪过唇瓣贴覆的滋味,就像是他吻上夕颜时。

    怎么可能?心神稍乱,破碎的画面不断地跃上脑海,隐约想起自己似乎还要她替自己脱鞋,而她就像夕颜一样脱了鞋砸他那是梦,还是真实?还未回神,怀里的人儿已经开始挣扎,但他的双手像是违背他的意志,竟是圈住她不容她逃脱。

    “非礼!”葫芦恼声喊着。

    这人竟敢这样抱着她?!真以为她会傻傻地再任他予取予求不成?既已不要她,就和她断得一乾二净。这话一出口,教卫凡心头狠狠地紧缩,像是被什么掐紧。

    记得头一回不顾一切地抱住夕颜时,她也是这般尖喊着,他松手之际,看着她满脸绯红,似嗔还娇,那柔媚羞涩的神情,教他至今难忘,而她略松开手,看着她抬起在喷火般的眸,双颊的胎记教人分不清她是否脸红,然这容貌不是他的葫芦!恼火地将她一把推开,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在一剎那以为她就是葫芦。

    他的葫芦死了,已经不存在了,他也早该清醒,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葫芦没料到他会推得这般用力,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幸好御门在后头托着,否则难保她不会摔个四脚朝天。

    这人爱与不爱,相差得可真多!

    “御门,把这画册给烧了!”卫凡将趁机从她手中抢回的画册丢给他。

    御门错愕地接过。

    “爷,这是”

    “烧了!”他不容置喙地吼着。

    眼前的计划不容出错,他不能认任何人左右他的心思,任何会改变他决定的东西,全都必须铲除!

    葫芦见状,忙道:“你不要,给我!”那是她的画册,本该物归原主!

    “你凭什要?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要再看到——”

    “爷,揽雾城总掌柜要见爷。”外头突地响起如霜的通报,打断他的话。

    卫凡闻言,低声道:“让他进来。”

    御门见状,随即抱着卫玲珑,朝葫芦猛使眼色,要她一道退出门外。

    如霜赶紧领进揽雾城的总掌柜,只见总掌柜一踏进书房,便低声说:“爷,整个寻南道八大城的四眠蚕和三眠蚕已全部收购。”

    “烈阳城的粮草呢?”

    “当然”

    葫芦一步步退到外头,压根不想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她的心一碎再碎,碎得快要无法缝补了。

    最终,画册还是落到葫芦的手中,是大哥送她跟玲珑回西厢时,偷偷塞进她手中的,教她怀疑大哥是否猜出她是谁了,可如果大哥发现了,为何不与她相认?

    翻开画册,里头画的不是别人,都是她最心爱的小爷可是她的小爷却像是变了个人,如恶鬼般冷酷,那是她未曾见过的他。

    “哇,这里头画的人是我爹爹耶!”

    卫玲珑的头凑了过来,教葫芦稍敛心神。

    “是啊。”那是她对作画有兴趣时,总是以小爷为范本来画,就这样画着画着将他的身影给堆进了心底。

    “啊啊我知道了,这是我娘画的!”卫玲珑双眼发亮。

    葫芦怔了下,垂眼望着她。

    “你娘?”

    “嗯,我听如霜说过,她说我娘擅长作画,可惜她一生下我就去世了。”她小脸上有着淡淡惆怅。

    葫芦耳边嗡嗡作响,像是听到多不可思议的事。

    “你娘在生下你后就死了?”

    她死了?不可能,如果她死了,为何她会不知道?如果她歹了,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嗯,如霜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所以爹爹很疼我。”她径自翻着画册,像是还不懂悲欢离合的滋味。

    卫凡疼玲珑?她并不那么认为。

    她捧着额,对于玲珑不经意揭露的事实感到头痛。

    “玲珑,你可知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试探的口吻,想要确定她口中的娘到底是不是自己。

    卫玲珑抬起小脸,想也没想地道:“夕颜。”

    葫芦怔怔地望着她,无法理解她怎会死了她死了,那么她死后这几年的记忆到底跑去哪了?人死了不是应该愈往黄泉地府,为何她还在人间?

