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说网 > 东南第一痴 > 第11节-第15节

第11节-第15节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59小说网 www.59to.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1章

    季长风不想,奈何楼清不让,季长风刚说完那句话,就被楼清赶出了喜房,季长风面对着房门紧闭的喜房耸耸肩,无奈的回去找沃仕斐喝酒了。

    邱尚喝了个大醉,更在喜宴上大唱他改的词,宾客都笑他,他也笑。

    隔日清晨,楼清换下喜服,穿上青衫,长发微挽,犹有几分魏晋之风。

    洗漱之后,楼清让孙姨摆上早膳,带着云蛋蛋吃早餐。

    “蛋蛋,我们今日上课吗?”因着昨日的喜事,季长风许他三日不开学堂,可不开学堂他又无事可做,这便打起了云蛋蛋的注意。

    云蛋蛋咽下包子道:“爹说让爹爹休息休息,这几日不上课。”

    楼清摇头,这季长风

    “那吃了饭蛋蛋打算做什么?”

    云蛋蛋道:“爹说我可以练功了。”

    楼清惊讶:“何时说的?”

    云蛋蛋应道:“过年爹就曾许诺,可后来爹有事,因此耽搁了。”

    楼清哦了声,若是连云蛋蛋都有事可做,那他更不是

    恰这时,孙姨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

    “少夫人,今日的药。”

    楼清望着那碗药,从他发烧开始,他就已经连着喝了十多日的补药了,如今别说看到药汁,就是听到名字楼清都怕,如今更是,药刚端上,他的胃便翻滚起来。

    “孙姨,我能否不喝了?”楼清皱起眉头。

    孙姨笑道:“这事你得问庸医。”

    “我待会就去找庸医,这碗”

    孙姨打断他:“喝了吧。”

    楼清叹口气,表情比药更苦。

    云蛋蛋见楼清表情沮丧,不由安慰道:“爹爹放心,蛋蛋有糖,吃糖就不苦了。”

    楼清勉强微笑,他该谢谢他的体贴吗?

    云蛋蛋吃了早膳,要去找季长风,说来楼清觉得奇怪,他跟季长风没成亲之前,不住一间房那是正常,可是昨夜季长风也不在房里,而孙姨他们居然都不觉疑惑,一个个如故,倒搞得他提心吊胆。

    季长风住在常昶的院子,楼清虽然在山寨半个月了,可却不怎么走动,除了房里,楼清就只去过书院,去常昶的院子还是云蛋蛋带的路。

    楼清只以为会遇上常昶,却不想庸医和邱尚都在。

    邱尚见了楼清,表情也变化了一下。

    “老师。”

    楼清稍感疑惑:“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邱尚懂他的未完之语,揖礼道:“学生是来告别的。”

    “告别?”

    邱尚道:“喝了喜酒,自然要下山。”

    下山楼清急急道:“我送你。”

    他的语气太急,急的所有人都看着他。

    楼清被看得不适,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季长风道:“我同你一起。”

    他没拒绝

    邱尚见楼清面色有异,便道:“那就劳烦老师了。”

    季长风与楼清牵着云蛋蛋,邱尚走在前面,走向寨门的那一段路,谁都没说话。

    邱尚出了寨,回头看着在门下站立的楼清道:“老师,学生走了。”

    楼清眼巴巴看着他,点点头。

    邱尚看了眼面容紧绷的季长风,道:“季寨主,好好对老师。”

    “慢走,不送。”

    邱尚眼角微抽,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邱尚叹了口气:“老师保重,学生告辞。”

    “邱尚。”

    邱尚急忙回过身,满面笑容:“在呢。”

    “我”楼清支吾,看了眼身侧的季长风。

    邱尚知晓他的心思,安慰道:“老师不用着急,等你习惯了,寨主自然会让你下山。”

    楼清也露出希冀,可季长风一直没点头。

    默了一会,邱尚感叹:“现在看你们,真有一家三口的感觉。”

    季长风绷紧的脸终于有所松懈,楼清却是抿着唇。

    “山路不好走,启程吧。”季长风的语气稍微缓和。

    邱尚耸耸肩,往系在一旁木桩上的毛驴走去。

    那毛驴见了他,哼了一声。

    邱尚骑上毛驴,边走边唱:“我来喝喜酒,喝了要还乡,乡里没了那个郎,山上却有那新娘”

    楼清双肩一泄,顿时垮了下来。

    季长风道:“回去吧。”

    即便是再看,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你走的时机不是在这时。

    云蛋蛋问道:“爹,我们还练功吗?”

