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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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老师在椅子上欠了欠屁股，看看墙上的钟，整十点。他对屋里的老王老师道：“哎，老王，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老王老师抹了抹眼皮，好看出看表说：“嗯，差不多了，走！”
小王老师教三年级，老王老师是科任。这堂课是体育，三年的，体育吗，就是“立正稍息玩去”他们俩人并肩走出办公室。小王老师高个儿，清瘦，戴一幅近视眼镜，举止斯文言谈雅致；老王老师矮胖，说话总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这样的两用人才个人走在一起倒是很有意思的。
他们俩个说笑着走出校门时刚好听见礼堂的鼓乐声停了。
小王老师叫王文山，老王老师叫王喜臣。其实，小王老师并不小，今年三十五了，老王老师也并不老，才刚四十五，只不过这王文山老师可以叫小王老师，王喜臣叫磊王老师总有些不妥，所以就叫他老王老师了。
此时，小王老师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还有几朵盈盈有白云，忽然来了兴致，想起了那传唱几十年的，就唱道：“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老王老师咧嘴笑道：“一上午课没累着你，又嚎上了！”小王老师扭过脸说：“你不懂，你不懂，蓝天白云，淑女佳人，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都是人间极乐啊！“老王老师糊里八涂地听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对还是错，是什么意思，或许是顺嘴胡嘞嘞专门唬他的。
农村的小学校在时间的管理上多半不那么严格，就象今天，两位老师去喝酒。喝酒就是吃喜酒吃喜宴他们去吃的是村长的喜酒，今天村长的儿子结婚。结婚的日子是好日子，天蓝云白，风和日丽。他们到礼堂门口时，在那里迎候宾客的村长伸出手来，做出礼让的姿势，并说教育办的赵主任、王副主任还有李教研员都在，叫他们俩个到西里屋就坐。噢，那是“特务”待遇。小王很斯文地推推眼镜说：“不好意思，别人看了以为搞特殊化呢。”村长豪放地大笑道：“这哪说呢，你们都是我的尊贵的客人，应当的吗！”
两位老师不好谦让，进得屋去，正看见学校的“苟大攘”苟教导主任忙里忙外擦杯洗碗。虽然苟主任忙得满头是汗，嘴上却不得闲着，那话里也有几分幽默：“哎呀，李教研李老师，什么时候穿上马甲了，穿上马甲我也认识你！”李教研说：“哧，这马甲不刚从你身上扒下吗？”苟大攘的粗大的嗓门略带几分沙哑，大概是昨天的酒喝多了，还没有醒过来，不过他说早晨他用酒透过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没有问题，苟攘说自己是“斤八不违”专业。
这当儿大攘看见二位王老师连忙转话头道：“文山、喜臣，这堂没课？”
小王有些不自在，他后悔来这屋，可后悔已经晚了。他有点不高兴，没待他答话，老王说：“哪，这堂是小王班的体育。”大攘微然一笑，挺亲切挺亲切地说：“都安排好了？”
老王很诚恳地点点头。
大攘又回转头，继续着刚才的话说：“嘿，我说”他还没有说下去，教育办的赵主任打断他的话，问道：“宏仁（大攘的本名），说正事！”李教研的笑还漾在脸上，他正准备应对大攘，听赵主任这么一说，忙正襟危坐；大攘听赵主任说有正事，立时收了笑容，毕恭毕敬，目视着赵主任，做聆听之状。赵主任说：“宏仁，你们的公开课，准备得怎么样了？”大攘咧咧嘴，眼睛里笑了笑，伸手拉开过小王道：“赵主任，您看，我们小王，我们校最好的老师，都准备停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似乎被自己的话感染，觉得自己很上了得，仿佛他自己就是美国的总；或是英国的首相。哎哟哟，大攘的勇气可嘉，精神可嘉。人嘛，要的就是这“精、气、神”
赵主任很矜持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俄而缓缓道：“这次公开课只许成功，这是一次示范，要让全乡的老师都知道沿用老一套的教学方法是行不通的。要以这次公开课为契机，大力推进素质教育。”王副主任这时插话道：“以往我们只把素质教育停留在口头上，并没有真正落实在具体的教学工作中。赵老师说得对，这是一次机会，素质教育势在必行啊！”王副主任说话沉稳，条理清晰，在座的各位都频频领首，俱示赞同。
大攘说：“素质教育我不懂，不敢说能真正领会其内涵。不过，我们这位小王老师可堪称典范，一面旗帜。”小王被说得面红耳赤，急急地回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校长主任的功劳，我个人算不得什么。”这话倒说得大攘有些腼腆，面向全体一抱拳，道：“承蒙各们，多多提携我这位小兄弟，小伙子年轻，前途无量啊！”小王这时还站着，赵主任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坐，坐，小王。”小王坐下，老王也坐下。
他们东一耙子西一扫帚扯南山拽北海。只听得赵主任说：“这几天，光顾着喝酒啦，啥正事没干。请贴呼呼飞，小酒咝咝吹！都有点喝腻了。”众人不胜感慨。一旁的王副主任接下道：“这也难怪，现在正是闲季，天又凉爽，正是办事的好时节。不过，吃来吃去的就是天天吃饺子也吃不出什么香味来了。”
李教研并两位王老师频频点头，一致赞同。其实，老王和小王没有天天吃喜宴的福份，只是人家他教研点头了，他们也必须点头。
