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阿溟文集 > 走在的边缘58

走在的边缘58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五

    走进办公室,张局长叫住了她。原来发生了一起村民因征地问题拦截副省长上访的事件,区上组织工作组下去解决,局里考虑到她刚刚经历了丧事,安排宋春娟去,但区上点名袁闽去。

    工作组一行九人马上出发,由妇联的陈大姐带着队深入到了村里,走了一个下午,除了偶尔的犬吠,四周静悄悄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关着大门。为了接近村民,袁闽一行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时常天亮进村,一直忙到月亮升起来才回家。在下面泡了一个多星期后,妇女们渐渐地愿意坐下来和她们聊聊天了,在聊天中,她们掌握了这次领头闹事的人和村民们的要求。

    夜里,袁闽和陈大姐并着肩,走在番石榴夹道的乡村路上,乡间的夜宁静而安谧,路边草丛里,不时有蟋蟀叽叽地叫着,远处蔬菜大棚的白色顶棚在月光下泛着光。虽说距大海有好几十公里,吹过来的晚风中,仍含着大海的咸味儿和腥味儿,也带着深秋的凉意。和着俩人清脆的脚步声,袁闽说道:“唉,下来这么多天,有点收获了。”

    “是啊,他们终于肯谈条件了,不过工作才开头呢。”

    “这样耗下去,得多久才能解决好呀?”袁闽心里很着急,她从回来的那天起,一直耗在这件事上,早出晚归,没有好好在家做过一顿饭,孩子丢在奶奶那里,也不敢领回来。那天去看皮皮时,小家伙仰着小脸儿问她:“妈妈,奶奶说你不要我了,是不是真的?”弄得她差点掉泪了。

    “不知道,接下来,应该由区上领导和他们谈了,我们没有职权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

    俩人正说着,袁闽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习惯性说道:“海涵,我马上就回来。”对方说:“我是杨志远,你以为我是谁呀?”

    “对不起,我以为是我先生呢。”

    “我明天想到你那里来玩,有空吗?”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忙,没有时间陪你。”

    对方“哦”了一声,说:“那我就不来了,再见。”

    放好手机,袁闽对陈大姐笑道:“一个朋友。你瞧,忙成这样了,家人没法管,朋友没法见,等案子完了,该放我们几天假。”

    陈大姐点了点头。

    当袁闽披着月色走进自家小院时,天已经黑了,屋里亮着灯,橙色的光泻在院里,照得树儿花儿隐隐绰绰的,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唉,回家了。家,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停泊休息的港湾,是又一次忙碌的开始。推门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电视也没有开,袁闽放下提包,叫了声:“人呢?”

    “我在这里。”蒋海涵在书房里回答,袁闽过去一看,他正在电脑上忙活呢。

    “在写文章?”她边说边脱外套,在站要站相,坐要坐姿的职业装里套了一天,胳膊腿都酸酸的。

    “给李区长起草一个讲话稿。”他抬起头来,看着妻子站在门口,停止了敲击键盘,问道:“有结果没有?”

    “没有呢,不过有点进展了。你吃饭了吗?”看样子,家里又一天没有开伙呢。

    “我在外面吃了点,你呢?”蒋海涵说着,眼睛又落在电脑的屏幕上了。

    “我还没有吃,你忙你的吧,我下点面吃。”

    看着这个冷清的家,袁闽有点自责,也许女人真的不能事业和家庭两全,不但自己累,让家人也跟着受累。照理,在机关做公务员,轻松干净,作息规律,有比较稳定的居家时间,可以做个好太太,可是自从当上办公室主任以后,三天两头的在外应酬,再不就是加班赶材料,现在干脆成天泡在乡下,弄得丈夫和孩子象没有家一样。

    换上舒适的棉布居家衣服后,她打起精神来到了厨房,先打开冰箱,里面有几个鸡蛋,两根火腿肠,还有一包干虾,打开橱柜,有大半把干面呢,她盘算了一下,打算做鸡蛋面。

    她在门上取下围裙系上,拿出一个碗,敲了两个鸡蛋,把煤气拧开,先把鸡蛋炒好,本来只拿出了一个海碗,一想,不知他吃不吃呢,朗声问道:“海涵,你要不要吃点?”