    季长风弯腰抱起他:“练,叫爹爹一起可好?”

    云蛋蛋笑眯了眼:“如此甚好。”

    季长风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云蛋蛋又不满的扯着他的大胡子。

    楼清看着他们父子打闹,将心思藏了又藏。

    走了一段路,季长风忽然道出一句:“夫人,三月之约,我记得。”

    楼清全身一震:“你”季长风笑道:“高兴些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不长。”

    楼清就真的高兴了一些:“谢谢。”

    他忽然道谢反而让季长风不好意思,毕竟一直都是自己压制着他:“我可是个有人格的山贼。”

    楼清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么久了季长风还是第一次见他笑,不是没见过,而是觉得久违,这样一想,当真是自己过分了,其实要帮楼清,没必要让他如此不快乐。

    “过段时日,我会让你下山。”季长风如此承诺。

    “嗯。”不知怎么的,楼清就信了。

    邱尚骑着毛驴进城,眼熟他的问道:“邱尚,你从哪回来?”

    邱尚在驴上,笑的风情无限:“长风山寨。”

    长风山寨?“去那作甚?”

    邱尚大声道:“喝喜酒。”

    喝喜酒?“季长风真的娶了楼先生?”

    邱尚挑眉应道:“不然呢?”

    不然?“他怎可以?”

    邱尚感叹:“我觉得很好,你不知晓啊,看了他们二人拜堂,我这心里啊,是恨也不是,羡慕也不是,真不是滋味啊!”那人气红了脸,说话都支吾起来:“你你疯疯癫癫。”

    邱尚大笑,在驴上摇着头念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自从季长风兑现教云蛋蛋练武的承诺后,季长风连楼清也顺带教了,除了上课,楼清每日都会花一个时辰跟季长风练功,云蛋蛋从扎马步开始学,楼清却直接学了一套拳法。

    一套最简单,最易上手的拳法,可毕竟过了年纪,骨骼已定型,楼清学这套拳法也只能是强健一下身子,一段时日下来,楼清全身酸痛,多次想要不学,都被季长风强迫着继续下去。

    楼清觉得自己在长风山寨的日子过得太苦涩,在外有季长风强迫练武,在内有孙姨逼迫喝药,即便有云蛋蛋安慰他,楼清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阴暗。

    山上时日已到四月,春意正盛,置身在草虫嘶鸣中的山寨宛若一尊神像,安静,神秘。

    清风吹进窗户,吹散一丝草药香。

    楼清全身酸痛,仿佛神经错乱了一般,他右手揉着左肩,眉头紧蹙。

    季长风推门进来,见楼清坐在床上,时不时的流泻出低微的呻吟。

    季长风关上房门,走了过来。

    楼清抬头,见是季长风,身上更是不舒服极了。

    季长风在他身侧坐下,将手上拿着的瓷瓶搁在了被褥上:“很难受?”

    楼清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

    季长风叹口气,无奈道:“将身子转过去。”

    楼清的小心翼翼不比刚认识他时少:“做什么?”

    季长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了过去,使他背对着自己:“给你揉揉。”

    季长风的五指开始活动起来,开始楼清只感觉到疼痛,还哎哟了一声,可一会之后,原本酸痛的肩膀开始传来舒爽的感觉。

    季长风手指的力度控制的很好,楼清不受力,稍重便苦叫连连。

    原本有些抗拒季长风接触的楼清开始享受他的服务,毕竟肩膀是酸的,手也绕不过身后,而且没有什么比被人服侍来的爽快。

    这也是他该的,楼清想,若不是季长风强迫他练武,他哪会遭这罪?

    窗外清风徐徐,月华如水,房内烛火燃烧,气氛安静的恰到好处。

    季长风服侍了楼清的肩膀,又转到全身:“躺床上去,松松筋骨就好了。”

    楼清半信半疑:“你只是个山贼,庸医才是大夫吧。”

    季长风不清楚这两者有何关联:“夫人有何疑问?”