大攘当然赞同，赵主任也认为王副主任说得有理。大攘看着赵主任的眼睛很真诚很真诚地说“可不是，这四凉八热、粉条炖猪肉，家家如是，就是我这猪一样的人天天吃也受不了啊！哎，王老师，”他把脸转向王副主任，身子前倾，亲昵之状似多年故旧，至密亲朋“王老师，你说。这饭这菜也可说丰盛，可怎么就吃不出当年的味呢？”赵主任点点头：“嗯，想想生产队那会儿，大碴子粥就咸菜能把肚皮撑得溜圆，小米子豆腐就是美味佳肴了！”
老王老师从坐在那里就从未开口，这当忽然冒出一句来：“这是不是上化肥上的？”
众人皆顿悟道：“对了，是这个理！”
大攘眨了几下眼睛，看了一下老王老师，刚想说什么，那边赵主任拽出烟盒里仅有的一枝烟，叨在嘴上，划燃火柴，抽起烟来。就见，缕缕青烟袅袅升起。赵主任的话吃起来实在，实在里有几分幽默，就格外有亲和力。他说：“人啊，是越吃越馋，越呆越懒，前二十年吃上一顿炒洋葱就香得直翻跟头。可现在，你瞅瞅眼前这一大堆，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吧，可也算是美味佳食了，就硬是吃不出个滋味来！”赵主任向四下扫视了一下，看见众人都做沉思状，心里高兴，不禁有些得意，像他里吐出的青烟，袅袅升腾，再绕梁三匝。
王副主任忽然激凌凌醒转过来，猛挤了几下眼睛再去看众人，道：“哎，我刚才想今年的高级指标是不是到了？”这样一句话似乎也惊醒了其它的几个人。赵主任的脸色渐渐地淡了下来，沉呤了一会儿，说：“论说也应该到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动静？往年这个时候已经评了。”赵主任不知道王副主任怎么把话扯到这上面来，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件事，不想谈论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太敏感；而且，这指标已经下来了，是前天下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和王副主任说。这么看，赵主任的心头就有些不悦了，他想这王副主任也太不照顾情面了，怎么可以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本来吗，王副主任就是一个直通通的人，别人都这么说，赵主任也觉得有些道理，可细琢磨又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头。
王副主任的眼睛直盯住赵主任，欲言又止。赵主任眨了几下眼睛，目光从王副主任的眼眉上掠过，停在了手里的烟上。赵主任轻弹了几下烟灰，烟灰飘飘然轻轻地向下落，赵主任的笑声从喉间流泄出来：“今年的高级职称评定一定要公平公正公开，绝不再搞暗箱操作，要不然怎能取信于各艚老师啊！”大攘额手相庆道：“赵老师就是赵老师，从来就是替我们下属着想，奖励先进，鞭策后进，如今这样的领导少见啊！”他的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头，赵主任有点不自在，李教研开口道：“看看，我们家大攘就是会说话，嘴就是甜呢，没白给买糖。”大攘不高兴了，反唇讥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净跟着乱插言，一边玩去！”李教研笑容依旧灿烂，引得其它几位的脸上也灿若青光，如微风拂面。
这边不知是谁看了一下表，说这离开席还早呢。于是，话题从高级职称上扯了过来，又扯到席“上”赵主任说：“宏仁，你们这儿的包席厨师是谁？上次我来时，吃了一道菜叫烧白菜，那味道跟烧油菜的味道没什么两样了。”大攘说：“那回，那回是我特意叫厨师老刘单为你烧的，正席上没有。可惜是白菜，是油菜就好了！”赵主任“哦”了一声。他去掏烟，可是掏出来一看，烟盒已经空了。大攘看见了，忙叫小王老师：“那，文山，去给赵老师买几盒烟。嗯，来一品黄山，咱赵主任就爱抽这个！”大攘挥挥手，挥手之间好像定夺了一件大事，倒有些领袖的风度。
小王出去了。未过两秒钟，大攘亦出去，叫住了小王道：“文山，你家小园里不是有白菜吗？”小王眨眨眼睛，道：“有的。”朋攘道：“擗些菜叶来，再来一碗酱，弄些葱，薅一把香菜。早晨闷饭了吗？”小王想说没闷，但转念一想，还是说：“闷了。”朋攘道：“那好，那好。”他微微颔首。这时，老王老师从屋里出来，站到小王身边。大攘吩咐老王和小王一同去拿东西。
小王和老王并肩向小王家蹭。小王家离这并不远，二百米的距离。老王问：“不是让你买烟吗？”小王说：“他买了。我去整喂兔子的东西。”老王露出淡黄的牙齿，乐了。老王说：“他买烟，不买他兜去？”小王一本正经地说：“得，别瞎说，咱大攘可不是那样的人！”老王鼻子一挤歪，说：“他不是那号人，我该咋的！“他说完呸了一声。小王笑出声来。
小王和老王抱着一大堆白菜叶子，捧着电饭锅，掐着葱，端着酱碗进屋时，看见校长老柳已经到了。老柳正谦和地和赵主任说什么，大攘满面带笑在旁边不时插上一句。赵主任抬眼看见两位王老师有些抱歉地说：“看看，还劳您二位，真是不好意思。”老柳说：“都年轻，干点干点吧。”大攘的嗓门永远响亮：“这不是到家了吗！赵主任赵老师，今天您就尝尝这纯天然的绿色食品，绝对的无污染好口味！”他转而对小王说；“到厨房跟老刘说一声，就说我跟他要一碗材料油，另外再一把香菜。”小王看了看大攘说：“老刘要不给我咋办，我可出不了那屋！”老柳校长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不也挺好的吗！”赵主任探身过来道：“宏仁，别麻烦了，不能因为我”他刚想说不能因为“我”转而一想又觉不妥，就改口道：“不能因为我们搞特殊化吗！别人看了不好。”大攘说：“哪呀，这没关系的，赵主任。文山，跟老刘说，就说我要，拿也得拿，不拿也拿，我不是大攘吗！“
过了一会儿，小王回来，左手掐着一大把香菜，右手端着一碗材料油。大攘很高兴。这时，酒菜已摆好，只是还没有发筷子。老柳把各个杯子斟满酒。
村长进来，笑容可掬。他拱手对在座的各位寒喧道：“各位老师，百忙当中光临寒舍，吃好喝好！”大攘拍拍村长的肩膀头道：“哧，这还没吃呢就吃好喝好，你这脑子‘搞完’了？说完他自己得意地笑了，笑得很爽朗。村长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捶了一下笑道：“大攘，今儿个招待各位老师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招待不周可冲你说。”他复对大家说“大攘可是个人物！”赵主任说：“没说的，你忙你的吧。”众人也说没说的，忙去。村长出去了。
