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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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哥哥皱眉看着父亲抱着她的姿势,不满地说道:“她已经十一岁了,不是一两岁,别这样抱着她。”

    徐娴云被哥哥接过去,得以站在地上,拉着哥哥的手。

    父亲在一旁笑着,颇为感慨地说:“唉……孩子长大了,抱抱都不行了。”

    徐谨礼皱着眉:“你要是想抱,可以去抱徐瑾年。小云是女孩,爸你是男人,这样不合适,以后别这样。”

    徐明泽在一旁只是笑着,看着徐娴云,眼睛是眯着的,透露着徐娴云才懂的威胁意味。

    徐娴云握着哥哥的手更紧了一些,躲在他身边,回避父亲的眼神。

    徐谨礼带她去她的卧室,在看见桌子上的神像时面露不悦:“小云,这个是你的东西吗?还是妈妈放在这的?”

    徐娴云回答他:“是妈妈放的……”

    “会不会害怕?”徐谨礼问她。

    徐娴云点点头,然后那东西就被哥哥叫人拿出去扔进了垃圾桶。

    徐谨礼急匆匆地赶回来,看上去像是没有睡觉那样,神情很疲惫,他带着乌青的黑眼圈弯下腰问她:“现在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

    她好想说出口,告诉哥哥她的痛苦和挣扎。还没开口,就透过开着的门缝看见了门外的父亲。她想起了他昨晚说的话,哥哥迟早要去上学,家里到时候只有他们,她要是敢说,她以后只会面临更恐怖的东西。

    她不敢说了,她只能抱着哥哥的脖颈,埋在他颈边说:“……哥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能留学结束?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求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徐谨礼安抚着她,想问出缘由:“就是因为想哥哥吗?没有别的理由吗?小云不是让哥哥救命吗,是谁欺负你了吗?”

    “我……”徐娴云刚抬起头,和父亲的眼神的眼神相对,她揪紧了哥哥的衣服,“我……我害怕……哥哥,我好害怕……你不在,我好害怕……”

    徐谨礼注意到了她老是看着后面,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没关,起身去关上门,上了锁。

    徐谨礼带着她坐到椅子上:“别怕,我在这。现在说吧,没事的,只有哥哥能听见。”

    而闪烁在徐娴云眼中的摄像头是父亲的另一双眼睛,她心中发苦,想告诉哥哥,这里不止她和哥哥。一旦她现在说了,等哥哥走了,她就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哥哥,你能不能不走?”徐娴云拉着他的手,汲取安全感。

    徐谨礼无奈地温声说道:“可是哥哥得去上学,等学习结束了,哥哥就会回来了,没有那么久。”

    徐娴云拉着他不放:“……一定要分开吗?哥哥你能带我走吗?我可以跟着你上学吗?”

    “你才上小学,哥哥已经上大学了。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上大学了,现在还不行。”徐谨礼察觉到她反常的粘人,问她,“是学校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是谁欺负你吗?”

    徐娴云朝他摇了摇头,迟疑过后,又点了点头。

    徐谨礼耐心问她:“愿意告诉哥哥是谁吗?哥哥会帮你的。”

    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是哥哥的家人。而她这边,只有她一个人,哥哥甚至还不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妹。要是哥哥知道了真相,真的会帮她吗?哥哥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他们关系也不错,他会站在她身边反抗他们吗?会不会像他们一样,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就不要她了?徐娴云越想越觉得会失去哥哥,她不敢拿自己去和哥哥的父母对比,赌他们在哥哥心中的轻重和分量。

    徐谨礼再怎么努力都问不出个缘由,徐娴云只是像是受伤的鸟儿,躲在他身边哀鸣。

    他思虑过后说道:“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拨打警察的电话,哥哥告诉过你的,打110。即使哥哥不在,也会有人帮你,明天哥哥带你去买个手机。”

    于是他在家里多留了几天,徐娴云因此很高兴,以为哥哥不走了。

    徐谨礼像以前一样哄她睡觉,等她睡着再走。夜里,她听见哥哥和父母在说话。

    “小云为什么哭那么厉害,你们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平常在学校有碰到什么不好的事吗?”