    疑问很大,楼清暗想,却还是在床上俯躺着:“我怕你下手过重,把我弄瘫了。”

    季长风调整姿势的动作顿了顿,稍即才按在了楼清的腰身上,楼清受力,痛喊一声:“啊你”季长风手上力道稍缓:“夫人,你很会说话。”

    灵活的手指在腰椎两侧来回按动,楼清隔着衣衫感觉季长风的有力,季长风隔着衣衫触摸那弹力极好的腰身。

    “不及寨主,巧言善辩。”楼清暗讽道。

    季长风回击:“夫人不必羡慕,我与你喜堂三拜,早已是你的了。”

    楼清对他的调侃早已习惯,自从季长风承诺会兑现三月之期时,楼清再看他就觉得顺眼起来,说到底,季长风对他都是有恩在先,后来虽然发生一些强人所难,楼清难以接受的事,可自两人成亲以来,季长风也没对他做出格的事,最出格的,也就是一张口无遮拦的嘴了。

    季长风是手指正按在酸痛处,楼清舒服的眯起了眼,待舒爽过后,才说道:“寨主英明,楼清不敢高攀。”

    季长风道:“既是不敢高攀,我便蹲下身子,让夫人矮攀。”

    “”楼清回过头,看着季长风:“寨主真会哄人。”

    季长风笑了笑:“那夫人可高兴。”

    楼清不置可否,本就不是真的,为何要高兴?

    季长风见他不答,又道出另一句:“那我就说个让夫人高兴的。”

    楼清先问道:“你准我走了?”

    季长风的语气忽然哀怨:“夫人能想点好的吗?”

    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

    季长风像是知道他所想,一句话砸乱楼清的心境:“陈涛已在邻县,明日便可到达东南县。”

    季长风感觉到手下的肌肤开始僵硬,先是一寸一寸,而后是一片一片,最后抵达全身。

    季长风收回了手,楼清却丝毫不察觉,他坐直身子,长发划过肩膀落在肩前,碎发遮住了眉眼,也遮住了他奔涌而出的心思。

    空气忽然沉默,季长风看着楼清,楼清低着头,任着沉默将两人淹没。

    许久之后,楼清深呼吸,使声音跟往常无异:“这么快。”

    季长风扬唇轻笑:“夫人口是心非,明明是想陈涛早日归来。”

    楼清猛的抬头:“你”可在下一瞬,他却看见季长风眼里的深邃如墨一样浓烈。

    季长风下床,穿鞋,起身,动作行云流水:“你身体不适,蛋蛋会妨碍你,这两日就先跟着我睡了,那药记得擦,缓解酸痛很见效。”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楼清总觉得季长风在说起陈涛时不开心,而且不开心的很明显。

    楼清细细一想,也想通了一些,陈涛是县官,他是山贼,两人生来就是对立的,谈起对方如何开心?

    第12章

    陈涛衣锦还乡,除却七大姑八大姨,同窗及好友,凡是知道他的都来到县衙迎接。

    东南县县民将县衙大门的那段路围得水泄不通。

    等老远的听见铜锣声了才勉强的让开一条路。

    极目望去,一身浅绿官服骑在戴着大红花棕马上的陈涛最为耀眼。

    陈涛此人,身姿修长,面如冠玉,肤色皙白,端的一副翩翩公子。

    “恭迎陈大人。”

    此刻的陈涛可谓是无比殊荣,一朝高中,官服披身。

    陈涛从马上下来,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一股大气,众人看见了,体会到了,心里哀叹一声。

    “陈涛岂敢劳烦各位乡亲接迎。”陈涛的声音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宠幸的谦虚。

    众人听闻,默哀声更重。

    在县衙门前的是陈涛的父母,陈雄和陈夫人。

    陈雄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陈夫人要年轻个几岁,而此时,两人眉上如捎了春风,笑的一脸得意。

    陈涛直直行到陈氏夫妇面前,揖礼拜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陈雄扶起陈涛,眼睛瞬间湿润起来:“好,好,路上辛苦了。”

    陈涛道:“不苦。”说罢视线有意无意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像是要找到某个人般。

    陈夫人拉过他的手道:“赶路辛苦,快进去歇歇。”

    “爹,娘,请。”

    陈涛要上任东南县县令一事已在两个月前得知,上任县令被调任,今时的县衙也早已清扫干净,家仆衙役一一齐全。

    陈雄让管家打赏随行队伍,与陈涛一同进了三堂。

    县衙分三堂,一堂审案,二堂办公,三堂便是居住之地。

    一家人围坐一桌,家仆上了茶。

    陈雄问道:“路上可安否?”

    陈涛恭敬道:“一路平安。”

    陈雄道:“路过邻县,可曾拜会黄大人?”