筷子发下来，雪白的一次性筷子。老柳捏起一双筷子，左右端祥，慨叹道：“我们本来就是少林的国家，还这样浪费这宝贵的森林资源，无异于饮鸩止渴啊！”老柳的作派大攘看不惯，捅捅他，指指桌子上的酒菜：“别改么做作吗！目下的任务是这个。”他用筷子划了一圈，算是礼让过了，大攘没有先动筷，而是端起酒杯，朗声道：“今天有幸和赵主任、王副主任、李教研聚在一起，干！”李教研说：“大攘，干可不行，我只能慢拉开。”大攘乜了他一眼：“我说干，只是意思意思吗！”只见大攘仰脖、启唇，呷酒，咝的一导报，率先进了一口。这厢一干人等也举起酒杯。之后是夹菜，送菜到嘴里，再咽到胃里。
小王老师只倒了一小杯啤酒。他觉得这啤酒的味道不柔韧绵软，勉强吞下一口，就不再喝了，看别人举杯他也象征性地举杯，不过只是在唇边沾了那么一下。赵主任打趣小王道：“文山，你这嘴是不是樱桃小口，怎么这么慢呢！啤酒不醉人，来倒上。”赵主任为小王倒酒，小王显得十分不安，忙双手捧杯，谦恭地称谢。
桌上的几个人很少动鸡鱼肉，象赵主任王副主任李教研还有老柳等虽不是每日里大排筵宴，但酒楼饭馆总去过“几回”吗！他们吃腻了。大攘抄起一片白菜叶递到赵主任的面前说：“赵主任赵老师，这白菜绝对是无化肥无农药残留纯天然绿色食品。看看这斟青碧绿的样子，就多了几分食欲。”赵主任说：“我有好长时间时间没有吃到过这个东西了！”大攘依次给各位老师分菜叶子、葱、香菜。赵主任将几页香菜一个葱叶包在一片白菜叶上，再用筷子点酱油在白菜叶子上，张口吃来。一番咀嚼之后，赵主任说：“好，好味道！就是不一样。”别的几个人也如法炮制，绿色的菜叶顺着每个人的嘴角流下来，滴到桌子上，溅到前襟上，啧啧的赞叹声相互感染了，真的以为这是色好的美叶珍馐。
大攘看众人吃得香甜，很得意，用手拢拢油光可鉴的头发，道：“各位，这饭包在菜里那才真的叫香呢！”大攘胖嘟嘟的手的食指和拇指轻拈起一片菜叶，平摊在桌子上，再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扯香菜，一断一断地扯在菜叶上，放上葱叶，那葱叶自然也是被掐成一断断的喽；旁边两位王老师端来的电饭锅里尚有大米饭，大攘舀了一勺放在菜叶上，然后用双手沿菜叶的边缘拢起，聚而成为一个“硕大”的菜包。大攘的大嘴咬上菜包时，让人想被沙俄蚕食掉的满清的领土。众从看着，那当然是好味道，美妙得难以言传。赵主任、王副主任李教又了如法炮制，，这回岂是啧啧称赞，简直是山呼万岁，同声阿们。天下竟有职此之美妙的佳肴！此味只能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赵主任说好！王副主任说好！李教研没说什么，不过他使劲儿地点头。只是，他的“包”没有大攘的大，毕竟“包”太大了，有失斯文。
赵主任说：“这自然之食，未经烹饪，有本来之味，营养不损。其色鲜，真比得上有五色之香的蒸煮馏饨啊！”赵主任说话很“文“，大攘接不上。赵主任是正经的中文专科，岂大攘这“土八路”可应对的。
小王没有包什么饭包子，他连一根香菜叶都没有动。他对白菜叶不感兴趣，捏菜也吊不起他的胃口，大葱他看都不想看。但看看在座的各位吃得那样香，不觉奇怪，想自己是没有那个福份啊。
赵主任吃得起劲儿，直叫这顿饭吃得好。其他的人也都附合。赵主任说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么时间的东西啦。大攘也说是的是的，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这么香的东西啦。不过还有缺憾，要是有面乎乎的土豆，啊，那才叫真香啊！
小王老师忽然心底生些许的鄙夷，暗暗骂道：“你家菜园里种了那些的白菜，葱是成垅的，又有成畦的香菜，土豆论车装，倒说好久没吃过这等美味了！”但他的嘴上是不能说的，那多不好，失了大攘的面子；兑且，他大攘也许真的好久没有吃了呢，没时间没兴趣，不屑于吃这些烂菜叶子。对于赵主任他不敢乱加揣度，他不知道赵主任家里有没有白菜叶子、葱、香菜任么的。他只去过赵主任家里一次，他家什么样他早忘光了，可能没有种这些东西的地方，所以吃这此东西也成了“问题”
校长老柳端起酒杯，面上带笑对大家说：“大家喝，吃，这菜可不是摆着看的。好好的菜怎么端上来再怎么端下去，给东家省着呢！”几个人醒转过来，忙将筷子盘中各取所需，再端起酒杯，饮进几口辛辣的酒，好消去腹中那多余的脂肪。
酒已至半酣，说话就没有了一些拘束。几个人忽地扯到了电脑上。赵主任说应该给中心小学配电脑了，如今不上信息课是有些落伍了，教学思想岂不是太陈旧，又何谈素质教育。李教研说电脑应该配备了。李教学过几天电脑，他能用汉语拼音打字。可是这钱成问题啊！众人还未议论这钱如何解决，大攘接过道：“电脑是个好东西，上些日子，我去进修校找我的老同学王志甫，他说我应该学学电脑。我说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学不会的，他说不难，他开机还上了网。我让他查华国锋的情况，他查了半天，可怎么也查不出来。我让他打进华国锋近况，，哎，查出来了！”大攘拍了撵脑门，为自己的顿和灵性自喜。
赵主任夸奖大攘道：“宏仁，脑袋产简单啊！我们这些人完了，老了！”李教研眯起了眼睛：“大攘，没在网上看那个，听说那里啥都有。”大攘严肃地说：“哪，就那么一会儿，看什么！”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众人不作声，又道：“听说那里啥都有，什么聊天，游戏，包罗万象。”大攘捋了捋油光的头发。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的结论是“电脑神啊，但这网太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污浊不堪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毁了我们的下一代。