    “要,我有点饿了,给我也下一碗。”

    袁闽再拿出一个海碗,把鸡蛋铲进两个碗里,然后洗锅,烧上煮面的水。猛地想起脏衣服已积攒多日了,又到卫生间去,把衣服统统塞进了洗衣机,放上洗衣粉,插上电源,让机器转了起来。回到厨房,刚把佐料配好,水就沸腾起来了,把锅盖掀得啪啪直响。她拿出面条,哗啦啦下去半斤左右,用筷子搅搅,盖上锅盖。面很快煮好了,捞进碗里。

    袁闽麻利地收拾好厨房时,洗衣机“嘟嘟”地叫了,她借着月光把衣服晾在卫生间外面的晾衣架上,又拖了拖客厅的地,满身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凌晨2:00,蒋海涵终于把3000字的讲话稿写完了,输出一份,放进公文包后,他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出了书房。客厅里怎么还亮着灯呢?连电视也没有关,走过去一看,袁闽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他轻手轻脚地找来遥控板关掉电视,从卧室里抱来被子给她盖上,掖了掖被角,袁闽迷迷糊糊地呢喃着:“皮皮”

    “皮皮在奶奶那边,没有回来。”他说道,等着她的下文,谁知却只有轻微的鼾声,原来她在说梦话呢。

    六

    杨志远给大副们讲完最后一课,学员们邀请他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联欢,他爽快地答应了。

    学员们簇拥着杨志远向海边的海韵酒吧走,那里有一片平坦的沙滩,他们要在那里开篝火晚会,吃烧烤。途中遇到周经理的车,学员们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去,到底是航海人,他一点也没迟疑,跳下车,让司机把车开走,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给家里请假没有?”周经理拍拍杨志远的肩问。

    “等会儿吧,这个时候她可能在美容院做美容,没有法回我电话。”

    海韵酒吧座落在一片椰子树丛中,白色的木板墙,红色的瓦屋面,有点象童话里的小屋。一大群人往里一塞,显得有点狭小嘈杂,杨志远在门口看了一下就退了出来,向沙滩走去。

    在退潮的海边,蓝蓝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如血的残阳,成群的海鸥在柔柔的夕照里翩飞着,杨志远拎着鞋,赤着双脚,在细软的沙滩上独自散步。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礁石坐一个女孩,逆着光看去,她的剪影象极了哥本哈根海滨公园附近的那座“美人鱼”铜像。这女孩独自一人坐这里干什么?他好奇地走近她,她的脸部轮廓竟有点象袁闽呢,他的心一下狂跳起来,会是她吗?

    当他走近一点时,女孩戒备地跳下礁石,躲着他,走得远远的,哦,那不是她!他自嘲地笑了笑,蛰原离这里有几十公里远呢,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在海边出现呢?

    有人说,人生就是寻找爱的过程,每个人的一生要找到四个人:自己,你最爱的人,最爱你的人,共度一生的人。现实中,许多人浑浑沌沌地在并不相爱的婚姻里为生计奔波一生,找不到自己,也没有找到爱人。也不知为什么,他会对袁闽一见倾心,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照理年近四十的人应该是很现实的了吧,然而,他偏偏对她的眼神不能忘怀。

    夜幕慢慢地降临了,回头一望,酒吧外的沙滩上,已经燃起了一堆篝火,在深蓝色的天幕下,耀眼夺目。他决定不再往前走,回身向那团火走去。

    “老兄,你跑哪里去了,大家等你呢。”他出现在篝火旁时,周经理一边埋怨一边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我到附近逛了逛,看了看风景。”

    几十个人围着篝火坐着,中间,一堆柴正熊熊燃烧着,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还没有喝酒呢,先有了几许迷离的醉意。学员们自己动手烤着各类肉食和蔬菜,不时有人给他和周经理拿几串过来放在他们面前的盘子里,他俩边划拳边喝啤酒,由于工作性质,杨志远平时很少喝酒,不由得喝过了量。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时,杨志远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哎哟,头好痛呀!床对面墙上那张熟悉的海上日出油画也有点模糊,怎么会这样呢?他用一双手搓着脑袋,竭力地想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时,文岚走进了卧室,他看着她的脸部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文岚的脸阴云密布,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他对着她强笑了一下,谁知这一笑,头更痛,象要扯开了似的,他不由得哼哼起来。

    “哎哟,我的头!”

    “你还知道有头呢。”文岚怒气冲冲地吼道:“半夜三更地被人扶回来,衣服是湿的,鞋里能倒得出水来,还大声地唱着歌,喝不了那么多就不要喝!”

