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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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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城到b城的豪华大巴,下午2:14

    生活对于我来说就像电影胶片里那些匆匆而过的人流一样,不停不停地向前,重复着从这城到那城再到另一城的镜头。过去是为激情而工作,而现在工作已成了一种麻木的习惯,似乎只有在那些不断地穿行里才可以忘记景衣离开我所带来的那种空白感。于是,我在情人节前夕又要踏上到b城出差的旅途了。

    上车前照例要和客户联系,那个说话嗲声嗲气的女子在我上车后还在电话里问东问西,我只好一边礼貌地和她说着话,一边用余光搜寻着合适的位子,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我上车后就在盯着我看,多年在职场打拼让我习惯了这样的注视而没有感到全身不自在,只在走过她身边时迎着她的注视扫了一眼:是个五官清秀的女子,匆匆一瞥中感觉她是个内心有点潮湿的人。

    豪华大巴上的乘客不多,稀稀拉拉的,我找了个靠过道的位子坐下,把公文包放在身边的空位上,我不想有人坐我旁边,在我心里,那个靠窗的位子永远是属于景衣的,即使她离开了,我依然为她留着这个位子,没人能够填补这个空白,想到这里,我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那是我思念时的一个习惯。

    车里放着吵人的流行音乐,咿咿啦啦不知道在唱什么,没人在大声说话,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静谧。我抬头无意识地打量着坐在我前面的人,我看到那个曾盯着我看的女子就坐在我斜前方的同样是靠过道的位子,身旁同样是空的。我突然地愣住,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这样巧合的习惯,更因为她和景衣一样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那个背影让我在某个瞬间以为是景衣坐在那里

    景衣,景衣,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你,所以你找了个那么像你的背影来提醒我?我忘了你吗?虽然你的容貌我已有点模糊,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应该是能够经受岁月的洗礼的。景衣,你离开我两年,我可以忘了你的容颜,可你早已刻在我每一次的呼吸里!

    车启动了,我叹了口气,拿过身旁的公文包,还有一些数据需要整理。以前景衣陪我出差的时候,每次我在车上看资料她都要抢了去,而现在,她会默默地陪我:我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资料上,那是我和景衣的合影,她在那里开心地对我笑着,我说,抱歉景衣,我还要这样工作一会,就一会儿。

    我随便弄了几个数据就没了兴致,毕竟是在车上精神难以集中,我正犹豫是不是该放弃时,耳边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叹息,像是景衣的责备,我忙抬头想循声望去,景衣,她真的在,在我的斜前方正用梳妆镜看我准备送她的戒指,我差点惊呼出声,哦,不是景衣,是那个背影,我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快就醒悟了,我真的宁愿刚才的那个错觉能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让自己的思念有了一个方向,她,那个背影,景衣,时空是不是交错了?

    我发了一会的愣后才彻底清醒过来,那个女子,她居然在用她的梳妆镜打量我的戒指,我确定她是在看我的戒指,虽然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可以在这个角度从她的镜子里看到我的戒指,常识告诉我,我应该看到的是她的面孔才对,可我不想探究这个,我也不想责怪她对我的窥视,虽然她窥视到的是我心底最深最深的痛,但我却无力去责怪她,我甚至不想打断她的窥视。这枚戒指,可怜它从没有得到女主人的注视!

    我低头叹息着摸了摸这枚戴在我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我见到它的第一眼时就直觉景衣会喜欢它,虽然它只是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没有镶钻,只是细细的环,戒身上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纹理,用来求婚似乎是寒酸了点,可我还是买下了它,我不是买不起贵的钻戒,我只是觉得它会得到景衣的青睐,还有就是直觉,谁说男人没有直觉?

    可是景衣还没有见到它就离开了我,我无力责怪命运的不公,一切都是既定的,就像这窗外的景色,虽然不知道下一秒将看到什么,可是,下一秒的景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你没有可能对它说不。

    车窗外,是一片青茫连绵的山脉,山脚的农田里除了绿色的我说不上来的农作物,还有就是零星闪过的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哦,此刻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忆起那年也是油菜花开的季节,我带景衣去看,景衣是那样开心,欢呼跳跃在那样的一大片金黄色里怎么也不肯出来,我还取笑她,不就是油菜花嘛,有什么好激动的?她说,你不懂的,把这些很渺小的东西集中成无穷大时就变得有意义了。我那时不懂,现在也依然不懂,可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我记得我和景衣之间的很多东西,即使一直不懂,但却刻在了生命的痕迹里。

    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那首歌,那首景衣经常唱给我听的歌,甚至还专门设成给我的手机彩铃,我从来没在意过,可现在听到竟是十分惆怅。我在她的背影里沉溺着,耳旁是那首曾重复过无数次的歌,江美琪替景衣唱的那首歌: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是的,我一直不在我爱的人身边!我注定是个永远乘车坐过道身旁留空的人,即使看到一个温暖的相似的背影,也注定只能是个背影了。这首歌,这样的气氛已经快让我窒息了,我祈祷着快点到b城,我好快点开始工作,工作了就麻木了。

    车停下加油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我想我终于可以找个地方透透气,抽支烟什么的了。

    加油站的对面居然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的水很绿,波光粼粼,看起来就像湖水。一大群鸭子在池塘里快乐着,只有一只远远地离群,安静地一动不动。我对着它发呆,我觉得它像我一样寂寞,只是,我还可以在烟雾里继续思念我的景衣,它却只能在那里做一只有思想的鸭子了。我很想笑它,有思想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一样变成一道菜,吃起来味道都一样。可我到底还是笑不出来,因为我发现我也很傻,居然在对着一只鸭子吐烟圈。那只会思想的鸭子对我叫了几声,我试着翻译了一下,大概是:走了,走了

    我忽然想起她,那个背影,如果她也下来和我一起看的话,我想我会去认识她。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怎么也是一个人?那么长的头发也是因为思念一个人吗?景衣说过,思念是头发的营养。可惜,我一直忘了告诉景衣,男人不能蓄发,思念就只能在烟雾里了。而她也一直以为我抽烟是为了应酬。

    最终,那个背影也一直没下车来!