    “儿子,你明天可以去问老师,我们问过了,真的没有啊……”

    “她只是太想你了,没怎么和你分开过,所以你走了之后她还不太适应。”

    …………

    第二天,徐谨礼送她去上学,和老师谈话。老师本来就因为父亲投诉的事有点讨厌她,现在更加对她不耐烦,一放学就催她回家,一刻也别想在学校多留。

    徐谨礼留在家将近五天,这五天,世界突然正常了起来,徐娴云没有战战兢兢。就在她好不容易缓过了一下之后,哥哥又要走了。

    她临别时哭着求他:“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求你了,我不想留在家里,好不好?”

    徐谨礼看她哭成这样不免心疼,可是航班就快到点了,薛清慧在一旁抱住徐娴云:“好了,让哥哥去上学,他都特地请假回来陪你五天了,不要再闹了……”

    徐谨礼出声制止:“妈,别训她。”

    随后蹲下和徐娴云说道:“小云再等等哥哥,想哥哥了就先打电话,你如果实在想在国外读书的话,等哥哥一年,哥哥赚钱让你出国上初中。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布拉格吗?哥哥答应你,一年后就带你去,好不好?”

    薛清慧站在一边不满地说:“我不同意,这么小怎么能出去上初中。”

    徐谨礼知道他们不会同意:“我没打算用你们的钱,我能照顾好她。”

    徐娴云有了点希望,她哽咽着问徐谨礼:“真的吗?”

    徐谨礼朝她点点头:“哥哥说话一直算数。”

    “好,那我等哥哥回来接我。”徐娴云松开了手,让徐谨礼走了。

    等哥哥上飞机之后,徐娴云跟着薛清慧上了车。

    在车上,她想起那天夜里母亲和父亲的对话,妈妈提醒爸爸自己是他的女儿,是不是意味着,妈妈还是把她当女儿的?她犹豫之后想和妈妈商量:“妈妈,爸爸他对我做不好的事,我可以去报警吗?”

    薛清慧极为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这种话?你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就去勾引自己的父亲,我真是没看过你这么白眼狼的孩子,竟然还有脸报警,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你抱回来……”

    世界在哥哥走了之后一瞬间又变成了噩梦,她以为母亲是为她不平,原来她只是怪她勾引,徐娴云像是脸上被打了一个巴掌,她不再和母亲说话了。

    她当天回去,想给哥哥打电话,发现枕头底下的手机不见了。哥哥新给她买的手机,还充了不少话费,明明就放在枕头底下,她急得都要哭出来。

    父亲的身影在门那站定:“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手里拿着的就是哥哥给她的手机。

    她看着父亲手里的手机,知道她拿不回来了,他要对付她太容易。

    她不要了。

    一年,哥哥答应她,只要她撑到一年,就可以带她走。

    她不再和任何人说话,她找出了一个本子,开始写日记算日子,以后有话只和纸张说。等写完,哥哥就会回来接她。

    她会把笔记本锁在哥哥给她的密码盒里,就当是说给哥哥听。

    青春期和暗无天日的童年,在她十二岁那年一同降临,她发现自己离不开哥哥,也暂时逃不出这个家。

    哥哥就像是她抬起头时在笼子上方看见的那唯一的一点光亮,每当她撑不下去了,瞧着那点光,好像又可以多活几天。

    母亲依旧经常带她去寺庙,但是不会经常让她像以前一样参加那种吓人的仪式,只是坐着诵经。她觉得这比父亲手下挨打要好,所以她不再讨厌去寺庙。

    久而久之她发现,好像喜欢上一件事会让她减轻很多痛苦,就比如她对于寺庙,之前很讨厌,现在也愿意来了。

    她开始尝试逃避,躲不过父亲的折磨,那么喜欢上会不会少一点痛苦,她有这么想过。

    她尝试过把父亲想象成哥哥,想着要是哥哥是她的爸爸就好了。

    可是父亲叫她小婊子,让她叫他主人,哥哥不会这么做。她做不到,她无法喜欢父亲,她觉得他可恨,她同时也恨自己的清醒。

    言语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就会化身成为束缚自己的记号,印在她身上。一开始她还很抗拒的称呼,说久了,好像也变得无所谓了,她逐渐熟练又麻木地跪下,清醒又痛苦的叫父亲主人。

    只有那些她被折磨的神志不清的时候,父亲把她抱在怀里时,她会去假想,这是哥哥在安慰她,再等等、再忍忍……

    她再次崩溃时,是父亲迷恋上了给她拍照片和录视频。

    他让她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坐在小马上,吞吐香蕉和黄瓜,用摄像头对准她,让她看镜头。

    她恶心地干呕,说不想吃,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把恰巧在门外的保姆林阿姨吸引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护着她:“您打孩子干什么?她犯什么错了?”