    “我不会唱歌吧,你瞎说。”

    “怎么不唱,你把外婆的澎湖湾唱得一条街都听见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条街没有几家人,听见了就听见了呗。”

    “你的那些学员也都听见了,直夸奖你的歌唱得好,还说,想不到杨船长如此多才多艺。是他们把你从海边拉回来的,不然也许见海龙王去了呢。”

    “哎呀,这可丢脸了。”杨志远伸出有点发苦发木的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搓了搓发痛的脑袋,皱着眉说:“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了呢?”

    文岚不再理他,从衣橱里找出外套,迅速地换上,拎上包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对他说道:“我今天要排练,中午不一定回来。”她略顿了一下,犹豫片刻,问:“袁闽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杨志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怎么会知道袁闽?一定是昨晚胡说了,现在否认没有袁闽这个人可不行,他看了一下妻子,轻声说:“一个朋友。”

    “女的?”文岚绷着脸继续问道。

    “是的,又怎么样?”杨志远干脆一撑到底。

    “你昨晚叫过这名字。”文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样子,你们交情非浅哦。”

    “我现在头晕,改天给你写一个交待书,怎么样?”杨志远心里涌起一阵烦躁,不高兴地加了一句:“你不是要上班吗?还不走,要迟到了。”

    “哼,你不用撵我,我不管什么圆闽方闽的,你往心里装人,我管不了,往家里带人,不行!”文岚时刻警惕着别的女性介入这个家庭。幸好杨志远的工作性质离女性比较远,不然,真够她操心了。

    “你罗嗦什么,我什么时候往家里带过人?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头痛,你别烦我了。”杨志远很少用这样的口气对文岚说话,酒还没有完全醒呢。文岚站在那里,那张漂亮的脸气得通红,胸部一起一伏,眼里含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跺脚,拧头走了。

    杨志远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是飘的。卫生间里,他把水调得热热的,哗啦啦地冲着头,想把头冲清醒一点,可是头始终是木木的,什么也想不起来,而且越想头越痛。洗完澡,他干脆不再去想昨晚的事,一头扎进了厨房。不会儿,他端出了一盘丰盛的早餐,一大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两个黄澄澄的螃蟹蛋,一大块方面包,不管怎么说,得把肚子填饱才行。

    他坐在桌前,如同嚼蜡地吃着早饭,太阳穴随着嘴的蠕动,一阵阵发痛,唉,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酒了。突然,他心里一跳,袁闽!不知道昨晚胡说了些什么哟,他不由得呆住了,停止了咀嚼,不行,得问问。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周经理的手机。

    “你没事吧,我正想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呢。”对方关心地问道。

    杨志远感激地回答:“没事了。”随即问道:“老同学,我昨晚出洋相了吧?”

    “哈哈,你的歌声很美啊,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下次搞联欢,你可要出节目哦。”

    “瞎扯,你开涮我呀。”杨志远心里暗暗叫糟,这次醉酒不知要被他取笑多久呢“我就唱歌了吗?”他小心地问道。

    “一路歌声呢,没有别的了,真没有见过你醉成那样,我叮嘱你一句啊,以后别喝酒了,你没有酒量。”还好,看样子没有在外面胡说,一定是回家后的事了,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提醒你一下,大洋号的货已经装得差不多了,可能还有一周就该启程了,家里该安排的事安排一下。”

    “谢谢你提醒,我问过调度室,已经知道了。”

    要出航了,家里是该安排安排,虽说文岚今早是生着气走的,不过,他很了解她,晚上一定准时回来,她离不了他的,只要哄哄就没事了。他心里放不下的是袁闽,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只怕回来时,她已经想不起他是谁了,唉在走之前,无论如何,要见她一面。

    七

    经过各方面近一月的努力,在答应了一系列条件以后,征地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中午太平镇政府请工作组在镇机关食堂吃午饭,这是袁闽她们下来后,第一次有人管午饭。

    袁闽和陈大姐她们笑着往食堂走,她的手机响了。

    “喂,谁呀?”

    “杨志远。”手机里,他的声音浑厚而带着磁性,袁闽不由得心跳了一下,脸有点发热。陈大姐一看她的表情,先走一步,进食堂去了。

    “什么事?”

    “我现在在红棉饭店,你能来一下吗?”