    陈涛道:“会过了,黄大人亲自留宿。”

    陈雄露出欣慰的笑:“如此甚好。”

    陈涛望着陈夫人,问出心中疑惑:“娘,老师呢?”

    陈夫人听见他问起楼清,面上划过异色,却是稍瞬即逝,又被微笑掩藏,快的陈涛没捕捉到:“楼先生安好。”

    陈涛放下心来:“嗯。”陈夫人道:“一路颠簸,涛儿多多休息。”

    陈涛颔首:“是。”

    楼清觉得他有必要跟庸医强调强调,这一个月来,他几乎被孙姨用药喂成了药罐子。

    楼清当机立断的撇下孙姨端来的那碗药,决绝的去找庸医。

    庸医正在教云蛋蛋画蛋,毕竟这是他的拿手绝活,一个大夫,最拿手的不是医术,而是画蛋。

    说来有些羞涩,可庸医就是这样另类的人。

    楼清叩门而入,云蛋蛋坐在蔑簟上,庸医握着他的小手,教他一笔一划的勾勒。

    此情此景,倒真是说不出来的温馨和谐。

    第13章

    庸医同云蛋蛋一起抬头,动作几乎同步。

    云蛋蛋见了楼清很高兴:“爹爹。”

    连庸医都微笑着喊一声:“少夫人。”

    楼清嘴角微抽:“庸医还是喊我字。”楼清名清,字昕。

    庸医笑了笑,未在此话题上多停留:“少夫人有事?”

    楼清这回脸部微僵,尴尬道:“还请庸医明示,为何要我喝了一个月的药?”

    庸医惊讶:“少夫人不知?”还未等楼清回答,他又道:“长风没告诉你?”

    楼清也疑惑了:“寨主要说什么?”

    庸医摇头:“没事,过来吧,让我号号脉。”

    楼清走了过去,跪坐在书案旁,伸出了手,庸医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脉搏沉稳有力,较之二十多日前,已是另一幅脉象。

    “少夫人不想喝药?”

    楼清道:“我每日嘴巴发苦,实在”

    庸医道:“那就不喝了。”

    楼清没想到庸医这么干脆,他以为要磨一阵子的。

    可刚高兴不久,又听见庸医道:“但是习武之事不可荒废,要每日坚持。”

    “”云蛋蛋放下毛笔,爬到了楼清面前:“爹爹。”

    楼清垂眸看他,声音温柔:“怎么了?”

    云蛋蛋问:“爹爹是在想爹吗?”

    “”他哪个神情表示着他在想楼长风?

    庸医听他们“父子”对话有趣,也笑道:“长风外出也有两日,少夫人想他也不奇怪。”

    楼清一脸无奈:“我不曾想他。”

    庸医将毛笔放进笔洗里挥动着,清澈的水晕开了墨色:“长风听了这话该伤心了。”

    庸医这话说得自然,自然到楼清听了沉默。

    庸医洗干净了毛笔,又回头看着楼清:“少夫人可知晓长风去处?”

    楼清一愣,稍即摇头,他对季长风实在了解不多,一是楼清觉得他们两人非亲非故,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季长风的去处也无需他过问,楼清觉得他在长风山寨的用处,就是在等三月之约以及帮季长风照看照看云蛋蛋。

    庸医似乎知晓他的回答,所以见楼清摇头并不讶异:“长风那孩子,对你总是好的。”

    楼清心中一顿,有股情绪忽然生出。

    楼清正沉默时,云蛋蛋忽然喊了一声:“爹。”

    楼清猛的抬头,见两日不曾见过的季长风此刻就在面前。

    季长风也没想到楼清在这,他也惊讶了:“你因何在这?”

    季长风会问这话,实因进门时视线被遮挡,走到书案前才看到。

    眼前人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一身黑色劲装,流露出几分疲惫。

    楼清看着他,答非所问:“你回来了。”

    季长风一愣,紧绷了两日的眉头终于松懈下来,弯下腰,将对他伸出手的云蛋蛋抱了起来:“我回来了。”

    楼清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云蛋蛋抱到了自己怀里:“蛋蛋乖,你爹累了。”

    云蛋蛋很听话,搂着楼清。

    楼青道:“先去休息休息,昶叔也累了。”说罢视线落在了同他一起回来的常昶身上,常昶不显老态的脸这时也露出疲惫神情。

    庸医见他此时还真有几分少夫人的气势,不由得发笑:“少夫人的话,你们两个不听吗?”

