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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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行川火速展开了行动,他和小黄驾车来到了夏单城的那个小屋子,翻下遮阳板,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察着,那是一个两层小平房,没有阳台,前面是门,后面开有一个小窗户,窗帘一拉什么都看不到,门是单层的防护门,谢行川计算着如果开枪得打几下才能弄开。

    小黄递给他一个三明治,道:“老大,我们就一直盯着?”

    “等,”谢行川面色深沉,嘴里嚼着三明治,眼睛却一直看着望远镜,道:“等移动公司的消息,一定要把那个电话号码查出来。”

    “那我们现在又在这里干什么?”

    谢行川无奈地叹了口气,骂道:“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把你招进来?你这个猪脑子!”

    小黄脑袋上挨他敲了一下,不服气地说道:“因为我帅啊!”谢行川回忆当初招人时好像确实有“容貌端正”这个要求,不过他却装作记不起来,道:“哼!我怎么可能是这么庸俗的人,再说了,”谢行川仔细打量了一下小黄的脸,轻蔑道:“你再帅也没三爷帅啊。”

    “那你能让三爷当你助手吗?”

    谢行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摇摇头,扔给他一台类似ipad的仪器,慢慢给这个实习助理解释道:“看着红色这个框,亮了就告诉我,代表电磁波扰动的,蓝色那个是追踪信号源。”

    小黄还是满脸问号,谢行川暗骂一声“蠢毙了”也懒得给他解释,自顾自地进行监视。

    在百无聊赖的两个小时的等待后,詹医生出现了,他带着一个医用包走进了房间,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神色十分自然和平静,谢行川点点头,看来他判断得没错,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正在他思索要不要还是派个人跟着詹医生的时候,小黄兴奋地推了推他肩膀,惊呼:“亮了!亮了!”

    谢行川忙拿过感应器查看,果然,红色方框内开始闪烁长短不一的长条,蓝色框内也开始转动圆圈开始追踪,他摘下墨镜,将感应器揣到包里,向旁边一家杂货店走去,其实是靠近夏单城的房子。

    叫老板帮他拿包烟的功夫悄悄掀开挎包,红色长条开始变得稳定,果然,电磁波就是从里面发出的,等到老板拿给他要的苏烟后才满意的离开。

    一坐上车就急急忙忙对小黄道:“通知聂开,带上家伙去锦和天成c座。”

    小黄这会终于明白他在干什么了,了悟般地给聂开打了电话,两人急忙驾车去往这个在临沧寸土寸金的地段。

    谢行川做私家侦探多年,黑白两道通吃,也经常帮方三爷处理点见不得光的事情,自然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聂开为了儿子也豁出去了,拿出当警|察时私藏的枪别在腰后,三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了锦和天成,聂开让他带来的还有十几人等在楼下,万一有突发情况好接应。

    感应器只能大概确定范围是c座的14到16层楼中间,小黄的那张脸的重要性就发挥出来了。每层楼有四家,他一家家地去敲门,门开后就卖萌的笑,道:“啦啦啦!七夕情人节就快到啦!您一定需要给爱人准备一份甜蜜的礼物吧!”

    一般人碰到销售都会不假辞色的拒绝,甚至怒骂,那样的喧哗就会打草惊蛇,但看到小黄这样长相讨喜的销售,都是忍俊不禁,然后礼貌的拒绝,就这几秒就足够隐藏在楼梯间的两人观察了。

    等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半开着门,操着一口不熟练的普通话说拒绝的时候,聂开和谢行川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拿枪指着他的太阳穴。

    话分两头,在他们去锦和天成的时候,聂雪超接到了聂开的电话,这时他和韦丁萍在房间里商量婚礼的操办事宜,他刚拿出手机就被韦丁萍抢过去直接开了免提。

    聂开满是笑意的声音传来:“阿超,你们日子定下来没?”

    “后天。”

    “去请一下牛晓璇阿姨来参加婚礼。”聂雪超一听这话就有问题,牛晓璇和聂家有很大的过节,这种日子根本不可能请她,于是凝神屏气地注意聂开得措辞,只答了一声“好”

    聂开继续道:“抓点花生核桃去看看人家。”聂雪超点头称是。

    “夏天挺热的再买点冰饮。”聂雪超问道:“还要送点其他的吗?”聂开说不用了,两人又聊了点其他的,然后韦丁萍接过了电话两人联络了下感情,后者简直乐不可支觉得自己已经是聂家准媳妇了,看来未来公公对她印象蛮好的嘛。

    聂雪超却心里一轻,聂开那几句话连起来就是“阿超,你去抓夏”小的时候聂开经常训练两兄弟遇到危险时的暗语,这简单的一句话他当然能听懂,等到韦丁萍挂了电话后,聂雪超道:“我们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得了你哥哥呢?不如先去请他。”

    韦丁萍有些为难,道:“他不太喜欢见陌生人。”

    聂雪超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婚礼的操办总得过问他吧,不然到时候还怪罪我这个妹夫呢。”