    她一下子犹豫起来了,一方面她希望有一个来自家乡的朋友,一方面又觉得和一个年龄相当的男子来往,不怎么好。在她迟疑的片刻,他又说道:“我要远航了,想和你道个别。”

    哦,原来这样,她心里涌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决定见见他。“你来接我吧,我在太平镇。”声音似乎不是自己发出的。她进食堂去,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找到陈大姐,向她道假。陈大姐笑着问她:“是不是会相好?”

    “瞧你说哪里去了,有这么明目张胆会相好的么?”

    “呵呵,开你玩笑呢,你去吧。这里已经结束了,下午不用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了,我给你们单位打个招呼,叫他们给你补几天休假。”

    在红棉饭店的二楼单间里,杨志远和袁闽边喝茶边等着菜上桌。窗外,红棉树的树丫上还残留着少许发黄发卷的叶子,秋风一扫,有几片叶儿飘飞起来,在风中舞蹈着,往下落。袁闽旋转着手中的玻璃茶杯,欣赏着一朵朵舒展在杯中的菊花,问:“什么时候走?”隔着玻璃杯,看杨志远的脸,模模糊糊地,失了真,却是那样传神,失真的头像咧着大嘴苦笑着,声音象是从窗外飘来“我后天就走。”

    “要去多久?”袁闽放下了茶杯。

    “好几个月,去南非,至少要春节后才能回来。”

    “哦,时间挺长的。唉,你的工作也太辛苦了。”她的眼光停在杨志远脸上,一副关切的神态,这表情让很他感动。

    “没事,习惯了。”

    “家里安排好了吗?”

    “没有小孩,老人远,没啥安排的。”

    这时,服务员举着托盘进来,摆上菜,红烧鲤鱼,青椒肉丝,红棉花吐艳,还有煨乌鸡汤。

    “哎哟,你点这么多川菜啊!”袁闽很久没有好好做过一顿家乡饭吃了,看着川菜,一下有了食欲。

    “喜欢吃就好,你多吃点,你可瘦了许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这年龄,特别要注意保养。”

    “谢谢你的关心。”袁闽感到一阵暖意。

    杨志远为她夹菜盛汤,很绅士。因为是单间,一种温馨和谐的气氛渐渐升腾起来,让人觉得惬意又有点恍惚。袁闽有点慌,这种心慌好生疏了,应该是10来年前有过吧。她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逃过杨志远的眼睛,他谈起了海上的趣事。袁闽很快被吸引了,他幽默的谈吐,不时换来会心的微笑,她的心情慢慢地自然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他与她并排着走下楼梯,她很想对他说点惜别的话,在心里滤了又滤,没有滤出适合的字眼。杨志远刚才侃侃而谈,现在也默不作声了,袁闽感到他有话要说,期待着他打破这种沉默,又害怕他说出什么来。从二楼下到一楼,走出了大厅,她一直矛盾地等待着他开口说话。走到汽车边时,他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转过头来,说:“我”

    这时,袁闽的手机响了。从提包拿出手机一看,是皮皮奶奶家的,她立即示意杨志远不要再说了,按下接听按纽,电话传来焦急的声音:“你在哪里?皮皮在幼儿园出事了,老师叫你快去!”

    “出什么事?你不要急,说清楚一点。”袁闽心急如焚,压着碰碰直跳的心,刻意地用平缓的语气问,她不能过于急躁,否则老人会更急,什么也说不清了。

    “老师说,从楼梯上跌下来,把头跌破了。”

    “什么,伤的严重吗?人在哪里?”袁闽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颤,手也微微发抖。

    “送区人民医院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马上过去。”

    看着她着急的神态,杨志远问:“你要去哪里?”袁闽顾不得多想了,说道:“区人民医院。”上车后,杨志远问:“怎么走?”袁闽简洁地对他说了路线。

    怎么会这样呢?皮皮所在的幼儿园是全区最好的幼儿园,教学大楼是去年才竣工的,宽宽的楼梯,楼道里光线也很好,怎么会发生意外呢。心急之下,她连拨了蒋海涵的手机几次,都是“机主已关机”这人在搞些什么,大白天的关什么机,袁闽急得直搓手。

    “谁受伤了?”杨志远问。

    “我儿子。”

    杨志远明显地加快了车速,汽车飞速向医院驰去。在医院门口,皮皮的班主任老师站在大门口,袁闽三步并着两步走过去,问:“人呢?”