老柳想起了什么，忙站起来，双手掌心向下，摆了摆道：“我说，我说，咱们听听小王老师的，他对电脑挺在行，听他说，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大攘嗓门亮了起来，拍拍着王的肩说：“文山，说说你是不是网虫，聊过天没，约会过没？”小王有些惶惶不安，他不太爱在众人的面前发言，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但是，赵主任王副主任，在座的各位都在看他。他将一杯酒刷地倒进肚里，权当是润润嗓子，也算是为自己壮胆。小王稳稳心神，便缓缓道来：
“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研制的。从它问世时起，计算机已经历了四代。从八十年代起开始了模拟人的大脑神经网络功能为基础的第五代计算机的研究。微机也称电脑，是第四代计算机的重要分支。微机的发展是与微处理器同步子的。届可以说电脑的更新换代就是微处理器的更新换代。微处理器从当初的因特尔14006到后来的80286、80386、80486、80586再到奔腾系列及至现在的奔腾5，其发展方向是更微型化，更高速，更廉价，多图形，更强功能”大攘眨着眼睛，他听不懂什么叫微处理器；李教研正埋首于酒杯上，志心致志地研究酒杯里的一粒杂物。大攘说话果断，单刀直入：“文山，简单点说，上网好不好？”小王老师欠欠身子，抬眼看看赵主任王副主任，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一些卖弄的嫌疑，遂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埋怨自己不够稳重。
小王老师略作沉吟，他在想如何把话说得更透彻而又合他的身份且能被在座的各位所乐于接受。赵主任有一点着急，他催促道：“文山，说下去，这上网究竟会多大的弊端？”小王瞟了瞟大攘，大攘这时倒没看他，他正伸手拽烟盒里的烟。小王心里直道：“苦也！”小王善于在众人面前发表言论，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但是，他非说不可呀而且必须说好，既要让在座的各位觉得他胸有珠玑，又要让他们心悦诚服觉得他不躁不傲稳妥持重。
小王说：“网络的发展自然也有它的负面效应，比如色情、暴力、反动、迷信等等腐朽没落的东西因之传播得更迅速更广泛。但是它的优越性是以往任何一种媒体无法比拟的，在网络上人人们可以方便地获取大量的有用的信息。从这方面看，弊是大于利的，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有诸多不良的现象而远离它、摒弃它。”
不王说到这儿，依然是觉得自己是在炫耀。于是住了嘴，稍后又说：“其实，我知道也不多，不过这些吧。”赵主任正拿眼睛看他，听他这么一说，笑了：“文山，挺谦虚，这么地吧，改天咱们再好唠。小伙子说话严谨，逻辑性强。”赵主任这么说，众人也点头，连连称是，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老柳不怎么说话，这会儿提起冬煤的事，说前天来了一个女的，来推销煤。她说是煤建公司经理的夫人。这煤建公司经理原先也是一个老师，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又好口才，且善文墨，就去了那儿，其实也是走了人情的。老柳说：“我告诉她现在才九月份，早呢。”他转头看看王副主任，又看看赵主任，说：“我们今年的煤咋整？”赵主任说：“老柳，那煤的事再说吧。”老柳不明白那再说是要再说什么，去年是赵主任经手进的煤，今年呢？大攘在桌子底下踹了老柳一脚，老柳忽地醒过腔来，觉得问这话不合时宜，心里骂自己。
恰在这时新娘和新郎来拜席敬酒。吹鼓手起劲地鼓吹，录相师托着一架精巧的摄像机前后左右地拍。大攘端正了身子，不伸筷子不伸手，目不斜视，神情庄重。赵主任和王副主任在说什么，李教研侧脸眯着眼看新娘，半张着嘴，一副傻笑的模样。新娘新郎象征性敬完酒出去了。
大攘又恢复了原来的情状，老柳掉回了头，众人又边吃边扯，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白菜叶子吃光了，香菜也只剩下了硬梗。酒已足饭已饱！这时大攘举起酒杯道：“我们干了这杯中酒”王副主任拦道：“干，不行，我两开。”大攘的嗓门提高了八度：“王主任，这是啤酒，还、两开？”但转而他又说：“王主任说两开就两开！”大攘率先开了下去，其他的人也都举杯开下去。王副主任自然是开一半，两开嘛。
最后的一道菜是拔丝土豆。拔丝土豆好吃，甜而不腻，酥脆爽口。赵主任说：“趁热吃，凉了就成坨了。“众人伸筷，一人夹了一块。村长进来，手里拿了烟。人未至前，笑声先在筚个人的耳际拂了圈。村长依次敬烟给各位，灿烂的笑容象窗外还在开的九月菊。“赵老师，王老师，在座的各位老师吃好喝好，薄酒素菜多有不周，多多海涵！”村长一抱拳。赵主任王副主任俱都红着脸，摆手说：“没关系，这挺好。”村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随手拿过一瓶啤酒给每个人满上，说：“难得今天一聚，我陪大家干一杯。”他一仰脖，一杯被“扔”了进去，喝毕把酒口朝下让众人看了看。大攘、老柳、赵主任等都或多或少地饮了一口。村长说我就不陪几位了，言毕就点点头出去了。
这时众人真的是酒足饭饱了。赵主任站起来，王副主任也站起来。其它人也都站了起来。大攘说：“赵主任，王主任，李教研，要是有雅兴，到老柳校长家搂两圈！”赵主任说：“今天就免了吧。”大攘说：“那哪成啊，今天都只是走了，就这么地！”老柳也在旁边附合。
几个人到了外面。
大攘叫住小王和老王，看了看表说：“还有五分钟，回去安排安排。”老柳没待小王他们走，忙对大攘说：“宏仁，你先和文山他们回去。”大攘答应。
赵主任王副主任他教研由老柳陪着拐过街口向老柳家走去。大攘看他们走远了，喊住已走出几十米的两位王老师，吩咐他们，叫他们代他安排。然后他去找村长了。