    而父亲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挑食。”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这不是真相……她抱着保姆默默垂泪。

    林阿姨看不下去,难得说了句:“孩子不喜欢就算了吧,小孩子有点挑食也很正常。”

    而父亲因为这件事辞退了林阿姨,徐娴云第二天就发现林阿姨不在家里了,家里又少了一个会关心她的人。

    有一天,她觉得自己真的被父亲折磨地不行了,想起了哥哥说过的话,央求一个佣人借她的手机报了警。

    等警察来了,问是谁报的警,她站了出来说父亲打她骂她,她受不了了,希望他们能把他抓走。

    徐明泽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慈父般的模样,站出来和警察解释,说是女儿淘气,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们没有在她露出的皮肤上看见什么伤,那些伤口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于是就以为是孩子闹脾气,和父亲说了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要打骂,就走了。

    她在警察走了之后看见了父亲的眼神,她知道她要完了,她又连着好几天没能去上课。

    她一直在强行撑着,数着日子,一年,眼看一年就要到头了。

    就在约定的前一周,她倒数的第七天,徐明泽带她去了一个山庄。

    那天的徐明泽很不正常,虽然他平时也不正常,但是那天他吃了药。徐娴云发现他有生理反应了,这是他平时不会有的,她害怕他要强奸她。

    徐娴云趁他洗澡的时候,偷了他的车钥匙,按照她从喜欢车的同学那里听来的方法,非法驾驶疯狂逃跑。

    这是她唯一一次的逃跑机会,开车开得一塌糊涂,只知道往前、往前、不停往前。

    还好那天下雪,车少,她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本来就在郊区上,不知道开了多久,越开越偏。最后开到一条不太好的路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她猛打方向,撞在了旁边的树上,陷入昏迷。

    再等她秘密糊糊醒过来,是疼醒的,疼痛点在她腰间的胎记那里。她朦朦胧胧看见了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小女孩,她在用石头的锐角磨她的胎记,而原本她身上的衣服穿在那个女孩身上。

    女孩因为她醒过来吓了一跳,随后又重新站过来和她说:“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永别了。”

    随后她就被推下了山坡,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大雪飘在她脸上的日子,她赤身裸体躺在雪地里,好像等到了夷由许久的死亡那样,闭上了双眼。

    …………

    “现在,跟着我的倒数,慢慢睁开你的双眼,三、二、一……”

    徐谨礼发现她在催眠的时候一直在哭,早就忍不住,但是心理医生说在她情绪极端的时候唤醒她会刺激到水苓,所以他才一直在等。

    水苓醒了之后乍然蜷缩成一团,害怕地尖叫,把徐谨礼和心理医生都吓了一跳。

    徐谨礼想近她身,水苓抱着头闭着眼拒绝,她像只惊魂的小兽,几乎没有理智。

    心理医生示意徐谨礼先别靠近,让她先冷静一下。

    徐谨礼心疼,上前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感觉她浑身紧绷,像是随时要攻击人,他摸着她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不要怕……”

    而水苓猛地咬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泄愤又像是寻求一个出口,徐谨礼眉心一皱任她咬,没有松开她,一直在安抚她。

    她哭泣不止,开始呕吐,他替她抹掉泪水,拿垃圾桶给她吐,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开始恢复些许神智。

    “……救命……救救我……”

    这是水苓在催眠结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让徐谨礼心中布满尖锐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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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ps:一个已经成型的故事,我无法成为它的主宰,我只能做一个叙述者,改变我的叙述方式。原本这里应该有大概四章,但是我浓缩成了两章,因为我知道大家会难受和痛苦,这已经是我能写出的比较温和的一种叙述方式。可能会有读者接受不了骂我,我想过,但是我没办法不写出来,她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没办法就这样掩盖抹去,当那些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