    “在外科,头上摔了条口子,正在处理。”

    袁闽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外科室,在门外就听见儿子在哭着要妈妈,袁闽推门进去,儿子的生活老师抱着他,医生在包扎。看着妈妈进去了,小家伙要往她怀里奔。

    “皮皮,别动,妈妈来了。”

    袁闽从老师手中接过儿子,仔细一看,小家伙满脸血污和泪水,一双眼哭得红红的,医生一边绕着绷带,一边说:“脑袋的右边有一条口子,缝了7针,别的地方都是软组织受损,没有什么大碍。头部要做个ct,怕脑内有淤血。”

    皮皮扬起胖乎乎的小脸,哭着说:“妈妈,我疼。”

    “妈妈知道皮皮疼,你别乱动啊,医生一会儿就给你包好了。”袁闽看着白绷带一圈一圈地绕上去,泪都快下来了。要去做ct了,袁闽吃力地抱起皮皮,这时,身后伸出两只有力的大手把孩子抱了过去。袁闽一回头,是杨志远!

    “咦,你没有走?”

    “我停了车,刚进来,想看看孩子伤得怎么样了。”

    “谢谢!皮皮,叫杨叔叔。”儿子正在呜咽,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杨志远,小嘴一扁,又要哭。“不用叫了,不用叫了,小乖乖正疼呢。”杨志远哄着皮皮,抱起他往外走,四岁的孩子抱在他手里象个玩具,只是玩具正在流泪呢。

    “你还是给我吧,一会儿,他的眼泪要弄脏你衣服了。”

    “不就一件衣服吗,孩子重要还是衣服重要?”他将皮皮的头稳稳地托在胳膊里,不让他乱动,皮皮脸上的血污和泪水弄脏了他的西装,袁闽看着,又是歉意又是感动。

    幸好脑内没有淤血,医生开了两天的点滴,主要是消炎。孩子输上液后,两个老师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孩子摔到的情况,原来午间休息时,几个孩子在楼梯里追逐,皮皮不小心跌倒了,滚了十几级楼梯。袁闽这才想起,她们还有一个班的学生呢。

    “你们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了,谢谢老师。”至于皮皮摔到该由谁负责的问题,她没有提,这些事就交给海涵吧。大概是针药里有镇静一类的药,也可能是孩子哭累了,送走老师回来,儿子已经睡着了。杨志远坐在床头,看着点滴,袁闽歉意地对杨志远说:“今天把你耽搁了,不好意思。”

    “看你说到那里去了,能够帮你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杨志远怜惜地看着她,用调侃的语调说道。

    他眼光中的温情,让袁闽惴惴不安起来,嚅嚅地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哦,我该走了,晚上还有个饭局。”他很识趣地说,眼底的怜惜更深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低声说:“你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吗?”

    袁闽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失礼了,走上前去,伸出手说:“再见,祝你一帆风顺。”杨志远的大手紧紧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良久,恋恋不舍地松开,一转身,快步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袁闽一阵迷乱,怔怔地站在那里,回不神来,好半天才觉得手有点疼。异性的温情对于她来说是什么呢?她感到头晕,不能再往下想了,放那里吧,以后再想。

    八

    袁闽带着皮皮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仍然打不通蒋海涵的手机,她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火气,这个人在搞什么鬼。

    儿子扬起小脸问:“爸爸呢?”看着儿子象戴着顶白帽子的头,她不得不将火气压在心底,弯下腰柔声对儿子说:“爸爸有个会,不回来吃晚饭了。你的小脸好脏,我们先洗个脸吧。”儿子呜呜呀呀的不愿去,她轻声对儿子说:“妈妈喜欢干净的孩子,脏孩子没人喜欢哦。”儿子这才跟着她走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儿子要玩玩具,到底是孩子啊,稍微好一点就惦着玩,现在可不能让他乱动。“皮皮,看电视吧,这个时候有动画片。”

    “有蜡笔小新,妈妈快开电视吧,我要看小新哥哥。”

    袁闽打开电视,找了几个频道也找不到。“妈妈好笨哦,在21。”她打过去,还是没有。

    “你记错了吧,是不是现在没有啊?”

    “有,我在奶奶家天天这时间看。”袁闽又往后翻,终于在29频道找到了蜡笔小新“皮皮,你说,为啥21频道没有?”