    季长风与常昶都呆住了。

    楼清对于庸医的称呼虽然无奈,可也没多去在意,反正有一日,他终会和季长风和离,离开长风山寨。

    季长风道:“昶叔,先回去休息。”说罢后同楼清一起离开。

    楼清抱着云蛋蛋走在前面,季长风本在他后面,出了院子后,与楼清肩并肩。

    云蛋蛋趴在楼清的肩头,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季长风,像是要把这两日的失去补偿回来一样。

    季长风伸手抚摸着他的头:“爹也想蛋蛋。”

    云蛋蛋笑的酒窝深深。

    季长风又道:“也想夫人。”

    楼清虽然习惯了他的口无遮拦,却在这时有些不好意思:“莫要胡说,教坏孩子。”

    季长风道:“我觉得夫人说从未想过我这话还好些。”

    楼清一愣,有些心虚,可一想,他实在没理由想他。

    两人走回院子,楼清进了屋,季长风在门口,将楼清看着:“夫人,陈涛回来了。”

    本缓缓关闭的房门最后嘭的一声,不规律的合在了一起,楼清在门后,双手撑着门,心脏跳动,季长风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摇摇头,转身离开,只是那挺直的背影无意间露出几分落寞。

    第14章

    入夜,县城街道,烛火深深,陈涛迈着脚步往清行书院走去。

    便是陈夫人说了楼清安好,交接完府衙事务的陈涛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他与楼清已有五个多月未见。

    街上安静,并无行人,两侧店铺房门紧闭,旗帜在空中交织,被风吹到一块去。

    陈涛夜访清行书院,本以为能见到楼清,秉烛夜谈,可清行书院大门紧闭,毫无灯火,安静的像是被废弃许久,就快结出网来。

    陈涛心内一颤,感觉到异常,连忙转身往何府走去。

    何府同陈府一样,在东南县是个大户人家,有头有脸,何府二公子与陈涛是同窗又是好友,两人感情甚笃。

    何府门房见远远处有一人走来,靠近了看才知是陈涛,连忙跑了下来:“陈大人。”

    陈涛道:“非白呢?”

    门房恭敬道:“在府内。”

    “嗯。”陈涛要进去,门房连忙引路。

    陈涛一路被引至何远的房门前,屏退家丁后,陈涛自己敲了门。

    不久,房内传出脚步声,房门也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张俊秀的脸露了出来,可那俊秀的人见了陈涛,将半开的房门想要推回去,陈涛眼明手快,用脚顶住:“你果然有事瞒我。”

    两人既是同窗,又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对方想点什么自己都清楚,陈涛今日没见何远登门已觉得奇怪,先前去清行书院见书院大门紧闭,如今他又将他拒之门外,因此陈涛更敢肯定有事发生,且那人还是楼清。

    房门被顶住,何远怕自己真伤着他,只好叹着气开门:“进来再说。”

    陈涛哼了声,大步跨进。

    何远关上房门,已见陈涛不请自坐。

    陈涛见他走过来,说道:“我等你解释。”

    何远坐到他的对面,先是给他斟了茶,这才重叹一声:“我对不住你。”

    陈涛蹙眉:“此话怎讲?”

    何远偷偷瞄了他一眼,又重重一叹:“我我没守住老师。”

    陈涛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发生何事?”

    何远连忙道:“你走之后,伯母让品贤谣传老师断袖,对你心生爱慕,县民听后,纷纷责骂老师,老师也被”

    陈涛一颗心提了起来,颤抖道:“老师如何?”

    何远低声道:“老师被季长风带去了长风山寨。”

    陈涛惊呼:“什么?”

    何远急道:“就在一个月前,县民对老师发难,季长风前来相助,将老师抢回了长风山寨。”

    陈涛听到抢一字,脸色急变,青黑蔓延:“季长风好大的胆子。”

    何远观摩着他的脸色,说话小心翼翼:“你打算如何?你当时在老师面前否认此事,怕是以后和老师”

    陈涛吸了口气,平复心境:“此事是我对不住他,但老师不能留在长风山寨。”

    陈涛怎会不知楼清有今时今日都是因为自己?若不是自己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机缘巧合又被父母所知,父母也不会为了他的前程声誉威胁,要自己在楼清面前否认。

    可既然已答应不会对楼清如何,又怎可

    “还有一事”何远道:“季长风抢了老师之后,威胁老师与他成亲,品贤还去喝了喜酒。”