小王和老王往回走，到校门口时，铃响了。老王看看表说：“十二点五十啦！”
小王老师在椅子上欠了欠屁股，看看墙上的钟，整十点。他对屋里的老王老师道：“哎，老王，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老王老师抹了抹眼皮，好看出看表说：“嗯，差不多了，走！”
小王老师教三年级，老王老师是科任。这堂课是体育，三年的，体育吗，就是“立正稍息玩去”他们俩人并肩走出办公室。小王老师高个儿，清瘦，戴一幅近视眼镜，举止斯文言谈雅致；老王老师矮胖，说话总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这样的两用人才个人走在一起倒是很有意思的。
他们俩个说笑着走出校门时刚好听见礼堂的鼓乐声停了。
小王老师叫王文山，老王老师叫王喜臣。其实，小王老师并不小，今年三十五了，老王老师也并不老，才刚四十五，只不过这王文山老师可以叫小王老师，王喜臣叫磊王老师总有些不妥，所以就叫他老王老师了。
此时，小王老师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还有几朵盈盈有白云，忽然来了兴致，想起了那传唱几十年的，就唱道：“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老王老师咧嘴笑道：“一上午课没累着你，又嚎上了！”小王老师扭过脸说：“你不懂，你不懂，蓝天白云，淑女佳人，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都是人间极乐啊！“老王老师糊里八涂地听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对还是错，是什么意思，或许是顺嘴胡嘞嘞专门唬他的。
农村的小学校在时间的管理上多半不那么严格，就象今天，两位老师去喝酒。喝酒就是吃喜酒吃喜宴他们去吃的是村长的喜酒，今天村长的儿子结婚。结婚的日子是好日子，天蓝云白，风和日丽。他们到礼堂门口时，在那里迎候宾客的村长伸出手来，做出礼让的姿势，并说教育办的赵主任、王副主任还有李教研员都在，叫他们俩个到西里屋就坐。噢，那是“特务”待遇。小王很斯文地推推眼镜说：“不好意思，别人看了以为搞特殊化呢。”村长豪放地大笑道：“这哪说呢，你们都是我的尊贵的客人，应当的吗！”
两位老师不好谦让，进得屋去，正看见学校的“苟大攘”苟教导主任忙里忙外擦杯洗碗。虽然苟主任忙得满头是汗，嘴上却不得闲着，那话里也有几分幽默：“哎呀，李教研李老师，什么时候穿上马甲了，穿上马甲我也认识你！”李教研说：“哧，这马甲不刚从你身上扒下吗？”苟大攘的粗大的嗓门略带几分沙哑，大概是昨天的酒喝多了，还没有醒过来，不过他说早晨他用酒透过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没有问题，苟攘说自己是“斤八不违”专业。
这当儿大攘看见二位王老师连忙转话头道：“文山、喜臣，这堂没课？”
小王有些不自在，他后悔来这屋，可后悔已经晚了。他有点不高兴，没待他答话，老王说：“哪，这堂是小王班的体育。”大攘微然一笑，挺亲切挺亲切地说：“都安排好了？”
老王很诚恳地点点头。
大攘又回转头，继续着刚才的话说：“嘿，我说”他还没有说下去，教育办的赵主任打断他的话，问道：“宏仁（大攘的本名），说正事！”李教研的笑还漾在脸上，他正准备应对大攘，听赵主任这么一说，忙正襟危坐；大攘听赵主任说有正事，立时收了笑容，毕恭毕敬，目视着赵主任，做聆听之状。赵主任说：“宏仁，你们的公开课，准备得怎么样了？”大攘咧咧嘴，眼睛里笑了笑，伸手拉开过小王道：“赵主任，您看，我们小王，我们校最好的老师，都准备停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似乎被自己的话感染，觉得自己很上了得，仿佛他自己就是美国的总；或是英国的首相。哎哟哟，大攘的勇气可嘉，精神可嘉。人嘛，要的就是这“精、气、神”
赵主任很矜持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俄而缓缓道：“这次公开课只许成功，这是一次示范，要让全乡的老师都知道沿用老一套的教学方法是行不通的。要以这次公开课为契机，大力推进素质教育。”王副主任这时插话道：“以往我们只把素质教育停留在口头上，并没有真正落实在具体的教学工作中。赵老师说得对，这是一次机会，素质教育势在必行啊！”王副主任说话沉稳，条理清晰，在座的各位都频频领首，俱示赞同。
大攘说：“素质教育我不懂，不敢说能真正领会其内涵。不过，我们这位小王老师可堪称典范，一面旗帜。”小王被说得面红耳赤，急急地回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校长主任的功劳，我个人算不得什么。”这话倒说得大攘有些腼腆，面向全体一抱拳，道：“承蒙各们，多多提携我这位小兄弟，小伙子年轻，前途无量啊！”小王这时还站着，赵主任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坐，坐，小王。”小王坐下，老王也坐下。
他们东一耙子西一扫帚扯南山拽北海。只听得赵主任说：“这几天，光顾着喝酒啦，啥正事没干。请贴呼呼飞，小酒咝咝吹！都有点喝腻了。”众人不胜感慨。一旁的王副主任接下道：“这也难怪，现在正是闲季，天又凉爽，正是办事的好时节。不过，吃来吃去的就是天天吃饺子也吃不出什么香味来了。”
李教研并两位王老师频频点头，一致赞同。其实，老王和小王没有天天吃喜宴的福份，只是人家他教研点头了，他们也必须点头。
大攘当然赞同，赵主任也认为王副主任说得有理。大攘看着赵主任的眼睛很真诚很真诚地说“可不是，这四凉八热、粉条炖猪肉，家家如是，就是我这猪一样的人天天吃也受不了啊！哎，王老师，”他把脸转向王副主任，身子前倾，亲昵之状似多年故旧，至密亲朋“王老师，你说。这饭这菜也可说丰盛，可怎么就吃不出当年的味呢？”赵主任点点头：“嗯，想想生产队那会儿，大碴子粥就咸菜能把肚皮撑得溜圆，小米子豆腐就是美味佳肴了！”