    小家伙的眼珠落在电视上,随口说:“奶奶家的电视频道和我家的不一样。”

    “还算聪明。”袁闽拧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进厨房做饭。

    把儿子哄入睡后,已经是晚上9:30了,蒋海涵还没有回家。没有儿子叽叽喳喳的童音,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她软软地坐在沙发上,翻了几个频道,没有自己喜欢的节目,干脆关了电视,到书房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工作和家务,她没有空间留给自己了,想找本书看,一时竟不知道看什么。她再次拨蒋海涵的手机,回答她的仍旧是“机主已关机”这一次她心中反倒没有火气了,涌起的是惆怅和孤独。窗外,夜风呼呼地吹过树梢,象是谁在呜咽,一种孤独感紧紧攥住了她的心。妈妈,她脑海里跳出了母亲慈祥的面容,也不知道母亲在黄泉路上走得可好,她有没有看见女儿的孤苦?人说,活到八十,也要母亲管。唉,有母亲管,那是一种幸福啊,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这种幸福。母亲不喜欢懦弱的孩子,记得初到蛰原时,人生地不熟,加之刚出校门,社会阅历浅,工作上难免不顺利。她开始想家想母亲了,准备放弃工作,回家乡去,母亲知道她的想法后,在电话里严厉地说:“你已经长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一辈子,自己的路得自己走。”袁闽觉得母亲有点心狠,几年后,她不得不承认母亲是正确的。她被生活磨砺着,适应了沿海的工作和生活,在异乡扎下根来。

    她忍了忍即将滑出眼眶的泪,干脆,上电脑。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在雅虎看了一会儿新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发生。听歌吧,她点开了163音乐网,阿杜!好象听人说过他的歌好听,听听。她随手点开了恩赐“外面的世界变个不停,就算整个世界在下雨,你给的一点暖意缀我心”妈妈的怀里是温暖的,可是她的脑里又浮出了杨志远关切的双眼,唉,不去想吧!不去想吧!不经意间,泪水嘀嘀嗒嗒地滑落到了键盘上。

    晚间十一点,蒋海涵才踏进家门,袁闽早已收拾起悲伤的心情,斜歪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翻着一本过期的杂志,冷冷地问他:“一个下午死到哪里去了?一直关着机。”

    “关心我了?你不是一直忙吗?”蒋海涵放下提包,扯下领带,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一身酒味,一副醉态。

    “今天皮皮在幼儿园把头摔破了,我打电话找你,你一直关着手机,究竟在搞些什么?”

    “什么,严重吗?”蒋海涵睁大了双眼,看样子,酒也醒了一半。

    “头上缝了7针呢。”看着他那副吃惊的样子,袁闽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他毕竟是疼孩子的呢。

    “人呢,还在奶奶那边?”

    “接回来了,已经睡着了。我在乡下的工作结束了,从明天起补休假,具体几天,我还要问一下。他这几天不能去上学,我正好可以在家里带他。”

    蒋海涵一边听袁闽说,一边往儿子房间走,袁闽不放心地叮咛:“你轻一点,不要把他弄醒了。”他站在卧室门口,按亮灯看了看熟睡中的儿子,随即熄了灯,问袁闽:“知道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吗?”袁闽给他叙述了老师讲的事情经过,他皱着眉,轻声地“哦”一声。袁闽知道他听明白了,会去追究的。

    夫妻俩躺在床上,蒋海涵伸手去摸袁闽,想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她用力一挣,摆脱了他的手,翻过身去,把脊梁给了他。他从后面伸过手来,抱着她,手开始在胸前摸索。袁闽唬地坐起来,摁亮了床头灯,压低嗓音,问道:“你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关着手机,干什么去了?”

    “省教育厅下来检查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落实情况,跟着他们跑了好几个乡镇,晚上又陪他们吃饭。”蒋海涵说道。

    “也用不着关手机啊。”袁闽仍然绷着脸。

    “我也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关的了,可能是在听汇报的时候吧。说句实话,今天那种情况,即使你打通了电话,我也回不来。”袁闽叹息了一声,灭了灯,蒋海涵带着渴求的手再次环绕过来时,她没有拒绝。

    夜里,袁闽醒了,她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听着丈夫轻微的鼾声。对于丈夫的动作,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刚才丈夫的动手动脚中,居然带有几个陌生的动作,她隐隐地感到丈夫可能在外面有了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