    这回陈涛再不是青黑了脸色,而是拍桌而起,被子受到震动,茶水溢出,流出一道痕迹。

    第15章

    陈涛上任第三天,派人去请邱尚,熟人见邱尚被官差请走,都在猜测邱尚是否犯了事,但是邱尚除了爱穿女装,抹胭脂,其余算端正,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邱尚像是知道陈涛会找他一样,特意敷了粉,较之旁人也不一样,被官差请了还满脸笑容,从家门口一直笑到陈涛的面前。

    今日没有公事,陈涛穿着便服,一身紫色大氅,衣绣玉兰花纹,衬得面貌更是出众。

    邱尚一身惨绿,虽两颊鹳骨突出,身形偏瘦,却也有几分书生气。

    两人一照面,便是两种心思,陈涛见邱尚这幅模样,还真愣了神。

    邱尚见了昔日同窗,端端正正的行了礼:“草民见过陈大人。”

    陈涛直言道:“既是不愿,又何必多礼。”

    邱尚应道:“礼数不可废。”

    陈涛哼了声:“老师与季长风成亲一事,可是真的?”

    邱尚道:“附近几个县的山贼都来喝了喜酒,如何作假?”

    陈涛脸色猝变:“季长风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

    邱尚瞄了他一眼,之后才道:“尚学这是羡慕?”

    陈涛冷着声道:“你因何抹黑老师?”

    邱尚笑了出来:“我怎是抹黑?明明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陈涛怒责:“邱尚,你枉为老师学生。”

    邱尚不怒反笑:“枉为的不止我一人,尚学,你较之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涛被邱尚一语击中痛处,却不能发火,因为邱尚说得对。

    “老师可好?”

    邱尚将他看着,似是在掂量他这话的价值:“很好。”邱尚想了想,又补充道:“尚学还是不要去打扰,老师在长风山寨很快乐。”

    如果楼清在这,听见邱尚说这话,一定会为自己没盲就瞎了而收他做学生吐血。

    陈涛思量着邱尚这话里有多少是激怒和真假,以楼清的性子,在长风山寨一定不快乐,怕是被季长风所迫,出不得长风山寨。

    “非白在仙客来设下酒宴,晚上一块来吧。”

    陈涛这人,气极了也能拉的下面子,这是邱尚唯一敬佩他的地方。

    邱尚道:“不怕我扰了你的接风宴?”

    陈涛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的道:“你有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

    邱尚耸耸肩,就是这点让他敬佩却也痛恨着。

    自从知道陈涛回来,楼清就心不在焉许多天,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陈涛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得知陈涛高中时,楼清的确为他高兴,即便在他走前他们曾发生不愉快。

    陈老爷及陈夫人带着陈涛,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的话,陈涛又否认,楼清承认,自己的确对陈涛有好感,但那只是基于欣赏,陈涛年方二十,两人虽为师生,却更是知己,起码在那事没发生以前,他们无话不谈。

    楼清并不怪陈涛,否认此事对他百益无一害,楼清不该怨的,可心里就是有一股气,一直徘徊不散。

    “夫人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我喊了几声你都没反应。”

    季长风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惊得楼清回神,眼眸划过慌乱。

    “没没什么。”

    季长风在他身侧坐下,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两人靠的近,季长风耳力好的能听见楼清慌乱的呼吸。

    “夫人有心事。”季长风不是问,而是肯定。

    楼清摇头,不是心事,只是放不下。

    季长风见他不说,转向问道:“夫人可曾想过离开长风山寨后去哪?”

    离开一词让楼清终于正视季长风的话,他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亮。

    “离开?”

    季长风点头:“我即已承诺夫人,自然不会食言,虽然还有段时日,可夫人有打算我会放心些。”

    “并未细想。”说出这话楼清自己都觉得讶异,他居然真的没想过离开后的去向。

    季长风取笑:“夫人可是体会到长风山寨的好,所以不打算离开了?”

    楼清连忙道:“并非,只是”

    季长风见他快速否认,也没发怒。

    “也是,长风山寨再好,也是个贼窝,夫人有圣人之志,留在此处,的确委屈。”

    楼清总觉得今日的季长风有些奇怪,先前他只是动动下山的心思他就发怒,今日却坐在他身侧,论日后去处。

    “好端端的你今日怎跟我说这些?”

    季长风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怀疑,笑道:“只是闲来无事,跟夫人谈谈心而已。”

    谈心?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交情了?