    体内莫名地爆开一阵恶寒,像是毒液般蔓延。

    “如霜说,我爹爹说夕颜是个薄命的名字,所以爹爹从不叫我娘夕颜。”卫玲珑童言童语地说着,将画册看过一遍。

    “我不懂,可是如霜说,那是因为我爹爹很爱我娘,听说我娘死时,我爹爹因为赶不及见我娘最后一面,所以抱着娘的尸体足足三日,最终是被我舅舅强行拉开,才将我娘下葬的。”

    葫芦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开始腹痛之后,那时小爷确实不在府里,所以她是真的死了,没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小爷小爷是因此而生她的气吗?

    “爹爹难过了很久很久,谁都不见,每天都守在我娘的坟边,所以爹爹真的是很爱我娘的。”她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叫爱,可是她懂如果有一天爹爹不见了,她一定会把眼睛给哭得什么都看不见。

    “爷如果深爱着夫人,又怎么会要毁了她亲手画的画册?”葫芦低低笑得凄怆,他不要画册了,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将她放下?

    “可是爹爹如果真的不要了,自己烧了就好,干嘛交给舅舅?”卫玲珑说话听似天真,却有着极为洞悉人心的迟利看法。

    葫芦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的伤怀消弭了不少。

    “好听明的玲珑。”真的是个好惠质兰心的小宝贝,教她不疼她都不行。

    “聪明吗?可我没有借到书。”她没机会跟“它们”好好认识一下。

    “那”原本想提议到外头玩沙,可是天色阴霾得像是随时会飘雨,教葫芦打散这念头,转而问她“你爹爹在招呼客人,现在可能不方便去书房,那你有没有想做什么?”

    “嗯”卫玲珑用小手搓着下巴,随即笑亮了一双眼。

    “对了,你会不会唱歌?歌雅姊姊很会唱歌呢,你也唱首歌让我听听,好不好?”

    葫芦微扬起眉,脱口问:“谁是歌雅姊姊?”她又听到这名字了。

    “歌雅姊姊是当今皇后喔!”

    “喔。”松口气的瞬间,她惊觉自己竟把那歌雅姊姊当成假想敌了,不禁羞赧地捧着发汤的脸。

    “唱嘛,你的嗓音好听,唱起歌来一定好听。”卫玲珑拉着她的手央求着。

    葫芦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她是会唱,但是好听那是小爷说的,根本不能当真,而说要唱歌的话,教她不由得想去他写下的誓约。

    她轻启口,替那誓约谱了曲,声如莺啼,清嫩悦耳,唱的是小爷当年的誓言。

    “月光花下影成对葫芦藤上露作陪,夕颜沙画相思堆小爷画诺永相随”她唱着,泪水却不自觉滑落。

    “葫芦,你怎么哭了?这歌曲很好听呀,别哭别哭。”卫玲珑一双小手不住地为她拭泪。

    葫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因为她的善解人意而泪流不止。

    在她开始有所记忆以来,他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他的叮护宠爱,她曾认为一世不变,可是如今他却拒她于千里之外。

    “到底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处理!”卫玲珑被她抱得快要不能呼吸,却还是很有义气地伸出短短小手拍拍她的背,很讲江湖道义地声援她。

    那小大人口吻,把葫芦逗得又哭又笑。

    “真的?”

    “当然。”

    “如果是府里很重要的人呢?”

    “谁都不准!”卫玲珑耍凶狠,一副人来杀人,佛来杀佛的狠劲。

    葫芦终于她她逗得破涕为笑。

    “可让我哭的人是你爹喔。”

    卫玲珑闻言,义气瞬间萎缩消失不见。

    “爹爹啊”瞧她陷入两难地攒起一对眉头,葫芦不禁吻了吻她的额。

    “说笑的。”

    她的温柔亲吻,教徫玲珑有些出神地望着她,怔怔地直瞧着。

    “怎么了?”她不解地笑问。

    “从来没有人这样亲我。”那是一种她不会形容的感觉,好像她渴望了许久的东西,老天爷终于赐给她了。

    “讨厌吗?”

    “喜欢。”卫玲珑撒娇地扑进她怀里。

    “葫芦,你许人了吗?”

