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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境界的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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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日足可惜

    此酒不是尝。

    舍酒去相语

    共分一日光。

    很喜欢唐代文学家韩愈的这首诗,如果翻成语体的话,应该是:

    可珍惜的是今天这日子啊!

    那淡薄的酒又有什么好喝的?

    放下酒杯来聊聊吧

    让我们一起分享这一日时光。

    之所以喜欢这首诗是因为自己喜欢和朋友聊天,使生活芳醇酣畅的方法永远是聊天而不是饮酒。如果不能当面聊,可以在电话里聊;如果相隔太远长途电话又太贵,则可以在网上聊;如果觉得文字不足,则可以将要说的存贮在录音带——总之,不管说话给人听还是听别人说话,都是一桩万分快乐的事。但这一切都是人与人间在交流,如果你既要达到聊的效果,又不想别人来打扰,那最好的聊伴就是读书了。

    与朋友在网上,喜欢长时间聊。两人天各一方,这超越时空的交流,一切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变化,全凭感觉与心灵的感应,用嗅觉来判断信息,应该说,我们谈得很好,所有的观点也没有什么分歧,我们谈到家庭与孩子、谈及最新的流行话题,他用例子呼应着我的看法,我用阐释扩展着他的思路,保证了交流的张弛相济、亦庄亦谐,在心领神会之中,形成默契。谈的不好有所误解,就当是缺乏感觉对应的共处,俗语叫做不投缘或是气场相斥。但有时我们聊到最后也有不欢而散,有时一点好感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说错了吗?没有,做错了吗?也没有,来自他的某些刻意?来自他的夸张的笑?来自他的某一瞬间的停顿或是猜测他的左顾右盼?其实统统都不是。

    在与朋友面对面的交谈中,一定有大量的信息在悄悄地交流:表情与表情的相撞,姿势与姿势的对抗,衣装与衣装的争拗,目光与目光的搏杀,语气停顿与语气停顿厮咬,这一切都在沉默中轰轰烈烈地进行,直到内心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直至双方似乎圆满的谈笑已经微不足道。也许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个发型,注定了今天的面聊实际上乏味和尴尬。交谈往往是人际交往中的重要手段,却是生硬的手段,次等的手段,人际之间需要交谈来沟通的时候,无论对敌对友,大多是困难重重的时候了。最成熟的关系其实不需要语言,不需要交谈,更不需要谈判。而是默契,默即语言的放弃。隐藏在一个个无言细节里的感觉对接,已经让人心领神会,挑明说反觉多余和笨拙。在这种情况下,硬想说什么也是题外之言,言不及义,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真实意图反在不言之中。

    但有的时候厌倦了与人聊,好怕别人来打扰,宁愿情有独钟于和植物互通消息互诉衷曲呢。春天来的时候,听听花儿的主张,羊蹄甲的意见或者是杜鹃的自语,也说些话去撩撩含羞草或兰花草,至于和青苔卵石交谈则要有点技巧才行,必须语言平淡,另辟蹊径。其实最精致最恣纵的聊天应该是读书了,或清茶一杯邀来庄子,或花间置酒单挑李白。如果嫌古人甚远,则不妨与辛稼轩曹雪芹同其歌哭,如果你向往更相近的跫音,便不妨拉住梁启超或胡适之来聒絮一番。如果你握一本生活的艺术,林语堂便是你谈笑风生的韵友,而执一卷人生,足以使余光中不能不向你披肝沥胆。尤其伟大的是你可以指定梁实秋教授作传译而和莎翁聊天。

    生活里最快乐的事是聊天,而读书是最高境界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