    韦丁萍很显然被“妹夫”这个称谓取悦到了,脸上一下子就绽开笑容,不得不说,她这样天真地笑起来还是很美的,聂雪超却只在心里暗骂: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过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无毒不丈夫。

    聂雪超将她向门外推去,甜言蜜语如不要命一般吐出来,悄悄将一把水果刀别在裤腰带后。

    两人来到医院外的小屋子,聂雪超手心微微出汗,赶紧将巴掌放在裤子上抹去汗迹,原谅他一个只会画图的技术人士,此刻要跟人肉搏,虽然对手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病鬼,但他还是很紧张。

    之前韦丁萍给夏单城打了电话告诉他两人要过来,后者也不置可否,告诉他们随时来都可以,聂雪超也不确定里面到底是只有夏单城一个还是有其他人,只是轻轻敲了下门,没人应答,两人才发现门是虚掩的,相视一惊,韦丁萍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她慌张地走进屋,一楼并未发现人,她喃喃道:“不可能,哥哥不可能把门开着,他最怕见人了”

    聂雪超吸吸鼻子,一股缭绕在整个屋子的腥味传来,两人赶紧通过楼梯走上二楼,腥味变得浓郁,两人顿时被眼前的场面惊得呆若木鸡。

    夏单城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鲜血从床上一直流到底板,甚至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他胸口被划成来来回回的棋盘,这真的是棋盘!每一道伤痕距离一样都是4厘米,纵横线条完全垂直,上面冒着血花还有一些透明的液体,他的四肢被绑住固定在床的四角,那原本是绑蚊帐的地方,最要命的是有三只硕大的老鼠在他胸口啃食,他不停地发出嘶哑的痛呼声,想要摆脱这种折磨,但却无力逃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在做垂死挣扎。

    而一个穿着干净的男人,拿着玻璃罐正在往他身上倾倒金黄色液体,看到二人站在那里,轻笑两声,道:“这可是上好的蜂蜜,你们想尝尝吗?”

    正是失踪几天令他们心急如焚的聂鸿皓!

    ----

    韦丁萍惊恐地倒退两步,脚步踉跄,直到撞到门框才反应过来床上正在受苦的那个人是她哥哥,疯狂地跑过去将老鼠扔开,胆小的脊椎动物“叽叽”地尖叫两声就跑了,聂鸿皓也不阻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徒劳地解绳子,睥睨道:“你解不开吧,女人。”

    韦丁萍努力了半天,确实没办法解开粗如小指又系的极紧的绳子,聂鸿皓啧啧两声,轻蔑地看着她,嘲讽道:“你就是这么懦弱的女人呐,连抢个男人还要自己哥哥帮忙,现在连绳子都解不开。”

    韦丁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发现满手鲜血后又尖叫地站起来,泪水瞬间就滚出来,扑在夏单城身上,悲戚道:“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不该把你卷进来的我不该啊”夏单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翕动了下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韦丁萍转头恶狠狠地向聂鸿皓扑过来,大骂道:“你这个恶魔!恶魔!你应该下地狱!啊!”聂鸿皓身手灵活地躲开了她的攻击,看她怅然若失地趴在窗台上喘息,嘴里继续嘲讽:“你看,你就是这么一个无力的女人,连人都扑不到,你拿什么和我争?”

    韦丁萍目眦欲裂,一甩长发,恨恨地看着聂雪超,道:“这就是你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你看清他的嘴脸了吗?”

    聂雪超静静地看着聂鸿皓,虽然早听说过方三爷那些狠辣的手段,但第一次看到也是心底发寒,他心里有很多困惑,比如聂鸿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比如他失踪的这几天去做了什么,更多的是愤怒和茫然,看到聂鸿皓讥诮的眼神,表面上是对所有事情的漠然,但里面却隐藏着期待和爱,聂雪超心里一软,道:“不是曾经,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聂鸿皓瞳孔骤然放大,与他同样惊愕的还有韦丁萍,这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已经陷入癫狂,她神志不清得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过我是世上最美的新娘你说过遇见我是你最大的荣幸不可能的”

    聂雪超眼里带着怜悯,动作却坚定地拨开韦丁萍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后者长笑一声,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个疯婆子,她的声音充满悲凉:“假的都是假的”

    夏单城看着自己妹妹凄惨的模样,心里也痛不欲生,没了老鼠的啃食,他稍稍积聚一点力气,大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就送你们这对猪狗不如的兄弟下地狱吧!哈哈哈!”

    聂鸿皓大叫一声:“不好!快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谁也没想到,夏单城竟然在房子下面埋了炸药,随时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更没想到,这个疯子竟然将触发器缝进自己的手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聂鸿皓匆忙抓住聂雪超从窗台跳下去,韦丁萍紧跟其后,还没落地就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震动,聂雪超关键时候潜力爆发,两手握住聂鸿皓的腰将他抡出去,然后就是一片尘土飞扬。

    聂鸿皓撕心裂肺地大喊:“哥!”