老王老师从坐在那里就从未开口，这当忽然冒出一句来：“这是不是上化肥上的？”
众人皆顿悟道：“对了，是这个理！”
大攘眨了几下眼睛，看了一下老王老师，刚想说什么，那边赵主任拽出烟盒里仅有的一枝烟，叨在嘴上，划燃火柴，抽起烟来。就见，缕缕青烟袅袅升起。赵主任的话吃起来实在，实在里有几分幽默，就格外有亲和力。他说：“人啊，是越吃越馋，越呆越懒，前二十年吃上一顿炒洋葱就香得直翻跟头。可现在，你瞅瞅眼前这一大堆，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吧，可也算是美味佳食了，就硬是吃不出个滋味来！”赵主任向四下扫视了一下，看见众人都做沉思状，心里高兴，不禁有些得意，像他里吐出的青烟，袅袅升腾，再绕梁三匝。
王副主任忽然激凌凌醒转过来，猛挤了几下眼睛再去看众人，道：“哎，我刚才想今年的高级指标是不是到了？”这样一句话似乎也惊醒了其它的几个人。赵主任的脸色渐渐地淡了下来，沉呤了一会儿，说：“论说也应该到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动静？往年这个时候已经评了。”赵主任不知道王副主任怎么把话扯到这上面来，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件事，不想谈论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太敏感；而且，这指标已经下来了，是前天下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和王副主任说。这么看，赵主任的心头就有些不悦了，他想这王副主任也太不照顾情面了，怎么可以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本来吗，王副主任就是一个直通通的人，别人都这么说，赵主任也觉得有些道理，可细琢磨又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头。
王副主任的眼睛直盯住赵主任，欲言又止。赵主任眨了几下眼睛，目光从王副主任的眼眉上掠过，停在了手里的烟上。赵主任轻弹了几下烟灰，烟灰飘飘然轻轻地向下落，赵主任的笑声从喉间流泄出来：“今年的高级职称评定一定要公平公正公开，绝不再搞暗箱操作，要不然怎能取信于各艚老师啊！”大攘额手相庆道：“赵老师就是赵老师，从来就是替我们下属着想，奖励先进，鞭策后进，如今这样的领导少见啊！”他的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头，赵主任有点不自在，李教研开口道：“看看，我们家大攘就是会说话，嘴就是甜呢，没白给买糖。”大攘不高兴了，反唇讥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净跟着乱插言，一边玩去！”李教研笑容依旧灿烂，引得其它几位的脸上也灿若青光，如微风拂面。
这边不知是谁看了一下表，说这离开席还早呢。于是，话题从高级职称上扯了过来，又扯到席“上”赵主任说：“宏仁，你们这儿的包席厨师是谁？上次我来时，吃了一道菜叫烧白菜，那味道跟烧油菜的味道没什么两样了。”大攘说：“那回，那回是我特意叫厨师老刘单为你烧的，正席上没有。可惜是白菜，是油菜就好了！”赵主任“哦”了一声。他去掏烟，可是掏出来一看，烟盒已经空了。大攘看见了，忙叫小王老师：“那，文山，去给赵老师买几盒烟。嗯，来一品黄山，咱赵主任就爱抽这个！”大攘挥挥手，挥手之间好像定夺了一件大事，倒有些领袖的风度。
小王出去了。未过两秒钟，大攘亦出去，叫住了小王道：“文山，你家小园里不是有白菜吗？”小王眨眨眼睛，道：“有的。”朋攘道：“擗些菜叶来，再来一碗酱，弄些葱，薅一把香菜。早晨闷饭了吗？”小王想说没闷，但转念一想，还是说：“闷了。”朋攘道：“那好，那好。”他微微颔首。这时，老王老师从屋里出来，站到小王身边。大攘吩咐老王和小王一同去拿东西。
小王和老王并肩向小王家蹭。小王家离这并不远，二百米的距离。老王问：“不是让你买烟吗？”小王说：“他买了。我去整喂兔子的东西。”老王露出淡黄的牙齿，乐了。老王说：“他买烟，不买他兜去？”小王一本正经地说：“得，别瞎说，咱大攘可不是那样的人！”老王鼻子一挤歪，说：“他不是那号人，我该咋的！“他说完呸了一声。小王笑出声来。
小王和老王抱着一大堆白菜叶子，捧着电饭锅，掐着葱，端着酱碗进屋时，看见校长老柳已经到了。老柳正谦和地和赵主任说什么，大攘满面带笑在旁边不时插上一句。赵主任抬眼看见两位王老师有些抱歉地说：“看看，还劳您二位，真是不好意思。”老柳说：“都年轻，干点干点吧。”大攘的嗓门永远响亮：“这不是到家了吗！赵主任赵老师，今天您就尝尝这纯天然的绿色食品，绝对的无污染好口味！”他转而对小王说；“到厨房跟老刘说一声，就说我跟他要一碗材料油，另外再一把香菜。”小王看了看大攘说：“老刘要不给我咋办，我可出不了那屋！”老柳校长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不也挺好的吗！”赵主任探身过来道：“宏仁，别麻烦了，不能因为我”他刚想说不能因为“我”转而一想又觉不妥，就改口道：“不能因为我们搞特殊化吗！别人看了不好。”大攘说：“哪呀，这没关系的，赵主任。文山，跟老刘说，就说我要，拿也得拿，不拿也拿，我不是大攘吗！“
过了一会儿，小王回来，左手掐着一大把香菜，右手端着一碗材料油。大攘很高兴。这时，酒菜已摆好，只是还没有发筷子。老柳把各个杯子斟满酒。
村长进来，笑容可掬。他拱手对在座的各位寒喧道：“各位老师，百忙当中光临寒舍，吃好喝好！”大攘拍拍村长的肩膀头道：“哧，这还没吃呢就吃好喝好，你这脑子‘搞完’了？说完他自己得意地笑了，笑得很爽朗。村长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捶了一下笑道：“大攘，今儿个招待各位老师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招待不周可冲你说。”他复对大家说“大攘可是个人物！”赵主任说：“没说的，你忙你的吧。”众人也说没说的，忙去。村长出去了。