    烟只抽了一半,司机就催了。上车后,我就在盯着她看,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经过她身边时,她的一个小动作又一次震住了我,她居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耳,每次景衣紧张的时候也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我承认,我被那个背影吸引住了,不仅仅是因为景衣的原因了。我想我是开始对她好奇了,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我甚至都没能仔细看清她长什么样。

    车子启动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是那群鸭子在水面上扑腾起来,不知道那只会思想的鸭子有没有也在其中!

    她也在看那群鸭子。我环顾了一下,整个车厢里只有我们在意那群鸭子,其他人大概都只会看烤鸭。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在想她的男友吗?为什么她也是一个人?她眼里的那些忧郁是为了谁?是为了她的男友吗?

    我看到她拿出手机来,是嫌旅途太闷要玩游戏吗?景衣就会这样的。但她的手许久才按一下键,不像是在游戏。景衣不玩游戏时就翻我的短信看,好在我的短信也没什么秘密。女人就不一样了,景衣就从不让我看她的短信,说是里面有爱情。而此刻,她看得那么安静,我想是在看短信吧。确切地说,是在看某种思念的短信吧。

    我感觉到她哭了,为什么呢?

    她又拿出了那块镜子,那真是块神奇的镜子。这次,我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了她,她不算漂亮,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嘴唇,脸色苍白,眼角闪着的泪光证实了我的猜测。她真的哭 过了,女人真是水做的,可在旅途中也能挤出水份来,该是怎样的伤心啊?

    她补了妆之后,居然把镜子转向了我,先是戒指,而后是我的脸。我没有回避,她也没有收镜。我想,我们都是有伤的人,我们有某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我们都在探究对方,在对方的影子里读自己的故事,但我们都默契地保持着这一条走道的距离,这该是最好的距离。

    我在她的镜子里对她上扬了嘴角,景衣说我不能咧开嘴笑,那样会很傻很程序化,我最温暖的就是上扬嘴角,刚刚好。所以,我应酬的时候咧开嘴笑,只对景衣上扬嘴角。此刻,我也是真诚地对她上扬嘴角,我知道她能看见。

    她收了镜,我收回视线。车子进了一条很长的隧道,黑!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想我们都没有再打量彼此!

    我想我该休息一下了!

    我朦胧的睡意被车子的一个颠簸赶走,接着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我下意识地转回头去看,一个少妇正在哄她怀里一岁左右的小男孩,小家伙费力地哭着,许是安静得太久了,精力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少妇正细声软语地哄着他。这样的景象,景衣也曾憧憬过呢,那时,景衣怀了我的孩子还不到两个月,我们是在医院的走廊上说起这些的。做了那个孩子后景衣一直没哭,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心痛至今:孩子会哭的!

    我不愿再想这些,转回身时看到她的眼神,我们谁都没有流露出惊愕的表情。她突然对我笑了,笑得很温暖,像黑暗里的一道阳光。我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一股想要跨越我们之间这条走道的冲动,我润了润喉咙,我想对她说声hi,或许可以聊聊我们各自的故事,可这一切都没能变成现实。因为,她转回了头!

    在她转头的那个瞬间,我看到阳光灿烂下她的长发跳动了一下,居然是蓝色的,好特别。

    小男孩不哭了,车子又进了一个隧道,黑暗一闪而过!

    终于到b城了,车停时,人们都急着朝车门涌去。我一向不习惯与别人挤,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下车。车未停时渴望早点到达目的地,到了时却又不想离开这个唯一可以让我放肆地渲泄思念的空间了。我看到她也仍坐在坐位上,似乎也想最后一个下,其他人下得差不多了,我忽然紧张起来,我想,我不该再看她的背影了,这个背影已经给了我整整一个旅程的回忆和联想了。景衣已经离开我两年了,我该走出去了。我毅然地站起身,走在了她的前面,我怕我会回头,更怕她在后面叫我,我不想挣扎在一个相似的背影之中,所以我拿出电话给那个嗲声嗲气的女客户打电话告诉她我到了,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我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就知道有些事还是注定要发生的:她下梯时滑了一下,我反射性地转过身去扶她以避免她整个身子都扑在我身上。我扶住了她,我的公文包也掉在了地上,资料散了一地。我忙挂了电话蹲下身去捡,她也帮我捡。我们什么也不说,我没责怪她,她也没道歉,我们只是很自然地捡那散了一地的纸还有我和景衣的那张照片。

    她最后才把照片递给了我,我抚了抚景衣的笑容,也没抬头看她,只是对她点了下头,余光中看到她又揉了揉耳朵

    有一瞬间我问自己要不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去认识她,我依然选择了放弃,我转过身,走出了她的视线!

    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就该是这样的。有的人,即使死了,你也永远无法忘记,就像我对景衣;而有的人,她注定只是你生命旅程中的一个过客,即使她触动了你,但她终究只是个过客。这就好像两条相交的直线,过去是无限远,近了,相遇相交了,但不能汇成一条直线,就只能走过,再次变成无限远。我想,我和她就该是这样的,看起来虽然是遗憾,但这也是一种美。

    遇见后就该走过的美!

    那个女子,是旅途中的一个乘客,却又不仅仅是一个乘客而已。

    注:安幻与想想蓝同游,车遇一男子,遂有 遇见走过她 遇见走过他 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