    “你怎会问这事?”心想她八成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当我的娘好不好?只要你没许人,我求爹爹迎娶你,那你就可以当我的娘,我想要一个娘好久好久了。”

    听似童言童语,但如此真诚又渴望的语气,教她红了眼眶。

    玲珑是寂寞的,她渴望有个娘作陪,而她明明京是她的娘,却又不能成为她的娘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小爷再一次迎娶她,可是小爷肯吗?

    他恨不得要她永远地消失在他眼前呢。

    哄着卫玲珑上床入睡后,葫芦留下一盏油灯才离开。

    走在回仆房的小径上,她边走边想着事情,没察觉眼前的异状,直到她拐了个弯,眼前延伸进黑暗的小径,教她心底狠狠地打了个颤。

    “怎么没点风灯?”她喃喃问着,看着前方黑压压一片,她想也没想地要掉头走,诡异的是,就连来时路上也不见半点灯半。

    一阵风突地吹来,犹如阴风窜动,吓得她抚着胸口,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退。

    天空乌云遮蔽了仅有的月光,黑暗铺天盖地将她包围,教她不住地往后退,双脚虚软得快要跌坐在地。

    到底是谁弄熄了风灯?她刚刚走来时,风灯明明还亮着的!

    “谁?到底是谁?!”她朝着黑暗吼着替自己壮胆。

    她怕黑,所以就算入夜,葫芦斋也是灯灿如昼!而这突里她初到之时,就算入夜,也是到处灯火通明所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把灯熄灭的,对不?

    “出来!躲在暗处不是英雄好汉!”她吼着,自以为声音宏亮,可实际上却虚弱得像是小猫喵喵叫。

    她怕,她真的很怕,为什么要吓她

    冷风阵阵,树影骚动,吓得她抱得蹲下,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小爷大哥,如霜!”

    呜,为什么没有人要理她?

    她不过是换了个模样,为什么没有人认得她?她没有半点头绪,不知道自己怎会变成如此,为什么她比任何人都还想要知道为什么

    就在她抱头低泣时,突地听见细微脚步声,吓得她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压根不敢往后看,然才跑出两步,一道黑影闪到面前,吓得她拔声尖叫——

    “夕颜,是大哥、是大哥!”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教她惊诧地抬眼,昏暗之间,后头突现的淡淡火光,映亮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大哥、大哥!”她紧抓着,扑在他怀里,像娃儿般的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应该答应如霜的坏主意把你给吓得魂快飞了。”御门心疼歉疚,不敢置信却又如此感谢老天,让他可以再一次搂着亲爱的妹子入怀。

    葫芦哭得抽抽噎噎的,惊吓逐渐退去,尤其在听完他的道歉之后,讶然问着“如霜的坏主意?”

    “对,都是如霜出的搜主意,你找她算账去。”

    见她往自个儿身后一比,她缓缓回头,就见提着风灯的如霜早已泪流满面,颤着唇问:“是夫人吗?”

    葫芦嘴一扁。

    “臭如霜,你明失道我怕黑还吓我”那软绵绵的声嗓,举其说是斥责,倒不如说是撒娇。

    如霜闻言,那梗在胸口长达六年的一口气,终教她可以呼出,然而这一口气却像是重走了她所有气力,教她无力地跪倒在地。

    “夫人”六年前,她眼睁睁地看着情同姊妹的夫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便有一口气时时梗着她,教她吞不下、吐不出,简直像是要逼死她,如今确认葫芦真是夫人,满心欢喜几乎将她淹没。

    “如霜”葫芦走过去轻轻地环抱住她。

    “好几次我想跟你说我是谁,可是总没机会,小爷不记得我,大哥认不出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不起,都是如霜不好,如霜没能将你认出来。”早该认出她的,那神情那声嗓、那举止那背影,这天底下岂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人?

    “没关系,你肯相信就好了,不哭”她劝人别哭,自己却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如霜从怀里取出手绢替她拭去脸上的泪,不由得轻抚着她的颊。

    “夫人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我就变成这副德性了,甚至不知道我是死去的要是玲珑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我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她忍不住再抱抱如霜,她需要一个人紧抱住自己,让她知道自己还存在着。

    “这”如霜不禁语塞。

    这事说来极玄,当初之所以一再怀疑她,并非只是因她跟着颜芩一道进府,更是因为夫人确确实实已经死去,如今又怎会还阳?