筷子发下来，雪白的一次性筷子。老柳捏起一双筷子，左右端祥，慨叹道：“我们本来就是少林的国家，还这样浪费这宝贵的森林资源，无异于饮鸩止渴啊！”老柳的作派大攘看不惯，捅捅他，指指桌子上的酒菜：“别改么做作吗！目下的任务是这个。”他用筷子划了一圈，算是礼让过了，大攘没有先动筷，而是端起酒杯，朗声道：“今天有幸和赵主任、王副主任、李教研聚在一起，干！”李教研说：“大攘，干可不行，我只能慢拉开。”大攘乜了他一眼：“我说干，只是意思意思吗！”只见大攘仰脖、启唇，呷酒，咝的一导报，率先进了一口。这厢一干人等也举起酒杯。之后是夹菜，送菜到嘴里，再咽到胃里。
小王老师只倒了一小杯啤酒。他觉得这啤酒的味道不柔韧绵软，勉强吞下一口，就不再喝了，看别人举杯他也象征性地举杯，不过只是在唇边沾了那么一下。赵主任打趣小王道：“文山，你这嘴是不是樱桃小口，怎么这么慢呢！啤酒不醉人，来倒上。”赵主任为小王倒酒，小王显得十分不安，忙双手捧杯，谦恭地称谢。
桌上的几个人很少动鸡鱼肉，象赵主任王副主任李教研还有老柳等虽不是每日里大排筵宴，但酒楼饭馆总去过“几回”吗！他们吃腻了。大攘抄起一片白菜叶递到赵主任的面前说：“赵主任赵老师，这白菜绝对是无化肥无农药残留纯天然绿色食品。看看这斟青碧绿的样子，就多了几分食欲。”赵主任说：“我有好长时间时间没有吃到过这个东西了！”大攘依次给各位老师分菜叶子、葱、香菜。赵主任将几页香菜一个葱叶包在一片白菜叶上，再用筷子点酱油在白菜叶子上，张口吃来。一番咀嚼之后，赵主任说：“好，好味道！就是不一样。”别的几个人也如法炮制，绿色的菜叶顺着每个人的嘴角流下来，滴到桌子上，溅到前襟上，啧啧的赞叹声相互感染了，真的以为这是色好的美叶珍馐。
大攘看众人吃得香甜，很得意，用手拢拢油光可鉴的头发，道：“各位，这饭包在菜里那才真的叫香呢！”大攘胖嘟嘟的手的食指和拇指轻拈起一片菜叶，平摊在桌子上，再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扯香菜，一断一断地扯在菜叶上，放上葱叶，那葱叶自然也是被掐成一断断的喽；旁边两位王老师端来的电饭锅里尚有大米饭，大攘舀了一勺放在菜叶上，然后用双手沿菜叶的边缘拢起，聚而成为一个“硕大”的菜包。大攘的大嘴咬上菜包时，让人想被沙俄蚕食掉的满清的领土。众从看着，那当然是好味道，美妙得难以言传。赵主任、王副主任李教又了如法炮制，，这回岂是啧啧称赞，简直是山呼万岁，同声阿们。天下竟有职此之美妙的佳肴！此味只能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赵主任说好！王副主任说好！李教研没说什么，不过他使劲儿地点头。只是，他的“包”没有大攘的大，毕竟“包”太大了，有失斯文。
赵主任说：“这自然之食，未经烹饪，有本来之味，营养不损。其色鲜，真比得上有五色之香的蒸煮馏饨啊！”赵主任说话很“文“，大攘接不上。赵主任是正经的中文专科，岂大攘这“土八路”可应对的。
小王没有包什么饭包子，他连一根香菜叶都没有动。他对白菜叶不感兴趣，捏菜也吊不起他的胃口，大葱他看都不想看。但看看在座的各位吃得那样香，不觉奇怪，想自己是没有那个福份啊。
赵主任吃得起劲儿，直叫这顿饭吃得好。其他的人也都附合。赵主任说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么时间的东西啦。大攘也说是的是的，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这么香的东西啦。不过还有缺憾，要是有面乎乎的土豆，啊，那才叫真香啊！
小王老师忽然心底生些许的鄙夷，暗暗骂道：“你家菜园里种了那些的白菜，葱是成垅的，又有成畦的香菜，土豆论车装，倒说好久没吃过这等美味了！”但他的嘴上是不能说的，那多不好，失了大攘的面子；兑且，他大攘也许真的好久没有吃了呢，没时间没兴趣，不屑于吃这些烂菜叶子。对于赵主任他不敢乱加揣度，他不知道赵主任家里有没有白菜叶子、葱、香菜任么的。他只去过赵主任家里一次，他家什么样他早忘光了，可能没有种这些东西的地方，所以吃这此东西也成了“问题”
校长老柳端起酒杯，面上带笑对大家说：“大家喝，吃，这菜可不是摆着看的。好好的菜怎么端上来再怎么端下去，给东家省着呢！”几个人醒转过来，忙将筷子盘中各取所需，再端起酒杯，饮进几口辛辣的酒，好消去腹中那多余的脂肪。
酒已至半酣，说话就没有了一些拘束。几个人忽地扯到了电脑上。赵主任说应该给中心小学配电脑了，如今不上信息课是有些落伍了，教学思想岂不是太陈旧，又何谈素质教育。李教研说电脑应该配备了。李教学过几天电脑，他能用汉语拼音打字。可是这钱成问题啊！众人还未议论这钱如何解决，大攘接过道：“电脑是个好东西，上些日子，我去进修校找我的老同学王志甫，他说我应该学学电脑。我说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学不会的，他说不难，他开机还上了网。我让他查华国锋的情况，他查了半天，可怎么也查不出来。我让他打进华国锋近况，，哎，查出来了！”大攘拍了撵脑门，为自己的顿和灵性自喜。
赵主任夸奖大攘道：“宏仁，脑袋产简单啊！我们这些人完了，老了！”李教研眯起了眼睛：“大攘，没在网上看那个，听说那里啥都有。”大攘严肃地说：“哪，就那么一会儿，看什么！”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众人不作声，又道：“听说那里啥都有，什么聊天，游戏，包罗万象。”大攘捋了捋油光的头发。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的结论是“电脑神啊，但这网太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污浊不堪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毁了我们的下一代。