    “既是谈心,我也有一事问你,你老实说与我听。”

    季长风见他神情正经,也跟着点头。

    楼清问道:“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瞒着他的事多着呢,他指哪个?“并无。”

    楼清再问:“既是如此,你因何不告诉我强迫我喝了一个月补药的原因?”

    季长风答道:“并非隐瞒,而是你从来不问,既是不问,我便认为你不想知,你不想知我便不说。”

    楼清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反驳道:“这全是你一人心思。”

    季长风定定的望着他,好一会才开口道:“是我一人心思。”

    楼清顿时没了话头,明明是很好接的一句话,可楼清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沉寂许久,季长风才道:“你身子底虚,那药只是让你补补身子,庸医早说你时间久了定然不愿,所以才让我教你练武,这药没半点坏处,夫人不必多想。”

    楼清被他一言堵住了嘴,话语在舌尖转了又转,半会才吞吐道:“我并未多想。”

    这是事实,如果季长风要害他,一刀就能解决的事情。

    季长风听后,露出了笑。

    这几日,陈涛将那事想了再想,楼清在长风山寨终归不是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回来,可要怎样让楼清全身而退是个问题,毕竟季长风不是好惹的。

    陈涛查过县衙卷宗,三年前季长风密会马县令一事并未记录在案,其实该有所记载的,毕竟那次马大人真是动了念头要进攻长风山寨。

    可事实却是片言只语都未留下,马县令早已升任,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此时若是发信去问,来回时间又得拖上一段时日,而且陈涛思虑此事,希望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陈夫人端着燕窝粥推门进来时,陈涛正捧着书卷,坐在书案旁,眉头紧蹙。

    “涛儿在想什么?”陈夫人温柔的声音将陈涛的思绪扯回,抬眸时,陈夫人已经走到面前。

    陈涛赶紧起身:“这么晚了娘还没休息?”

    陈夫人放下燕窝粥,在陈涛的扶持下坐了下来:“你回来也有几日,每日都忙着县衙的事,憔悴不少,娘怕你熬坏身子,给你熬了燕窝粥。”

    陈涛看了一眼那燕窝粥,低声道:“孩儿让娘亲费心了。”

    陈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摇头道:“涛儿说得哪里话。”

    陈涛坐下,端过粥,吃了起来。

    陈夫人观他面目,越发有丈夫年轻模样,更是喜爱。

    陈夫人想到先前见他眉头紧蹙,似有难为之事,见陈涛安静吃粥,细声问了出来:“涛儿可是有为难之事?”

    陈涛抬头:“娘为何这样问?”

    陈夫人道:“你是娘怀胎十月生的,你是喜是悲娘能不知晓?”

    陈涛听闻,放下了碗,看着陈夫人,一字一句道:“既是如此,孩儿也有事问娘亲。”

    陈夫人见他虽语气平和,可目光灼灼,当即想到他要问的是什么事,儿子太像丈夫,反而不是好事。

    陈夫人敛了心神,先说出陈涛的疑惑:“涛儿想问楼先生?”

    陈涛摇头:“我已知先生在长风山寨,更知他被季长风强迫成亲。”

    陈夫人微疑,却未显露:“既是如此,涛儿还要问什么?”

    陈涛道:“我要问的是娘何必行此一举,我已答应爹娘,会娶妻生子。”

    陈夫人听出他语气中的责怪,轻叹口气道:“涛儿认为,最懂你的是你自己,还是父母?”

    陈涛一愣,稍后好像内心深处的某一角被陈夫人探知,整个人不安起来:“娘不信我?”

    陈夫人摇头:“并非不信,而是太了解你。”

    陈涛沉默。

    陈夫人问道:“涛儿先前思虑的事,是否关于楼先生?”

    陈涛点点头。

    陈夫人提点道:“你新官上任,建功立业是第一事,若要有所作为,当要思虑周全。”

    陈涛惊讶:“娘不责怪孩儿?”

    陈夫人笑道:“你已是县令,有官职在身,娘如何能过多干涉?关于楼先生,你即已作出承诺,娘相信你能遵守。”

    陈夫人这话说得软绵,却字字藏针,拿前程挡在楼清的前面,好与坏都让陈涛自己一人定夺,她知晓陈涛,也知他会做什么决定。

    陈涛哪会不明白,可即便是再明白,都只能一笑置之,果然,知子莫若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