    一阵风飘过卷走了硝烟,他迫不及待地冲进一片断壁残垣中,看到聂雪超静静地趴在地上,而韦丁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趴在他背上,自己的背已经被炸得血肉翻飞。

    感受到震动渐息,聂雪超慢慢睁开双眼,发现了身上的重量,一起身韦丁萍就倒在他怀里,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气息奄奄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只是在骗我但我还是不愿相信”

    聂雪超看着这个被自己欺骗又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眼神有些复杂,曾经有多恨,现在经受这一幕都已经释怀了,他感觉手心一片潮湿,发现沾满了鲜血,他叹息道:“你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韦丁萍抓住他的衣领,摇摇头,凄凉道:“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咳咳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聂雪超眼里充满了不忍,虽然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又给他造成了这么多的伤害,但事已至此,他编织出又一个谎言:“你和我同桌的时候,其实我很喜欢你,但那时很害羞,只能远远地看着你。”

    韦丁萍嘴里吐出一口血沫,眼睛突然亮得惊人,笑如春花“这样啊”话没说完就断了气,聂雪超轻轻将她放在地上,涌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他冷漠地看着聂鸿皓,道:“你早就知道?”

    “不早,和你同一天。”聂鸿皓的眼神无悲无喜,刚才那一幕太让他震撼,几乎颠覆了他所有关于韦丁萍的认知。

    “那你为什么”接下来的话聂雪超说不下去,他只要一想到那天聂鸿皓哭着求他别离开的场景就是止不住的心痛,但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为什么在韦丁萍家里,那样?”

    聂鸿皓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聂鸿皓!”听到这句话聂雪超怒吼一声,目眦欲裂,抓住聂鸿皓的衣领把人拉近到离自己只有三公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几乎快渗出血来,他的瞳孔里各种情绪交杂,有被欺骗的愤恨,有无力的痛心,有刀光剑影,有万箭穿心,最终,他等待了好几秒,也没听到聂鸿皓做出解释,他万念俱灰地说了句:“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句话不需要回答,聂雪超说完就转身离开,他不想再看这个屡教不改的杀人凶手,也是伤他千百遍的挚爱情人,这世间最虐心的事莫过于此——他明明知道你爱他,却让你痛彻心扉,然后说开个玩笑。

    聂鸿皓一下子就慌了,忙扯住他的衣袖,急忙道:“我刚才才是开玩笑,我我我,看到你对那个疯女人那么好,我气疯了我”

    聂雪超背对着他,冷声道:“那你杀人也是对的?”聂鸿皓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颈,喃喃道:“我错了,哥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你听我慢慢讲,别生气好吗?”

    聂雪超没说话,聂鸿皓走到他身前,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刚才还冷硬的男人脸上挂着两行泪,在尘土覆面的脸上显得尤为清亮,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停地轻吻着哥哥的脸,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开玩笑的,对不起,我那会是真的被催眠了,不是故意演戏的,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慢慢说,求你别哭了”

    聂鸿皓坑害过很多人,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但人生中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真不是人,看到哥哥的眼泪,他也难受得想哭,不停地道歉后,聂雪超猛地抱住他,伤心道:“我刚才,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对不起,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口无遮拦了。”

    “还有,不许草菅人命。”

    “好。”“不许偷人家东西。”“好。”“不许贩毒。”“好。”“不许诈骗。”“好。”“不许做违法犯罪的事。”“这个,乱扔垃圾好像也是违法吧。”聂雪超一下子被他逗乐了,环顾四周,巨大的震动已经引来了围观者,赶紧拉着弟弟走人,两人回到小公寓后,聂鸿皓给他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时间回到四天前,在医院。

    白丽梅道:“你从小就会耍小聪明,但阿超却是大智慧,他迟早会懂得怎么选择才对自己有利。”聂鸿皓不想听母亲的那些敦敦教诲,于是一个人在园里晃荡,不知不觉就出了医院来到旁边一家茶室,自己要了个靠窗的座位烧起一壶碧螺春,轻嗅着茶香,正在沉醉之际,一个带墨镜的男人坐在了对面。

    聂鸿皓皱眉:“先生,我不喜欢和人同桌。”

    那个男人仿佛没听到这句话,自顾自地将胳膊摆在茶桌上,赞道:“真香啊,没想到你还烧得一手好茶。”

    聂鸿皓看着他露出来的半张脸,有些熟悉,快速在脑海中翻动名片夹,却没有一个人能对上号,尽管如此,他还是冷静地夹了个杯子在男人面前,又为他沏上茶,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的行为举止,动作优雅,贵气天成,脸上有法令纹,看得出来是上了些年纪,黑色短袖衬衫,手臂上文有一群鸽子。

    想了半天确定这个人自己真的不认识,聂鸿皓笑道:“我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了您这样的人物。”

    对方嘴角勾起,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成熟的脸,道:“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你应该叫我父亲。”