老柳想起了什么，忙站起来，双手掌心向下，摆了摆道：“我说，我说，咱们听听小王老师的，他对电脑挺在行，听他说，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大攘嗓门亮了起来，拍拍着王的肩说：“文山，说说你是不是网虫，聊过天没，约会过没？”小王有些惶惶不安，他不太爱在众人的面前发言，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但是，赵主任王副主任，在座的各位都在看他。他将一杯酒刷地倒进肚里，权当是润润嗓子，也算是为自己壮胆。小王稳稳心神，便缓缓道来：
“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研制的。从它问世时起，计算机已经历了四代。从八十年代起开始了模拟人的大脑神经网络功能为基础的第五代计算机的研究。微机也称电脑，是第四代计算机的重要分支。微机的发展是与微处理器同步子的。届可以说电脑的更新换代就是微处理器的更新换代。微处理器从当初的因特尔14006到后来的80286、80386、80486、80586再到奔腾系列及至现在的奔腾5，其发展方向是更微型化，更高速，更廉价，多图形，更强功能”大攘眨着眼睛，他听不懂什么叫微处理器；李教研正埋首于酒杯上，志心致志地研究酒杯里的一粒杂物。大攘说话果断，单刀直入：“文山，简单点说，上网好不好？”小王老师欠欠身子，抬眼看看赵主任王副主任，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一些卖弄的嫌疑，遂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埋怨自己不够稳重。
小王老师略作沉吟，他在想如何把话说得更透彻而又合他的身份且能被在座的各位所乐于接受。赵主任有一点着急，他催促道：“文山，说下去，这上网究竟会多大的弊端？”小王瞟了瞟大攘，大攘这时倒没看他，他正伸手拽烟盒里的烟。小王心里直道：“苦也！”小王善于在众人面前发表言论，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但是，他非说不可呀而且必须说好，既要让在座的各位觉得他胸有珠玑，又要让他们心悦诚服觉得他不躁不傲稳妥持重。
小王说：“网络的发展自然也有它的负面效应，比如色情、暴力、反动、迷信等等腐朽没落的东西因之传播得更迅速更广泛。但是它的优越性是以往任何一种媒体无法比拟的，在网络上人人们可以方便地获取大量的有用的信息。从这方面看，弊是大于利的，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有诸多不良的现象而远离它、摒弃它。”
不王说到这儿，依然是觉得自己是在炫耀。于是住了嘴，稍后又说：“其实，我知道也不多，不过这些吧。”赵主任正拿眼睛看他，听他这么一说，笑了：“文山，挺谦虚，这么地吧，改天咱们再好唠。小伙子说话严谨，逻辑性强。”赵主任这么说，众人也点头，连连称是，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老柳不怎么说话，这会儿提起冬煤的事，说前天来了一个女的，来推销煤。她说是煤建公司经理的夫人。这煤建公司经理原先也是一个老师，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又好口才，且善文墨，就去了那儿，其实也是走了人情的。老柳说：“我告诉她现在才九月份，早呢。”他转头看看王副主任，又看看赵主任，说：“我们今年的煤咋整？”赵主任说：“老柳，那煤的事再说吧。”老柳不明白那再说是要再说什么，去年是赵主任经手进的煤，今年呢？大攘在桌子底下踹了老柳一脚，老柳忽地醒过腔来，觉得问这话不合时宜，心里骂自己。
恰在这时新娘和新郎来拜席敬酒。吹鼓手起劲地鼓吹，录相师托着一架精巧的摄像机前后左右地拍。大攘端正了身子，不伸筷子不伸手，目不斜视，神情庄重。赵主任和王副主任在说什么，李教研侧脸眯着眼看新娘，半张着嘴，一副傻笑的模样。新娘新郎象征性敬完酒出去了。
大攘又恢复了原来的情状，老柳掉回了头，众人又边吃边扯，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白菜叶子吃光了，香菜也只剩下了硬梗。酒已足饭已饱！这时大攘举起酒杯道：“我们干了这杯中酒”王副主任拦道：“干，不行，我两开。”大攘的嗓门提高了八度：“王主任，这是啤酒，还、两开？”但转而他又说：“王主任说两开就两开！”大攘率先开了下去，其他的人也都举杯开下去。王副主任自然是开一半，两开嘛。
最后的一道菜是拔丝土豆。拔丝土豆好吃，甜而不腻，酥脆爽口。赵主任说：“趁热吃，凉了就成坨了。“众人伸筷，一人夹了一块。村长进来，手里拿了烟。人未至前，笑声先在筚个人的耳际拂了圈。村长依次敬烟给各位，灿烂的笑容象窗外还在开的九月菊。“赵老师，王老师，在座的各位老师吃好喝好，薄酒素菜多有不周，多多海涵！”村长一抱拳。赵主任王副主任俱都红着脸，摆手说：“没关系，这挺好。”村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随手拿过一瓶啤酒给每个人满上，说：“难得今天一聚，我陪大家干一杯。”他一仰脖，一杯被“扔”了进去，喝毕把酒口朝下让众人看了看。大攘、老柳、赵主任等都或多或少地饮了一口。村长说我就不陪几位了，言毕就点点头出去了。
这时众人真的是酒足饭饱了。赵主任站起来，王副主任也站起来。其它人也都站了起来。大攘说：“赵主任，王主任，李教研，要是有雅兴，到老柳校长家搂两圈！”赵主任说：“今天就免了吧。”大攘说：“那哪成啊，今天都只是走了，就这么地！”老柳也在旁边附合。
几个人到了外面。
大攘叫住小王和老王，看了看表说：“还有五分钟，回去安排安排。”老柳没待小王他们走，忙对大攘说：“宏仁，你先和文山他们回去。”大攘答应。
赵主任王副主任他教研由老柳陪着拐过街口向老柳家走去。大攘看他们走远了，喊住已走出几十米的两位王老师，吩咐他们，叫他们代他安排。然后他去找村长了。
小王和老王往回走，到校门口时，铃响了。老王看看表说：“十二点五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