    “还有为什么府里变得这么奇怪?小爷怎会把二娘给赶了出去?为何不让任何人靠近玲珑?”她有满肚子疑问,一直想问却苦无机会。

    “这说来话长,夫人,咱们先到那座亭子里,让如霜慢慢告诉你。”如霜先站起身,轻柔地扶着她起身,一如多年前她俩互相扶持着。

    “我腿软了”葫芦扁嘴,欲哭无泪。

    “大哥抱着吧!”御门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进亭子里,而亭内早已备好了一壶茶。

    如霜先替她斟了杯茶,才娓娓道来这些年发生的事。

    话说六年前夕颜死后,卫凡无心打理生意,却造成小有家底的卢家日渐茁壮,直到一日,有丫鬟在卢孟梅的房里搜出了红花和砒霜,卫凡认为和夕颜之死脱不了关系,于是将二娘赶了出去。

    此事之后,卫凡稍敛心神打理生意,却发现府里有丫鬟竟被卢家给收买,窃取爱内生意账本和来往商家的品价低标,从此之后,府内的丫鬟每半年便汰换,以免此事再发生。

    “那之所以不认人靠近玲珑,也是因为怕玲珑被利用?”喝了茶压惊后,葫芦才低声问着。

    “正是。”如霜点头,却不住地打量她。

    “夫人压根不记得产后的事?”

    她捧着茶,无奈地摇头。

    “打一开始,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是见到小爷之后才想起的,可是小爷却对我他讨厌我。”她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不是的,小爷只是怕有人会让酷似夫人的人进府,左右他的心思这些年来,有时进府的丫鬟,确实有些是像夫人的,有时是那双眼,有时是嗓子,但是那气韵就是不对,哪瞒得过咱们的眼?”

    “才不是,他竟让颜芩进书房,甚至进他的寝房”说着,不禁垂着脸,轻抚着被胎记遮掩的容颜。说来,她会变成这德性,还不是他造成的?

    “这”如霜看向御门,他想了下接话。

    “夕颜,爷这么做有他的用意。”

    “什么用意?”

    “因为卢家近两年来开始抢卫家生意,而且一再垄断一些材料买卖,爷原本懒得理会,可是今年卢家却开始垄断染料生意,惹恼了爷。”

    “染料?”

    “你不是最喜欢染料了?可以让你染沙染衣料。爷每回到烈阳城,总会带来各色沙石放在你的院落里,也开了家染坊让人调制新色,没了染料,爷就不能再送你彩沙了。”

    葫芦怔怔地看着他。

    “真的?”

    “夕颜,爷不曾将你忘怀,这六年来没有一刻遗忘,只要他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必定会到你的坟前”御门顿了下,总觉得这话说起来感觉着实古怪。

    “那回你以为小爷要跳湖,小爷就是坐在你的坟前。”

    “我的坟?”不自觉得,葫芦打了个寒颤。她就在这里可这府里有她的坟呢。

    “爷说你最喜欢巧思园,所以将你葬在那儿,夜里灯火不灭,周围栽种着你喜欢的夜来香和牡丹,爷常在那儿发呆,有时喝了一夜的酒,总是静静地坐在那儿,虽然他从未提起,但我知道他在想你。”

    葫芦眨着眼,觉得双眼湿濡刺痛着。想起他的背影,就教她心疼着,可就算跟他说了她是谁,他信吗?

    “所以小爷留下颜芩,是想要对付卢家?”她哑声问着。

    “可以这么说吧!”事实上,就连他也不是很清楚爷到底想做什么。

    她深吸口气。

    “你们认为小爷会认出我吗?”他甚至一再想赶她走。

    “会的,咱们都认得出,爷岂会认不出?”如霜秀颜轻展笑意,从怀里取出只小麻袋。

    “这甘草糖放眼将日城,也唯有夫人会做。”

    葫芦闻言,多了几分信心。那么,她该做些什么,好让小爷发现她呢?

    “爷的生辰快到了,夕颜何不用拿手绝活让爷发现?”御门低声提醒着。

    她轻呀了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一次,她不说了,等着小爷认出她。

    绝对要小爷自个儿认出不可,然后再看她怎么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